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到了,南京如同火炉。人们吃力地走在十字街头。这不是水浒里孙二娘卖人肉包子的十字街,而是位处南京东北郊区城乡结合部的十字街,街道稍显凌乱,带有很多农村乡镇的特点,到处是摊子和店铺。虽然是炎夏中午,摊主们,店主们个个脑门冒着油汗,满脸枯黑颜色,仍然认真地看管自己的摊铺,期待着他们渴望的交易,疲惫不堪是他们的共有神情。

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有个卖鸡子的摊子。半米高不到的铁丝笼子,分成两层,每层装有十多只鸡子。无论哪天中午,路过的时候,铁丝笼子里都装着鸡子,气息奄奄。它们拥挤在一起,张着嘴,一付无法喘气的样子,连叫喊的气力也丧失了,痛苦地等待生命的终点。

好几次,我们久立十字街头,望着鸡笼子,想到我们苦难的同胞。我们的同胞,很多人的生活空间和遭遇,和这鸡笼子里的有什么两样呢?有时,我们内心苦笑,悄悄告诉自己,我们的很多国民和我们自己,命运就是这个鸡笼子里鸡子的命运——拥挤的狭小的生存空间和任人宰割的坐以待毙的生命终局。

看看那些数以百计的被倒塌的校舍和厕所砸死的小学生吧,难道他们的命运不是这种鸡笼子里的民运吗?本来应该用来修缮校舍和相关设施的款项,被当道者吃了,喝了,嫖了,最后小学生们整天拥挤在破旧的教室里,涌进年久失修的厕所了,结果倒塌和死亡扑面而来,学生们平时念念不忘的官长老师校长等等,将世界史根本无法找到类似的悲惨命运加到了他们的头上。

看看吧那些棚户里的居民吧。他们终年勤劳,节省每一个硬币,住在低矮的,狭小的,几乎是黑糊糊的屋子里,努力守法,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行为侵犯他人的空间和利益,他们大多是城市平民,外来的农村打工族。这两个群体干最劳累的,最肮脏的活,付出了无数汗水,进出自己的家门还要低着头颅,病了一般舍不得掏钱去看医生。最后由于常年的劳累疾病而过早地衰老,过早地死亡。他们从来不知道宫殿酒店的宽敞和豪华,拥挤的生存空间和居住空间,是他们一生所遇到的主要景观。

看看上下班时候,我们大陆所有的公交车吧。几乎是所有车子,呼哧呼哧吃力地爬行,车上挤满了因为拼命谋生而丧失了优雅的人群,到处都是柴油汽油的味道,加上人们的汗臭,形成了中国特色的臭烘烘的气氛,人们象沙丁鱼一样,一个挤着一个,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小偷有机会了,流氓有机会了,所有平时无法体验人类“温暖”的人有机会了。公交车上,老人小孩年轻的女子,个个眉头紧锁,满脸痛苦的表情,时常加上钱包或手机被偷后的唉声叹气和胡乱叫骂。很多人满脸无奈,望着车下马路上的轿车,那些很多挂公家牌照的名牌轿车,开着空调,满街除了司机要么仅有一个坐客,要么是一个官员摸样的人外加上一个美女。在美国任何公务员都不得使用公车为私人服务,公车只能从办公地开出,私人上下班是绝对不可以使用公车的。可是大陆中国,每年二千六百多亿元人民币的开支,用于公车的购买保养维护之上,而这些公车多半时间被用来处理私人事务,或者从事官僚主义的事务,上下班,接二奶,送太太购物,送孩子上学,直奔酒店歌厅,去找妓女等等。这些公车的空间本来因该是国民的空间,购买公车的费用本来可以用来增加公交的空间。但是中国特色就决定了公车私人化,公交沙丁化。这里的国民,和鸡笼子里的鸡子,命运有多少不同呢?

看看大学生的宿舍吧。大陆多数大学生是八个人住一个房间。每个人一个床铺。每个床铺一年的平均价格是一千四百元左右。就是说一般二十四平米的校舍,一年的总租金是一万一千二百左右。那些学生公寓,大多没有很好的取暖和冷风系统,施舍是很糟糕的。一到夏天学生们怨声载道,抱怨炎热,拥挤,无法有效地学习。那么干什么去呢?就去上网,就泡吧,甚至去酒店坐台。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自己空间的自由和外在的环境,没有给他们享受讨价还价的权利,他们象鸡笼子里的鸡子一样,听任别人安排他们的命运。应有的生存空间消失了,学生们就被迫走向不知所措的方向,随波而逐流听任本能和潮流的驱使,朝危险的道上滑行。

看看官场上的拥挤吧。无论什么级别的单位,中央的,地方的,乡镇的,企业的,事业的,军警的,等等,都挤满了吞食财政开支的人,就是说挤满了依靠人民纳税来养活的人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桌子,椅子,电话,手机,很多人还要由财政来配备车子,私下他们还要偷盗国库,用贪污或者受贿得来赃款,养活自己的私人打手,情人小密,七姑八姨。因为官场拥挤了太多的人员,权力不受制约,而可供分享的资源是有限的。所以相互间的尔虞我诈,恃强凌弱,一天也没有停止过。表层上看,这些有权有钱的人物,非常自由,可以为所欲为。深层上,他们没有自由。他们必须服从专制制度的规则,即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虾子吃淤泥。不服从这样的秩序,他们立刻就连容身的地方也没有。那些级别较低的人物,只有接受权势更大者的安排和裁决,就象那鸡笼子里的鸡子,没有自主的权利。当他们的上司还能够容忍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国民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仆”,但是一旦自己的靠山不够强大,或者自己在权利斗争的疆场上技不如人,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陈希同成克杰刘涌等人的命运。他们也是鸡笼子王国的受害者。+

鸡笼子王国里,最难过的的群体莫过于囚犯群体了。看守所,监狱,还有以前的收容所,遣送站等等,不光物理空间狭小无比,权利空间更加狭小。集训的时候,往往一张床铺的位置,要睡三个囚犯,翻身的机会都很少有。人们象猪狗一样遭到赶来赶去,蹲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吃饭,集中在操场上或者大厅里接受洗脑,或者集体观看示众式的殴打虐待。炎夏拥挤的房间,每个人甚至只要两平米不到的空间,工地上象蒸笼一样,热的人痛不欲生。甚至在长江边上的很多监狱,时常还缺少足够的水,囚犯们没有争取改善生活环境和劳动环境的机会,尽管法律条文上容许他们享有建议,申告的权利,但是实际上,如果你不使用这些权利,你可能还要好过点,一旦某个囚犯行使了这些权利,那么等待他的是报复和刁难。最后大家害怕了,就只得乖乖地接受鸡笼子王国的惯例——任凭他人的摆布和裁决。目前王炳章,秦永敏,刘延兵,颜钧等,很多法轮功信徒以及其他自由宗教运动的信徒等,很多只因为一点小小过犯被劳教的国民等,都还在这样的鸡笼子里受苦受难。

中华人民共和国,实质上是个鸡笼子王国。这个国家的特权群体,占有或垄断了社会的大部分资源和分配的决策权利,垄断了多数居住房屋的建造发包的支配权,迫使国民拥挤很小的生存空间,正如我们经常见到的,拥挤在小摊贩,小店铺,小餐饮,小修理,小商业等市场有限的行业,拥挤在破旧的肮脏的狭小的房子或棚户里。这样的王国,将国民降低到纯粹动物的状态。

在这条拥挤的谋生的道路上,每天都有大量的国民坐在自己的摊子前发呆,因为他们的商业空间已经受到特权群体和大工商业的挤压,没有生存余地了。

在那些拥挤的住房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国民无奈地苟延残喘,无可奈何地等待别人安排好的命运的裁决—对于城市贫民,如何使用仅有的一点钱,以便自己免于饿死;对于进城农民,是继续留在城市挣扎,还是回到故乡受穷。

鸡笼子里的国民痛苦异常,不改造这样的鸡笼子,国民永无出头之日,中华永无复兴的希望!

杨天水于南京

《杨天水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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