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 Binyan-Zhu Hong中国著名异议作家刘宾雁的夫人朱洪女士,于北京时间2015年7月16日凌晨2点仙逝,享年86岁。因为刘宾雁夫人的离世,让世人回想到刘宾雁生前的许多事迹,其中就刘宾雁先生曾担任过独立中文笔会首任会长一职,博讯记者联系现任独立中文笔会会长贝岭先生,一同回忆了当年那段难忘的时光。

记者:能否说说刘宾雁先生当年出任会长的情形。

Bei Ling(贝岭):宾雁是笔会首任会长,2002年在我诚恳劝说下入会,并提名当选首任(当时称“主席”),可并非创会人,因不是2001年的创会会员之一。笔会创会人是我和孟浪,创会会员共二十多人。还记得当年,在笔会创会次年,2002年春,宾雁和朱洪来到我波士顿的公寓,我称为“创会之家”(位于南端艺术区Laconia Lofts),我和孟浪恭候宾雁朱洪在哈佛事完后到访,进行关于笔会的讨论,我面请宾雁加入笔会,最后他答应加入,并由我提名他做为首任会长,再到访近中国城“另一创会工作基地”孟浪所任职的一民间剧场参观。之前之后,我亦不止一次造访他们的普林斯顿房子,更早,1988年底我首次受邀在哈佛讲座,我便住到宾雁朱洪租的哈佛教授傅高义(那本因认可删节才大卖的《邓小平传》作者)家二楼公寓14天,次日,哈金便来拜访,一周后,《苦恋》作者白桦亦入住和我同居。

记者:当初你们诚邀刘宾雁先生加入独立中文笔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

Bei Ling(贝岭):当初,诚邀宾雁入会的目的,就是恭请作为唯一候送人票选出任首任主席,因为宾雁曾是(当时也未除名)中国作协第一副主席,第二是王蒙。他受任,初创笔会才会让世人当真,许多回忆因朱洪过世而浮现啊。

宾雁能受任,与朱洪点头不无关系,而我和宾雁初识在耶鲁大学的郑愁予家,我们一起处了至少两天,愁予开车,一路游康州,作为晚辈,可以一起朝夕相处忧国忧民。

再之后,我和晓波在纽约那段,也有面见宾雁及再复的斗嘴,也是回忆。

记者:后来刘先生和独立中文笔会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独立中文笔会前秘书长张裕:刘老先生去世时是荣誉会长,创会会员在国际笔会的记录是31人,不包括刘先生。维基百科中的笔会条中有人名列举一一是我去修改的,但没有把前四位负责人是否创会人加以区别,感觉在那里没必要细说。我们在2011年十周年香港年会场刊上有个31人的名单表,或许也加在网站的笔会简介中?

朱洪出生于上海,多年担任《中国少年报》编辑,1988年刘宾雁应邀到哈佛大学当访问学者,夫妇二人双双赴美,遇到“六四”,被迫客居美国。刘宾雁患癌于2005年12月5日病逝于美国新泽西。后朱洪几经磨难于2006年6月携带刘宾雁的骨灰从纽约回到北京,和子女一起安度馀年,直至在北京离世。

附:刘宾雁夫人朱洪:宾雁的遗愿

宾雁陷入濒危状态以后,看着他脑子依然非常清楚,但表达越来越困难,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无法说出来,我心里感到非常难受。他为中国的新闻事业奋斗了大半辈子,深爱着中国这片土地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普通老百姓。这些年来,他一心牵挂的就是中国这片土地上的发展变化和中国老百姓的安危祸福。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听到来自中国这片土地的声音,也希望祖国土地上的人民能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在前些年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他曾努力想办好两份容易携带、方便邮寄的小报,中文的《大路》和英文的《China Focus》,希望直接建立与海那边那片土地的联系。但是由于当局严厉的查禁,《大路》完全无法进入中国,最后只能夭折。

这几年病重,每次听到有什么朋友从中国大陆回来,他都要千方百计请到家里来,或者辗转打电话过去,请他们说一说他们亲眼看到的中国社会情况,随时想掌握来自中国大陆的第一手资料。只要听到一点什么有意义的消息,他都要为此念叨好几天。在癌症晚期、身体已经非常虚弱的情况下,他还要坚持多年的剪报习惯,把任何对中国改革有参考价值的消息从报纸上剪存下来。家里的剪报已经堆了一摞又一摞。我看他剪得辛苦,都已经剪不动了,总是说:你就划个圈圈,我们来帮你剪吧。他以后读报,就在他认为重要的消息上随时划上圈圈,请我们一定剪存下来。

有一对住在附近的好朋友夫妇很热心,对我们说: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随时跟我们说。宾雁就提出:你们帮我把剪报分分类吧,我这几年从海外各种中、英文报纸上剪下来很多关于拉丁美洲社会改革和发展的消息。拉丁美洲的情况跟中国非常相似,我想这些消息会对中国的改革有帮助。在他身体已经衰弱到连走路、阅读都有困难的情况下,宾雁念念不忘的,还是怎么能够具体帮助中国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我们的朋友果真为他分出了一大堆他存留多时的关于拉丁美洲社会情况的剪报,直到他这次住院前夕,这些剪报还时时放在他的手边。

每次听到,这几年中国大陆伴随着经济发展而出现的社会腐败和年轻人丧失道德理想的现状,他都感到忧心如焚。所以,知道自己罹患癌症以后,宾雁非常希望回到中国治病,同时亲历、亲灸中国大陆社会的实际现实。

为此,他一再给北京的最高层领导人写信,提出回国的要求。-先是给江泽民写,后是给胡锦涛写,给温家宝写,并且托可靠的关系把信件往上送。我们明确获悉信件已经递交上去,被有关领导人收到。可是,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其实,早在1992年,我们的中国护照马上要过期的时候,曾向纽约中国领事馆提出护照延期的申请,就遭受到护照被无理扣押的待遇。宾雁曾经痛苦地感慨:我只是想重新用自己的脚踏一踏那片土地,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一位年过八十、身患重病的老人?!

宾雁曾经对我说过:我只希望将来在我的墓碑上,写上这么一行字:“长眠于此的这个中国人,曾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说了他自己应该说的话。”我知道宾雁还有很多话想跟我们说,想对他牵念的祖国的父老乡亲说。

可是,他也许再也没有力气说出来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最惦记的还是中国老百姓的自由和民主,幸福和权利,他为此奋斗、拼搏了一生。在他在进入昏迷以前,对身边亲友说的最清晰的一句话是:“将来,我们想起今天这样的日子,会非常有意思。”我想,这是他的最大的遗愿。

二00五年十二月四日上午九时于宾雁弥留之际(按口述记录整理)

注:刘宾雁先生于二00五年十二月五日零时二十五分,在美国新泽西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医院逝世。

(博讯北京时间2015年7月20日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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