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阴差阳错,只有天知道。从发现孟慧失踪,随即发现了那张孟慧临死前留下的纸条,到把这些消息转达给徐良竟然相隔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可苦坏了徐岩和徐笑这兄弟俩啦。

妈妈留给他们的纸条是徐岩先发现的。他反复看了几遍直到把眼泪看出来。就是这样,他还是不相信妈妈会寻短见。过了还没有一天,疤瘌头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位红卫兵闯进家里来找妈妈。他一看家里没有孟慧的人影,便对着这兄弟俩大叫大嚷道:“你妈妈哪?”

兄弟俩同时摇了摇头。

“不会畏罪潜逃吧?”

徐岩知道什么是畏罪潜逃。他还是摇了摇头。

疤瘌头有点急了,上来对准徐岩的头就是一巴掌,霸道地说:“你他妈的是聋还是哑啊?你爷爷问你话哪。你妈是不是偷偷地找你爸爸去了?”

徐岩用手摸着脑袋,横眉冷对地说:“我是你爷爷。”

疤瘌头听罢,气得破口大骂:“哎呀,这个兔崽子不想活了,竟敢跟爷爷顶嘴。”他说着抡起了巴掌对准徐岩的头狠狠地扇了过去。徐岩多机灵,一低头就躲过后,吱溜一声贴着疤瘌头的腿肚子又钻了过去,把疤瘌头闪了个踉跄。疤瘌头老羞成怒正准备抓徐岩,徐笑拦住了他,不紧不慢还带出了没好气的调儿说:“你不是找我妈吗?这里有一张纸条自己看吧。”徐笑说着把孟慧留的那张纸条递在了疤瘌头的眼前。

疤瘌头接过了看了一眼,满脸的怒容蓦地变成了笑脸。他如获至宝般地把那张纸条牢牢地攥在手里,对旁边的那几位红卫兵歪了歪脑袋,嘴里挤出了一声母鸡叫:“咱们走!”接着,这几位不速之客便摇摇晃晃走出了徐岩的家门。疤瘌头临下楼梯前,还瞪着他那双母狼眼对躲在一旁的徐岩说:“臭小子,你等着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徐岩也不怕他,还不停地对他做鬼脸,心想:“下一次找个机会也让你尝尝你爷爷我的厉害。”

这兄弟俩不相信纸条上写的是真的,更不相信妈妈会抛弃他俩离开人间。他俩坚定认为妈妈一定遇到了什么难处躲起来了。一直到多年以后,徐岩对妈妈的死还存有幻想。想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孟慧自从那天晚上离开了家,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头两个星期,家里有面粉也有玉米面。兄弟两人还能吃饱。到第三个星期家中已经没米下锅了,饿得兄弟俩两眼直冒火星,前胸贴着后脊梁,肚子里疼得要死,人有气无力,走几步就大喘气。还是徐岩主意多,他想到了厂里的职工食堂。于是,他拉着饿得无精打采的弟弟就溜了出去。没多久,他俩翻过了墙头就来到了造纸厂里。然后,两个人逢人便躲,猫着腰就来到了职工食堂的后面。徐岩见周围没有人,便趴在食堂一侧的窗口望去,只见两位大师傅胸前围着大白兜兜正在炒菜,旁边有十几个大蒸笼,一个个摞在了一起,蒸笼里放满了刚出锅的又大又白的馒头,正冒着白雾。馋得徐岩直巴哒着嘴,馋液似春天的细雨不停地落下。

看到这些馒头徐岩已经有了主意。但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身上长点力气,等到天黑好办大事。“怎么才能填饱肚子呢?”徐岩正乱想着,一歪头有了。只见不远处的垃圾箱旁有一堆菜叶。徐岩拉着弟弟急忙跑过去。徐岩看在眼里嘴都乐歪了。垃圾箱旁有芹菜叶,还有白菜帮子和白菜根。徐岩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了妈妈用来买菜的布口袋,把里面装满了芹菜叶和白菜根,拉着弟弟翻墙出了工厂回到了家。

接下来,徐岩把这些菜叶子和白菜根用清水洗干净,放在锅里用水煮,煮熟了再加上盐。清水煮白菜还没有出锅,满屋里已经充满了菜香的气味,馋得兄弟俩不停地咽口水。菜煮熟了后,两个人便抢着用大碗盛。当时他俩那急不可待的样子,仿佛饿死鬼托生。菜还滚滚热的时候就下了口。虽然兄弟俩的嘴被烫得滋溜滋溜直响,脸上却溢满了幸福和快乐,心里满足得仿佛吃了一顿满汉全席。这清水煮菜叶子真好吃,不一会,每人竟然吃了两大碗。徐笑还要吃,被哥哥徐岩拦住,开玩笑地说:“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徐笑不得不噘着小嘴克制住了肚子里的馋虫。他俩等啊,等啊。等到弯弯的月亮爬上了树稍,等到原野里响起了蛙鸣,等到沉睡的蟋蟀一觉醒来开始唱起情歌,等到胆小的蝼蛄爬到房檐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兄弟俩才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他俩人不知,鬼不觉地翻墙进了工厂,又熟门熟路摸到了职工食堂。徐岩挨个地推了推窗子,里面都别上了插销。徐岩正在迷茫之时,一抬头有了。有个大长窗,下面的窗户是关着的,而上面的窗户却半开着。徐岩心中一喜,让弟弟蹲下,他踩在弟弟的肩膀上,然后再让弟弟站起来。把徐笑给疼得,咬着牙,吃力地站了起来。徐岩把上面的窗户打开,抓住窗棱一用力,人竟然身轻如燕,唰唰几下竟然爬到了上面。然后,徐岩扭腰翻身竟然麻利地像一只狸猫轻轻地落到了食堂里。徐岩先藏在蒸笼旁,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然后摸着黑就把手伸进了蒸笼里。“哇”里面都是暄乎乎的馒头。徐岩先从里面抓出来一个,立刻塞进了嘴里。这馒头又松软又香甜。不过徐岩吃得太急了,馒头还没有咽下去就噎得徐岩直翻白眼,傻傻地愣着。这时候,在窗外等了多时的徐笑不干了。他竟然轻轻地敲起了玻璃。徐岩这才想到了弟弟。他马上把下面窗户的插销拔起,忽地一下窗户被推开,又忽地一下徐笑竟然跳了进来。徐岩还没有看清楚弟弟,弟弟已经像恶死鬼似地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馒头。这哥俩在皎洁的月光下,蹲在蒸笼旁,像饥饿的老鼠进了粮仓一般那一顿吃啊,只吃到瘪瘪的肚子隆起的像皮球,吃到不停地打饱嗝,吃到嗓子眼里都堵满了馒头才罢休。临走时,两人分别把带去的两个布袋装满了馒头,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回了家。

第二天,造纸厂职工食堂被偷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徐氏两兄弟却在家里偷笑着吃着大白馒头。但好景不常在,过了没有一个星期,徐岩的家里又断顿了。到工厂里的职工食堂去捡菜叶子吧,兄弟俩做贼心虚不敢去。饿得这兄弟俩昏天黑地的几乎都站不起来了,一连两天只靠着喝白开水活着。徐岩心想不能在家里等死。这天黄昏时分,他拉起徐笑又出了门。饥饿对这兄弟俩的打击太大了,翻墙进造纸厂几乎用去了徐岩全身的力气。而徐笑看着墙头就摇头,要不是徐岩帮忙,徐笑根本爬不上墙头。他俩进了工厂以后没敢去职工食堂,而是去了工厂东头的一片荒地,准备挖些荠菜回家煮菜汤喝。为了包荠菜饺子,徐岩从小跟着妈妈到野地里挖荠菜,早已经成了挖荠菜的专家了。

他俩还真去对了地方,那片荒地里荠菜多得数不清。这兄弟俩正挖到兴头上,徐岩就闻到一股非常香甜的果味。他停住了手,吸着鼻子朝香味发出的地方嗅去。一直找到墙根什么也没有找到。徐岩不解地想着:“这香味到底是从哪里来得呢?总不能从地底下冒出来得吧?”

徐岩蹲在墙根下想啊,想啊。他突然心中一亮:“这香味该不是从墙外传进来得吧?”他立刻站起来爬到了墙头上。不看便罢,一看乐得嘴巴都歪了。原来墙外有一大片甜瓜地,黄橙橙的甜瓜躺在地里到处都是。徐岩怕被人看见,急忙缩紧了脖子,从墙头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放眼看去,这硕大的甜瓜地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恰似肖洛霍夫在小说《静静的顿河》中描述的那个静谧的早晨。徐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徐笑,一时间馋得两个人嘴巴直响。为了不被抓住,他俩藏在墙根下,忍着饥饿耐心地等待。天黑了,月亮出来了,他俩还在等。他俩一直等到工厂里的许多灯光都熄灭了,估么着有晚上十点钟了,他俩便悄悄地翻过墙去,趴在地上。徐岩侧耳听了半天,除了蛙叫虫鸣,的确没有人走路的声响。他轻轻捅了一下弟弟,然后哥哥在前,弟弟随后,蠕动地爬进了甜瓜地里。这时候,兄弟俩用手往四周摸了摸,身旁都是喷喷香的甜瓜。他俩心急似火就下了手,甩开了腮帮子大口吃起了蜜到心窝子里的甜瓜。他俩先把肚子吃得胀胀的,然后又把布袋子装得满满的。吃饱饭真好,刚才这兄弟俩手无敷鸡之力,现在竟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接下来,哥俩每个人手提一大袋子甜瓜,轻手轻脚来到围墙旁,敏捷地翻过墙后熟门熟路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家。

以后的这两天不得了了,这兄弟俩打个嗝都有甜瓜香。可见这兄弟俩的小日子过的还可以。可是当最后一个甜瓜吃完了以后,兄弟俩又没饭吃了。饥肠辘辘的徐岩又动起小脑筋。他想与其在家里挨饿,不如再去偷一次甜瓜,甜瓜偷不成偷点地瓜也行。徐岩想到这里刚才咕咕响的肚子竟然不叫了。他耐心地等到晚上十点钟便把饿得昏昏欲睡的弟弟推醒,两人悄悄地上了路。他俩摸着黑翻墙进了工厂,又摸着黑趴在墙头上凝视着眼下的那片瓜香四溢,黑咕隆咚的甜瓜地。狡猾的徐岩感觉到时机已到。他让弟弟趴在墙头上望风,自己先摸到甜瓜地里探探情况。徐岩在学校里曾经获得几次百米冠军,人称飞毛腿。如果有人发现了他,就凭他那跑步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段,要想抓住他比登天还难。倏忽之间,徐岩已经翻墙进了甜瓜地。他趴在地下,两只眼贼亮地四处看着,注意着地里的动静,同时摘了两个喷喷香的甜瓜放进了衣袋里。此时,甜瓜地里到处响起了蟋蟀的歌声,显然没有人在地里。徐岩乐呵呵爬回到墙根处,一个狸猫轻跳翻墙回到了工厂里。他背靠在墙根上,一边吃着甜瓜,一边把一个甜瓜递给了徐笑。就在两人幸福地吃着甜瓜的时候,突然从墙头上翻下来两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兄弟俩还没有等到转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家逮个正着。当时把这兄弟俩吓得哭了起了。这两位小伙子二话没说,先把这兄弟俩的衣服扒下来做为扣压,然后押着兄弟俩翻过了围墙,沿着田间小路往村子里走去。一路上,这两位农村小伙子没有打徐岩和徐笑,因为欺负小孩子村里的大队长知道后会骂人的。这两个小伙子告诉这兄弟俩,为了抓住偷瓜的贼他俩连着几天晚上都藏在甜瓜地里。

到了村委会以后,这两位小伙子把这兄弟俩关在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里面有桌子和椅子,桌子上还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不一会,一位高大的中年汉子推门进屋,那两位小伙子紧跟其后。这位中年汉子正准备低头端详着这兄弟俩的时候,其中一位小伙子抢先走到了那位中年汉子的前面,用手指了指徐岩,说:“大队长,是他偷的瓜,旁边的这位是放哨的。”大队长看清楚是两个孩子的时候竟然失望地笑了。大队长问道:“你俩为什么偷生产队的甜瓜?”

徐岩哭着说:“爸爸和妈妈不在家,没有饭吃饿的。”

“偷了几次了?”

“算上这一次,一共两次。”徐岩说话时吓得嘴直哆嗦。

“嗯,还算老实。”

“今天吃饭了吗?”

“没有。”这兄弟俩竟然同时回答。

大队长看到这两个孩子的可怜相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在一位小伙子的耳边嘀咕了片刻后,那位小伙子扭头就走了。没一会,那位小伙子竟然端来了一大碗炒白菜和四个玉米饼子。大队长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对徐岩和徐笑说:“吃吧!”兄弟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只眼睛半信半疑地盯着队长看不敢动手。大队长温和地笑了,说:“你俩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吃饭啊!”兄弟俩这才犹犹豫豫哆哆嗦嗦地拿起了香喷喷的玉米饼子。开始,他俩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并且吃一口,怯怯地偷看大队长一眼。吃了一会,看到大队长的目光依然是那样地温暖便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把桌子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大队长会心地笑了,心想:“工厂里那些管事的饿着谁,也不应该饿着这两个半大孩子。”

那天晚上,队长让徐岩和徐笑穿上衣服,带着他俩到了造纸厂找厂里的负责人。一来是让他们管教管教这些孩子,二来是让他们给这两个孩子一口饭吃。他们一行刚进了工厂的大门,恰巧碰到了张付书记。张书记被打成走资派后,被分配到工厂里看大门,今天他正好值班。更巧的是张书记竟然认识大队长。于是,大队长便把孩子偷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书记。张书记纷纷点头,说一定对这些孩子严加管教。张书记还把这兄弟俩家里面最近出现的不幸的事情告诉了他。大队长得知后不停地为这两个孩子喊冤,说再怎么搞运动也应该给这俩孩子一口饭吃的。为了息事宁人,张书记从衣袋里拿出了五块人民币就往大队长手里塞,算是对损失的赔偿。开始大队长死活的不要。在张书记再三坚持下,他只好把钱放进了口袋里。大队长临走前还送给了这兄弟俩一袋甜瓜。徐岩和徐笑回家之前,张书记对这兄弟俩千叮咛,万嘱咐,没有饭吃找你张叔叔,别再偷拿别人的东西了。张书记还告诉他俩厂里已经写信给你们的爸爸了,他很快就会回家的。徐岩和徐笑频频点头称是。多亏了张书记,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从张叔叔那里得知爸爸就要回家,这兄弟俩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他俩盼啊,盼啊,两天过去了,爸爸还没有回来。这天上午,饿得这兄弟俩实在难以忍受,只好上楼敲响了张书记的家门。没想到,不但张书记不在家,连张阿姨也不在家。徐岩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心想:“没有东西吃怎么办?”说起来徐岩真聪明,他突然想起了妈妈走后留在抽屉里的两个发亮的金戒指,心想:“没准用它能换钱?”徐岩想到这里又苦恼起来:“到哪里去换钱呢?”他没完没了地想啊,最后他想到了银行。

他知道这两个戒指是妈妈留给他和弟弟的礼物,在拿它换钱之前,徐岩脑子里激烈地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吃占了上风。就是这样,徐岩把这两个戒指在手里掂量过来又掂量过去,最后把一只大金戒指藏到了抽屉里,把那个小一点的放在了衣袋里。

接着,这兄弟俩直接去了这个小镇上的唯一一家银行。他俩进了那间不大的银行接待厅后,就看到接待厅的另一面横着一米多高的砖墙,外表漆着朱红色,墙上插着一排长长的粗铁棍,另一头和天花板相连,铁棍之间的距离也就是十公分,铁棍子外面镶着大玻璃,玻璃的下面有许多半圆形小窗口,有三位工作人员正在铁棍子后面工作。妈妈曾经告诉过徐岩,看人要看脸,慈眉善目者多是好心人。徐岩想起了妈妈的话,仔细地对这三位银行工作人员的面相进行了观察。一位男的长得尖嘴猴腮,看上去狡猾,不行;另一位男的虽然长着宽脑门和厚嘴唇,却闪着一双猴子眼,也不行;只有这个女的还行,她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目光里夹杂着温暖和矜持。徐岩想到这里就走到了那位妇女工作的窗口。那位女士看到眼前的只是一个孩子,和蔼地问道:“小朋友,有事吗?”

徐岩四处睇了两眼,看到周围没有人注意,便从衣袋里掏出了那枚金戒指,递给了她,轻声说:“我想用她换钱。”

“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卖它呢?”那位女士把那枚金戒指放在手心里,好奇地问道。

“家里没有饭吃了。”徐岩说着,眼睛里转动着委屈的泪珠。

这位女士把那枚金戒指还给了徐岩,还给了他五块钱,小声说:“小朋友,这种东西你不要再拿出来卖了,遇到别人会被没收的。把钱拿着,去买点东西吃吧。”

徐岩没想到遇到了好心人,感激地接过了戒指和钱。在徐岩离开窗口前,他通过眼角的余光竟然发现这位女士低头时,眼里竟然闪出了泪光。多少年过去了,徐岩才知道这位女士就是他妈妈最好的朋友姚阿姨。

有了钱,这兄弟俩高兴极了。他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饭点里跑。人还没有进饭店,那一股股浓浓的饭香已经塞满了鼻子,兄弟俩不得不拼命地咽着口水。他俩去的正是时候,饭店里有刚出笼的馒头和菜包子,分别放在大簸箩里,上面还盖着厚厚的白被子用来保温。馒头二两一个需要五分钱,大包子二两两个需要一毛钱。此时的徐岩财大气粗起来,他对着掌柜高叫着:“给我来一斤馒头,一斤包子。”他说完嘴便不停地蠕动着。

旁边的一位小伙计马上伸出了要钱的手。徐岩目不斜视地把那张五块钱放在了他的手里。没想到,那位小伙计的手还伸着,四个指头还不停地往上摆动。这一下把徐岩弄蒙了,他不解地说:“怎么?难道钱不够?”

“粮票,买馒头需要粮票。”

徐岩一听傻了眼,没想到光有钱还不行。他把那五块钱从小伙计手心里抽了回来,没好气地:“不买了。”

在那个年代,全国上下人民天天都在运动,没有心思搞生产。所以,粮食和生活用品极度匮缺。买馒头包子面条等需要粮票,买布需要布票。买肉需要肉票,买鸡蛋需要鸡蛋票,买油要油票,买块豆腐要副食品票,等等。那时候粮票就是钱。粮票还分地方的和全国的。十斤全国粮票能换好多鸡蛋哩。

徐岩刚走出饭店,一位老妈妈叫住了徐岩,悄悄地说:“我听到你要买馒头和包子,对吗?”

“对啊!他们不卖给我。说还要粮票。”徐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妈妈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胡同,神秘地说:“到那个胡同里去买,高价的馒头和包子不需要粮票。”

徐岩谢了老妈妈,拉着弟弟就往那条胡同里走去。进了胡同没有多远,一户人家的门半开着。徐岩刚准备推门正好有一位大妈出来,手里拿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徐岩鼻子尖,一闻就知道是香喷喷的馒头。徐岩小声问道:“大妈,刚买的?”

大妈诡秘地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正屋,用小如虫鸣的声音说:“往屋里走,他们还有哪。”

就这样,徐岩顺顺利利地买了两斤馒头和两斤包子,花去了三块钱。高价的馒头和包子比饭店卖得贵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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