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神庙的大殿后面,已经有四块石碑了。牛德旺一块,魏瘸子一块,那头黑草驴有一块,只是这块碑上没有字。再有就是瞎妈最近立的那块遗嘱碑,崭新崭新的石碑,碑文是描金的汉字,很耀眼。而这河神庙已经瞎妈这几年的装修,也是大为改观了。首先,庙的正殿和几间厢房,如今已经装修一新。庙的正堂如今供奉的已经不是由人假拌的神像了,而是新近请来的雕塑家,给重新塑造的泥像,色彩鲜艳,金光闪闪。由于几间河神庙的房屋,都是装修一新,而且来庙里烧香的人最近络绎不绝,瞎妈让在庙里工作的人员都穿上了统一的服饰,河神庙服。以使得庙里的工作人员和庙里的气氛和谐起来,显得正规。

大水虽然不装神像了,但他最近的雕刻手艺学的很到位,来往的拜神者都要买他一个物件走。大水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神像,自从不当神像那天开始,每天如此。早上,他又象往常那样,打扫着殿堂,擦着神像,他突然发现那几尊神像都在从底部坍塌。原因是不知道那来的水,从那几尊神像的脚下往上阴,一直到神像的半截,时间一长,泥着了水,就坍塌下来了。大水赶紧告诉瞎妈,瞎妈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眼睛又看不见,于是,就让春芽去找技术人员来看看。来的人就是这几尊雕塑的工程师,他还带来了一位地址学家。他们经过仔细查看后,得出了河神庙大堂的地下水位比较高,不适合放置泥塑雕塑。春芽带着雕塑家把这一情况跟瞎妈一说,瞎妈想了想后说:那我这庙里从今往后还不能放神像了,非用真人不可呀?雕塑家说:这样最好,有可能的话,把庙址改一下,挪个地方就行了。瞎妈听完他们的汇报说:我说这庙里以前为什么没有神像呢?瞎妈翻了翻瞎眼又说:那就先把残破了的神像清理掉吧,以后还是让大水凑和装一下吧。雕塑家说:这这事情还真有点复杂,这神像是经过文物局认定的,宗教局备案的,要是清理的话,还得向上面打个报告,让他们来个人,做个见证,要下个文件,要不然会有麻烦。瞎妈一听,就想起春芽当初为给神像备案,请客送礼的那套程序,心里有点烦。可雕塑家说非这样不可,瞎妈只好让春芽给上面打报告。

报告打上去之后,过了一个多月,上面才通知河神庙,说明天要来主管人员进行鉴定。第二天,县里的几位大爷在青皮爷的带领下,摇摇晃晃的来到白沙滩。宗教局的人经过检查后,确定为河神庙管理人员对文物保护不力,罚款五百元。文化局的人经过检查,确定为对传统文化艺术造成伤害,罚款五百元。二个职能管理部门还限期要春芽她们把神像修复起来,以供游人瞻仰。然后,由青皮爷带着,他们在村里的一家饭馆里大吃一顿,又去张丽那里洗脚。所有花费,第二天由继祖带回来,春芽买单。春芽拿着发票来到瞎妈的屋里,把这事和瞎妈一说,瞎妈说这到是我多事了,没事非要造个神像干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以后干脆,就还是让大水装河神吧。实在大水要是身体顶不住的话,就轮流着让那几个叫花子一起装。

河神庙的大堂又干净了,残破的神像都清理走了后,大水又坐到神像的位置那里装神像去了。春芽借这机会把几个要饭的都正式的收容过来了,成为正式的河神庙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个饭碗,也了却了她的心愿。让大水带他们到河里去洗个澡,给他们每人换了一身新衣服,安排好住处。这些人摇身一变,就真成了庙里的穿着庙服的瞎兵蟹将了。庙里管吃管住,每月还给他们开三百块钱工资。这几个叫花子就给大水当兵,每天有事的时候,跟着大水装虾兵蟹将,没事的时候,跟着大水前呼后拥的,还能干一些杂活。

大水也不含糊,知道这几个人无组织无纪律的懒散惯了,就每天都安排训练他们。早上起来跑步上操,平时没有客人的时候,进行业务训练。业务训练很简单,就是和大水一起装拌虾兵蟹将。大水装拌河神,河神的前面要站几个虾兵蟹将,这几个人正合适。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习惯,来了客人总是笑,后来时间一长,就习以为常了。这大运头是他们的头儿,年岁也最大,其他几个孩子都听他的,大水就抓住他,有事情就找他安排。但毕竟是当叫花子时间长了,有时候恶习难改,经常犯一些低级错误。大水是个心宽的人,也不和他们计较,他们只要是知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水带着这帮人,在庙里忙呼了一冬天,一到初五,烧香的人就陆续的来了。十五这天,那是人山人海的,把个大水给坐的腰直痛,那他也觉得感觉好。那几个虾兵蟹将开始还行,到后就有些支持不住了。春芽答应给他们改善伙食,每人每天都有一顿肉食。晚上如果下班晚的话,还有夜餐。这几个叫花子到也知趣,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个花子头儿大运头,是个聪明之人,每天跟大水大叔长大叔短的形影不离,沏茶倒水的把大水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时间一长,大水感觉还真离不开这几个人了。春芽看着大水和这几个人在一起时,精神爽快,性格活分了许多,笑容也多了,她心里也宽松了许多。

这天他们接到通知,说市里有个领导要来,让他们准备的细致一点儿。大水一大早就把那哥儿几个叫起来了,大家进行了一次演练,春芽看了后,又给他们提出了几处毛病。大水让他们再来一遍。快中午的时候,青皮爷带着领导从河对岸过来了,看样子他们是奔着饭点儿来的。

来的是市里负责农林水利的朱副市长,青皮爷事先和继祖打了招呼,要他告诉春芽他们准备的细致一些。大水也是反复排练了几次,把几个小叫花子累的直头上直冒汗。青皮爷带着朱副市长来了后,进庙里参观。按照计划安排他们在庙里转一圈后,就去饭店吃饭去了。这朱副市长是位信佛的人,带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平时经常是跑寺庙的主儿。他又是负责水利的,所以,今天一见到河神是肯定要拜的。青皮爷带着朱副市长一进大堂的门,他就烧了一炷香,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三扣九拜满内行的爬在地上就磕头。

装扮蟹将的左边是大运头,右边是小福子。二人看着朱副市长拖着个胖身子,爬在地上拜大水,觉得好笑,就相对的看了一眼,然后撇了一下嘴。正好被朱副市长看见,这一下,可把刚抬起头来的朱副市长给吓坏了,他赶紧看了一眼河神,谁想大水见两个蟹将不严肃,就瞪了他们一眼,刚好被惊吓中的朱副市长又给看见了。结果,吓得他翻倒在地上,转眼之间就口吐白沫儿不醒人事了。这下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的人,大家一时的不知所措。青皮爷赶紧招呼人把朱副市长抬走,送县医院。到了县医院,院长一听说是朱副市长,赶紧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抢救。医生们是又打针又送氧的把朱副市长抢救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神仙显灵了。弄得大家一时莫名其妙,青皮爷更是摸不着头脑。他问了半天,才有点儿明白过来,一准是大水他们穿帮了。可他又不能向朱副市长解释,只能说是您看花眼了吧?而朱副市长此时已经神经八叉的了:没错,是真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大水心里清楚,等人们把朱副市长折腾走了后,大水把大运头和小福子留下来,罚跪。春芽知道这事后,感觉不对劲,就和大水商量,这事要是以后还发生怎么办?大水说以后就不会发生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春芽觉得不行,就说,你这终归是活人,难免出现这种事情。这要是弄出人命来,多划不来呀?大水想了一下说:那你说怎么办?春芽说要和母亲商量一下。

春芽把今天发生的事和瞎妈一说,瞎妈马上就感觉到了隐患。春芽说:看来还是泥像老实。瞎妈思考着说:弄个泥像吧,到是老实,可这帮活爷爷我们惹不起,你没看见这左一初右一初的,尽得花那些没影的钱不说,还得背很多包袱。弄个活人吧,他不老实,以后这日子还长着呢,万一要是把人吓出个好歹的来,我们怎么赔的起?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看,还是请雕塑师再雕塑一个泥的吧。春芽说这几天我想了想,我看能不能弄个木头的试试,或者是铁最好,您看怎么样?瞎妈说:你就看着弄吧,别再出前面的事情就行了。这期间你到街上去买一些面具来给他们戴上,别再弄出事来。

已经到了烧香的旺季,现在动工是不可能了。大家每天的精力都放在了接待上面,那么多的烧香人,就是请来雕塑家,也没地方干活。春芽给大家伙一人一个面具,然后又把利害关系和大水讲了一遍。大水又和几个手下交代了一下,要求大家伙绝对不能再出现以前的问题了,只等到冬天的时候,请来雕塑家,再雕塑出泥像,摆在上面。就在大家酝酿着冬天动工的事情的时候,青皮爷带着二混蛋突然的又来了。

上次那个副市长,由于看见了神像微笑,认为自己是见到真神了,心血来潮,大笔一挥,给河神庙批了五十万元修缮费,要给河神重塑金身,并关照青皮爷亲自给河神庙送来。这可真天外飞来的邪事,春芽和瞎妈都没有露面,是大水把支票接过来的。青皮爷本来想在春芽面前显摆一下,结果很没趣儿的走了。跟着青皮爷来的手下二混蛋看着心里不平衡,就对青皮爷说:这副市长一给就是五十万,我看我们应该留点儿。青皮爷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二混蛋眼珠一转又说:我们村里不是有座倒座庙吗?您为什么不把他修起来,我们也发点财呀?青皮爷一听眼睛就是一亮,才想起一直被村里当场院、仓库的那几间[坡房来。对呀,这不是守着寡妇打光棍儿,想不开吗?

青皮爷回到村里后,就把几个能办事的都找来了,唯独没叫继祖。二混蛋、山虎子、胖子歪等以前那些跟他一起在庙里干活的几个人都来了。商量好后,大家说干就干,没两天就把倒座庙给收拾出来了。同样没有佛像,他们也像河神庙那样,用真人装扮。青皮爷又批了一笔钱,给大家置了几身行头装扮起来。衣服穿上以后,大家面对一件事情发了愁。那就是大家都得剃头,因为倒座庙是和尚庙,所以,里面要有和尚。这帮人都是村里大小的干部,平时在村里作威作福,横行乡里,吃喝玩乐惯了,如今要是让他们把头剃光,装成和尚,吃素念斋,那还真有点难为他们了。经过青皮爷和山虎再三商议,又给他们开出了条件,这帮人才答应说考虑考虑,但是,让谁挑头儿当寺庙主持,谁都不干,都说自己有家有业的,家里不同意。也是,这年头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找罪受呀?把个青皮爷给气的,回到家就摔了茶杯。正赶上继祖进来,见青皮爷摔了茶杯,就问他为什么?青皮爷正在火头上,就不管不顾的和继祖说了这帮人的可恨之处。继祖又仔细的问了他们收拾倒座庙的事情经过,听了后觉得好玩,就拍着胸说我当,这可让青皮爷没有想到。心想,这孩子真是知心,一准是我的根。于是,他就把自己的想法怎来没去的对继祖讲了,最后又说:反正这事我都对你说了,你爱跟谁讲就跟谁讲去吧,他言外之意是不愿意继祖去跟瞎妈讲。继祖却说:既然我们要干这事,就没必要躲躲闪闪的,既然人家早晚都要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吧。青皮爷一想也是,还是这孩子大气。于是,就承诺说:以后给你开双份工资,那几个坏小子都听你使唤,不成就开。

晚上,继祖回到家,就把青皮爷的想法对奶奶讲了。瞎妈一听就感觉这青皮爷是看着这两年河神庙搞得不错,尤其是上面屡次的拨款,他看着眼馋了。于是自己想发这笔财,才动了念头。幸好继祖给接过来了,要不他还真要得呈呀。可这里边有一样,继祖这年纪轻轻的,就把头剔了,做了和尚,以后这对象可怎么办呢?老牛家还要指望他传宗接代呢。瞎妈想到这里,就没有再发表意见,春芽到是说先干两年再说,等有了接班人,再下来呀,反正又不是真正出家。瞎妈眨着瞎眼,脸色不太好看,继祖知道奶奶心里不高兴,就起身出去了。

青皮爷的倒座庙就这样喧声锣鼓的干起来了,人气还挺旺盛,人山人海的挤不进去。把个青皮爷高兴的,嘴都合不上。难怪人家说这开庙赚钱,我还没当回事,原来是这么热闹呀?可是几天以后他才知道,这来庙里看热闹的人多,烧香的人少。大多数人都是来看假和尚的,根本没有人正经烧香。再经那些人十里八里的一传,大家都知道倒座庙开张了,里面顾了一群假和尚。认识这些和尚的人,还进来和他们开玩笑。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呀,青皮爷把继祖叫到家里,二人商量怎么办?继祖说:最好是先向上面申请资金,把整个庙修缮一下,然后,固定人员,实行工资制度,我们先正规了,别人就不再说我们了。青皮爷一听有理,我修建这个庙目的就是为拉向国家要钱呀,第二天他就去了县里。

县里的干部听说他把倒座庙给誊出来了,要开张没有修缮费,想申请一点儿修缮费。主管县长说他办了一件好事,非常支持他。于是就要他赶紧把文件报上来,逐级进行审批。青皮爷一听高兴的直放屁,回来后就和继祖喝了一晚上酒。半夜喝完酒后,继祖就回庙里睡觉去了,他又去了张丽的洗脚房,在那里一直泡到天亮。

(未完待续)

(本书出版: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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