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庙短篇小说(37)

原创 2017-11-15 老虎庙 知无知

《恋爱史诗》

说北京有个四季青乡你也许不知道;要说四季青人民公社,不但北京人知道,全国人也都知道,甚至外国的总统也有知道的。因为毛主席动不动就来这里一下,然后就有历史记载了。也有大头头来四季青视察,比如朱德,比如陈毅,不过官不比毛主席的大,就鲜有记载。
21世纪开始的那天,时髦的叫它千禧之年,她也来了一趟四季青,她来当然不被记载,现在我来记一下……
四季青现在全是高楼,已经划为市区。还遗留一二处老房,还像是乡下的模样儿,老房的西头有半截墙围的一院房,房里地中央立一口木笼。笼是大圆木钉起来的,就像是古代的囚车,囚车里坐着个半大老汉。老汉头发遮脸,衣衫烂脏,还臭,嘴里嘟嘟囔囔着——吃葡萄不吐西瓜皮儿……俺中彩了!吃葡萄要吐西瓜皮儿,俺中彩票了!村里孩子纠正他多次:是葡萄皮儿,不是西瓜皮儿。他依旧念西瓜皮儿。
她来看他。村里人说她是他的媳妇,村里人也有说她是他的姐姐……其实她就是他的大学同学,苏州人。她为什么就那么年轻?其实她和他同龄,只是他给脏弄的。她是把他委托给村里一家壮劳看护。传说要看养至少一年,谁都不信,那得多少银子侍侯。
往下看,后来你就知道了……

第一章
他看上了她是他的人生第一次,所以……

他看上她是在大学第一年来校报到那天。
他第一眼看到了她的好身材,咋形容她的身材,让我费了半天心思。说她西施——俗啦!说她漂亮——辞穷不是?说她气质好——附庸风雅!好了,她的好身材的好我已经交代完了,下面说事儿。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追她了。他追她,没有想到要结婚,也没有想到她也像他对她说的那样说一句“我爱你!”他就是想和她到一起,哪怕每时每刻。闻她身上的体香,看她脸上的毫毛。冬天看她的如玉小手,纤纤细细,柔柔弱弱,灵灵巧巧;夏天就看她凉鞋里呲出的一排排玉珠趾尖儿,整齐着,依次大小,白白嫩嫩,很是干净。只有一次是他建议她把脚指甲上的深色儿换了原色,现在她的脚趾就不俗,粉粉的,晶莹透亮的,指甲的形状也很乖巧,没有烂样儿,十分性感。
也只有这一次,她对他稍稍有了好言好语:“你人挺好,可是我不想分心……”
那话让他琢磨了一个学期。是说我人好,暂时不谈其它,那以后再谈吗?他宁愿这样认为。他就这样认为了一个学期。放暑假前,他找她说:“你回家吗?”她家在苏州。她回道:“嗯。”他紧问道:“咱俩……”她说:“现在即便是谈恋爱,也得有经济基础,我们还都上学,还要靠父母。”
他一听大喜。这岂不是一种表态!
那个暑假他决定不回家了,他家在山东乡下。他留在北京打工。先是到航天桥一旁的一家湖北菜馆洗碟子,三天挣了四十五元。算了一下,一个暑期还挣不到一千。第四天他辞了工,去了一家医院的锅炉房运煤炭。锅炉房钱给的不少。可是他看见了自己手指甲缝里眼见得一天天积累起的黑垢,他就有了心虚。这让她看见如何是好?他就去了一户人家做家教。孩子动不动要说他口音太过,还变着法子学他的口音——赚钱啦,赚钱啦,我左手一只诺基亚,右手一只摩托罗拉……他决定忍了。
暑假转眼要结束。这个暑假他挣了一千五百元。
开学前他去首都机场接她,她从扬州飞来。一路上心里直佩服她有钱,上学也坐飞机。
站在机场入口,他手里拿着鲜花,旁边的北京小痞子就咧咧他:“丫你还送花哪,俗,一看就是来自祖国边陲,书读傻嘞!”
她从机场出口鲜亮出场,他惊呆了!他把花悄悄搁在一旁地上,没有敢上前。她的身边跟了一男生,像是本校大四的一个面孔……
回到学校,他见了她。他装傻,好象他压狠儿就没去过机场。
“这个暑假我发了小财呢,你知道是多少吗?”他说。也只有想到那1500元时,他才窃窃地喜了一下。
“多少?我猜不到。”她看来是想知道。他刚想告诉她,她忙堵了他的话,“咱们不行……我有了他,他也是苏州的,又是咱校大四的。”
他忿忿不平,这个世道太不公平,我辛苦着,最终没我什么事儿!他约她晚上去学校教学楼后边等他,说告别可以,他想确认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这才算数。她答应了他。
晚上她来了,他也来了。
“你知道我为你暑假在干什么?”他说。
“我知道你留在北京打工……留着它,钱很有用。做什么都可以的。”她温柔地说。
“可是你说现在即使谈恋爱,也得有经济基础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
“所以你留在了北京。可是我还说了我们还都上学,还要靠父母,我就在靠父母啊。”
他气愤不过,眼前闪现的都是大四那男生。“那咱俩还是好朋友吗?还可以往来吗?”
“怎么不可以呢,和以前一样。”她肯定的说。
“如何证明,你说?”
她傻了眼了,事情原来这样麻烦。好象很难结束这个还没有开始的事情。“你说……”
他猛地扑上去抱紧了她,让她不能有任何喘息和试图反对的意思表达。她就实在没有力量了。他的手就从她的领口伸进了她的胸口,他大声地喘息着,感觉她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就忘情地在黑暗里大把抓挠着她的酥胸,他就觉得他的手要和她的肉体融化一起。
结束的时候,她并没有强烈的不满,只是整理衣衫。最后小声地说:“我们完了。”还是那么温柔。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教学楼后,心想:“我可不是要的这个啊!”

第二章
他明白自己有几个分量,所以他发了狠心……

他学习还是不错的。因此很受同学青睐,尤其是女生。叫他“点拨大师”。有了疑难问他一声是几?他说是一,那边顿时大悟;那边问一声是白是黑,他说是绿,那边就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想不到啊,我怎么就如此的笨啊?
他会了写诗,写很美的诗句。用很多朦胧的句法叫人深感莫测,小女生就都赞叹他的深刻的脑门儿。
他还在打工,是在晚间为出版社打稿件。打一千字五十元钱。他连续打了两年,过手书稿不下二十部,错误率压在了2%以内。有时还兼代校对,校对挣钱虽少些,但他会积累……
他在两年的时间里与三四个女生谈过爱慕。最终未果。在和她们一起的时候,请吃请喝请看电影,全是他负担费用。看起来钱好象花也花不完。他却清楚,自己的钱是挣着花着少着,他还要惦记着往老家寄。
他还像似恋爱培训班,付出的是男性角色的师资,其实就是道具。他教女生们如何从男生的花言巧语背后发现虚伪,发现邪恶和发现用心叵测;教女生如何应对在公车上打击在女生身后刷糨糊的那些家伙,也教女生体会地铁里如何分辨来自男人的过分体肤之亲与真心爱你的微妙差异,如何区分可以放对方一码呢还是毫不留情地打击进犯者,给予重拳,或者干脆给他挡里一腿。他的培训是一个一个进行的,后来她们就都有了自己的男友……最后一个女生现在还没有毕业,是他的现任。这个女生也教他了许多如何交女,如何识辨真心和假心,如何对班上的女生欲擒故纵,放长线钓美人鱼,如何不要痴呆地站女生宿舍后花园里听女生在宿舍纵情欢笑而不误会那是针对自己的勾引,如何识别女生的悄声细语便是女生焦急时的难耐,便是欲望连天时分的女生向你的示爱……
最后这个女生教授他的是一部《误会学》。让他听得不是滋味儿。他宁可误会,宁可对天下多情。却很难接受如何让爱情含有丝毫的怀疑于其中。
“那你是说……我们的关系,也得……”他望着新任女友有点儿困惑。
“……”她没再说什么。
“你是说,你的和我就是一部误会学……你在含沙射影?我们根本没那事儿?”
她惊诧着,像是惹了祸的孩子。“你为什么说到我呢?”
“为什么不说到你呢?”他心里就说——下面你是不是要说:“你人挺好,可是我不想分心……”你是不是要说:“现在即便是谈恋爱,也得有经济基础,我们还都上学,还要靠父母。”他就问她:“你也要说经济基础的重要性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你真聪明!”她欣喜万分。
这个寒假他去给锅炉房搬煤了。这个活路价钱看涨,因为是冬季,锅炉房是买方市场。他现在认定了女人都是要钱的,没有钱就没有爱情,而并不在乎你的手指头的指甲盖里有没有黑色。他一边陶醉在运煤炭的“艺术行为”里乐不思蜀,一边诅咒小说里对爱情的描述全然误人子弟。他要推荐人民代表在下一个提案里写进《误会学》作为大学辅助教材,并且降低读这门学问的年龄段,大学要有,中学要有,最好小学就有,从娃娃抓起。那样社会将安定,人民将安乐,国家富强!真乃小处也有家国事——情爱之事,匹夫有责!
这个寒假结束的时候,他拿不准主意了,他怀揣着搬煤所得的三千元人民币,站在他的后任女友宿舍外头打电话:“这次我发了,信不?”
“当然信,你一直就很有钱呢,”电话那头在说,诺基亚手机就是好,让女生的声音美妙无比。那晚上他们就去了三里屯酒吧街,出租车单程就花掉45元,回来时已经半夜,他喝高了,醉晕晕着。是她从她兜取钱付了车钱。他们去了圆明园墙外头的草地上……
“我现在不是有经济基础了么?”没有人和他说话,她背对着他在看天空里并不存在的星星。他好象一只甲壳虫,艰苦地挪着,压在她的身上。他糊涂着,脑子不清楚,却清楚着她的气息,他是嗅着她的异性体味儿,感觉着她的肌肤之柔,就持续不能歇息地全方位地摸索她的全部。
“误会……误会,我们是不是误,误……会……呢……”他笨拙地扯去自己的裤带,鸡巴已经硬到不能打弯儿,几番掰弄不成,气煞他!干脆,猛地用双手把裤子全部褪掉。他那强根儿就像宝塔似的直冲天立了。
“喜欢我吗?”
“舒服好了吗?”
“还想要吗?”
“你怎么不言语呢……”
其实她那以后再也没有言语,后来他们就相拥睡在草地上……
第二天,是鸟儿把他叫醒。他的身上盖着女生的大衣,他从地上望天空,天光很亮,有些眩目。他想了一个时辰才记起他揣着三千元去了酒吧……他就去摸口袋,空的。
“嘿嘿,她给我存着了……”他很安心。
他的本期女生培训班断了生源,他几乎找不到那个最后的毕业生——那个让他干得痛快,和着酒意的女家伙。他很知足,很满意,因为他知道她报答了他,和奖赏差不多。

第三章
他中了头彩就有了很多的经济基础,他就……

他长大了,在大学的四年里。他学女生仿佛读书,他看女生仿佛人生景象,他和女生有了那么一次二次交媾,就好似解疑答惑一部人生哲学读本,他读一部《误会学》就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书本里的没有。
毕业前,去市里实习,他把每月的实习得到的补助300元倾其全部去买了彩票,像一个真正的赌徒那样,不留后路……
他是那天晚上得知的消息。他去了彩票办,取了五百万的支票,他从彩票办出来,进了厕所,又从厕所窗户上翻到了另外一条胡同,把马蜂一样追逐他的记者甩到了厕所正门。他乘上电车的时候,经过厕所,看见厕所门前架满了三角架,闪光灯时时光闪,大概是在采集厕所的新闻外景……
他步履沉重地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了失踪已久的那个女生,不待他开口,她闪身就走,留下的是十分妖艳的身姿。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冲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你拿走的那三千也太少了吧……现在我,哼……”估计她也没有听见。
他又去找她,那个和大四男生一块儿了的苏州女生。他把他的中彩消息十分吃力地表述完毕,她迟疑地观望着他的口齿,仿佛听一支故事,拿摸不准他是在说昏话,还是……
他就花了近乎一天的时间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叨唠关于彩票的事情……最后她算是听明白了他的真实,那么就这样可以去取了么?五百万呀,多么可怕的数字,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是的,你不是和他分手了吗?我们就此和好吧……我不是有了经济基础了吗?”
“那——让我想想!”
“想!好好想想……这就很对了。”
他忽然显得疲倦,头向一边歪去,嘴角就流下了傻子一样的涎水,嘴里还在支吾着,手却已经没有了筋骨一样下垂着,软软的。
那时刻,若是没有苏州女生的紧忙扶助,他将不是他,好在他的这个交代非常及时。好象临终的交付党费。在说完那些的时候。喉咙里“勾”了一声就歪斜了脑袋在她的秀肩。他终于感动了苏州女生。
她把他交代给了四季青乡的一户壮劳家庭。她给了那壮劳家庭十万元,交代要看养这个男生至少一年。她又把五十万元缝在了他的书包里,贴上封条。告诉那位壮劳说:书包里面只有他的毕业证书,身份文件等等私物。其实呢,书包里只有钱。他没能毕业,怎能有毕业证呢……
四季青乡的壮劳心里寻思,这委托人给俺也不薄,十万!咱也得对得起人家。就花了八百,打造了那口木笼子,悉心侍候……
她去了北京西三环的苏州路邮局,按照他的身份证上的地址给山东他的家乡所在县公安局发了一封信:“他疯了,请查找他的家人快来北京四季青……”
随后,她怀揣四百四十万余款,消失在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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