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未完成的小说《盛唐三部曲》日月当空、龙战在野、天地明环

黄易未完成的小说《盛唐三部曲》日月当空、龙战在野、天地明环。

“朱元璋仰天长笑,霍地立起,仍大笑不止,状极欢畅。众人都心情兴奋,等待陪他一起迎上允炆时那精采绝伦的一刻。朱元璋愈笑愈得意,举步前行,才跨出一步,笑声倏止,身躯一阵摇晃……似乎呼吸困难……往后便倒。”──这是乐极生悲的一刻,黄易一如自己在90年代初,第一部长篇历史武侠小说《覆雨翻云》笔下的朱元璋,就在破掉所有暗杀阴谋,取得胜利之际,却人算不如天算突然撒手西去,有如预言了今日黄易的突然中风离世;这部可能是黄易写作以来的最高艺术成就《盛唐三部曲》,就在一切都指向完满收笔的大结局之时,大家就有如当时朱元璋身边的盟友,除了痛失良友,结局又可以如何?

作为近20年香港最有影响力的作家,黄易在台湾以及大陆的盛名,却远在香港之上;在香港说起武侠,多数人会想起金庸以至古龙,却不会想起黄易;但黄易的作品自2011年起已经连续六年,击败金庸成为全台湾公共图书馆武侠小说借阅率第一名;香港很多老一辈根本不看黄易,或只知被无线电视改到面目全非的寻秦记以至大唐双龙传所误导,反不知道黄易在两岸为近年“穿越”以至“修仙”网络小说的开山祖师,其影响力早已超越封笔多年的金庸,这或许是因为黄易晚生了一、两个世代,而香港的武侠热潮已过,1972年金庸以48岁之年写完鹿鼎记,自始封笔没有新故事,而黄易65岁仍然在写这部《盛唐三部曲》的巨著,而且其小说的写作手法,以至布局仍然在进步,二部曲的《龙战在野》写李显迫武则天让位的神龙政变,甚至比起《大唐双龙传》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更精采,其戏剧张力有如荷李活大制作,2017年的黄易不但宝刀未老,且仍在开创武侠小说的历史,很可惜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写下完满的句号。

《盛唐三部曲》的龙鹰由武则天皇位斗争,去到李显一朝的韬光养晦,以至争取后来成为开元盛世的李隆基努力,这些历史小说的格局宏大,对于传统章回小说的市场日益萎缩的今日,特别在香港,大家只知《三国演义》,连《水浒传》也极少人读,更不用说什么《说唐演义》、《薛仁贵征东》了;事实上绝大部份读过罗贯中《三国演义》的华人,都没有读过陈寿的《三国志》或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小说传承文化的意义即在于此。没有黄易的小说《寻秦记》,年轻人不会认识李斯与王翦;没有《边荒传说》,不识刘裕与拓跋圭;没有《大唐双龙传》,不会知道谁是李靖、宇文化及与窦建德;以武侠令古老历史文化再生,特别是五胡十六国南北朝这些冷门的历史,及隋唐与元明的多民族冲突,其世界观贴近今日实情得多,也远较金庸充满民族主义的小说更合乎当下的世界。

比起金庸笔下假借宋史、清史来抒发民族主义,如《天龙八部》乔峰的“契丹人”还是“汉人”的身份认同;《神雕侠侣》中郭靖有如岳飞文天祥化身的殉国;《倚天屠龙记》张无忌与赵敏的跨种族婚姻家国情仇;以至《鹿鼎记》的韦小宝夹在康熙皇帝与反清复明天地会中间,却又精神自慰去代表满洲人打罗刹鬼;黄易近年的作品早已打破种族的界限,在小说中反思当中原武功鼎盛,就是周边游牧民族受难的时候;《大唐》的双龙以至《盛唐》的龙鹰,在塞外不断被人叫作“汉狗”,诉说隋炀帝三征高丽的苦难等,这些都是金庸笔下见不到的反思;金庸除一部短篇的越女剑之外,没有写作宋以前朝代,而韦小宝则变成权贵的走狗,帮“中国人”“阿Q”击败俄国──年轻人读金庸,很可能会民族主义上脑;而读黄易的世界观,则对多民族的世界或有多一点反思,而不会满脑子都是“被人欺凌”;也少了传统世界的“逆来顺受”,所谓“英雄”,动辄横刀自刎。相反,在黄易笔下的世界,没有这些旧世代的包袱,特别是《盛唐》中的女帝武则天、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等,都是敢爱敢恨的女性,而非宋以后那些“失贞”就自杀的女主角,实在文明得多。

黄易早年在武侠的低潮,为市场加入情色的描写,到后来《寻秦记》大热,开始有所收敛;《大唐双龙传》起则不再描写这些场面,但其声名则因早年作品的关系,不为教育界与学校所喜,这是一大遗憾。黄易撒手而去,《盛唐三部曲》成为武侠最后的传奇,我们不但在阅读历史,更有份书写历史。

RFA
2017-04-14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