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阵章程规定,民阵现阶段的行动原则是,和平理性非暴力。刚才有同仁提出要废除这一条。理由是早已过时,跟不上国内形势。其实,原来也有同仁提出来要废除这一条,理由是,人民有暴力革命的权利,有以暴抗暴的权利,不用暴力不可能推翻中共暴政等等。章程当然可以修改,但我不主张废除这一条,也就是说,我反对放弃和平理性非暴力原则。我的理由如下:

第一、我们坚持和平理性非暴力原则,是为了防止生灵涂炭,尽可能降低社会变革的代价。虽然短暂的、局部的、宫廷政变式的暴力革命的代价不一定比社会长痛的代价高,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战争发生,常常是难以控制的。多少人伤残死亡,多少年建设毁于一旦,仅仅从难民角度也是不可取的。一个小小的叙利亚出现数百万难民,中国一旦大乱,可能出现数千万乃至数亿的难民,到那个时候,什么人权生存权都谈不上了。这并不仅仅是中共的恐吓,而是历史和现实的真实写照。

第二、以暴抗暴,是你死我活,除极少数不怕死的勇士以外,大多数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参加暴力抗争。目前民众普遍对专制腐败很不满意,但远远没有形成要暴力推翻政府的气氛和条件。在中共高压下,大规模的非暴力抗争都难以形成,怎么组织大规模的暴力抗争?只有简易武器的民众难以同现代化的军队抗衡。全国性的暴力抗争难以形成,局部的暴力抗争,如果没有相当数量的军队参与,必然很快失败。而且,以暴抗暴,很难跳出“专制——革命——专制”的怪圈。因为暴力建立的政权,常常需要暴力来维持。虽然已经有暴力抗争建立民主政体的先例,但并非普遍情况。即使以暴易暴有可能比一暴到底好,但代价可能非常之高,人口锐减并非危言耸听。

第三、我们从来不否认人民有以暴抗暴和正当防卫的权利,有暴力革命的权利。事实上,当老百姓遭到暴力攻击时,一有机会,自然就会暴力反抗,不需要启发。个人的以暴抗暴同有组织的暴力革命毕竟不是一回事。我们不搞暴力革命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搞暴力是中共的长处,民运的短处。在当今时代,搞非暴力是民运的长处,中共的短处。我们扬长避短,争取民心,最终一定会胜利。

第四、我们并不盲目反对一切暴力革命,我们不反对别人去搞暴力革命,事实上我们也阻止不了别人去搞暴力革命,只不过我们自己绝不主动去搞暴力革命。我们注意到,海外高叫暴力革命的人,几十年来没有向中共发出一枪一炮。你有本事就学习汪精卫,炸几个高层贪官给我们看一看,让人们感到你是以身作则,言行一致的。或者,你像孙中山那样去组织武装起义,屡败屡战,直到胜利。我们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我们反对鼓动别人去送死,自己伺机当皇帝。我们要超越打江山坐江山的思想。

第五、有人认为,面对极权政府,非暴力抗争如同与虎谋皮,必然失败。这种观点特别值得商榷。首先,一个政权毕竟不等同于一个人或者一只虎。一个政权内部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派系。例如可以分为守旧派和改革派,强硬派和温和派等等。统治集团内部常常有争权夺利的激烈斗争。我们应该分化瓦解专制集团,争取开明派,打击保守派。其次,当今世界,和平抗争的成功例子已有很多,越来越多,怎么能够罔顾历史事实信口开河呢?而且,很多国家的政治变革,正是体制内的当权者在形式逼迫之下,做出顺应历史潮流之举。老有人批评说,这是对统治者报期望。其实,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是消极等待统治者自我转化。例如,做启蒙工作,揭露专制腐败,支持维权运动,救援异议人士等等。而且,一方面积极抗争,一方面分化统治集团,对统治者报期望,也没有错呀!希望中国大陆出一个戈尔巴乔夫或蒋经国,有错吗?此外,非暴力抗争,在中国也并非完全失败。不仅维权运动有成功的例子,在人权、法律和政治层面也有所收获。例如,中共在海内外、体制内外的巨大压力之下被迫将国家保障人权写入了宪法,废除了收容遣返制度和劳教制度。

第六、当今国际社会原则上是不会支持用暴力推翻一个政权的。宣扬暴力革命的人只在中文圈子叫,若在外语圈子叫,可能被当成恐怖分子。王炳章的《民运手册》中有暴力革命的内容,中共污蔑王炳章是恐怖分子,给救援工作带来极大困惑。即使国内有人搞暴力革命,海外也不宜高调喧嚷,要慎之又慎。

第七、民阵章程中已经明确写明,现阶段的行动原则是和平理性非暴力,没有说任何阶段任何情况下都坚持这个原则。当特殊情况发生了,当军队分裂了、当大规模暴力革命的局面已经形成了,我们绝不会用非暴力原则捆绑自己的手脚。

第八、非暴力反抗专制的异议人士,要么被关押,要么被流放,或者被软禁,被监视居住,被旅游,被喝茶,但高叫暴力革命的一些人士,居然可以自由进出中国。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位人士因为投身暴力革命被关押或流放。这些现象值得我们冷静分析。我们不能因为有人高叫暴力革命,就跟着高叫暴力革命,被中共趁机贴上“恐怖分子”的标签,被国际社会孤立。

第九、有人说,和平理性非暴力是做给统治者看的,没有半点用处。其实,和平抗争当然要让统治者看,旨在分化统治集团,但更重要的,是做给人民看的,做给媒体和国际社会看的,旨在争取民心,争取国际支持。也就是说,非暴力抗争决不仅仅是依赖于用道义感化或者理性地说服统治者,而是启蒙和发动民众,争取广泛支持。非暴力抗争同暴力抗争一样,也是力量的显示和较量。只不过非暴力抗争不以打败和消灭对方为目的,而是号召人民拒绝与统治者合作,瓦解统治者的权力基础,迫使统治者让步。所谓民变兵变政变,其基础在于民变。民变的基础是启蒙工作和非暴力抗争。参与民众越多,抗争力量越强,兵变和政变的可能性就越大,即非暴力革命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第十、把和平理性非暴力抗争说成是帮中共维稳,是中共特务和线人的行径,甚至说是中共的主张和策划,这都是无稽之谈。动辄乱抓特务者,或是对民主运动了解不深;或是心胸狭窄本质败坏为了打击异己;或是监狱后遗症,怀疑一切;或是走极端;或是中共有意挑唆。这非常危险!法国大革命后期,越来越极端,越极端越占上风,许多相对理性温和的革命领袖被送上断头台。坚持和平理性非暴力抗争,就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也就不害怕特务,不必乱抓特务。即使是特务,也要敢于为我所用。我们要树立非暴力抗争最后必胜的信心。这才是极为重要的。

2017年5月13日

(在民阵第12届代表大会上的发言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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