2009年3月底,我的丈夫谭作人踩到了那根飘忽不定的政治红线,锒铛入狱。由此,我认识了浦志强和夏霖——作人的辩护律师、我一生的好朋友。

6月11日,夏霖志强刚刚结束全国著名的湖北邓玉娇案,傍晚风尘仆仆赶到成都。在一家餐馆的二楼,前后交谈不过二十分钟,没吃完饭就扒拉开碗碟,签下为谭作人作无罪辩护的委托书。

“选律师跟选对象一个道理,判断是不是属于一拨的。”这是事后我对当时毫不犹豫拍板给出的解答。

第二天在我打工的公司附近午餐,他俩不容我尽地主之谊,强行买单,还拍下一千元钱,说,就当作人多了两个兄弟。

我后来常常调侃志强:差钱吗?他笑:差呀。我说,活该!

志强到广东讲了一堂课,喜滋滋给我打电话:大姐,我快发财了!一堂课三千,全国有多少学校,是吧!你算算!

过好久,到重庆替任建宇黄成城等打劳教官司,在重庆师大新校区义务开讲座,我去听了。讲毕,我问他,挣多少个三千了?他笑出酒窝:只有上次那一个。

夏霖和志强首次到看守所见作人,临别时作人说:绝不拉稀摆带!夏霖接道:袍哥人家!志强不解。我们用了很多口水向志强解释“拉稀摆带”,他笨,搞不懂。后来夏楠说大概就是“怂”的意思。尽管不尽如人意,也只好将就。哪知志强对四川话发生了兴趣。我们教他“哈儿”、“瓜娃子”、“方脑壳”,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语气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他实验了好多次,常常被我们批得灰头土脸。

志强患糖尿病,一盘黄瓜,一盘西红柿,一碗担担面就把他的一餐解决了。关键是他出差时间长药不带够的事时有发生。一次在上海胰岛素用完了,在网上向粉丝求助。一会儿有人打电话给夏霖:蒲志高吗?我有胰岛素,送到哪?夏霖回答:我不是蒲志高,我是他的战友华子良,你送到······

我九十三岁的老母亲49年前与川东地下党混了很多年,对《红岩》的情节烂熟于心。我向她复述上面的段子,老人家差点笑晕。从此我每次回到重庆,她都会问:蒲志高他们好不好?

志强离不开绿茶。他喜欢“岳西翠兰”。在屡次微博被封后,他曾用“岳西翠兰”作了网名,又被封杀。记得网上他的好友调侃:你以为起个花姑娘的名字就不会被封吗?可惜今年艾晓明送作人的岳西翠兰,我们一等再等也等不到他品尝。

我曾在探监时对作人说,感谢你给我机会,让我认识了张思之老爷子、志强、夏霖、夏楠、李瑾等等一大帮我非常喜欢而且不可多得的朋友。

作人获刑五年后,志强和夏霖向我表示:官司没打赢,等作人出狱后,欢迎你们两口到北京找张老爷子投诉哈。

作人被抓的日子是3月28日,志强每年都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天是他儿子的生日。他的儿子与我的小女儿小蒙同年。他问,蒙蒙爱读书吗?我说不爱。他说他的儿子也不爱。然后不知为什么我们都一脸轻松地笑。

因为那根随时撞上的红线,我在谭作人被判刑后很担心他俩的安全。志强说,放心吧,不会的。这种口气我熟悉——作人被抓前也用了相同的回答。志强接着解释,主要是我一不懂英语,二不拿境外敌对势力的钱,凭什么抓我?
作人坐牢五年间,志强、夏霖、张老爷子来成都看望我近二十次。今年3月底,作人刑满出狱。5月1日,老爷子、夏霖、夏楠、李瑾到成都与我和作人及一帮好友欢聚,唯独志强出差。当晚我给他发信:

志强,遍插茱萸少一人!今天律师团及其后台、后援团齐聚,活该哈儿方老壳缺席,让我们有机会投诉。想你!好人和媳妇。

志强回:你们在成都吗?

在成都。你呢?

回:在北京。好好休息,我五月份可能能去。

我们不在成都就在重庆等你

回:好

但是很不好。

五天后,5月5日志强被抓,时隔半年,11月8日,夏霖被抓。

作人刑满出狱了,他的律师们进去了,律师的律师也进去了。我看过志强的辩护律师也是他的外甥女屈振红的微博。自她被捕后由她的丈夫续写,大概每10天一篇。全无悲悲戚戚,却感人至深。

夏霖曾说:不是在看守所,就是在去看守所的路上······

那时是为了他们的当事人,他俩如今已然成为当事人。志强进去后夏霖曾说,哈儿可不是一般的当事人,休想把他当成哈儿来打整!我坚信夏霖自己也如此。

志强说:对于坏的制度,我们不会忍太久!斯伟江说:正义虽然不在当下,但,我们等得到!

我去名山探望作人时,多次提起这两句话。

夏霖曾经赞赏我在媒体采访时说过“谭作人就那一百多斤,红烧凉拌随便!”现在我用这句话给我身陷囹圄的朋友们打气。

他们会面临什么,真的不知道!唯有遥遥叮嘱我亲爱的朋友:寒风凛冽,多多保重,坚信总有春暖花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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