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景祥相识很久了,我俩和一些网友,是一群可以称为“自由左派”的网络思想者,在网络上大家思想有相近之处,但也因为某种差异而没有抱成一个明确的群体。所谓自由左派(我的鲁迅左派便属此类),是将民主与社会主义结合,自由、民主、正义与平等结合;在梳理社会主义运动史上,将苏式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并列地批判继承。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旗帜:民主社会主义。我与景祥的关系也是相近又有差异的关系。我以马克思主义为社会主义运动正宗和主潮,景祥强调伯恩施坦修正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区别,而以后者为他的继承谱系。我们在网络论坛几次交流,同异明显,终是各行其是。

今年春节前,景祥忽然说来南京看我,我当然很高兴,他也如约前来。我想,我们又要谈民主社会主义的正宗是马克思还是伯恩施坦的问题了。二月四日上午,景祥从扬州来南京,从火车站坐13路车,到莫愁湖站下;我也坐了两站路的公交车,我们在莫愁湖站台上相见,彼此虽是初次现实中见面,一看便知是对方。与我在网上看到的照片一样,与我年纪相仿,他方脸平头,身材高大过一点八米,而体格魁梧匀称。我一米七不到,瘦弱书生,我们俩走在一起,正是天设地造,十分般配,只是天地委屈我了。一见面问他这次来南京除了见我还有什么事,他说专门来找我,我便抱歉地解释说,我家太小,我们到夫子庙找个地方聊聊。坐车到夫子庙,我引他到南京名店“回味”鸭血粉丝汤分店,请他吃鸭血粉丝汤,正是中饭时间,又各人加了一碗咖喱炒饭。结果发现,他没有完成任务,我的饭量比他大。后来到秦淮河畔茶社,一壶雨花茶一碟葵花籽招待他,边吃边聊,窗外便是美丽的秦淮河。

这次见面,我们当然又争论起了马克思与伯恩施坦谁是民主社会主义正统问题,两人返根溯源,回顾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至今来的国际社会主义运动史,期待说服对方,终感还是各行其是的结局,便索性不争论了,谈点别的。景祥便谈起了“工友服务中心”。作为左派,社会主义者,社会解放是我们的宗旨,而劳工阶级解放又是社会解放的最重要的一个内容。我局限在大学校园里,但也在一些文章中表达对劳工阶级解放的热情。在介绍韩国的劳工阶级解放之路文中,我非常激动地描述了由于小裁缝全泰壹的自焚,激起了韩国大学生自发到工厂打工,启发阶级觉悟,引发劳工运动的情形。但我毕竟只是身在学府,而景祥已经到工人中去了,在广州创办了一家工友服务中心,为劳工阶级解放做着实事,这是以前我通过网络与他交往所不知道的。他介绍了广州工友服务中心的创办情况,给我看了一本影集,是工友服务中心活动的照片,有景祥在上课,有教师在教唱歌,有我深感亲切的劳工们的学习、唱歌、演出……。我对景祥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在为我们理想的奋斗中,他的到劳工中实践,是我向往的,也是左翼人士应该下大力气做的。工友服务中心为工友提供各种服务全部免费,只靠社会捐款。景祥此时说明来意,我贫贱文人,囊中羞涩,只能表示遗憾。我说可否在南京创办工友服务中心,他说有此想法,我说那我可以无报酬参加一切活动,我是教师,给工友们讲解劳工阶级解放之路,也可以教他们写作等。下午三点多,他要回扬州了,我送上1路车,车走了,我好久不愿离去。

景祥的家在扬州,他是一个人到广州的,这次他是回扬州度春节,特地来看我的,也抱着我能捐款的想法。我感谢他来南京看我,也知晓并敬佩他创办工友服务中心的活动。我虽因贫困没能捐款,却感到他的事业正是我的事业,“工友服务中心”是“我们”的。我希望他能早点来南京,也办个工友服务中心,我便更能为我们的工友服务中心做实事了,作为一个左翼知识分子,社会主义者,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有意义的呢?

最近,景祥寄来了他们的近期《工作简报》,我很高兴地看了,我们的工友服务中心在发展,我们的左翼事业也充满希望。正如景祥所说:我们所追求的社会主义,它是民主的社会形式。它并不反对私人拥有财产,并用这些财产谋取利润。它反对的只是资本相对于劳动的特权。它明确宣言:人类的发展在现阶段不能缺少资本和利润。社会主义追求劳动和资本的平等,即在政治、社会和经济诸方面的平等,和为了实现上述平等而应有的分配的公正。社会主义允许资本享有权利,正如要求劳动享有权利一样;但是反对资本成为权力,也反对权力成为资本!

工友服务中心告诉中国苦难的劳工:我们没有理由自卑,我们更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对我们自己说:够了,我们已经自卑得太久!一切我们创造,我们没有欠过谁的。我们创造价值的过程,为何不能提出我们的安排?我们创造价值的成果,分配时为何只能听任他人赏赐?我们何不自强,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发出这样的信念:企业虽然不是我们开的,但是我们不是生产的奴隶,不是劳动的工具。我们其实是生产的主人,我们其实是产品的主人!所以产品的生产和分配不能只由他人说了算,我们必须要有发言权!我们不能再听任自己的薪水被肆意的克扣,我们不能再听任劳动者的权益被肆意地践踏!我们呼吁法律的保护,我们也决意在法的精神下自我保卫!我们坚信,每个人之间的互助带给我们的是强大的力量,我们每个劳动者需要这强大的力量,去提升我们的信心,来捍卫自己的权益。

我们的工友服务中心提供中国劳工“法律咨询、法律讲座、文化活动、各种讲座”等服务内容,“所有服务和活动免费”。并且,从2004年11月开始,广州工友服务中心与番禺打工族服务部合作,推出了“工友合唱团”活动,自给工友讲授音乐知识和歌唱技术,教唱鼓舞工人阶级的劲歌。请看这份工友服务中心最近课程表:分上午、下午、晚上:星期日,书报电视开放、各类讲座培训、主题联谊晚会;星期一,休息、休息、生活工作技能培训;星期二,书报电视开放、书报电视开放、读书写作沙龙;星期三,书报电视开放、书报电视开放、工友艺术团活动;星期四,书报电视开放、书报电视开放、新女性趣味讲座;星期五,书报电视开放、书报电视开放、工友同乡联谊;星期六,书报电视开放、表演节目排练、公民社会讲座。

景祥现在是他一手创办的广州工友服务中心总干事。作者光明在一篇《记我第一次来工友服务中心》中写到了他第一次到迁到石溪新址的广州工友服务中心见到景祥的情形。景祥在回答他的“所有服务和活动免费”的可能性时说:“我就知道你有这个疑问!我就告诉你吧,工友服务中心虽是我创建的,但是,它是在很多很多关爱劳工、关爱社会进步的人士的支持下建立和生存的!它的经费现在全部来自一些学者、律师、白领人士的个人捐助!这些学者、律师、白领人士和我建立这个机构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变当前我们劳动工人社会地位低下,权益很难得到保障的状况,从根本上提升劳工的社会地位。当然,这些学者、律师、白领人士的财力毕竟有限,所以我们有很多活动、很多工作无法更为有效的开展,我们常常感到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周围很多工厂的工友还不了解我们机构个性质和服务内容,我们由于经费奇缺,想印一点宣传品对他们宣传都囊中羞涩;我们这里很多最起码的设施都缺乏,你看,这些书架、书柜和厅中的会议桌都是我自己胡乱打的。大家的钱来之不易,所以要尽量地省,这样就可能多帮助一位工友。我也很难说工友服务中心能不能长期生存下去,不过我们从工友服务中心打算成立之时起,就抱着‘死而后已’的想法,只要工友服务中心还有可能生存一天,就要为社会进步,为社会公正努力不停!”

近期广州工友服务中心《工作简报》说:迁入石溪新址工作以后,工友服务中心不久即投入法律咨询、工伤工友医院探访工作。机构印制了两千份的宣传资料,由机构干事和义工四处散发,宣传本机构的使命和工作内容,呼吁劳工经常性地与本机构接触。3月中旬开始,总干事景祥和干事唐华、黄超以及义工李支菊、宾艳芳等人走进医院,向医院中的工伤工友派发宣传资料、名片,讲述与工伤相关的法律,引导工伤工友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法定权益。广大工友对于广东出现这样敢于维护他们尊严与权益的且不收取任何费用的机构,先是不信,继而将信将疑,工友们普遍认为,现在哪儿会有帮你办事不要钱的好事!众干事并不气馁,景祥总干事对其他干事和义工们说:“工友们越是对社会绝望,社会就越需要我们!”一开始只有很少的工友来咨询,机构所有干事就非常热情地接待,不厌其详地讲解,在使来访者十分满意的基础上,解释本机构成立的缘由和它的使命,并请来访者回去向身边的工友现身说法,打消工友们心中的困惑和疑虑。至4月中旬,每天来本机构咨询、活动的人数已由每天的一两人增加至数十人,并且人数的增加势头还在继续。活动场所已经有时候显得狭小。

广州工友活动中心不但越来越引起社会的支持,也引起国际左翼人士的关注。2005年3月7~8日,景祥应邀参加了由英国住广州领事馆主办的“NPO、NGO能力建设研讨会”,研讨会上,来自苏格兰的约翰?费格逊先生全面介绍了苏格兰的NPO、NGO现状。景祥参与了讨论,并有幸请教了约翰?费格逊先生一些他所关心的问题。4月5日下午,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副总领事谢汉伟先生来广州工友服务中心访问。景祥向客人介绍了机构的现状,并表示本机构愿意加强国际交流,并请谢汉伟先生向国际友人和相关国际机构介绍工友服务中心。整个访问过程十分愉快。

目前,我只是通过与景祥个人的“同志”友谊,与广州的工友服务中心保持一种联系,但在我,从在南京见到他听到他介绍的那一天起,“工友服务中心”就是景祥及他的在广州的战友们和我共同的事业了。我祝愿我们的工友服务中心事业在广州发展顺利,不断取得更大的成绩。我更企盼工友服务中心能在南京,乃至全国到处开花结果。最后也希望引起更多的左翼志士和进步人士来关注和支持中国劳工阶级解放事业,关注我们的工友服务中心!

2005-04-24,于南京

《槟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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