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史记.歪瓜歪传》

太阳下面有常识而无新事。话说赵民族不是一个爱好和平而爱好武斗演义的民族,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男女成仇,打锤割孽掐架砍脑壳,这样的事情不绝于史书。
遥远的地方,清早晨的菩提树下,精瘦的乔达摩.悉达多大叔发现,太阳如大光明镜循环往复起落,世人始说因果众生平等阿弥陀佛。而达摩大哥穷极,一叶芭蕉渡大江,法传东土。我要再来一个阿弥陀佛。

吾祖讳闻道公者,匿居湖南宝庆府乡野,为人佣耕已久,门墙内外,无人知音。时烂人狂人张献忠者不忠者出,巴蜀山空山碧自绝于人民,大清人民共和国康熙皇帝一拍脑袋:必须西部大开发!
闻道公曰:姑且响应党中央号召,咱家当卜居蜀郡。乃率妻及子迁蜀。中道,公曰:民命也,蚁命也。当居敝邑之僻野,勿读书,勿贪杯,远帝力,吾子孙后代,福不求自得。
吾族一脉,落地蜀之遂宁府凤尾村,九世平安喜乐。至第十世,伯清公出,稍长,贩猪走牛,皈依洋教,遣子入洋学堂,心自欣喜。然世道变迁,家国哀苦,丝丝勒索,未有尽时。
伯清公之子名作栋,不堪其苦,乃日日饮酒,与杜康先生你斟我酌,其妻其子衣衫褴褛饥饿不稍顾。长子不二,腹诽不已,曰:吾当努力学习自救,誓不饮酒误人自误。

人说愚民弱民之策有二:一曰不教而愚之;一曰以愚教授之。
红朝太始皇帝用不教之策,焚书坑儒,兴公社灭私欲,地动山摇,天怒人怨,人民佯奉而阴诅咒,国将不国。帝薨,国政阳为共和,国策左一阵右一阵,或朝左而夕右。以兴学论之,左以愚教授愚弱之,右引西学昌独立精神自由思想。
是时,不二求学于远近,交结狂傲友朋,以兴国利民自任,一脚疏忽,行于右阵。及左势炽烈,右阵为鱼为肉,或屠戮或罢黜,兄弟友朋,累祸不止,呼天抢地亦不得解脱。不二乃醉酒贪杯,潦倒涂地,狂狷自流,漂泊四野,休提。

一日,不二在街头踟躇打望,思量今日酒在何方。突然,从街对面小巷奔过来四个浑身酒香的壮汉,架了左右胳膊,说:今日好酒,当寻得哥哥痛饮,不醉不归,同去同去。不二本欲假意推辞,奈何浑身上下的酒虫狂躁,大呼不可,脚不及沾地,欢欢而去。
行了不知八里十里,山绕水曲,进一黑森林中大石头门,不及认清门牌匾额,已被按在厅堂首位坐起。
听说哥哥酒量暴涨?
涨若天上水。
醉需几何?
哥的字典里没有醉字,只写满了好酒只管饱的饱字。
好!
武二进门高声嚷:酒保,拿就来!唯有美酒解愁肠……锵铃锵……
五粮液,茅台,舍得,夜光杯。

其实,我从来不以为酒有什么好,我对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和讲究,只要不上头、超量之后不难受,就如此刻,只微微的晕眩。
浑身软软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睁眼,没有光亮。我慢慢的坐起来,用手摸索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将近六平米的屋子里,身下是横二竖三6块木地板。我扶着墙站立,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四壁被软软的泡沫和橡皮包裹。
这软软的厚厚的墙壁没有一条缝隙和光亮。我试着吼叫一声,但听不见一丁点回声。
我被绑架和失踪了!
一切的反抗没有意义。

我习惯了这黑暗,学会了沉静。我用思想的烛光照亮四壁,那四壁确是虚空,虚空中塞满人伦、爱、信仰、谦卑、尊严之类七七八八的东西。
我明白,他和他们是要我有所妥协或者出卖才能离开这地方,我开始释然和自在。

我想起我的一个古代朋友。他叫周伯通,对,就是老顽童周伯通。他被黄药师黄老邪囚禁在桃花岛的什么地窖里,大概也如我这般无聊和艰难。我试着用自己的左手打击我的右手,同时我试着用自己的右手抵御或攻击我的左手。周兄伯通说:一心二用,一心二用。我试着自己的左手画圆,同时用自己的右手画方,我试着用自己的左手写一个字:奇,同时用自己的右手写另一个字:正。有时候,我感觉到它是那么的别扭;有时候,我又感觉到喜乐无边。

想想自己曾经的游历,其实也是蛮有意思的,并且,时间不再漫长,不只有黑暗,故事里有光亮。比如那次和李耳朵出关。
李耳朵是我给取的诨名,他叫李耳,太史公说他是朝歌里最有学问的老髯。那时我们同在图书馆里上班,不过,他是臭老九和知识分子,我嘛是清洁工扫地僧工人阶级。那时候,毛主席还没有出生,所以,阶级和阶级斗争之类并不存在和复杂,一老一少的光棍有些无聊,他说:小兄弟,这象牙塔没有趣味,养的全是活死人,不如我们一路向西,出去玩儿一辈子。我就说:好啊好啊,这象牙塔就是活死人墓,就是王宫里也是些瞎扯淡的畜生,咱们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远离杀死人不填命的霾。
到财务处结算工资,也没有几两银子。给科长说:兄弟,银子就不要了,牛圈里祭祀用的牲口很多,我们牵一头走了事。科长是一位懂音乐的人,让我随便牵哪一头都行,没亏我平时给他送了些野鸡野兔和马尿酒呢。没办法,李耳朵年纪大了,选一头黑牛给他做坐骑省省脚力,谁叫他平时把一些好玩有趣的故事讲给我听打发光阴。
函谷关不怎么好玩。我们二月初到关上,北方的春草春花尚未上场。警察局的最高长官叫尹喜,是李耳朵的一枚粉丝,曾经到京城里述职,专门到国家图书馆请李耳朵赐阅读书目阅读心法心经。我说:老头子,找老尹喝场酒去?老头说:那厮并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俗气得不一般,他的酒自然就没有精气神。咱还是悄悄出关,不要招摇呢。
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两人一牛就格外显眼。走到关门,立即被几个兵丁拿下,分开关押在拘留所里。第二天就提讯,才知道京城里将要开鸡毛会,严查过关人等。拘留所里的伙食其实是把人当猪和野狗喂养,我们也没包藏什么不轨之心。不需要严刑逼供美人计,我就竹筒里倒豆子,把姓名、籍贯、年龄、出生年月日、宗教信仰、家庭住址门牌和茅房间数说了过一干二净,不说不行的,无名无姓长期羁押,何必呢?我说完了,该放我走了吧?
兵丁说:不行,和你一道的糟老头死不啃声。你必须配合我们把他也交代清楚才可以。
人犟也是要遭罪,我只好如此如此说了了事。我说:他叫老髯,笔名李耳、老子。学部委员,守藏吏,刚辞职不干。还是你们长官尹喜先生的超级偶像呢。
尹喜闻风而来,把我们解释出仓,还吩咐差兵以正处级标准时候好黑牛。
尹喜说:都是鸡毛会惹的祸,让二位受惊。不过,没有这会,你们也不露面,我也没有机会就教。这样,两位别急着出关,我好酒好菜侍候着,牛也不会被怠慢,老先生就把您毕生学问中最重要的拣一点留下,做个纪念吧。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李耳朵没有办法,让姓尹的在山中砍伐了一些上等的竹子,再搞来几捆牛皮筋,然后扔给他一部《道德经》。
出关后,李耳朵郁闷了很多天,然后才开口,说:自此以后,神州官府行贿受贿又多了一出戏,名人字画和代笔著书。
此时节,关外已经春光明媚,花好月圆,老黑牛青春焕发,哞哞地叫唤不已。

同样是围困为囚,或癫狂,或得某种劳役启示。

如果,暴政和暴力全覆盖,暴力的反抗及其密谋总是找死。
胡司令胡传魁上场,唱: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十来个人,七八条枪,共产党,追得我,晕头转向,我只好去找阿庆嫂开光躲藏。
新剧本里阿庆嫂应该如此说:司令,你的兄弟伙靠得住吗?彻查队伍,防止内奸,好你个黑社会一样的结构,一点阳光也不能照射,这样就能把你折腾到死到屎。一年不开张,三年不翻天,你的兄弟就要约炮打炮娶妻生子,你就不能学井冈山天天吃南瓜不能学南泥湾只种高粱土豆糜子。书上有记载:柬埔寨、缅甸、拉美丛林中的游击军和阿富汗塔利班的营地开满漫山遍野多么美的罂粟花。
管仲曰:司令,我们齐鲁国那会儿,不开罂粟花,开的是很多妓院。
胡司令胡传魁曰:你们全是疯子,你们全是傻瓜牛角尖!
阿庆嫂曰:对,司令,就是疯子,和牛角尖!……
——剧终——
(THE END)

墙壁消失,阳光倾泻。
你好阳光!
你好空气!
你好远近的高山近处的流水!
神啊,赐我力量,我不再贪杯喝酒!

2017年3月9日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