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我曾同九九、窝哥一道去偷书,其中就有一本二寸多厚的《甘地自传》。我花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昼夜兼程才把它读完。奇怪的是,我竞未被甘地“完全无我,绝对利人”的高尚品德所感动,而心存疑虑————天啊!啷个外国也有做戏的活雷锋呀?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对甘地主义(不合作运动)没有什么好感,不外乎乃政治家欲当“人民救星”、“民族英雄”和“爱国领袖”以及“开国元勋”的努力表演而己。在我看来,一切“功成身不退”的政治活动家,愈矫情,则愈伪善。

近来,由于美伊战争的缘故,网络中众声喧哗、十分热闹:拥战派骂反战派,反战派骂拥战派,俨然一派文革文攻武卫时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争场面。这差不多算得上是好事,应该首先感谢21世纪这高科技的恩赐,中国人才有一个互骂互打然而又不流血的场合(流行语:平台)。然而中国人素质太差,厚黑主义太过泛滥,新左派及其部份愤青的言论根本不顾基本事实与基本逻辑,一味反美,一味紧跟,一味表态,把个网络文化又变成了毛独裁时代的具表面“言论自由”(所谓大鸣大放)实则奴才文化的“大字报文化”。奇怪的是,无论这些出卖灵魂者在网络上表演得如何爱国,如何与中央保持一致,如何“逢美必反”,如何“主权绝对高于人权”,可事实上他们中的佼佼者並未吃到糖,还不如专门走私“国丑”的老谋子——一不留意就混进了全国政协。而据说张承志由于巳操成“中国穆斯林精神领袖”,已被当局监控;张广天也並未如愿以偿地当上区人民代表;汪晖还在打工;何新也並未升官……所以种种迹象表明,那些主动出卖灵魂的积极合作者,跟当年狂写大字报的厚黑之徒一样的命运,其实主子並不买他们的账,纯屬一厢情願,浪费表情。至于那些愤青的爱国激情,说不定正是太子党公司、党产公司花小钱顾来的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的日常工作作业呢!所以,在网络硝烟弥漫中,我只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阿公不伸手则已,一伸手又把“网络”给做坏了,给糟踏了!(这当然並不包括它顾佣了十万网络警察!)正如它必然要把“股市”、“产业化教”、“福利保险”等等西方早已成熟定型的特优产业给做坏了,给糟踏了一样。

所以,我以为在“潜規则”异常盛行的当下中国,所谓中国的不合作主义理论及其运动,必然夭折。其一,当年甘地碰到的是讲人道讲理的主,而你们碰到的是比司马氏伪善万倍,比钟会凶恶千倍,比沙威狠毒百倍的主及奴才以及奴才的奴才;其二,时代大变了:在21世纪,全球性的价值混乱,文明间的殊死冲突已将“怎样做人”放到了末位,国家、民族和个人都将“生存”放到了首位。这样,独裁专制或极权专制国家势必高举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大旗;对外抱团沆齑一气互相帮助,对内势必压制不同的声音,消灭那些不“与时俱进”(识时务者才配享有生存权)者。而西方民主力量又必然受制于自身的文明,专制的力量又必然得力于自身的野蛮,故人间正道屡屡受挫,独夫民贼枭雄魁首却横行无忌得意猖狂。连忘恩负义的法国、贼心不死的俄国、蠢而贪婪的德国这次都不惜自抹白鼻梁尽干了些自私自利为虎作伥小而且矮的事,可见这个世界的确变了。正义的旗帜被邪恶抢去,並且到处挥舞。联合国的变化就是这个世界变化的一个黑色幽默象征。所以西方有人警告西方说:西方新左派将是西方文明的掘墓人!

我同我的几个文友从六十年代初离开学校正式变成“街娃”起,在思想上便可谓走上了一条“叛逆”的不归路。但还不敢说自己是“不合作主义”者。因为它配给我的26斤口粮、2两清油及所有票证我不敢不要。所以凡是派出所、街道办事处以及居委会等代表国家的所有命令指示决策倡扬口号……(话语权),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无条件地服从,点头如捣蒜;表态会上发言还必须积极热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豪情满怀的样子。否则,两年不调你临时工,眼睛都要给你饿大(我本黑五类,先天不足以配调正式工)。然而转过背,或者竟做上了临时工,我必然对之竖起我的中指拇,恶狠狠地骂一句:“去挨球!”——我当然知道这行为纯屬阿Q,不过面对吃人不吐骨头的话语霸权,我也只有做做阿Q聊以自慰了。否则,这么多年来,不是饿死就是堕落或者早就疯掉,怎能保持叛逆个性至今?我是成都人,先天地得益于成都文化中的生存智慧——面对一切话语霸权,神也好圣也好魔也好怪也好,老子心中有数,当你是人间戏剧丑类汇聚连台上演,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竖中指拇白不竖。所以要大竖特竖中指拇。其目的一在拉开与丑类的距离,二在谨防舞台的诱惑,免于在不知不觉中也钻上去跟朵闹不扯票,那就活得太不够洒脱了,那就要被资格成都人笑话了。再辉煌的人生,只要活得累,成都人都是不取的。成都人先天具有一种老庄哲学,什么荣华富贵权力威望这些身外物大都看得穿甩得脱。而且成都人懂得,一切荣华富贵权力威望者你不召视他,比日死他先人还恼火!所以成都人如我者,基本已不是合不合作的问题。何况当下中国巳是“掌勺者私分大锅饭”的时代,你想合作别人还瞧你不配呢!这世界如此堕落邪恶,丑类狂产蔓生,且掠尽世间之美,嫁恶于美;群氓愈愚而独夫更毒。面对猖狂恶魔还讲什么道理?还文明地抗争个球!老子只对他们竖起我的中指拇,並恶狠狠地骂一句:“去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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