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劼小说《中南海的最后斗争》

李劼先生的小说《中南海最后的斗争》(以下简称《斗争》),没动手写作之前听他讲过构思,不到两个月工夫就交出一叠厚厚的书稿。我一口气读完书稿——这至少证明此书颇有可读性——,忍不住立刻推荐给何频。明镜出版社于8月下旬正式推出。书稿原名《中国飞弹》,何频说不好,别人会误以为是本军事书,于是改成现在的书名。

《斗争》是一部政治幻想小说,全书共30章,425页。它讲的是,在中国进入21世纪之后,两个分别代表不同选择的中共第四代领导人进入决策核心:一个是民主派、改革派;一个是独裁派、法西斯派。前者努力推动政治改革,召开国民议会,实现多党和平竞争,建立民主联邦中国;后者则假借爱国主义的堂皇旗帜,发起一场军事政变,妄图把中国推入法西斯独裁的大一统中央帝国。两派势力明争暗斗,同时还处心积虑地要占有对核武器的最高控制权。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改革派领袖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彻底击败了法西斯派;而法西斯派领袖则在最终灭亡的同时,向支持中国民主改革的美国发射出充满个人复仇欲望的中国飞弹,使美国遭受到一次沈重的核打击。

读《斗争》,读者很容易把中国的政治现实对号入座。譬如,作者笔下的中共总书记,平庸无能,到处作秀,遇事机会主义。还有那个铁腕总理,其实只是个能干的经济专家,谁在台上都会用他,但他却不可能主宰中国。这令人联想到江泽民和朱镕基。作者着墨最多的人物是中央办公听主任郑庆山。此人多谋善断,实际上是改革派的灵魂。要是没有郑庆山,那个总书记恐怕一天也坐不稳。但总书记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所以郑庆山只好把推动政治改革的大业托付给第四代领导人。这个郑庆山会使人想到曾庆红。还有那位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不能不使人想到李鹏。至于书中的其他人物,包括两个中共第四代代表人物,倒没有让我引起什么联想。

我对中共上层缺少感性的了解,不知作者笔下的人物及其相互关系和当今中共领导人以及现实政治格局究竟有几分相似。也许有读者会把它看作影射。不过,我宁肯把它看作虚构。但即便是虚构,《斗争》也和当今中国政治现实有着紧密的关联。它描写到的一些重大问题和脉络,无疑是现实的、真实的。中国的改革已经进行了20年,但改革的最终路向至今尚未明确。尤其是“六四”后的这10年,中国始终在进入人类文明主流和退回极端专制二者之间徘徊。这一段徘徊之路不可能太长。它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决定性的选择就在面前,非此即彼。

江泽民像勃列日涅夫一样平庸,但很难有勃列日涅夫那般幸运。当年的苏联是个停滞的社会,好比一辆不行进的汽车。你可以端坐驾驶席,让马达哄哄作响,把方向盘转来转去,做出一副指挥若定的姿态。反正车子根本没动,车轮只在原地空转。如今的中国却不然。它是个动态中的社会、变化中的社会。好比一辆不断行进的汽车,路途坎坷,偏偏司机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开到哪里去。这两年的事实证明,江泽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他只知道一味地打吗啡针、服止痛药,能压住一天算一天。如此说来,《中南海最后的斗争》或许果真为期不远。

作者对中国的政治现实和政治文化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小说中写到中共强硬派如何煽动、利用极端民族主义反人权、反民主;写到中美关系、中日关系和台海两岸关系;写到南方中国和北方中国的区别;写到上海和北京的不同的政治蕴涵;等等。当作者向我介绍他的构思时,“5.8”反美示威还没发生,两国论还没提出,可见作者敏锐的政治预感。

政治预言可以有两种命运:一是自我实现,一是自我否定。由于你预言在未来人们将如何行事,他们的行为将引出何种后果,这就给予当事人一种暗示、一种鼓励;于是,他们就果真去那样行事,从而果真引出预言的后果——这是自我实现。或者反过来,预言成为警告、成为殷鉴,当事人为了避免预言的后果出现,修正了自己的行动计划——这是自我否定。《斗争》具有政治预言的性质,不同的读者可以从中引出不同的启示。

不过话又说回来,《斗争》毕竟是小说。我希望读者首先还是把它当做小说来读。如果你把这本书当真实,你会发现它有太多的虚构;如果你把它当虚构,你会发现它包含有太多的真实。

【附注】李劼:学者、作家;原任教于上海华东师大,现居纽约;在国内有《李劼文集》5卷本等多种著作问世。

1999年9月9日

《胡平文库》读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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