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落幕,结果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布什总统的赢,是相当稳定的多数,而非四年前那种有争议的险胜。这次的选举不仅事关美国,它也影响到未来四年国际政治的走向,甚至世界和平的安危。资才均属平庸的布什,因任期内美国遭受911恐怖主义的袭击,被时势造成英雄。敢于发动一场证据不足、动机不纯的先发制人战争。从而分裂了美国的社会,拉开了原本跟美国同仇敌忾的世界盟国之间的鸿沟。

选举前,欧洲各国的媒体所公布的民调显示绝大部分人都希望民主党克里获胜,然而事与愿违。如今面对事实,欧洲国家元首纷纷发出贺电。英国布莱尔首相和欧盟主席荷兰的总理向布什祝贺,“希望大西洋两岸的关系能加深和加强。”法国总统希拉克希望加强法美关系,强调国际事务应当协调同步。西班牙的新首相今年一上台就先把西班牙驻伊拉克的军队全部撤回,现在表示,希望能同美国有一种互相尊重对方的伙伴关系。波兰的元首希冀连任的布什能克服大洋两岸的困难。德国总统克勒尔则更爲友善地表示, 德国愿意是布什的“朋友与伙伴”,德国同美国拥有同样的“价值观和基本信念”,这种价值观和共同的利益将是大洋两岸合作的基石。看欧洲政治家的小心翼翼反应,就知道大家心头的滋味。

布什政府第一任期内最爲失策的是他那种非白即黑,非友即敌的外交政策(You are either with us or against us),这种超级大国强迫别人站队的方式,令大部分的盟国左右爲难。点名三个“邪恶国家”并爲铲除跟911攻击美国没有直接关联的伊拉克暴君萨达姆,而不经联合国授权就向伊拉克发动战争,这种单边主义使得美国在国际上十分孤立,掀起了不仅伊斯兰世界,甚至欧亚人民的反美情绪。最令人担忧的是欧洲许多坚定的民主自由国家由于对美国“霸道”的不满,转而寻求另外一个能制衡美国的力量。

中国近年来经济的发展和市场的扩展蒙蔽了西方国家的短视政客,他们竞相奔赴北京,以拿到高额的合同而沾沾自喜,愿意跟共産极权国家的党政军权力一把抓的头号独裁者平起平坐,并不警觉到中共的“反战”、“反美”和西方出于原则性的反对完全是两码事。欧盟已经逐渐显示出意欲进一步跟中共政权靠近,以制衡超级强国美国的势态。欧洲民间的反美情绪亦逐渐转向亲近有“悠久传统”的中土。近年来中共借粉饰太平和复兴传统文化的一些表面虚假工作来掩盖自己一向以来,轻贱人文、摧毁文化的土八路本质。这种把华夏文化当成廉价商品来向世人推销的做法,其实是对文化的亵渎,但有时却能造成市场效果,煽动西方人的思古幽情和对异国情调的向往。

48%的美国选民将票投给民主党的克里,并不表示他们完全认同民主党的理念,也不能说明他们认爲克里能将美国从伊拉克的泥泞中拖出来,或他能更好地处理经济、失业、医疗保险的问题。大城市和东西两岸的民衆选克里,因爲他们无法再忍受在布什的带领之下,美国传统的保守主义大行其道,也不能接受总统本人身上的那种浓缩简化了的、不能代表美国这个多元复杂文化的美国气质。

笔者仅从总统先生的“话语系统”切入,来说明人们的懊恼:布什出身于政治世家,毕业于耶鲁,但他志不在学养,他的才能表现在经商和从政。令人惊讶的是作爲世界第一大国之首的布什总统,平常所使用的语言十分简单贫乏,甚至当他在试图说服美国甚至世界民衆,萨达姆如何危险,如何“该打”的重要时刻,他的用词遣字也粗率简约得令人吃惊,难怪波士顿环球报(Boston Globe, 9/7/2002)的一篇文章警告他的这种“牛仔话语”会令人难以消受(‘Cowboy’ Talk May Hurt Bush Cause, Critics Say, 作者Charles M. Sennott)。当总统用“死活都要拿下”、“用烟把他们薰出来”说明他对塔利班恐怖分子的愤怒时,也许德州的农夫很解气,但牛津英语辞典的总编却觉得很困惑。

哈佛大学教授,前克林顿总统的讲稿撰写者Michael Waldman也认爲布什总统在向世界宣布将攻打伊拉克时,所使用的辞汇不够慎重。华盛顿的心理学家Renana Brooks指出总统先生善于用“空洞的语言”(Empty language),“否定性框架”(negative framework)和“自我化”(personalization)来加重现实情况的险恶,令听者産生恐惧,而接受他的部署和安排。笔者虽不苟同这种看法,但是却对布什总统喜欢用“好人”、“坏人”这类孩童用语感到困惑,如果是故意要引导听者“思维简单化”, 那麽也许还算是一种策略,但是这对英语文化实在造成了不良的影响。美国的媒体中现在也常常使用这种“儿语”,令人哭笑不得。

选民们这次积极参与投票,51% 的人把信任之票投给布什的原因令许多观察者感到意外,许多选民们认同布什总统的道德价值观:他反对同性结婚、反对堕胎、对干细胞的研究持保留态度;他个人的教徒形象和美满家庭的温馨画面(夫人劳拉和两个女儿给人一种街坊邻居的熟悉感);他身上的德州乡土气让美国中西部各州的平民大衆感到一种美利坚式的文化和精神认同。这种价值认同甚至超越了他们对经济问题、恐怖主义威胁甚至跟自身直接有关的教育和医疗保险问题的关切。这种价值取向可以说是美国人的爱国主义的一个核心部分,它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和信仰,不像中国那种民族主义情绪,一方面是党和“领导”强行洗脑的结果,一方面是传统士大夫的忠君或忠于社稷(但不忠于真理)的观念作祟;美国普通民衆这种真诚的珍惜、感恩并骄傲自己所拥有的自由、财富和权利是坚不可摧的力量。美国人远比欧洲人富有团结的精神,比亚洲人更爲慷慨而不自私。由于布什总统是一位战争总统,美国人民在此艰难的时刻,表现了他们的团队精神和爱国主义,他们愿意支援布什,走出伊拉克的困境。

《纽约时报》评大选结果,从共和党的胜利得出结论,美国人基本是保守的,美国是个中间偏右的国家。这是一种很平实的认知。笔者认爲从社会的包容性和多元化来看,美国是当之无愧地站在世界的最前列,一个开放、自由、公平,加上物资生活富裕丰盈的社会,却拥有注重道德价值、思想保守的民衆,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也许这是宗教的力量。对一个国家来说,这不是一大幸事麽?“中间偏右”,那麽今后美国的对华政策还是会有大国之风,不至于像许多欧洲国家那样姑息沈默,人权议题仍然将会在布什内阁的外交政策上占有分量,台湾的前途也并不只是中国内政的两岸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布什继续当家仍爲幸事。

——转自《观察》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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