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下不太平…]

哼着这首旧曲,来到了太平山上,看看今日的香港。

那天有很大的雨雾,我和新认识的朋友朱渭森不得不在山顶奔来奔去,为了躲雨,也为了变换角度看香港。

俗话说,守得云开月儿明,一会儿的功夫,云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西环地区的高楼开始有阳光反射过来,然后是中环,然后是上环……

烂灿的阳光升起来,远处的海面上,游艇划开了一条条的白带,遥遥冲着港口而舞。

中国银行的最高标志建筑物耸立在我们的眼睑,而另一栋建筑物正在包扎着长高,甚至已经超过了中银的高度。

[那是新鸿基集团的大厦,将是香港最高最新的标志!]

建筑物一栋会高过一栋,我们的心也一天高过一天。

说起我这个香港新朋友朱渭森,可真是有段古:

他今年30岁,相貌堂堂,180CM,身体魁梧,现为一家德国公司驻中、港、台地区的总经理,经营的是手机配套的硬件和网络工程的安全防护,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很有成就的电脑黑客,完全可以黑掉别人的信箱,也可以破获他喜欢的人的电脑密码,要看他的兴趣所在。

不过,他也强调那属于非法,这不,他有两台电脑,一台专门做黑客用途,里面布满了全世界最新最酷最恐怖的黑客工具,随便找一个工具用用都会有人壮烈牺牲在他的手下。也因为如此,他的yahoo信箱和ID被雅虎系统给黑掉,不给他用,理由就是他曾经用那个信箱发送了很多恐怖的电脑炸弹出去,而被人投诉和追踪。现在这个电脑的IP已经完全被雅虎封锁掉,即使我用自己的信箱想正常转发信件出去,在这个电脑上雅虎就拒绝,在他另外一个完全非黑客用途的电脑上就可以正常使用,不由人不服。

渭森是网络人,自然感情的寄托也出现在网络上,他所喜欢的那个女孩被雅虎中国一宣传之后,立即人气飑升,渭森付出大量心血代价,甚至为心上人设计了专有网页,实行网络监控,在众望所归之下赢得了芳心。

不过,那个MM曾经问过他一句话:你每个月赚多少钱?一定赚很多罢?

叫渭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告诉那个女孩说:我没有固定的薪水。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以我爱情专家的经验,女孩问这句话,表明感情已经到了很深入的地步,才会问这种敏感的问题,否则,这简直就是侵犯隐私权嘛。然而,既然女孩问出来,说明她在往长远处想,朱的回答未免会吓到女孩。

女孩未必会计较你赚多少,却会计较有没有安全感?

朱被我骂了一通猪头之后,后悔莫及地说:其实我去年赚了200万港币,但不是每个月都有,总共分5次拿到。

哇来!虽然你的薪水不STABLE,但是年赚200万不比固定薪水强吗?

然而朱也很坦白地说:[我的收入是,有业绩就有提成,没业绩就没有钱拿。以前还有3年多没钱拿,公司只负责住宿交通补贴等等呢。]

那今年呢?

[业绩比去年差很远,不过,最近刚刚和山东海尔集团签约,关于网络工程方面的合同,如果能够长期合作,业绩会很可观,现在已经收到几百万的首期付款。]

朱朱一谈到工作上的事情,一谈到电脑黑客上的事情,他的嘴巴就开始呼呼地转,可以和你谈整夜,而且全部是英文发音奥,等于让我练英文听力。

朱朱的英文这么好,华文就麻麻地啦。晚上,看着我带给他的文章,他大呼深奥看不懂,其实那只是我18岁写的散文也。

其实,朱朱的身世也蛮可怜,大约四、五岁时被父母遗弃,随着一个陌生的亲戚来到香港,在香港保良局的孤儿院长大,读到中二就出来工作,什么苦活也干过,后来,他在实践中自学了电脑知识,并成为行家和管理人才。

在太平山上,朱朱告诉我他在世界上没有亲人,是真正的两袖清风,不禁让我也动了恻隐之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如我们结拜兄弟罢,省得你那么孤独!

他立即笑着说:不要了,我有很多朋友,就够了!

因为脆弱,有时我们显出超常的坚强。

和他比起来,我忽然觉得我拥有完整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真是幸福。

以前曾经很怀疑朱朱的话,以为香港人那么咸湿,到处包二奶三奶,色情杂志到处卖,怎么可能朱朱经常跑大陆,而没有泡到女朋友呢?

和他相处3天我就明白了,除了他对女孩子不擅交接之外,他可以从中午起床吃早点然后去办公室一直工作到夜间1点,甚至通宵,而完全忘记吃饭或散风。

说他忙也对,说他不解风情也对,曾经和他相处生活7年的女朋友几个月前离开了他,很大程度上上是因为他做不到一个简单的要求:陪她。

[她要去埃及看金字塔…要去美国玩…我都是给她十几万,让她自己去玩!]

结果呢?

衣橱里EX-LOVER的衣服还在,不过伊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寂寞的朱朱最开心的事,就是和工作伙伴去酒吧,特别是对他来说,香港是个寂寞的城市,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德国,打算以后可以定居德国。

那么,关于现在这个网络美眉呢?

这可是姿色才艺俱备的哦!

朱朱也很茫然,虽然他现在很喜欢她给她带来的感觉,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待下去?

我替他计算过,那个长春美眉刚刚读大学,离毕业还有3年多,之后还可能考研究生,毕业后还可能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总之要得到她5年时间肯定是需要的,你可以等待吗?

[5年?…大概我等不到!]

不会罢,如此深情给我们看,5年要等不到,算什么男人啊?

也不能怪他短视,身处香港这个环境,如果还有人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一定会被人喊[猪啊!]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你不去找她?你也有钱也有闲,不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说起来也奇怪,他一会儿忙得忘记吃饭,一会儿告诉我说他的时间很自由,只要做完PROJECT,可以几个星期都不去办公室。我问他到底能不能挤出3天时间,他说可以。

[那你干吗不用3天时间飞长春找她啊?]

他无语。

或许,他渴望真爱,可是他害怕结果。

[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至少你得到一个好朋友啊!]

大概好朋友这个冠冕堂皇的名词不能吸引他。

朱对朋友真的是够义气,他在机场接我时立即送上了一个香港著名的[八达通] 卡供我交通、买书报甚至买快餐,又送了一个手机漫游预付卡供我短暂停留使用。然后带我吃饭时坚决要买单,理由只有一个:[你到香港来怎么让你破费?] 我过意不去,回赠了领带和俄罗斯军事红外望远镜,力争之下买了比较少的一份单,然而朱朱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去香港之前,朱朱不停告诫我他的房子很小,进去之后发现果然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有普通酒店普通双人房那么大的空间里,硬要分成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小储藏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你可以想象有多么拥挤吗?

这也难怪,除了非常小的电视机和几个家具之外,朱朱家中可说是一无所有,客厅连一套组合沙发估计都放不下。不过他的啤酒就非常多,每天晚上他疲惫归来,总是要空腹喝到可以昏睡的地步。

朱朱说,这个公寓是他于5年前,也就是1997年之前用300万港币买下来的,不过今天大概只有百万港币左右了。虽然是很小,对于他这个单身汉是足够了。

朱的两只胳膊上有两只手表,一只是本地时间,一只是德国时间,他不嫌麻烦地戴来戴去,为的是能够和德国的同事同步,去办公室工作。

对了,说起来也很搞笑,他和同事们的工作会议,全部是通过YAHOO MESSAGER的语音和即时影像进行,而在他工作的时候,他那些YAHOO的聊友,也会发消息过来,所以我有时也搞不清楚他是在讲工作还是在和朋友侃大山。总之很大声,因为他喜欢用免提。

朱朱的故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我遇到了亚洲周刊杂志社的副总编邱启枫先生。他今年已经50多岁了,但成为香港居民不过是十几年的事情。

邱先生邀请我到其办公室参观,之后带我长途驱车来到一家越南风味的餐厅边吃边谈。

邱先生不仅知识丰富,而其人生阅历更为丰富。

出生于汶莱的邱先生,曾经做过华教斗士和独中教师,之后留学台湾,接受中华民国的华侨教育,每年双十节会作为华侨生代表听蒋介石先生训话,之后邱先生留任民国新闻局书报检查官,对台湾的媒体操监督之权,之后,邱先生受聘于新加坡联合早报,直至副总编,再之后就转任香港亚洲周刊,期间曾担任驻北京特派记者,受到中共官方超规格款待,回忆这段经历,邱先生唯有幸福地感叹:[只有一年半时间,可惜太短暂了!]

由于工作关系,邱先生经常往来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越南、泰国等地,可谓真正的东亚通。

邱先生所在的亚洲周刊,现在是香港明报集团与李嘉诚的TOM、COM各自拥有一半股权。而香港明报集团,又由马来西亚媒体大亨、《星洲日报》社长张晓卿控股。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邱先生却处置得宜,颇有内功。

话题是从香港人的前途谈起,我说起了朱朱的房子,觉得香港人好可怜,用一辈子的血汗赚来的几百万,然后只能住在那样狭小的房子里,也开不起车,还不如马来西亚普通的家庭,一家可以有3辆轿车,两套房屋:一套有前有后的两层排屋,一套带有公共游泳池的高层公寓,这一切不过港币百万左右。象普通香港人这样子,等于是一生一世给地产商打工,给李嘉诚等人打工。据说香港人每收入100元,里面有5元要进入李嘉诚的钱包!

邱先生笑着说:我现在也是在给李嘉诚打工啊,就算杂志社没有他们的股份,我们现在用的手机电信,ORANGE是李嘉诚的,香港最大的超市百佳,是李嘉诚的,香港的港口,是李嘉诚的,香港的加油站,是李嘉诚的,还有很多的物业,是李嘉诚的……象朱朱那样的房子,一般香港人住上也就感觉很幸福了!

看我惊讶的样子,他继续说:香港的高官,根本就不重视草根阶层的生活和想法,香港的媒体也是只关注那些明星的绯闻而不倾听民间的痛声。香港的事情,是不管政府也好,什么人也好,都只听几个商人的,商人说了算。香港有什么事情,李嘉诚出来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香港的繁荣是事实,然而,香港的繁荣背后,是近乎畸形的垄断和经济控制。表现在房地产方面,我想,一定有非常大的下跌空间。否则,香港的未来,在失去大陆与国际转口港地位之后的未来,是无法与全面开放的大陆沿海城市竞争的,特别是上海,仅仅地产成本的因素,香港就无法不落后。

说到香港人,我又想起新移民朋友怡的故事。

年仅27岁的她,却已经是美国国际美容用品公司的亚太区经理,在香港工作的薪水,从年薪几十万涨到几百万,所以来港不过两年,她已经可以自置物业在清水湾,甚至拥有她自己的宝时捷跑车。

怡出生于杭州,因为成绩优异而作为教育部交换生在台湾就读,之后随父母移民加拿大,然后她拿到了美国的金融硕士学位,应聘位于香港的亚洲总部工作,但也经常飞到英国和加拿大等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最近又忙于台湾的市场开拓,完全是空中飞人。

怡的家人也是空中族,她的父亲在上海进行汽车进出口生意,每个月到香港进一次货,她的妈妈则经常在加拿大香港和上海之间来回飞,她的姐姐是香港的教师,只有凑巧的时候,全家人能够在上海或者香港聚一次。

怡的故事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在香港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她的爱人是她在美国就认识,相处了很久的杰出精英,然而他们这样的金童玉女却遭天妒,去香港不久,她的男朋友就大病不起,怡在香港的医院里守候了他很久很久,病好象渐渐有点起色,在某一个早晨,男朋友看着一夜未眠的怡,心痛得握了握她的手,怡温柔地看着他,他说:我没事……天好象要亮了!

怡起身开了窗户,透进黎明的曙光和清新的空气,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

她高兴地转过身来:看啊,天真的亮了!

然而,他就在她转身开窗的那一刻,永远安祥地走了!

怡的心一直在痛着,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选择让他健康地抛弃她,离开她,也不要他永远地闭上他那温和美丽的眼睛!

香港是怎样的一个城市呢,是世界上赚薪水最多最快然而生活却最累的地方,房子已经把一般香港人紧紧地牢牢地拴在这里,至于汽车,对于一般香港人来说是望尘莫及的,香港人唯一真正潇洒的时候,就是跨过罗湖桥,跑到对面的深圳购物、买房,甚至嫖娼包二奶。

以我的观察,香港人的组成,是由绝大多数的香港普通居民和少数大老板以及象怡这样的新贵型大陆、海外新移民组成。大老板提供资金,新移民提供才力,普通市民提供劳力服务力,共同组建了香港的社会,支撑着香港的经济发展。

然而,随着大陆全面开放与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入,香港的自由港地位,在未来将逐渐下降。而高价的经营成本,也将迫使所有的制造业转移大陆。

最重要的,深圳的崛起与上海的领航,将使香港的地价完全失去竞争力,如果两岸三通得以实施,香港在两岸间的作用和地位必然进一步沦丧。

唯一能够解救香港的办法,就是实现深圳和香港的一体化,让深圳甚至整个广东成为香港的广大经济发展腹地,拉低香港的平均地价和人力成本,继续留住国际投资家。当然这样做,无异于向香港目前的地产老板们开刀,他们的身家将随着地价的下滑而巨额缩水。但,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这个趋势是不可避免的,主动出击才能赢得胜利,否则,等到国内已经出现几十个深圳的时候,等到澳门和珠海抢先一体化以后,香港就再次变回了一个小渔村,一个巨大中华经济龙旁的小渔村。

这不是危言耸听,现在,MADE IN HONGKONG的产品,还有多少呢?

除了新闻出版业、娱乐业和金融业,我们已经看不出香港还有多少招牌菜,而随着上海的重新领航,娱乐业和金融业的重心,在未来将极大可能向上海转移。香港的未来角色,将沦丧成广东的的门户,因为,北部,有厦门与台北两个港口扮演经济要角,再北部,有上海港口扮演领航,再北,由青岛和大连两个港口扮演经济要角。而南部,先有海口和三亚两个港口担任南海经济要角,再有北海港口担任西南三省的经济要角。

香港,不能再幻想50年不变了,必须主动积极务实利索地重新定位和改革。

文章来源:作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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