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开工的疏密度受到许多因素的制约,如材料供应,天气状况,各种施工项目的衔接等。这就使工地对工人的需求量不是一个恒定值。为节约工资成本,工地的固定员工的数量只须适应经常性需要即可,急需人手时就开车到劳工市场上临时载几个工人回来。

劳工市场在纽约有许多。唐人街和法拉盛的就很盛况。前者以福州人为主,后者各省籍都有。(广东籍移民一般通过亲友介绍去找工作)。我们的工地大多远离这两个地方,就只能到附近几个以“西班牙鬼”为主的劳工市场去找。有趣的是,白人不必去劳工市场找工自不待言,可是就业途径不多,失业率很高的黑人却不去开辟自己的劳工市场。

那些被纽约的粤籍传统移民称之为“西班牙鬼”;又称之为“阿米狗”(西班牙语“朋友”的音译);见诸于记者们的文字时改为文明友善化的“阿米哥”的人,固然讲着西班牙语,但他们与同样讲西班牙语的白种西班牙人无论相貌还是体型都区别很大。他们大多是中南美洲土著印第安人和殖民者西班牙人的混血种并以印第安血统为主,有些甚至是纯粹的印第安人。只不过由于在欧洲殖民者几百年的强势同化之下(早期甚至有血腥屠杀),他们大多迷失了自己的历史文化。当标志着玛雅文化和阿兹特克文化的名城特诺蒂特兰毁灭于白种西班牙人的战火时,西班牙语就逐渐在这些国家占据了主导地位。印第安人凡是想要走出荒原在经济较发达地区找到谋生机会的都必须学会西班牙语,或者他们的祖辈已经在讲西班牙语。这个语言就已经成为他们的母语了。只是历尽艰难来到纽约劳工市场的这些“西班牙鬼”又得多学了一种语言-英语,哪怕是简单英语。我们这些老中就用“洋泾濱”英语和那些讲着蹩脚英语的“西班牙鬼”打交道,谈价钱和交代工作。

我起初开车到那些劳工市场时,一停下车就有几个甚至十几个“阿米哥”涌上来。车门打不开。或者收了几个人后,车门却被拉住关不上。求职的人远远多于工作机会,底层民众讨生活之不易由此可见一斑。后来我学乖了。把车停得远远的。走到“西班牙鬼”堆里去,物色好了人,再带他们走到我的车那里载他们回来。

看着这些与我们华人面貌相似的“西班牙鬼”少了许多心理障碍。有时觉得他们像是湘南粤北的乡民。他们比东南亚人,南洋群岛人更像我们汉族人。有历史学家考证说,美洲印第安人是东亚人在两三万年前从白令海峡移过去的,那时白令海峡有地峡连接着。这是否确实暂且不去探究,但他们除了类似亚洲人的面孔外,还有如我们汉族人的吃苦耐劳。在这点上东南亚人(越南人除外)和南洋人都应自愧不如。

这个工地上前前后后雇用过十几个“西班牙鬼”,记忆中只有一两个拿了工钱就跑路的。大多都是持之有恒。有的甚至干到工地结束。起初我对这些“西班牙鬼”的体力感到怀疑。因为他们个子太小,由此我们已经把他们改称为“西班牙仔”。这些身高大多只一米六上下的印第安人能干重活吗?然而我很快就释疑了。他们的重活承担力普遍强于高出他们十公分左右的华人员工。记忆中特别深刻的有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西班牙仔”。他或许看出我对他体力的疑惑甚至轻视,在搬动木地板时,华人托一捆,他也照样托一捆。华人上下跑几趟,他同样跑几趟。而在打地板时他表现出比华人更高的工作效率。我看着他们操作,悟出这除了勤劳外他个小还成为优势,在地上“打滚”比大个子容易些。就如举重运动同体重级别中矮个子占优势。轻量级举重世界冠军陈镜开身高也就只有一米五六。后来我了解到这个“西班牙仔”已经结婚。在危地马拉的家有妻子孩子。他自己在纽约拼命干活,住得拥挤如猪圈,而每个月都汇钱回去养家。由此我对他多了一层钦佩。别看他个子小,在家里照样是丈夫,父亲的角色,而他确实在时时履行自己的职责。看看美国有多少体格高大的非洲裔在毫无责任心地度日,就如在“闽江”中餐馆门前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们那样。

在另一个工地中我又切身体会到“西班牙仔”的吃苦耐劳。那个工地由于土质太软要打一种旋转桩。每条空心铁管桩长10英尺。这个工程包给一家打桩公司做。操纵打桩机的是一个白人,另有两个“西班牙仔”轮流担负把铁桩托到打桩的位置上。我看他们做得蛮顺当,每人轮流托了二十几条。想想自己年轻时也膂力过人,就去试一把。未曾想到我只托到第四条就感到十分吃力。勉强干完第五条就难以坚持了。看看那两个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能这样干一整天,不由心里对“西班牙鬼”刮目相看。

现今在纽约劳务市场上,没有合法身份的“西班牙鬼”们承担着许多重体力工作。除了建筑装修业,还大量承担的有庭院工,超市工,仓库工。在农场里也有许多“阿米哥”在劳作。他们辛勤的汗水浇灌着农作物。他们低微的薪资支撑着美国农场品的价廉物美。作为一介平民无意对美国“边界墙”的争论发表意见。但“阿米哥”的低犯罪率和高工作率应该得到尊重。可惜欧洲人的残忍入侵毁掉了本来可以在世界文明史上占一席之地的玛雅文明。要不,任由其发展,我们华人的远房堂兄弟-印第安人也许会让人类历史增添更多的辉煌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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