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兰惨祸发生迄今已有十日。十天来漂泊异乡、客居朋友处的我不止一次坐到电脑前,想为那些逝去的小小亡魂写点什么,每一次却总是语不成行,难以成文。上百孩子无辜的血令我艰于呼吸!我想大声地质问:是谁剥夺了这些无辜幼弱的孩子的“生存权”?是谁让生命在刚刚绽放之初即惨遭摧折匆匆凋零?我们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却觉得自己的声音空洞无力!

6月14日,黑龙江省宁安市沙兰镇洪水救灾工作进入第四天,15时30分救灾当局宣布,经确认,因水灾已造成99人死亡,其中学生95人、村民4人,另有10人失踪。但一份罹难学生家长提供的名单指出,遇难小学生至少有98人。由家长自行掩埋的罹难学生,名字多未出现在这份“98人名单”上,因此罹难学生人数还会增加。学生家长向媒体透露,当地殡仪馆的九十多具冰棺不敷使用,分别存放了二到三具遗体,罹难者至少有一百八十多人。有人估计死亡人数可能高达200人!据境外媒体报道指出,6月14日沙兰镇中心小学进入第二天复课,共有166名小学生报到,14日当局公布遇难的学生95名,当日在医院就医的学生还有17名,三者相加是278人,比该校原有学生352人仍然少了74名学生。香港星岛日报报导,经过连日痛苦折磨,沙兰镇村民已从事件发生之际的悲恸转为愤怒,13日大批村民手举书写“还我事实”、“还我孩子”字样的横额,堵塞当地主要干道,抗议当局隐瞒真相,誓要为死去的学童讨回公道。他们跪在地上,希望能拦截到当地视察的官员的车辆请愿。事件虽然造成大塞车,但现场警察没有上前干预,以免激起民愤。村民随后又在火葬场外面游行示威。村民指当局隐瞒死亡人数,有村民嚎啕大哭:“他们都是冤死的,二百条冤魂呀!”有村民激动指斥内地媒体报道失实,“这个事要不能实实在在地报道出来,老百姓没法相信共产党!”

沙兰镇无情的洪水转瞬间吞噬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尤其其中多是牵动世人最为敏感的神经、最令人无法容忍的未成年儿童无辜幼弱的生命夭折!有网友指出: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国外,会是严重到令其国家领导人第一时间放下其他任何要务、而必须予以充分重视关注并追究责任和善后处理的,也会是当地以至国际各主要传媒注目的新闻焦点。而我们的喉舌们依旧莺歌燕舞,毫不迟疑地用“正面的正确的舆论导向”压倒灾难,在迫于民众压力不得不说上几句时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尽量淡化处理,强调灾区的“稳定”和遇难亲属对领导同志“关心”的感激涕零,并将明显的“人祸”归咎于“二百年一遇的强降雨”造成的“洪水、泥石流天灾”;我们的社会继续欣欣向荣地“和谐”着——上百个孩子遇难,人民欲哭无泪、悲愤欲绝!这一切丝毫不能影响忙于“保先”的中共领导人大肆操办已故中共头目陈云“百岁华诞”的兴致和激情!人们忍无可忍在网上质问:是陈云重要,还是上百孩子的无辜生命重要?“在发生如此惨绝人寰、震惊世界的灾难之际,中共高层云集吹捧一个死人,在人民的苦难面前大张宴席、‘盛世’欢歌,足以显示中共领导层已经堕落成为反人类的罪恶集团。”“这是森罗殿里的鬼魅在欢庆!”“当连孩子的生存权都无法保护时,奢谈什么‘和谐’、‘保先’简直就是地道双倍的无耻!”

这样惨绝人寰的悲剧,不仅是中国的重要新闻,也是震惊全世界的重要新闻,是全人类的悲剧!而在中共治下非但党报喉舌们对此缄口不言或歪曲真相,中共的新闻检查官们也依然故我地频频封锁有良知的新闻工作者试图打破沉默对记者天职的坚守,网警们疯狂删除着网上披露真相的“不稳定信息”。《南方周末》记者赶赴当地艰辛采访的沙兰镇惨祸相关报道最终无法刊出而不得不“擅自”发于网络,但发在国内论坛的相关文章也在转瞬之间就被删除得无影无踪。

《南方周末》记者在发于网络的“沙兰镇采访手记”中感慨:“一次又一次,我们写了稿子,留在自己的电脑里,留在公共信箱里。那么多事情,过去就算了……在沙兰镇,我和同事无数次被村民们嘲讽:‘光采访有什么用,采访完了不播,你们都不说真话!’当时我们曾经答应他们,尽量说真话。我们说,我们跟什么什么不一样,我们会尽力的。因此我现在写出这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当时在那里采访的记者有几百人,如果有一天再去沙兰镇,希望我们都能问心无愧。”

同样在这篇“采访手记”中记者披露,为了能争取将报道公开刊出,规避报社的风险,报道已尽量克制,以下信息均未写进原预备发表的采访稿:1.村民们说,宁安市委副书记李新平在6月11日上午9时被愤怒的村民追打,事情起因的两个版本分别是:A、李新平当着村民的面,用手机向牡丹市领导汇报工作,说到“没多大的事儿。”B、李新平受到村民责难,竟然说出“不就死几个人吗,多大的事儿啊?”有超过30个村民说确有此事,有1个村民表示自己亲眼所见。出于现实的继续采访的考虑,记者没有向当地有关部门及李新平本人求证此事;2.一个当地官员告诉一个遇难者家属代表:“给你们20万你们要闹,给你们15万你们还是闹,那不如给你们15万。”善后处理小组对代表进行威逼利诱。6月14日,遇难者家属代表王、李答应向记者提供死难学生完全名单,后突然变卦并躲避记者;3.村民们向灾害专案组反映了镇上官员的贪污行为,其中主要是当初建学校的公款被侵吞。专案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含糊地告诉记者:“现在专案组主要在查一些比较深入的事儿,比没人接电话要深入。”4.6月11日夜,部分遇难者家属在宁安市街道上阻拦汽车通行,以示抗议。

“采访手记”中记者对惨祸的成因等几个关键问题根据已掌握的信息给出自己的判断,要点:不认为当日的沙兰镇有什么山洪和泥石流,人们遭遇的东西简单明了,就是河水出槽:“洪水”规模与死亡人数严重不成比例,河道设施不合理,学校成为蓄水池。如果河道设施合理一点,既便洪水不能完全疏导,又何能在短时间内杀死100多个孩子?怀疑“二百年一遇的强降雨”说法但无法确认;对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数存疑。记者的综合判断认为“沙兰镇灾难出现之前的核心事实是当地下层官员的疏忽冷漠,事后的核心事实则是当地官方整体上的谎言蒙蔽。”

“采访手记”中也记述了“洪水过后的沙兰镇,跟我们去过的一些灾难现场一样,痛苦和愤怒过后,人们的精神一片茫然……失去孩子的父母仍旧悲伤不已,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亲属们已经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金钱利益上面,工心计算,溢于言表。这是灾难过后的典型场景……我们生活在处处模仿现代西方的城市里,可是村民们的亲戚还是巴尔扎克时代的亲戚……我决不想诋毁任何人。我只是记录,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伦理亲情,我们生活其间的现实生态。”

沙兰惨祸令我无法不联想起两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三岁幼女饿死太平世”的四川成都小女孩李思怡;想起三年前中秋夜前夕致死数十中学生的南京汤山投毒事件;想起十年前“孩子们不要动,让领导先走!”造成数百小学生惨死大火中的新疆克拉玛依惨案;想起十六年前同样的季节里惨死在长安街头开花子弹的攒射和六部口前坦克疯狂碾压下的年轻学子……这个将“人权”沦为猪的“生存权”的国度一再地以类似令人发指的悲剧证明了:一个不把人当人看、丝毫不尊重“人权”的无良政府根本保护不了它的任何国民,尤其是寄托着国家民族未来和希望、最需要保护的天真幼弱的孩子的“生存权”。

救救孩子!

2005.6.20.

《观察》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