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长治的马兰先生是一位很爱回族的回族作家。这是一个容易招致反对的说法,有人会不服气地抗议:“有不爱回族的回族作家吗?”有的,在一个政治上无权、经济上落后、文化上受猜忌抑制的边缘族群中,出现这样的离心现象并不罕见。当一个人在他的写作生涯中几乎从不提及自己的民族身份,毕其一生未写过回族的一事一文,对自己出身的母族的历史与文化充满无知时,他对回族能爱得起来吗?回族一词除了暗示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血统外,更具实质意义的是其在历史的风刀霜剑侵袭下日渐褪色的穆斯林文化属性。从这个意义上讲,回族一词在这个时代被滥用了,真正的回族作家并不多,其中马兰的写作以极具民族风骨见长。

从1988年到2008年,马兰出版的长篇小说、散文集、诗集、报告文学、民族专论等各类作品共计十种,像《风雨回回情》、《飘扬的绿旗》这样倾注了作者的忧伤与骄傲的书名能让人的脑海间猛然浮现出那个民族的悲壮身影与历史画卷。当其他人还将回族话题视作禁区时,马兰就从他的清真三道营走出来,奔赴回民的黄土高原、洱海之畔的大理国,以他的笔续写这个民族曾经中断的记忆与血脉,直面她的落寞与困惑,以浓浓的民族情结与使命感为回族人鼓与呼。

一个作家的写作风格不可避免地受到生长的地域文化的影响与局限。生在帝乡的张承志的作品以其深厚的学养散发出一种馥郁华丽的贵族气,根在西海固的石舒清所写的小说有一种迎面而来的乡土气,而马兰的情感与姿态则本真地来自民间。他自命名士,却一身布衣;他孤傲不群,却也时常流露出怀才不遇的伤感。他像一只飞在荆棘丛中的无脚鸟,无法飞得像张承志那么高,也无法像石舒清那样把自己低到泥土里从而真正参透了那一方民众的心事,他只能一直飞下去,唱着血歌,也伤了自己的羽毛。回族人的面貌千差万别,几乎无法概况,共通的只有念兹在兹的伊斯兰。

在马兰的新散文集《情感世界》中有这么一段记游:

“我喜欢并迷恋异地的土语方音。云南话,乐感很强,尤其是那加重语气的‘噢’和应答的‘嗯’,音节拖长配之以表情,无拘无束。那时,尚不谙二十三年前发生在这古镇中的刀光剑影。予我印象深刻的是小镇中毫无规则的自由贸易摊点,可谓星罗棋布。巷道交错,青瓦白墙。在清真寺做完宵礼拜,兴之所至沿细巷转悠,爱戴编制精美之窄檐草帽的男女们捉对儿闲逛纳凉。我自顾玩赏老街的石板路及路旁低矮的小阁楼,年代久远的雕木门窗。各色小店,在夜色中亮着光线昏暗的灯,电视机和卡拉OK则以强劲的现代派风格送人以别样情怀。”(《盘溪之行》)

这样一段如画的边城风景写真出自一位给人留下刚硬印象的回族作家之手,有些出乎我的意外,希望一直在路上的马兰先生能有更多好风景可赏,能有更多好心情在怀。

马兰的《情感世界》

2008年11月9日星期日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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