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8月21日,第74届雨果奖颁奖典礼在美国堪萨斯城举行。继2015年刘慈欣《三体》之后,郝景芳凭《北京折叠》再获科幻文学界的“奥斯卡”雨果奖,这次郝景芳所获的奖项是中短篇小说竞选单元奖,她凭借《北京折叠》力压著名作家斯蒂芬·金的《讣告》摘得桂冠。

放在科幻小说的殿堂里,《北京折叠》的篇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说本身也并不是特别出彩。这篇寥寥数千字的小说,将作者眼中的北京城一分为三,每个空间轮流翻转在地面生活,在三个空间生活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上中下泾渭分明的阶级、出身,严格限制了三个空间的人员交流。身处第三空间的垃圾工老刀,冒险为了第二空间的一名大学生前往第一空间送情书,以换取报酬为养女交昂贵的幼儿园学费,就此引出一段他眼看北京的旅程。

不得不说,这种世界观设定有些简单粗暴。将现实中共存一体的多功能社会塑造成等级森严的三层壁垒,这种非前瞻性的想象力甚至有开历史倒车的嫌疑:第三空间的民众只求温饱,并钦羡道听途说的其他空间的生活,他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保障其他两个空间的安逸生活;第二空间代表所谓“中产阶级”,有进入上升通道的希望,不为生计发愁,但在机会来临之前仍被钉死在原地;第一空间的人士管理一切,面目模糊,处在金字塔顶端……OK,又回到了一个食物链循环的老套架构中,社会达尔文主义解释一切。问题来了:在一个并非完全架空的故事架构里,我们需要为其填充什么样的内容才能称其为科幻小说?三层空间翻转的意象,是《北京折叠》最大的脑洞,也是唯一的脑洞,还是并不出彩的脑洞。与其说这是一部科幻作品,不如把它归纳到魔幻现实主义的分类去更恰当。

在《北京折叠》里,梦想照不进现实;在《北京折叠》之外,现实与梦想呈现的是多时平行偶尔交错的状态,二者均超越了小说本身。虽然作者刻意追求隐喻,意图揭示现实社会存在的问题,但整个故事的推进明显缺乏动力。人物刻画不够细腻,并因为简单的阶级划分显得脸谱化,每个人的出现都生硬干涩。在中短篇小说中,配角如此尚可,毕竟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加速故事情节发展,但主角老刀也如此则可谓败笔。在作者笔下,老刀成为了一个视觉载体,以他的视角展现三个空间截然不同的生活——仅此而已。老刀这个人物,没有大悲大喜,没有好奇心,甚至很难看到他的生存本能——为了省钱,他连晚餐都可以不吃,“为养女赚学费”这六个字就是他存在的理由和故事发端的动机。这个角色倒是作者将立体多元的社会扁平化的代表,但这种着墨太浅的主观塑造,令老刀这个角色始终都有种游离于故事之外的不着调。读者跟着这个导游,看了一圈本来就耳熟能详的北上广深超大城市现实生活,然而作者意图表现的荒谬早已被时代洪流无声地卷走,被人类强大的生存本能消化。这一石,并激不起千层浪。

那么,《北京折叠》凭什么能拿到科幻文学界的“奥斯卡”雨果奖?一方面,将《三体》翻译成英文的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功不可没,他也是《北京折叠》的译者,并不遗余力地将郝景芳的作品推荐给西方科幻文学界;另一方面,吻合了西方人想把对这个城市肤浅单薄的认识提高到另一个层次的期望,大概他们以为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切面。恕我直言,如果这是评奖标准的话,他们不过是落入了另一种肤浅单薄的窠臼。

在雨果奖获奖感言里,郝景芳说到:“在《北京折叠》中,我提出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面对着自动化、技术进步、失业、经济停滞等各方面的问题。同时,我也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显然并非最好的结果,但也并非最坏的。我个人不希望我的小说成真,我真诚地希望未来会更加光明。”未来的可能性本身已渐变为现实,但解决方案远不是《北京折叠》的臆想可支撑。文学评论家程晓松说:“《北京折叠》最少架构设定还是很新颖的,但比《三体》还是差了100个《珊瑚岛上的死光》。”

事实上,《北京折叠》因为篇幅所限,并未体现郝景芳的科幻写作功力。她的长篇科幻小说《流浪的玛厄斯》和《回到卡戎》其实非常令人惊艳,在世界观的设定上更为宏大,叙事糅合诗意与实验,可读性和表现力都有相当功力。在她的旅行背景书《时光里的欧洲》中,更是体现了她惊人的阅读量和深邃的理解力。刘慈欣说:“郝景芳的作品有一种很唯美的感觉,很古典很唯美,又古典又前卫。其中有一种美感,一种美学的因素,好像是别的作者的作品中没有的,当然我说也说不清楚,你只有去看她的作品才能够知道。”

《北京折叠》虽有瑕疵,但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穆 砚)

深圳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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