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喊一声鲜花无数
第016节（总第048节）
这句话从鹿跳的心到吐出唇齿，隔着整整一生。我在远近之间，你在虚实之间，热恋的话语烧伤岁月烧伤你我。裹着梦想来看望你，梦幻中有加速度呼之欲出。那个春天酿造的迷惘，足够我一生啜饮。
送走曹常青，沈茫然地在街道边上转了一大圈，越发感到没劲，只好回公司招待所去。上到三楼再转一个弯，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大书包在招待所门口蹓跶。小女孩还没转过身来，沈的心就“突突突”地跳得厉害：小凡真的来了！
沈大步赶过去。大半年不见，小凡长高了不少，快到沈的耳根了；秀发乌黑油亮，一身浅色学生装清纯可人。沈来到小凡跟前，看着她那漂亮的小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小凡被沈看得脸有点发红。过了好一会儿，沈才想起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边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刚到的。”小凡噘噘嘴：“谁知道你们周六也上课呢！”
进了屋子，沈挪一张椅子给小凡，一边忙着找杯子要给她倒水。可杯子有点不干净，开水也是凉的。沈又打开窗前办公桌的抽屉找杯子，仍是一无所获。小凡站在一旁，不肯坐那椅子，看着沈忙乱了一阵才说话：“算了，不要瞎忙了。到处都脏死人，我才不喝呢！”
沈赶紧点头承认：“确实有点脏。不过这是公家的房子，公共场所，没人管，不能怪我。”说完双方又没话了。沈又一次看着小凡：小凡的身子匀称而又苗条，如出水的玉莲一般摇曳动人；胸前隐隐地有点起来了，美少女的胚子跃然而出！小凡红着脸走到门口，背对着沈。
沈有点局促不安，赶紧找话说：“前两天我看到庞姐，说起你和她女儿序兰读书的事，庞姐说你们两个都要来……”
谁知话没说完，小凡急了：“你这样想着她，让她来好了，我走！”一边说一边甩手就要走出房门。沈赶紧跑过去拉住小凡，还要让她坐到椅子上。小凡挣着不坐那椅子，见挣不脱，趁沈没注意，突然一转身，顺势坐到了沈的床沿上。
沈在小凡的左手旁坐下，问她上初中、尤其是重点中学的感觉如何。小凡开初不理沈，后来才没好气地回答说：“还一样，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呢？最起码也有一种新鲜感呀！”沈想起了自己早年到云洲中学报到的情景，所见所闻都换了一个天地。那份憧憬和幸福，沈至今都难以忘怀！
小凡却有点厌烦：“照样是上课做作业，有什么新鲜的？看你倒是新鲜！”不过说完这些之后，小凡的心情好转了不少，一边说一边打开书包。沈睁大眼睛看着，里头居然是肉松、方便面、榨菜、点心，还有一瓶矿泉水！小凡把这些宝贝一件件放在右手旁的桌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沈惊讶地说：“我还以为是书呢……”
话音未落，小凡立即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收进包里，站起身来就要走。沈一把抱住她，嘴里不停地央求告饶。小凡一边挣扎一边生气地说：“我用零花钱给你买吃的，你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来挖苦我……就让书去陪你吧！”
沈听了不觉一阵震颤，差点流下了眼泪，两手把小凡抱得更紧了。小凡感到有点异样，赶紧用手推沈的肩膀，一边把头扭到一边。沈哪里肯依，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轻而易举地把小凡放倒在床上，还没等小凡反应过来，沈便迫不及待地压上去，一下子啃住了她那红润的小嘴！
一股暖流瞬间流布全身，沈的每一个细胞都极度兴奋！紧紧地吻住小凡的芳唇，贪婪地品尝着她那每一声娇嫩而又急促的喘息！沈拼命地吮吸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失去这突然降临的幸福。小凡安安静静地躺着，任让沈倾注着疯狂，时间似乎不存在了。不知过了多久，小凡悄悄地把双手从胸前抽出，轻柔地抱住沈的头。沈立即感觉到小凡的乳房象一对小兔子一样在微微地颤动，下面的小兄弟早已挺得铁棒般硬。沈按耐不住，伸手撩开小凡的上衣，一把摸着了她那娇小而又富有弹性的乳房。小凡立即象触电一样，坚决把沈的手拉开。沈的手又顺势往下解小凡的裤子。不料这一下碰了雷区，小凡立即松开沈的头，以惊人的力量把沈的身子推开，一骨碌坐了起来，跳下床。沈后悔不迭，赶紧爬下床，却发现小凡脸朝蚊帐里侧抽泣，娇弱的身子随着抽泣声不时地抖动着，如风中的树叶，十分可怜！
沈一下子清醒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畜类！看到小凡哭得很伤心，沈赶紧挪到小凡面前低头认错。小凡把沈推开，把脸扭向另一侧，一边用手背擦眼泪。沈忽然反应过来，马上找出一包手纸，撕下一长串帮小凡擦眼泪。小凡接过手纸，又把沈推开。
这时沈发现小凡偷偷地笑了一下，心里顿时好受多了。沈打量着小凡：婷婷玉立，哭起来楚楚动人，恍如微风中的修竹……沈又是愧疚又是爱怜，忍不住把她抱过来抚慰。小凡开初不答应，可拗不过沈的坚决甚至蛮横，只得依了沈。沈紧紧地搂住小凡的腰肢，又一次贪婪地吻住了她的小嘴。小凡双手搂住沈的后脖子，十分温顺。不过当沈试着要把她再次抱上床时，小凡却坚决拒绝。沈怕失去亲近小凡的机会，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坐在床沿上，让小凡半站着，一心一意地品尝着初吻的甜蜜。
小凡的小嘴是多么的温润香软，沈恨不得把整个生命熔进去！多年来心中总有一位美丽清纯的女神，陪伴着沈从童年走进少年，一直走到如今无人怜惜的平头百姓和生存竞争者。沈虽然经历了剧烈的变迁，内心遭受到许多伤害，可心中的女神依然是那样的柔情迷人！此时此刻，贴在胸口的这位似曾相识的美少女，神奇地消除了多年来一直横亘在沈和女神之间的鸿沟！沈恍惚觉得，女神和自己一样长年忍受着孤独凄清，心中同样装着一团被压制的爱欲之火！女神的黑发如同她的柔情一样迷人，彩缎一般轻柔地缠着沈的身子，带着沈飘过群山飞向美丽的蓝天。劲风呼呼地从耳旁吹过，耀眼的阳光让沈感到一阵阵晕眩。迷离中优美的歌声在遥远的记忆里响起，沈满心欢喜地循着这无比动人的歌声，要去寻觅最美丽的鲜花，身子却被推了一下，女神使劲挣脱了。沈回到了现实世界。歌声还在飘扬，是从外面天书楼传来的。
沈还要抱小凡，却被小凡用力推开。沈意犹未尽，小凡指着门外直跺脚：“这是公家的房子，你又没有包下来……万一有人撞进来，人家一告发，不把你拘留起来才怪呢！”说着还甜甜地笑了一下。
沈反应极快，立即找到解决方案：“那我马上到局招待所包一间房——你一定要来！”
当天晚上沈就到局招待所去包房间。单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双人间，价格是每晚100元。沈要包许多天，这样的价钱吃不消，遂跟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划价。招待所最后让了步：每晚80元，至少住15天以上。沈咬咬牙，包了一个双人间，先行支付了1200元。
这个双人间在四楼的阳面。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房间外面有个阳台；阳台和房子之间的大窗子，进门就能看到。窗子两侧拢着深色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十分明亮。两张床的铺设相当华丽，暗红色的地毯烘托着温馨。房间里有空调、彩电、电话，卫生间里有热水器、浴缸。沈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子，虽然觉得过于奢华，但为了能跟小凡相聚，沈顾不了那么多。
沈占住了靠窗子的床，把里侧的床留给小凡。晚上沈什么也没干，全部时间都用来回味下午幸福的一幕。初吻的感觉太过浓重，浓重得让沈无法想象，只能稀释到今后长长的岁月中才能细细品味！与小凡的相遇象是打开了一座金矿，时光闪耀着迷离的金色，那是生命中最宝贵的活力和神性！财荣曾认真地说，世上有两种情感可以让人得到完全的满足，让人别无他求、含笑面对死亡：一是婴儿对母亲的依恋；另一种便是恋人之间的炽热爱情。当时沈觉得他是为迷恋姜小慧辩解，如今却格外理解他……
当晚小凡没来。又过了两天，还是不见小凡的踪影。沈开始着急，却又不知到哪里去找她，甚至无从打听！晚上独自呆在房间里，沈感到烦躁不安，小兄弟不时地探着头张望，怎么也制止不住。折腾到后半夜还睡不着，沈只好手淫了事。
期间沈特意去了一趟公司办公室，心怀忐忑地把自己的新住址告诉韩芳云。幸好韩大姐没多想，只说了一句“公司招待所的条件确实不好”，接着交给沈一封信。沈一看是水秀来的信，心里直打鼓。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慢工一直深不可测地微笑着，后来终于撇撇嘴慢条斯理地说：“沈工快失踪了，有了情信才肯回来！”
沈顾不上那么多，拿着信赶紧告辞，几乎是一口气赶回局招待所。沈坐在床上，喘匀了气才撕开信。来信和沈当初的回信一样简短，还没写满一张纸；字迹明快，语气也十分轻松直白：
大哥：
感谢你挑明了我的情感！我现在感到轻松极了，更多的时候却又十分痛苦——谁叫我们之间横着那么多的障碍呢？我完全能理解你说的那些话，只是很多时候禁不住要想你，这种痛苦只能由我一个人品尝。本来我想来看你，可是天天加班，请不到假。你这边离新都不远，不知你能不能过来看望我？因为过几天就是我二十周岁生日，真想有个相识的人来陪我……
沈呆呆地看着这封信，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被爱的幸福！下午沈没去听课，呆在屋里给水秀回信。面对着洁白的信纸，沈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想水秀正是花季少女，而小凡还是个小女孩，按常理不难取舍；可沈一想到小凡，心里就割舍不下，尽管今后还有太多的变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永远都在捉弄人！
沈继续等着。四天过去了，小凡仍然没来。想想还得去见钱副局长呢，这么大的事不能总是拖着，而且应该提前跟人家联系才行。想到这里沈来到基地东门外的电话亭，镇定一番后小心谨慎地拨通了钱副局长的手机。这位局领导的语气十分温厚客气，说是正在外面办事，周六才能回来。沈提议周六晚上去拜访他，钱爽快地应允了。
放下电话，沈长长地吁一口气。接下来沈在礼品上犯了难，琢磨了好半天，觉得宗坤的主张不太妥当，最后还是到局南门外的大超市转了一圈，买下两瓶高档张掖葡萄酒和一条中华牌香烟，还有烟台梨和玫瑰葡萄各一袋。有了这些礼物，沈的心里才感到踏实。
终于熬到了周六晚上。看看已近八点，沈整理好衣着，带着礼品走出招待所。钱副局长家就在后花园的北侧，新建局长楼的侧后方。夜色很好，小区里灯光明暗有致，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沈忐忑不安地来到钱家门外，轻轻地敲开门，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热情地招呼沈进门。后面跟着一个妇人家，个头矮得多。经过简单介绍，沈得知这就是钱副局长和钱太太。
宾主在客厅沙发上相对而坐。钱太太端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水，招呼沈喝，说是新买来的龙井茶。沈偷偷打量一眼屋子，只见客厅明亮宽敞一尘不染；顶灯象一朵壮观的菊花，枝繁叶茂，把整个屋子映照得十分亮堂。这时一位苗条高挑的少女端着盘子走过来，从容地把托盘放在中间的茶几上。托盘造型典雅，上面是切得精细整齐的苹果和橙子，还有精致的点心；点心和姑娘一样十分美丽高贵，让沈看得怦然心动——果然，她就是广为传扬的窅溦！
钱副局长当着女儿的面夸了沈一通，说沈读书用心，工作踏实，做人正派，是窅溦的好榜样。沈听得很不自在。窅溦倒是自然大方地朝沈笑了笑，放好点心便转身进里屋去了。
沈开始单独面对着钱副局长。眼前的中年人头发齐整，额头光亮，鼻梁直挺，眼神温和，整个脸部五官协调，算得上美男子——窅溦基本随了爹。沈简单地介绍自己的情况，然后说到宗坤，紧接着话题又转到了韩家湾水电站。钱并不隐瞒，话说得不少，语气中带着热情。对于韩家湾水电站，钱爽快地告诉沈说，开初局里对那项工程兴趣很大；但自从有了规模更大的涯山工程，战略上便作了调整，大幅度调低了韩家湾工程的入股比例。
沈不敢多说那项工程，免得让钱以为自己想回老家转工地。想起曹常青曾说到局里正谋求上市，于是拿这事来求证。钱证实了这个说法，强调上市是孖局发展的一座里程碑。之后钱还主动说到局里刚刚草拟的海外市场拓展计划，计划沿着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路线实施“走出去”的发展战略，在多赢中壮大自身。
钱说得抑扬顿挫，官话意味很浓。沈不知如何理解，只得认真地听着，频频地点头。等钱说完，沈转而说起福源公司和朋江工地的一些人。钱没怎么接话，只是说到何盛业和孙由基时钱才点点头，说是认识这两位。
坐了约摸四十分钟，沈起身告辞，顺便委婉地提出：如果方便的话，今后还想来看望钱局长及一家人……钱连说“方便”、“有空来坐坐”，并要求沈今后不要再带东西来。钱太太还拎出一大袋装好的水果交给沈，说是家里的水果多得吃不了，扔了可惜，所以沈务必带走一部分。沈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那一大袋沉甸甸的水果。
出来时已是九点了，夜风入怀神清气爽。沈拎着水果，在小区里四处散心，并不急着回招待所。事情看起来很顺利，下回大概可以说说自己的事了吧？真感谢宗坤的好意！眼前这些漂亮的楼群，还有多姿多彩的花草树木，才是生活应有的状态啊——想想在工地过的什么日子！以后应该怎么办？调到局里来吗？那么房子呢？钱副局长如果肯帮忙，事情可能就会有转机……
一直转悠到十一点，沈才收起心思地回到招待所。刚进招待所的大门，就看到有个小女孩正在大厅里焦急地等着——果然是小凡！
沈没法领小凡上楼，因为九点以后招待所不允许客人探访。小凡见到沈便要回去。沈把水果塞给小凡，小凡坚决不要。沈想起上次小凡用零花钱给自己买来那么多的东西，担心她手头紧，于是硬塞给她二百块钱。
回到房间里，沈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下面的小家伙不停地捣乱，撩得沈忍不住找来小凡赠送的方便面和肉松罐子，象狗一样嗅着小凡留下的芳香——尽管已经极其微弱。沈想起当初在广坳工地时马亨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只有放倒在床上搞掂才算真正弄到手！沈一直觉得马亨为人荒唐，可这句话倒象是真理；放到人类一代一代的繁衍史上看，此言更是不虚！沈后悔当初没在公司招待所里果断占有小凡，发誓下回绝不错过机会！不过小凡不到十三岁……但这只是法律上的规定，放到人类史上考量，这个年龄也差不多是豆蔻年华……况且小凡自己也愿意……
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了，阳光穿过阳台和窗子，照着沈鸣洲的屁股，白亮的一团，十分耀眼。沈在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惊醒之后慌忙穿上裤衩，胡乱裹着衬衣，趿着拖鞋去开门。来人居然是小凡！
沈喜不自禁，赶紧拉小凡进屋，随即把门栓上。小凡一袭浅蓝色的连衣裙，肩上还披着一个精致的小书包，清纯雅致如一枝水仙花！沈帮小凡解下书包，二话没说就把她抱住，一起倒在里面那张床上狂吻。小凡很温顺，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沈的信心立即膨胀了一百倍，不由分说便伸手撩小凡的裙子。小凡赶紧制止，可身子被沈死死压住，难以动弹；等到抓住沈的手时，下面最隐秘的部位已被沈摸到了。小凡喘得不行，嘤嘤地说：“你的理智呢……以后我还敢来吗……”
沈的欲火象火山爆发一样凶猛，浑身都憋足了劲，不顾小凡的央求，猛地往上掀开裙子，接着把她的内裤往下扒；一手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小凡的下身便光着了，细嫩的大腿结结实实的绷着弹性，最隐秘处已清晰可见……沈满心欢喜地正要得手，耳朵忽然“嗡”地一声响，一时神智有点迷糊。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挨了小凡一记耳光。小凡迅速地穿上内裤，放下裙子，面朝墙角抽泣。沈赶紧凑上去抚慰，被小凡伸手推开。看着自己的光身子和凌乱的场面，沈有点不知所措。小凡背对着沈，后背却好象长了眼睛，喝命沈：“穿上衣服，到你那张床上去！”
沈赶紧照办，穿上衣服，老老实实地坐到靠窗子的那张床上，觉得自己真的堕落了！小凡似乎真的生气了，哭了好长时间，丝毫不理会沈。沈觉得应该认真面对这种关系了，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看着小凡，沈觉得她是一枝雨中蔷薇，一株带露兰草，今生今世若能拥有她，真知足了！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身子，沈激动地上前抱住她的腰肢，声音都有点颤抖：“小凡，我的好妻子……”话一出口沈感到十分吃惊，但顾不了这么多，接着表白：“我在心里一直把你当我的妻子看待！你是我心中的天仙，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你的爱……请相信我，绝对是真情真心！你别生气，要我不亲近你是不可能的！等过几年，我就要娶你……”
小凡忽然止住哭泣，推开沈的手，回过头来指着沈的额头质问：“我还不满13岁，你就要强暴我，这是什么爱？我要是挺个大肚子，还有什么脸去见人？！”
沈低着头，诚恳地说：“我确实没想这么多，只是一心想娶你……”
“你光会说瞎话！”小凡显得十分清醒：“我还要上初中、高中、大学，最少还要十年时间，你能等我十年吗？再说，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你呀！”
沈抬头看着小凡的眼睛，看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沈又一次搂着小凡，激动地说：“我能等你，一定等你！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要蛮横地告诉你，你就是我的，你跑不掉……”说着沈又一次把小凡放倒在床上，趴在她身上狂吻。小凡两手紧紧地搂住沈的后脖子不放。
这一吻好长好长！在长吻中沈依稀觉得自己走在一个陌生的山谷里，许久都不见有人路过。沈仔细揉揉眼睛，没错，是在山谷里，放眼四周空无一人。太阳悬得老高，阳光照着满目的苍翠，枝丛中知了声此起彼伏。有一个声音来自久远的记忆，唤起内心无以控制的激动，驱动着沈义无反顾地奔向远方。沈越过了许多花草、小树和溪流，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前面是一座山，又高又大；山顶横得老长，象一面巨大的幕，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幕的左侧另有一个耸起的小山头，显得更加高远。那个声音又起来了，象是小时候听到的美丽传说！沈不顾一切地往山上爬，感觉身后的世界渐渐地远离了，紧接着象潮水一样急速地退下去，远远地跌落。不知过了多久，山顶就在眼前，金色的阳光在欢快地跳跃。沈回头看了一眼，陡然发现身后是一片深渊，自己挂在高高的峭壁上！峭壁忽然往后倾斜，沈双手抓住一根藤条，身子悬在半空……
沈一下子惊醒了，眼前是小凡那张俊俏的小脸。小凡掐掐沈的脸，笑着说：“扯我的衣服干什么？你这坏蛋……”小凡的笑容是多么的甜美！沈又要凑上去吻，嘴却被小凡用手掌捂住。
“都什么时候了？”小凡提醒沈说：“我快饿死了！”
沈一看表，这才发现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赶紧抱着小凡坐起来，下了床要出去买吃的。小凡却把沈叫住，接着下床拿过她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大袋面包、一包盐菜和两包榨菜。沈喜滋滋地翻出钱太太给的那一袋水果，发现里头是四个丰水梨、两个哈密瓜、一大把香蕉和几个大苹果。两个人就着热开水吃面包和水果，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沈不时地看着小凡的脸，此时此刻感觉就象是一起过日子的小两口，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边吃一边给小凡描绘着未来发展的图景：工作几年后在局基地弄一套集资房，再存点钱装修、买家具，这样不就建起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吗？眼下虽然穷点，但只要我们两个齐心协力，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过越好！小凡只管吃东西，一句话也没有。沈有点着急，要求小凡也说说今后的想法。小凡把头扭向一边：“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每天从家里到学校，又从学校回到家里，周末有时候跟同学玩一会儿，其它的就不知道了。”说完回过头来抿着嘴看了沈一眼。
沈想想也是，于是问起小凡学校的事来。小凡不肯说。沈主动提到庞姐的女儿序兰，据说那丫头小小年纪就追求时尚，不好好读书……小凡不耐烦地打断沈的话：“人家序兰有钱，常常到市里玩，学习也不差——你管得着吗？我比序兰还赶时髦呢！”
沈不相信小凡赶时髦，不过小凡说到去市里玩的事，让沈想起声名久著的梦园。听说那里风景优美如梦境，恋人们都爱去。沈很早就想去见识，只是一直未能成行——这回该有机会了！沈兴冲冲地跟小凡说：“我们去梦园玩吧！别赶周末，最好是人少的时候——明天就去！”见小凡不吱声，沈以为她担心没钱，于是从旅行包里翻出剩下的钱，还有前几天得的经理奖，全拿出来给小凡看，花花绿绿的百元钞票仍有近四十张之多！本想给家里寄去一点，因为与小凡相遇，沈宁愿把钱留足，以备不时之需。小凡见了这些钱，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不快留着买房装修办家具”。
“房子的事不用管，车到山前必有路！”沈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自信：“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应该放开来享受，要不然后悔也来不及！”这时小凡已吃好了，用纸擦了擦嘴，然后挪动身子离沈远点，叫沈安心吃。沈把面包和水果搁到一边，也不吃了，上前抱着小凡，要她答应明天一起去梦园。小凡开初不表态，沈以疯吻来要挟，小凡才答应周二去，早上出发。
“为什么要推后一天？”沈仍然有点不满意。
小凡有点急了：“我明天还要向老师请假呢！你也在上课，为什么就不想到这一点呢？真不是个好学生！”说着小凡还拧了一下沈的耳朵。
沈连连点头认错：“我原来也是个好学生，只是现在上课的老师都不认识我，从来不点名，也不考试，没人理我，我跟谁打招呼？今后我向你请假就行了！”说着沈又一次把小凡抱上床，压着她疯狂地吻。
这回小凡不让沈长吻，不时地推开沈，跟沈说起学校里的趣事。别看开学只有一个多月，有的嘎小子专门给别人取外号，取得极为贴切。有的男同学好打架，争做老大；虽然学习成绩垫底，却能得到许多女同学的青睐，其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学习状元！至于早恋，已是越来越多了；不光中学生多见，甚至有小学低年级的小孩也冒出奇闻——局里的附属小学，有个一年级的小男孩跑到幼儿园里追逐漂亮小女孩呢！
沈没仔细听。小凡虽然说了许多名字，沈却一个也没记住。后来小凡说到福源公司几个职工的孩子，沈才提高了注意力。故事的主人公有三个：一个是钱晓勇的儿子，叫佑佑；另两个是小女孩，叫悦悦和美顺，分别是林晓音和王亦龙的女儿。这三个人都在基地外面的中心小学上着小学二年级，而且同在一个班。悦悦很漂亮，美顺长得不太好看，不过这两个小女孩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在班上乃至全年级都是拔尖的。而佑佑学习不好。可佑佑最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哄得悦悦天天和他走在一起玩在一起。这也罢了，可这坏小子还经常取笑美顺，说美顺长得又老又苦的，既不美又不顺，顶得上捡破烂的老妈子。有时候小凡在基地的后花园里目睹这一幕，心里很生气，可又帮不了美顺。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了。沈趴在小凡的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一件事，却不敢提出来。等到小凡叫沈起来一块吃晚饭时，沈不再拖延，郑重地问何时才能得到小凡的身子。
“你有毛病！”小凡立即变了脸色，使劲推开沈，坐了起来。见沈仍然不甘心，又安慰了沈一句：“过几年再说吧。”
沈感到很委屈：“你要憋死我啊！”
“刚才你还答应等我十年呢，看你就做不到！”小凡不觉也生了气：“你本来就应该找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我不适合你！再说呢……”说到这里小凡诡秘地笑了一下：“我本来是有男朋友的……”
“谁？！什么样的人？”沈立即睁大了眼睛。
小凡甩掉鞋子，光着脚丫子跳到床上，凶巴巴地说：“你管不着！反正比你小多了，人又挺帅的，读书又好……”只见小凡蹙着眉，脸上立时尽是寒霜，全不见刚才的春色。沈疑惑地问：“刚才你说别人早恋，是不是说你自己？”
“废话！当然是我自己，别人的事我能知道吗？”
一种羞辱感袭上心头，沈感到一阵痛心，不由得恨恨地说：“好！你跟别人谈去，我走！”说着一跺脚，转身就往门外走。小凡飞快地跑下床，一把拉住沈说：“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就生这么大的气，真没情趣！”沈立即转怒为喜，改口说：“我知道你说着玩的，没生气！我是去买晚饭……”
“你给我回来，用不着出去！”小凡拉着沈回来，接着麻利地拉上窗帘，亮起床头柜灯，屋里顿时十分温馨。小凡找出两碗方便面，熟练地撕开方便面的碗盖，倒入热水冲泡，一边用小叉子轻轻地搅动，然后盖上碗盖。几分钟后再打开碗盖，两碗方便面全好了，蓬松松的两大碗，看起来十分诱人。
两个人很快就把方便面一扫而光，又吃了一些水果。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沈惦着小凡该回家了。小凡却不着急，轻快地说：“上午一楼大厅里人多，我好不容易才溜进来的。这时候人少了，我出去肯定会被发现。今晚我不走了，就在这里过夜。”
沈喜出望外，立即把小凡抱上床压在下面，效法白天那样久久地拥吻。疯狂了一阵，沈想想心里还是不踏实，不安地问：“一天一夜不回家，家里人肯定会挂念的，可能还会到处找你呢……”
不料这句话戳到了小凡的痛处，小凡把脸扭到一边，用枕头蒙住脸，抽泣起来。沈有点慌了，赶紧拉开枕头，只见小凡已哭得泪人一样，眼泪浸湿了一大块枕头和床单。沈慌了神，胡乱扯下一叠纸巾给小凡擦眼泪。小凡伸手抓过纸巾仍在一边。沈把小凡抱得紧紧的，不停地亲吻，抚慰了好久，小凡才止住哭，跟沈讲起家庭的不幸。
自从表姨夫冯缺被抓去坐牢，表姨刘妍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她除了经常大骂小凡外，有时候还用一种阴骘的眼光盯着小凡，让小凡不寒而栗！至于平时吃的用的，好一点的全归她母子两个，小凡常常吃点剩饭剩汤。衣服鞋袜都是母亲抽空带回来的，整年就那么几件来回倒着穿。如今父母的感情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尽头，离婚是迟早的事。这次暑假父母都回来了一趟，父亲给小凡买来一块电子表及几件文具，另外又给了一些零花钱；母亲则心情不好，没给小凡买什么东西。家里的气氛死水一般。如今父母走了，小凡想起来仍然很压抑。可是父母走后，和表姨相处的日子更难过。每天放学后小凡都在外面徘徊，拖到很晚才回去；清晨一大早就出了房门。有时干脆到女同学家里过夜，表姨也不过问。
小凡说几句便哭一阵，说到后来眼睛都红肿了。沈紧紧地抱住小凡，一直不停地安慰她。夜深时分，小凡沉沉地睡着了，沈却久久无法入睡。看着小凡俊极了的小脸，沈仍然恍如置身于梦中。自己当初一个山村里的放牛娃，居然奇迹般地和这么漂亮的女孩走到了一起——也许，自己真的成了动人传说中那个幸运的男主人公！
可是小凡的不幸遭遇，总是把沈从陶醉中拉回来，拉回到严酷的现实中来。在这个小天使身上，沈找到了无限的幸福，理所应当用整个生命来呵护，呵护这株柔弱的仙草，让她在阳光雨露中尽情绽放——绽放她的美丽、她的青春，她的生命的全部！
沈鸣洲和小凡离开孖局基地时，太阳刚刚跃出远方的地平线，红着脸给天地万物涂上一层朦胧的金色。沈带着小凡匆匆赶路，直到坐上公交车时才缓了缓紧张的心情。车里的人不多，沈和小凡坐在一起，望着外面流向身后的树木和房屋，心里出奇地舒畅。小凡穿的还是那件浅蓝色连衣裙，虽然看得出相当旧了；可因为整洁干净，看着格外素雅动人！
公交车拖着长长的身躯走过了许多站，一个小时后，终于停在一家大型购物商场附近。这里离梦园很近了，沈按计划领着小凡下车。小凡突然提出要进旁边的商场看看，沈只好依她。两个人一起走进这座名为“中心商厦”的气派大楼，随便看了看，发现里头的东西确实丰富，只是价格也够吓人的。衣服普遍都在五、六百元以上，甚至皮带也卖到了二百。好在沈的右侧裤袋里装着足足三千块钱，因此感到心里有底。
刚逛不久两个人就发现一件特别漂亮的连衣裙——浅紫色，略带束腰，衣料的手感也非常好。小凡一看就着了迷，忙着试穿。可惜这件几近完美的连衣裙稍大了一些，而小一号的没货。小凡的眼神透着深深的失落。卖衣服的大姐连说衣服大一点没关系，小凡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明后年准能合身；这次要是错过机会，以后想买恐怕都没处找呢！
一席话说得小凡的眼神重新亮起了光彩，只是800元的价格让小凡的手脚都有点发颤。沈立即挺身而出，毫不犹豫地替小凡买下了这件奢侈品。小凡又惊又喜，嚷着要大姐让点价。大姐笑着说：“我们这里本来是不讲价的，不过这件衣服好象是专门为你以后准备的，你叔叔对你又这么好，看在这两件好事上我们就给你优惠一点，不过也只能优惠一点点。”最后大姐优惠了三十块钱。小凡紧紧抱着装入精美盒子的长裙子，笑容灿烂如一朵盛开的水莲花！沈听卖货的大姐说到“叔叔”一词，心里十分不好受。
两个人继续溜达，不知不觉逛遍了整个四层商场。小凡看中了许多东西，沈几次要替她买下来，都被她拦住了。考虑到小凡衣服很少，而且少有人关怀，沈于是决定给小凡买两身衣服。小凡抗不过，只好接受。两个人重新转悠了一圈，小凡最终挑中了两件上衣，两条裤子，一件薄毛衣，一件红色外套，还有两双运动鞋。虽然尽挑便宜的买，可这几件装备还是结结实实地花去1500元。等到两个人拎着一大袋战利品走出商场时，已是太阳高照，该吃午饭了。
沈从未进饭店做东，况且对这个地方很陌生，不禁有点茫然；但此时带着小凡，没有理由退缩。沈领着小凡，转过一条街，居然看到了声名远播的“凌霄阁”——高五层的大楼，一楼门口铺着红地毯，两侧各站着两名漂亮服务员，果然气派！摸摸口袋剩下的七百块钱，沈心里有点含糊，只好不动声色地与之“擦肩而过”。不过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一个叫“渔家乐”的饭店，看起来比“凌霄阁”收敛很多，但门面档次也不低。
沈重新聚集了底气，问小凡愿不愿意进“渔家乐”打尖，小凡抿着嘴说“随便”。于是沈带着小凡跨进大门，在服务小姐的热情接待下来到二楼靠窗的一个小雅间里，甫一坐下就开始点菜。沈很少点菜，对菜谱里的古怪名称一无所知；小凡更是从未经历过。于是点菜的一环就由服务小姐代劳了。
等到上菜时沈有点傻眼：个个都是大盘子装，摆了大半个桌子！沈本想吃个十分饱，可这些海味十分古怪，跟自己的胃口完全不合。再看小凡，也是皱着眉，每吃一口都是抿一点点，跟吃药似的。吃到两个人放下筷子时，盘子里的菜似乎并未见少！
最后结帐，三百多元的费用着实让沈暗抽一口冷气！但事已至此，沈只好引为教训。出了“渔家乐”，盘点口袋里的家当，已不足五百块钱了。小凡有点犹豫，不想去梦园了。沈哪里肯依？强拉着小凡，打车直奔梦园而去。
出租车停在一个小路口旁。沈拉着小凡下了车，走进一条并不十分宽敞的水泥路，两旁是繁茂而又齐整的柏树。走了足足二百米之后前面突然宽阔起来，梦园的正门赫然就在前方！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高大奇异的门楼；走近了隐隐看到曲折的游廊，还有微微出露的湖面，象是玉人的肌肤！
票价是每人一百，儿童票只针对1.5米以下才有优惠。据卖票的说，前一阵刚涨的价；涨价之前还向社会搞过一次价格听证会，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沈已没有办法，再贵也要进去。买了两张票，沈带着小凡进入园里，越过门楼，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湖水。湖的对面一片葱绿，大树掩映下的几栋红屋顶房子宛如深林中的山村人家。一条大路通向那片树林，把湖水隔成两半；路的中间位置设了一座桥，一条小船正从桥下划过。
游人很少。沈把东西挪到左手，腾出右手来拉住小凡的手。小凡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不过她没有拒绝。偶尔过往的游人有时投来疑惑的一瞥。沈不管这些，带着小凡尽情地游玩。划船、游海洋馆、看狮子老虎、坐激流勇进，每一处都另外花了钱。一圈下来，沈的钱剩得不多了，两个人的衣服倒湿了不少。小凡穿着湿衣服更显得可爱，身边没人的时候沈禁不住把她抱过来狂吻。小凡使劲推开沈，红着脸不让沈靠近。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前面横着一条小溪，小溪的后面是一座树木茂盛的小山。小溪旁边挂着许多特色服饰，有人在此给游人照快相。挂着的那一排服饰鲜艳奇异，有古装、戏服；有少数民族的服饰——沈依稀看得出有苗族、瑶族、维吾尔族和牧民的服装。另外还有和服及阿拉伯人的服饰，甚至还有耀眼的婚纱和庄重的礼服。小凡走过去挨个看着摸着，十分着迷。生意人是个中年男人，极力夸耀小凡穿这些衣服有多好看。沈很想和小凡穿情侣装合影，却不敢提出来。看完一圈，小凡还是照了几张相。穿的衣服先有古装，生意人惊叹为皇帝家的公主；后来有苗服、青衣装，最后还穿上了珠光宝气的异域服饰。每一种服装都象是棱镜，折射出小凡不同侧面的美，让沈看得怦然心动。沈特别希望小凡能穿上婚纱，小凡果然对那套雪白华贵的婚纱爱不释手，生意人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不置一词。显然，他觉得小凡太小，不能为了钱而干出有损“商德”的事。连生意人都有这感觉，沈怎敢胆大妄为？看着小凡孤独地展示着种种柔美，沈感到特别的失落！
照完相，取走相片，两个人越过小溪，顺着山坡往山上爬。路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满山的树丛和幽静。爬到山顶，这才发现山下是一个小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湖水清秀可爱如少女的脸庞。小湖的那一头是小路，通向梦园的另一个出口；出口外面即是繁华的城市。
太阳已经偏西。沈和小凡站在山上，隐隐望见梦园外面一栋栋的小楼——大概就是近期众人热议的“隐士林”别墅区吧。小楼的外面更有密匝匝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唯有在这里，一个小山小湖，守护着山林的宁静，跟梦境一样清晰却又微弱遥远，遥远得无法把握……沈和小凡并肩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仅有两个人的世界，谁也不忍心打破这心灵一般的清纯和静谧！
时间好象停滞了。不知过了多久，小凡轻轻地赞叹说：“有山有水的感觉真好！”
沈听得异常激动。是啊，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师和伴侣！回忆金色的童年，童年的价值和魅力全部来自永远年轻的山水和阳光！小凡从小生活在城里，心灵的世界被高楼、街道、人流、喧嚣填塞，这是多么的不幸！有什么弥补的办法呢？沈忽然想到了工地，工地虽然偏僻艰苦，但那里有无人关注的大美：满坡的山花，透亮的山泉，鲜艳的阳光，清脆的鸟鸣，还有年年岁岁毫无伤痕的时光——分明是神灵的天堂，人类的归宿！沈禁不住给小凡描绘着山水间数不清的美景，和那水雾般无处不在的灵感，还有融合天地万物的深远和纯净……
谁知小凡急了：“我最讨厌下工地了！谁没见过山水？走哪里都不方便，有什么好的？”说着站起身往山下走，直奔对面的小路。沈感到十分沮丧，只好带着东西跟在后面。
不一会两个人越过小湖，走上小路，出了梦园，一股城市的热浪立即扑面而来。两人拐向右手边，眼前是一条整洁的街道，街道对面果然是隐士林别墅区，一道色调明快的围墙把整个小区圈成了一个高出尘世的小王国。望着围墙里头偶尔出露的漂亮屋顶，沈拉着小凡进去观玩。门卫看着沈大摇大摆地进来，居然没敢拦阻。里面好大，到处都是花圃、水池、假山、小树，还有各式各样的石材造型。风格各异的小楼分布得错落有致，有如围棋盘上刚刚布局的寥寥数子。这些小楼有联体的，也有独门独院的，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小区里不时地有小车驶过，过往的小车或漂亮轻巧或沉稳气派，成就了小区的流动风景。小凡看得十分热切，挨个打量着这些富裕人家的领地，久久不说一句话。
这么美的环境，却很少见到人。两个人走到小区的后面，眼前是一汪浅浅的月牙形水池。池水很清，周边的花草鲜红翠绿相映成趣。一辆红色的女式小轿车轻盈地驶来，绕过水池停在一栋独体两层的小楼前面。接着车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烫着卷发的年轻女郎。小凡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还想走过去看看，却被沈紧紧拉住躲到一边。小凡不知出了什么事，跟着沈走出了这个据说是“引领时代潮流”的别墅群。
沈的脸色有点发白，喘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血色，心有余悸地小声说：“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他就是孖局钱兴智副局长！”
自从游梦园回来，沈鸣洲再也不太敢到外面游玩或是与人往来应酬了。盘点剩下的钱，已经不多，满打满算也仅够一个月的开销。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钱竟然如此不经花，真让沈始料未及！不过游览梦园也有不错的收获——沈获准收藏小凡的一张照片，就是那张身穿古装的公主玉照。
小凡基本每天都来看望沈一次，多半选在晚上，只是再也不肯留下来过夜；而且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让沈无法逾越。尽管是这样，沈仍然沐浴在迷离的色彩中……长屏山上的远眺，挂日岭外的神往，都隐藏在你的美丽眼神里！你一直生长在故乡，生长在远远的山间……哦小凡，你的家园落在生命深处，那儿围着一千棵青竹、一千株芙蓉、一千树梧桐。一千眼清泉照亮你的眼神，一千种生灵围着你歌唱，一千条河流流淌着你的绵绵情思，一千座大山守卫着你的爱情秘密……我一直背对着你，背对着我们的家园远行。远方的家园比梦境更遥远，远在岁月的尽头终于叩开了一千座大山……
有时候清醒下来，沈反复思量和小凡之间的爱情——不敢说小凡也懂爱情，或者说与小凡的这段情缘未必符合权威定义的那种有共同理想、共同追求的相知不渝；但不论怎样，沈体验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情感！童年时候的憧憬和遐想如今得到了具体的演绎，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无穷无尽的诗意！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沈有时会想着没能完全占有小凡，感觉真是一个难以抹去的遗憾！就象远望着浩瀚无边的海洋，视线却被一个小小的岛屿挡住！
十月的南国仍然酷暑当道，一场大雨之后的太阳更加火力十足。到处都是白亮刺眼的阳光，天空总是不那么明朗。坐在屋里什么都不干也难免出一身臭汗，只有躲进空调房间里才能享受到凉意。这几天小凡要应付考试，不能常来。沈不想上培训课，在招待所里又呆不下去，便趁着傍晚不那么燥热出去走走。沈再次来到那个菜市场，仍然没能看到那位卖小桃的姑娘。徘徊了一阵，沈惆怅而归。来到基地南门外的超市门口时，沈居然碰到了祖哥！
只见祖哥提着一大堆东西，步履匆匆地往回赶。原来祖哥奉媳妇之命前来购买进口奶粉、辅食和油盐酱醋之类的日用品，因为家里要得急迫，此次邂逅不能多聊。沈了解到祖哥在新都的情况，忽然想起大学老师陆建敏已调到新都大学管理学院，遂将陆老师推荐给祖哥。祖哥坦承做爹后整天疲于应付，累得不行。沈想起祖哥曾说过的话，打趣他可以天天“搂着女孩子”，再苦再累也值。祖哥苦笑着说，如今成了老婆的娇娥越来越蛮横不讲理，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只得忍让。
临别时祖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沈透露了财荣的窘境：财荣家快支撑不住了！原来发生鸡瘟后财荣不顾父亲反对，坚持养猪，买来三十多只小猪圈养。因为买不起饲料，不得不以猪草、红薯苗作为猪食，一家人十分辛劳。没过多久，老婆葵花累垮了，导致意外流产，身体受伤不轻。父亲为此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很快吐血而死。老娘也急病了。姐姐闻讯从外省赶回来，妖果、廖夫子、冯典华他们也都去了一趟。为了安葬父亲，财荣不得不低价卖猪，养猪计划就此夭折。听妖果说，经过这番折腾，财荣家里极为困难，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财荣又黑又瘦，快成骷髅了。
回到招待所，沈反复思量财荣的处境和出路，心情特别沉重。展开信纸给他写信，许久都落不下一个字。财荣，我理解你的追求，仰慕你高扬的理想；可生活展示如此残酷的一面，你不能不低下头来坚韧地应对！你曾说过，“执着于生活才能执着于艺术”，我要补充说：“伟大的作品只能来自伟大的灵魂！”生活与艺术完全可以水乳交融……具体到现实中，你完全可以先去打工，度过眼下的困难，下一步不就可以多一些选择吗？虽说很可能打工一辈子而不得解脱，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贫富穷通决定不了一生的高度，尽职尽责地养家糊口本身就是践行神佛之道……
夜很深了，沈仍然伏在床头柜上奋笔疾书。信中满是安慰、劝解、鼓励、建议，还有心灵探索的交流，写到后来彷佛是在剖析自己。第二天沈起床很晚，出去寄信后匆匆吃过午饭，赶紧回到招待所里继续睡觉。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个不停——是服务台打来的，说是有人来找。沈赶紧穿好衣服下楼。在一楼的大厅里，沈一下子惊得不知所措——来人不是别人，原来是水秀！
水秀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甜甜地微笑着。只见她盘着黑亮的头发，白色短上衣配着碎花裙子，灵秀而又漂亮。沈上前替她拎过东西，不觉闻到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眼前这个完全城市化的姑娘，已丝毫不见当初那个村姑水秀的痕迹！
看到水秀一脸的汗，浸湿了脸颊上的胭脂，沈赶紧把她领到自己的房间。在空调房间里水秀感到好受多了，不经意地撩开衣袖，露出白嫩的手臂，胸脯也更加尖挺了，让沈看得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沈忽然意识到，成熟之美更加令人向往，水秀似乎比小凡更有吸引力！凭水秀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沈很清楚地知道，拥有大姑娘的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可是沈必须放弃这个机会——应该说是狠心地拒绝这份纯真的情意！因为沈已经答应了小凡，要等她十年，尽管小凡没有明确答应将今生的幸福托付给自己。沈不敢多看水秀的眼睛，小声地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水秀幽怨地说：“只要有心，没有找不到的！”
沈不敢应声，于是说点别的来应付。水秀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给沈买的衣服，有衬衣、西裤和皮鞋，料子很好，感觉相当高档。还有一件厚毛衣，是水秀自己编织的。这件毛衣蓝色底子，胸前是两颗红心紧靠在一起；背后还有一对鸳鸯，看起来栩栩如生！
沈没想到水秀如此心灵手巧，却仍然不敢多看这件浸染着深情的精美艺术礼品，心里一直担心小凡要来，要是那样将无法收场。因此看过一遍之后，沈提出下楼请水秀吃午饭。
水秀非常失望，却没说什么，默默地把衣服和鞋子收拾好，放在沈的床上；然后背着自己的一个小背包，跟沈出了门。沈觉得自己非常残忍，可总有另一种声音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关键时刻，一定要挺住，挺过之后是阳光灿烂的春天；否则必定酿成苦酒，后悔莫及！
沈带着水秀来到局南门外的德隆饭庄。此时饭店里没什么人，两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就座。虽然水秀说是吃过午饭，沈还是给水秀点了四个菜和一个汤。水秀揉着红红的眼睛，没什么话。沈总想找点话题，脑子里掠过许多念头，还想起去年在这里接待祖哥，老同学和老乡的情谊，用在水秀身上似乎并不合适。琢磨良久，沈忽然想起了小杜，便说起小杜到新都美院上学的事。谁知没说几句，水秀忽然伏在桌上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肩膀不时地抽动，十分十分可怜！沈感到非常难过，却又不敢去扶她，手足无措之际找来纸巾给她擦眼泪，却被水秀推开了。水秀哭了好久，才擦去眼泪；然后抬起头来，理了理头发，站起身就要走。满桌子的菜肴，水秀一口也没吃。
沈迅速结完账，小跑着跟出来。外面是一条大马路，往东走的客车基本都是去新都的，在路边招手就停，坐车很方便。水秀没有拦车，默默地走在路边。沈跟在旁边，不知说什么好。
烈日悬在当空，路上很少有人。沈想到商场给水秀买点东西，却又苦于手头的钱太紧张。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沈从侧面看了水秀一眼，忽然发现水秀端庄大方，非常美丽！沈不觉激动地拉起水秀的手——水秀的手是多么的温软细嫩！
水秀立即停住了脚步。此时沈的脑子里不时闪过小凡的笑脸，却仍然禁不住靠近水秀，右手还搂住了她的腰肢！就在沈的嘴唇快触到水秀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时，水秀却轻轻地推开了沈，动作虽然轻柔，却藏着一种坚决。沈象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搂住她腰肢的手也垂了下来。水秀拉住沈的手，轻轻地揉了揉；然后轻柔地放下，一边抬头看着沈。沈看到了水秀眼中的泪光，还有泪光映射着的圣洁光辉，不禁又一次激动起来。谁知水秀早已扬手拦住了一辆大巴，跟沈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就上了车。
大巴远远地走了，在漫漫车流中始终保持着鹤立鸡群的姿态，直到消失在天地相连的灰濛之中。沈呆呆地站着，时光不再流转。身边的一切——街道，楼群，过往的车辆，还有热辣的日光，都离得远远的，远得那么冷漠，那么决绝！
在这个世界上，在沈走过的二十多年的风尘途中，水秀无疑是最贴近的鲜花！这一片春色已经逝去，沈的天空又回到了枯黄和单调。也许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留给沈的只有绵延不绝的记忆，在时空的长河里象隐痛一样愈洗愈亮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