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井口述中的中宣部作协琐事

2006年7月28日去八宝山送文坛老前辈严文井先生,我早到了半小时,就发现第一告别室门前已聚集二三百人左右,人群中以文井先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时的老同事居多,个个白发苍苍,大多一脸哀戚。门前横幅上不写别人常用的“沉痛悼念”等字样,而是独特地写道:“你仍在路上。”进场致哀时放的是舒缓的西洋乐曲,透出人生一种从容、明朗的意味,让人体会到解脱一般的轻松,压抑的心境竟有些平复。我个人觉得这很像严老生前所喜欢的格式,不由对严老家人的安排生出不少敬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中国作协机关工作时,很少能在会议场合见到严老。从老作协人的嘴里,知道他当年带着两个人(一个是后任丁玲的秘书陈淼,另一个就是我在作协时的老领导束沛德先生,时任作协党组秘书,两人在肃反、反右运动中均遭到清算,先后被逐出作协)筹办了文协(作协前身),这个过程有些简单但也带有几分传奇。我奇怪,这个作协的开办人(或称创办者之一)为何与现在的作协关系这么疏离,与文坛纷争相隔如此之远?几位老同事说,作协某些高层人事安排对老头有些伤害,老头在延安鲁艺的学生都升至副主席的位置,而老头只挂了一个难于让人重视的闲职。从此老头毅然而然地采取了决绝的态度,对作协敬而远之。这很令我诧异,这种个性化的举动在当时官场上是难得看到的。

与严老的接触大约在1991年,之后延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翻开记录本,从日期上看有一阵还较为密集,大概是我在作协机关闲来无事,一有空就骑车去红庙老头家聊天。有时聊到傍晚,我就陪老头下楼去买猫食,他走路缓慢,有时甚至觉得是在走碎步。他自称从不锻炼,买猫食就是一次身体运动,就是一次与人民群众相互接触的运动。

我那时暗地里开始收集文坛史料,收集时间长了就有些痴迷,一碰到难题就到严老家去排忧解惑。1952年以后严老长期是中国作协的党组成员、副书记,作协书记处书记,身居文坛要职,历经多少风吹雨打。我曾用“阅人无数”来形容他在文坛位置,他叫起来说:“看了很多本不想看的事,也做了不少本不想做的事。”

我拿了一些作协往事问他,他答得很细,老头对自己的记忆颇有几分自信。但有时问到政治运动中的某些作协党组内幕,他竟流露茫然的表情,有些不快地说:“今天才第一次听你说到。”他忿然地说:“领导层里有更核心的人物,他们瞒着我、骗着我这么多年,很多事我不清楚。文革中人家造反派一问我,我说不知道,造反派都不相信,说我狡猾。”

对经历过的人和事,他一再说难以忘怀,并在劫难过后默默地、相当坚韧地去咀嚼。他跟不少朋友提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放映电影《荣誉属于谁》时,中宣部机关众部长众处长们都觉得不错,夸奖声不断。但最高领导却有不悦神情,表态时语焉不详。周扬回来后多次与众秀才揣摩都不得要领,不知如何是好?只等到高岗出事了才有所明白,因为《荣誉属于谁》的后面有高岗的插手。最高领导对高岗的疑虑和防备当时是无法同周扬他们谈的。周扬此时方觉得有些后怕,庆幸当时没有进一步宣传影片的举措。

老人说了这么一个场景:解放初期胡乔木兼中宣部副部长,开会时他坐在主席台上,而正部长陆定一倒坐在台下受训一样听着,也与别人一样掏笔做记录。陆定一能够承受这种处境,众人们也习惯于这种处境,似乎相安无事许久。说到这里,严老总是习惯性地总结一句:“这其中有不少奥秘可寻。”作家史铁生有一次在饭桌上听严老讲了这些故事,感慨而道:“真是有趣。”又说,一个作家写作时都想像不出这样的细节,想像不出文人与官场还有如此值得回味的场景。

后来我就此又询问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任中宣部秘书长、机关党委书记的熊复先生,他说严文井的表述是对的,胡乔木在部里是说得算的,陆定一的意见是可以不执行的。中宣部机关以人划线,确有几个小圈子在活动,互有防备,正常的部务会就不起作用了。熊老说:“有一次很突然,习仲勋来当中宣部正部长,陆定一屈居副部长,我们不懂中央决策的原因,只是隐约知道陆定一犯了什么错误。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陆又官复原职了。我们在机关这样复杂、变动的情况下处境很困难,难以开展工作。”

严老讲了很多文人在风雨飘荡中跌宕起伏的故事,有爱有怜,有憎有恨。最令他感怀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作为小京派文人参加沈从文召集的茶会,与沈从文、林徽因、肖乾等品茗畅谈的场面使他铭记了温馨的内涵。他多次谈到与丁玲在延安共事的小细节,临结束时就说一句:“丁玲算是一个作家。”见我诧异,他又补充一句:“我称呼一个人为‘作家’是不容易的。”

他记得周扬早年在延安时的自信,周扬几次对人说:“在上海时党没有了,我们几个人就弄了一个小组织——”周扬的这点自信说了多次,在延安圈子内颇为自得,然而他也很快为此吃尽苦头,苦不堪言。

严老说,只要台下坐二三百多人,周扬就能说二三个小时,有东西,但车轮子转的话很多。1965年开青年作家创作会,底下人拿来周扬报告的原始记录稿,我坐在宾馆里就为如何整理稿子发愁,为上句子和下句子伤脑筋。周扬最后只能请中宣部笔杆子改。

他多次谈到老诗人田间在1955年肃反时受到的种种遭遇,说到诗人的不适和反弹。有一次为了收枪之事,田间不知不觉中受到刺激,突然在严老家中往外跑,边跑边喊:“你们看,你们看——”刹那间意识上有些崩溃。田间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缓过来,严老心里觉得内疚,有一次就积极提名田间参加访问埃及的文化代表团。没想到埃及人在访问时顺便搞了一个照片展,都是随手拍摄的,巧的是里面没有田间的身影。田间一下子又受到刺激,很激动地表示要向埃及政府提抗议。严老提到田间另外一次波动:“胡乔木这个人有时爱管人家写的诗,有一次在大会上就点名批评田间,说,田间你的诗怎么越写越差,越写越糟。田间一下子非常紧张,情绪上又控制不住了。”

他形容文艺界的不少领导人物在政治风雨中始终跟得很吃力,对高层领导之间的关系没有吃透,几次跟错。比如1959年、1962年原本要开会反左,但是紧接的就是风向大转弯,弄得一批人要斗争别人,一批人却要做检讨。他回忆道,庐山会议后作协党组书记邵荃麟念了彭德怀的信和全会决议,然后问与会者:“你们懂了吗?”没有一个人吭气,大家怎么会想到中央开会竟是这种后果?当时连周扬都上不了庐山,谁也不知山上会议的开法,大家只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

他讲到作协诸多人物的事例时,往往几句就能概括传神,如说一个人,“善辩,能在曲里拐弯中取胜”;再说一人,“他是某某的左右杀手,一生世故,集江湖上的经验,内心隐密不向人说”;他又描述一个人的霸气:“能在会上咆哮两个多小时,无人能敌。”他会说某某某没有味道,因为某某某在延安时招供说延安的南方特务都是他联系的,咬伤了很多人。周扬他们明明知道这个人的不足,却在解放后着力使用他,让他成为一名好用的政治运动能手。

他零零碎碎地谈了一些五六十年代高层的幕后琐事,从他的个人角度提供了有意味的片断:“胡乔木对周扬是暗暗使劲的,明知道胡风和周扬不对劲,偏要安排胡风担任《人民文学》编委,偏要发表路翎的小说。后来批路翎,有人说我是《人民文学》主编,是我让发表的。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是胡乔木同意的。当时胡乔木提议彭柏山担任作协党组书记,华东局不放,之后胡就考虑让邵荃麟来作协,邵是忠厚的,有时想下点命令,但总难于实现,没有掌握什么实际权力。

“有一次丁玲和舒群吵架,胡乔木让我去开个小会解决。丁玲当着我的面大骂周扬,说了难听的粗话。后来胡乔木要我汇报,我就说了实情,胡听了就笑笑,可见他们之间是好的。丁玲借这个机会也等于向胡表明,她骂了周扬了。

“有一次胡乔木请我转告周扬,让周赶紧搬到中南海,否则会犯错误的。口气大得很。我只好委婉地告诉周扬,说乔木同志劝你搬到中南海。我猜测,当时周扬兼文化部副部长,属于政务院文委系统,归周恩来管。而毛泽东想让周扬多掌握党的宣传系统,所以胡乔木就让周扬住进来。周扬是一个明白人,就每个星期到中南海住一次,两边来回跑。

“胡乔木有一回想解散全国文联,胡风不同意,就写信给毛主席,说文联是统战组织,不可解散。毛主席就在信上批了‘同意’。毛对胡乔木说,以后你别管文艺的事了。胡跟了毛这么多年,自然心领神会,以后就少管文艺的事。”

有一次我去看严老,发觉他心事重重,细问之后才知老人所苦的是如何写好一篇新作,他甚至说早晨上卫生间时都坐立不安。他说,心里老想写一篇文章记述某文艺界领导,但不能写得中性含糊,要按着自己的思考去写,但这可能永远也写不出来,写了又有什么用呢?突然间他大声念出文章的开头:“我怕你,我讨过你的好,但我不算你喜欢的前列干部,因为我是一个笨蛋——”老人脸涨得通红,念完后他沉默了半天,浮出一丝不易觉察到的苦笑。我知道他偷偷地写了不少类似的手稿,零碎,甚至是只言片语,记录了他的最新的思考,也记下了回想往事时所特有的愤慨。

他说1965年被挤出作协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是他一生中的一个险境。他说不去,周扬不轻不重地说:“那也有几百号人呢。”因为前任两位社长冯雪峰、巴人是那样一个悲剧下场,谁去接任都觉得害怕。严老告诉我:“巴人是冯雪峰的老朋友,调到人文社。可巴人1957年斗冯雪峰很狠,上纲上线,而巴人自己二年后也整倒了,后来死的时候是用绳索自缚的。我害怕,含着泪在心里说,不能去人文社,因为当社长都没有好下场。这是我当时不能告人的心里话。”他当时去找周扬说:“我已经45岁,我想写些东西,搞一点创作。”周扬说:“再干5年吧,如果那时我还在这圈子,我一定让你搞创作。”没想到不到一年文革便爆发了,周扬进了监狱,严老关在牛棚,因属于周扬黑帮分子屡次挨斗,处境更加不堪。老人谈到此仰头叹息:“什么都无言可答了。”

文井老人在晚年已经是一个大彻大悟的人,对历史走向有着透彻的把握,也有深切的期待。在他们那一代文化人中持有这种思想探索的品质已属不易,尤其是老延安人具备这种反思的能力已是十分稀罕,可惜他没有机会把闪光的思想亮点展示给人们。想到他和像他一样勤于思索的老人经历如此坎坷思考如此之深,却没有留下此类文字,我觉得对我们这个国家民族都是无尽的损失。

在这样一个时代,寂寞无语有时是美丽的,结果却是异常残酷的。让人无言。

《炎黄春秋》2006年第11期

华语图书综合榜(10月27日-11月17日)

根据博客来网络书店、金石堂网络书店、诚品书店等榜单综合整理。

 

《美丽教主之变脸天书》

《前进杜拜》

《时尚公关·上流名单》

《先别急着吃棉花糖》

  立冬啦!赶紧挑选一本好书,当窗外寒风大作的时候美美地享受书的温暖。本期隆重推荐罗伦·威兹博格的另一本以时尚界为背景的畅销书———《时尚公关·上流名单》。二十七岁的银行职员贝蒂娜·罗宾森辞去了银行的工作,进入极富盛名的凯莉公关公司。脱下了拘谨的套装,穿起超低腰牛仔裤跟布料少得不能再少的紧身上衣,准备和她那些光鲜靓丽的同事(一群漂亮到不像样的男女)上夜店去。他们穿着Gucci、拎着铂金包、带着她进入一个银行职员无法想象的世界。就在那里,贝蒂娜认识了一个金发帅哥。三巡水酒加上一堆热吻之后,贝蒂娜在隔天早上醒来,发现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慌忙中离开的贝蒂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金发帅哥是个风靡纽约的黄金单身汉,他们那个“什么都没做”的夜晚令她一夕之间成了媒体宠儿。罗伦·威兹博格擅长将时尚的元素融入笔调之中,总是以讽刺而不刻薄、风趣而不流俗的方式将都市里精英分子的生活描写得淋漓尽致。她的小说仿佛是普通大众得以窥探上流社会的万花筒。

  天冷了,也别懈怠学习噢。再介绍一本有趣的英语单词书———《别笑!我是英文单字书》(听名字就觉得好笑)。

  本书以“和外国人沟通所需的单词”为前提,有系统地整理归纳出生活常用的1000个字词,不一定是最合适,但一定是迄今为止最有趣的英语单词入门书。作者以活泼、逗趣的故事,巧妙融合英语单词与惯用词汇,再搭配幽默可爱的漫画,让翻开本书的人都能轻松愉快地记住这些词。可说是结合图像、联想、幽默于一身的超级学英语书。在韩国一出版即登上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大卖12万本!

《达芬奇密码》抄袭一案 丹·布朗胜诉

美国高等法院11月13日拒绝对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抄袭一案的上诉请求展开聆讯,从而使该书作者丹。布朗及其出版商兰登书屋最终胜诉。

作家刘易斯。珀杜(Lewis Perdue)诉称,《达芬奇密码》与其所著小说《上帝的女儿》(Daughter of God)在情节上多有雷同,故求判前者抄袭,并索赔1.5亿美元。但一审联邦法官和上诉法庭均认为该项指控不能成立。

在过去三年半的时间里,《达芬奇密码》的销量已逾6000万册。

笑 蜀:回望百年共和路——袁伟时教授访谈录

  1912年,孙中山在临时大总统府

  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的誓词

◎民主共和制度建立后,哪怕很不完善,革命党也必须及早完成从革命组织向民主政党转变的历史任务,摒弃暴力思维,学会民主、法治,在改革和完善制度中寻求国家长治久安。当时国民党多数领袖反对这一孤注一掷的行动,但党本身没有民主化,多数人的意志不被尊重。

◎本来,“二次革命”之前的形势对国民党非常有利,如果坚持依法追究下去,袁世凯极为被动,国民党则于法有据且哀兵动人,胜算很大。孙中山放弃法律上的博弈,选择“二次革命”,不仅党内阻力极大,而且社会上也反感。社会舆论本来完全倒向革命党人一边,这时几乎都转而支持袁世凯了,孤立无援的革命党人根本不是袁世凯的对手。袁世凯轻轻松松转败为胜,革命党人则功败垂成。

民主应包容多元,尊重各方利益

笑蜀:辛亥革命的最大成果,是创立了亚洲第一共和国。现在回过头来看,我想是不是可以从两个方面总结,一个是革命党人自身的缺陷,一个是我们民族本身的缺陷,正是这两种缺陷导致亚洲第一共和国的短命,造成中国民主之路的百年坎坷。

袁伟时:民主共和其实不是孙中山首先提出来的,鸦片战争之前,已经有一些外国传教士在中国鼓吹民主共和,可惜他们的言论没能引起应有的重视。后来王韬、郭嵩焘,特别是郑观应都主张改革政治制度,实行君主立宪。要有议会,要办报纸,要言论自由,要办新式学校,这些他们都讲到了。

笑蜀:无论辛亥革命有着怎样的遗憾,但民国初年,确实出现了新气象,民主思想深入人心,言论自由、结社自由有了保障。这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袁伟时:言论自由、结社自由确实是空前的,但危机也同时潜伏下来了。这里的危机一个是财政危机,一个是制度上的硬伤。首先说财政。革命造成财政上的困难。

笑蜀:各省都不给中央政府上交税款。

袁伟时:不是不上交,是没法上交;他要养民军。辛亥革命,各省突然增加了大量形形色色的革命武装———“民军”,仅广东就有民军14.8万多人,每月军费开支由清末216万多元增至970余万元,增加了3倍半!这就惨了,拿不出钱来上交给中央政府。到了熊希龄上台,中央财政还剩下多少钱呢?9万元,不如一家公司的资产多。到这种地步,只能借外债,结果闹出一个善后大借款。

笑蜀:政府在财政上完全破产。

袁伟时:对。更大的危机是制度设计上的问题,主要是互相制衡的机制不完善。革命党人与以袁世凯为代表的清末革新势力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不得不把总统职位交给袁世凯。但又没有互信基础,对袁世凯不放心,老是想怎样仍然把实权控制在自己手上。于是,本来《临时约法》规定的是总统制,匆匆忙忙改成内阁制。议会权力过度扩张,议会可以罢免总统、总理和各部的总长,总统却没有解散议会的权力。第一次国会选举,国民党控制国会,多数议员没有国家管理经验,党争意识太强,行政管理受到严重掣肘。行政对议会无力反制。后来国会干了包括贿选总统等不少坏事,被讥为“猪仔国会”、“万年国会”。

不平衡就必然冲突。袁世凯是清末新政的重要支柱,招揽和重用海归派,废除科举、发展新式教育、行政体制改革、推行基层自治和三权分立、发展实业、修铁路、练新军各方面都有突出表现,很能干、很勤政,也很有抱负,不可能接受国民党设计的这种一权独大的制度。

笑蜀:就用暗杀的办法来解决。

袁伟时:对。这是袁世凯的一个罪恶。袁世凯有两大罪恶,另外一个是称帝。

1913年3月20日,还差半个月满31岁、实际主持国民党工作的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被暗杀。用手枪解决政治角力,这是民主共和的挫折。不过,当时司法独立的意识深入人心,不但各地商会、教育会等民间组织和各界领袖、各种报刊直截了当指摘袁世凯的罪恶,纷纷要求通过司法途径解决这一罪案,上海地方检察厅也发出传票,要求北京地方检察厅协助将犯罪嫌疑人国务总理赵秉钧及其秘书“解送”到上海审问,展现了司法机构作为正义的最后守护者的威力。不幸,解决这一罪案的正确途径没有被国民党接受,他们不顾舆情和力量对比,7月12日发动“二次革命”,不到两个月,不但自己全军覆没,而且开启了在民主共和的基本框架建立后,继续用武力解决政治纷争的先例。

这不仅是个别领袖的认识问题,更深刻的根源在这一举动背后的制度缺陷和文化根源。民主共和制度建立后,哪怕很不完善,革命党也必须及早完成从革命组织向民主政党转变的历史任务,摒弃暴力思维,学会民主、法治,在改革和完善制度中寻求国家长治久安。这是观念和制度的深刻变革。这一变革过程包括政党本身的运作和领导方式的变革,完成政党本身的民主化。当时国民党多数领袖反对这一孤注一掷的行动,但党本身没有民主化,多数人的意志不被尊重。

笑蜀:如你所说,袁世凯是清末新政主要支柱之一,而清末新政成就很大。袁世凯也并非守旧,并不一定就是民主共和的敌人。当时袁世凯存在两种取向,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怎么对待袁世凯,怎么对待从旧体制中分化出来的关键人物,怎么引导他们向善,我认为是民国初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得好,就有希望双赢。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就容易两败俱伤,甚至前功尽弃,导致全面的复辟。辛亥革命的最终失败,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解释。

进一步分析还可以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利益分配机制的问题。即革命成功后,旧派的利益要不要尊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暂时掌握话语优势的新派,有没有海纳百川的气度、天下为公的胸怀,能不能跟旧派在利益分配格局上达成妥协的问题。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

袁伟时:民主共和的前提就是承认社会是多元的,要承认各方利益,通过民主程序和法治途径,进行决策和达成必要的妥协。当时较大部分的社会精英大体都懂得这些知识,但这些现代文明的规则,没有现实的效力。而另一端的袁世凯却是摇摆的,他的选择,取决于各种势力博弈中将他往哪一方向推。对国家发展和人民福祉最有利的,是尽可能地把各种势力都拉进民主、法治的制度轨道。

本来,“二次革命”之前的形势对国民党非常有利,凶手抓到了,作为铁证的来往电报拿到和公布了,而且上海地方检察厅也公开传讯在位的国务总理赵秉钧。在社会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袁世凯被迫批准赵秉钧辞去总理,由段祺瑞代理。如果坚持依法追究下去,袁世凯极为被动,国民党则于法有据且哀兵动人,胜算很大。

笑蜀:法律之途尚未穷尽,就选择了枪杆子,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现在回过头来看,如果孙中山不搞“二次革命”,而是继续在法律上博弈,最终能不能解决问题?

袁伟时:在当时情况下,很难做到完全水落石出,但是袁世凯在政治上会非常孤立。

笑蜀:不能把真相完全追出来,不能达到完全实现公平正义的目的,但是会削弱袁世凯的权威,会造成一个弱势总统?

袁伟时:不一定弱势,但肯定是一个受到牵制的总统。他最后采取什么办法呢?他毒死了国务总理赵秉钧,这样他就可以把一切责任推给赵秉钧,到此为止,不了了之了。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在法律上博弈,虽然查不出元凶,但袁世凯会跟今天美国的杀人疑犯辛普森一个下场,纵然逃脱法律惩罚,但逃不掉道德和舆论的惩罚,要天天被人家唾骂,天天被舆论批评、督促,同时还有一个国会牵制他的行动,那么他后来要复辟帝制也就不可能了。

笑蜀:那么,多党政治、国会政治就可能持续下去,并有机会逐步成熟。中国也就不至于陷进军阀混战的泥沼?

袁伟时:这种假设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事实上,孙中山放弃法律上的博弈,选择“二次革命”,不仅党内阻力极大,而且社会上也反感。社会舆论本来完全倒向革命党人一边,这时几乎都转而支持袁世凯了,孤立无援的革命党人根本不是袁世凯的对手。袁世凯轻轻松松转败为胜,革命党人则功败垂成。

制度只是工具,不存在姓西姓东的问题笑蜀:我听到这样一种解说:辛亥革命的最终失败,说明民主不适合中国国情,我们不需要建立现代民主国家,而要建立文明国家。所谓文明国家是什么呢?就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基础,有民族特色、体现东方价值的制度。

袁伟时:制度要体现民族特色,这个问题我认为应该有一个明确回答。邓小平有个主张,就是不要纠缠姓社姓资,要有世界眼光,人家什么东西好,对中国的发展有利,就应该为我所用。根据邓小平的这个重要思想,中国政府采取了几个步骤,我认为是值得赞赏的,也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一个思维角度。什么步骤呢?其一是相继在联合国《经济社会权利公约》和《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公约》上签字。前一个公约全国人大已经批准生效了,后一个公约虽然有待全国人大批准,但从江泽民到胡锦涛都说我们正在积极研究批准;就是说方向坚定不移,只是需要创造条件。这两个公约涉及的是制度。另一个步骤是参加WTO.这不只是经济上的一个大变革,在思想上、理论上也是一个大的变革,也是经济制度和法治的变革,其中重要的一条是约束政府行为,使之遵守法治。市场经济就是市场经济,全世界的市场经济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不同于整个世界的自己独有的所谓市场经济。以上几方面都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笑蜀:就是说,各个民族的具体情况固然差异很大,但同为人类,总有很多带规律性的东西,根本需求是一致的,这些公约就体现了普世价值。

袁伟时:对啊。比如说非洲的各个民族,他们当然有他们自己的特点,跟欧美各个民族差异很大。但在基本点上,他们跟欧美各个民族应该是一致的,不能说因为他们是非洲人就可以不要个人自由,就可以不要男女平等,就应该被歧视、被奴役。人的权利和公民权利应该受到保障,这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笑蜀:这个层面上没有什么民族特性可言,起作用的只能是普世价值。只是在这个基础之上,在技术层面,各个民族可以有自己的特点。只是体现普世价值的方式可能不一样。

但跟着就有一个这样的问题:还要不要民族特点、民族文化了?

袁伟时:这个问题很简单。制度层面上尽可能与国际惯例接轨,并不等于不要民族特点,不要民族文化。民族特点、民族文化是私人的东西,只要在制度上保障个人自由,个人有充分的选择空间,民族特点、民族文化就一定能在人民中间生根发芽,就一定能传承下去。

政府当然也有责任。例如,保护文化遗产,确保文化发展的自由空间,如此等等,要做的事情很多。

笑蜀:你的意思是说,个人偏好可以有东西方之分,但制度只是个工具,不存在姓西姓东的问题?

袁伟时:对啊。人类文明进展到今天,形成一个共同的制度结晶。制度就是规则,现代文明规则是人类文明的精华,对它需要敬畏,需要珍重。中国政府坚决参加WTO,在两个联合国人权公约上签字,是非常明智的制度选择。

对法治的虔诚信仰是民主的根基笑蜀:制度结晶或者说文明规则就好像一条大路,无以计数的人走了几千年,碰了无数次的壁,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才踏出来的。走这条大路最安全,最便捷,这已经是人类共识。

这里我想问的是,在这个问题上,孙中山是怎么思考的?

袁伟时:应该承认,孙中山一直坚持民主共和是自己为之奋斗的理想,所以他才强调“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是孙中山非常可贵的精神,但也有宝贵的教训。

一是空想。比如他在《民报》发刊词中就说:“吾国治民生主义者,睹其祸害于未萌,诚可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对此,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有过非常准确的评价:“社会主义的任务,合并在民主主义任务上面去完成,这叫做‘毕其功于一役’,那就是空想。”孙中山主张的“五权宪法”,空想色彩同样突出,所以在民国初年无人理会,对民国初年的制度建设没有什么影响。

二是总想搞自己的特点。他一方面要顺应世界潮流,另一方面,又总想根据自己国家的所谓特殊情况,设计出一套不同于欧美并且远远驾乎欧美之上的社会政治制度。但他设想的完美的社会政治制度,并没有长期的和大规模的社会实践作为基础,不是社会客观现实的自然总结。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依靠个人的天才想象,闭门造车了。后来国民政府按照他的设想,搞所谓五权宪法、五院制,国民大会,军政、训政;机构上叠床架屋,制度漏洞很多;不但给后来的运作带来很多麻烦,更成了蒋介石国民党独裁专制统治的理论根据。

三是不理解民主共和的真谛是保障公民的个人自由。他在晚年公开提倡个人不能有自由,只能讲国家的自由。这也给蒋介石利用了,成为摧残公民权利、实行专制统治的工具。

笑蜀:革命党人在制度建设上的理论准备不充分。一旦胜利猝然来临,革命党人无法尽快提供一套可操作的规则体系来规范整个社会,其管理社会的能力受到强大质疑。

袁伟时:革命党人中,有过一些制度准备的是宋教仁。《临时约法》主要是宋教仁起草的。但宋教仁也仅仅是翻译过几部外国的宪法,包括德国的宪法,没有系统研究过现代政治学和法学。

笑蜀:法律是最讲实证的。这么重要的一部法律,差不多是国家的根本大法,就靠宋教仁等寥寥几人差不多一夜之间赶出来,此前并没有长期的和大规模的调研,更没有公开听证和博弈。

袁伟时:没有。他们没有实证经验,没有对宪政问题做专门和系统的研究,就是一心一意想搞共和。

笑蜀:这跟国民党当时的状况是息息相关的,国民党当时的内部文化建设,尤其是思想建设,是远远不够的。国民党当时还没有转型为一个现代政党。

袁伟时:应该说正在转型过程中,没有完成从一个秘密的会党、秘密的革命组织向一个现代政党的转化。所以才有后来的中华革命党,才有要求党员按手印宣誓效忠孙中山个人的事件发生。而且这么做还理直气壮的。

笑蜀:实际上也不独孙中山他们如此。这是我们整个民族气质的缺陷,我们还没有养成现代政治人格。

袁伟时:还有一个原因不可以忽视,就是制度积累不够。民国建立之后,梁启超做司法总长,他就推行现代司法制度,建立新型的法院,改变原来的行政跟司法统一的制度。结果呢,很多地方行不通。为什么行不通?没有那么多法官,或者法官的素质赶不上。因为严格意义上的法律人,清末新政的时候才开始培养。1905年以后,相继有青年学生跑到日本去,上所谓速成政法班,学一点皮毛就回来,就当政府官员或者是建新式法院,但他们不仅数量少,质量也不行,结果建了新式法院以后,一般人反而觉得没有原来县太爷打板子公正,因为县太爷打板子已经形成了一个传统,他有一套办法了,你现在废除旧的,新的接不上。没办法,只好放慢进度,撤掉一些边远地区的法院,恢复行政与司法统一的制度。所以说这里面有一个制度积累问题,没有制度积累你是做不来的。

笑蜀:辛亥革命是突变,清末新政特别是废除科举就那么五六年,那你怎么能够培养出足够的人才来支撑一个新的庞大的制度?人才准备不够,知识、经验准备也不够。整个社会都没有为这个突变做好准备。民主制度突然一下冒出来,各方面都没法适应,这就不免冲突。冲突的过程就是排异的过程。

袁伟时:归结起来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渐进的改革是成本最低的。改革应该逐步积累,尽可能避免突变。但是,时机成熟了拖延不改,也会带来无法挽救的灾难。到二三十年代情况比较好了,人才、知识、经验,各方面的准备都比较好了,国民党却还要搞他那一套“训政”,讲老百姓水平低不能实行民主等鬼话,控制舆论,搞特务政治,独裁专制,结果带来无法遏止的腐败,引发更大规模的革命。回顾百年共和,创深痛巨,其中的教训值得中国人永远记取。

胡少江:中国支持非洲集权政权令世界不安

十一月初,英国媒体关於中国新闻的报道集中於正在北京召开的中非合作论坛高峰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有五十三个非洲国家中的四十八个国家的代表;其中,有四十个国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脑与会。英国卫报的一篇报道的标题为《非洲草原搬到了北京!》称此次峰会是北京五十年来最盛大的嘉年华会。

显然,此次北京峰会是中国重新进入非洲的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毛泽东时代的中非关系是建立在意识形态的基础上的。为了争当世界革命的领袖,当时的中国政府不顾自身老百姓的经济困境,对非洲进行了大量的军事和经济援助。自从邓小平与西方建立密切的经济合作关系以来,中国在其改革开放的近二十年内,基本上无暇顾及非洲大陆。中国对非洲的重新重视始於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此次峰会则是近十年来中非关系的一个高潮。

伦敦的观察家对中国和非洲的新一轮热恋的评论十分客观.英国广播公司从北京发回的报道强调,中国重返非洲有两个重要的经济因素。一是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需要非洲蕴藏丰富的能源和矿产资源。中国现在三分之一以上的能源需求依靠进口,随着能源结构的改变和经济的增长,这种对进口石油的依靠将增长迅速。现在,位於非洲的安哥拉已经是中国最大的进口国。二是中国产品向发达国家的出口,已经开始由开放初期的超高速增长转变成稳定增长.为了维持经济增长,中国需要寻找新的出口增长点.非洲大陆有八亿多人口,是中国商品一个潜在的广阔市场。

但是,此间的报道也集中表现了民主国家对中国对非洲政策的不安。这种不安既有政治方面的原因,也有经济方面的原因。

从政治上看,中国对安哥拉、津巴布韦、苏丹等独裁国家的支持是这些国家的独裁政权得以维持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些国家不仅在世界舞台上,就是在非洲国家中也不得人心。这些国家独裁政权不仅是其国内贫穷、动乱的根源,同时也对其周边国家形成威胁.中国对他们的支持,使得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对他们施加民主改革的压力失去了效果,为这些国家的独裁政权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以残酷镇压不同政见者而遭到包括非洲国家在内的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抵制。它的家族和支持者肆无忌惮的聚敛财富也使其臭名昭着。但是,北京为它铺下了红地毯。泰晤士时报用《穆加贝说北京是他的第二个家》作为标题,报道了这位独裁者在北京大肆讚扬中国政府对其支持的谈话。可以想像,这篇报道无疑会加深读者对中国政权的负面印象。

从经济上看,此间的经济分析家对北京无条件免除非洲国家债务的做法也颇为不安。前不久,八国集团也曾经宣佈免除最贫穷的非洲国家的五百亿美元的债务。经济学家担心,这种简单免除债务的做法容易引起「逆向道德选择」。如果贫穷国家认为,他们的债务最终将会被赦免,那末,他们将有可能放弃从事制度改革和发展经济的艰苦努力,更大规模的举借外债,从而形成对外债的更大依赖。正因如此,经济学家们主张有条件的免除外债,要求这些国家进行相应的消除腐败、提高透明度、提高经济效率的改革。中国通过免除外债来展示其友好,最终不会给非洲国家带来持久的好处。

 

许知远:上海——空洞的华丽

“哇,世界是平的”。托马斯•弗里德曼站在讲台上发出他刻意的感慨时,正好传来一声低沉的江轮的汽笛声。我和几百名听众坐在外滩三号三层的沪申画廊漂亮的白沙发上,听着这位世上最著名的新闻记者讲解世界运转之道。这幢设计于1922年七层楼,如今是上海最时髦场所,一个由乔治•阿玛尼的服装、高级餐厅与咖啡馆、男性护理中心、中国当代艺术画廊、黄埔江景构成的小世界,象征着消费主义和艺术风尚的结合。

从它的窗口望出去,向左是一排灰色、坚固的花岗岩、欧洲风格的建筑,并不长的中山东一路在70年前被称作“远东的华尔街”,大英银行、中国通商银行、汇丰银行、交通银行、麦加利银行、中国银行,一家接一家排列着,它们是昔日上海繁荣的象征,那个渔民晒网、纤夫拉船的水岸是逐渐被煤渣和水泥覆盖的,1898年《申报》的一则广告还正式给予它了名字“外滩”。

对岸的浦东则是一个另一个上海形象——一座由钢筋水泥、玻璃幕墙、巨大荧光屏构建的21世纪全球城市。在1978年重新打开国门之后,上海人发现荣耀已经不再,甚至多年前的摹仿者香港都已遥遥领先,将江岸对面的那片农田的开发成金融区是上海重塑信心的举措之一。

只有双脚可以帮助人记忆城市,我对于北京充满温情,是因为在年少时代,骑着单车不知疲倦的穿过海淀区的大街小巷,和一群同样迷惘的少年一边长时间的漫步,一边不知所云的争论。但是上海,总是从机场到酒店,在出租车上看着南京路与淮海路逐渐远去。只有一个下午,我和一个美丽的姑娘穿过了弄堂、糕点铺、中学、邮局,在苏州河与汇入黄埔江之前分手时,夕阳正斜射过来。

那个迷人的下午似乎是在外滩终止的。我走进黄埔公园,充满着花岗岩带来的坚硬气息,在三根指向天空的巨大的石碑的底座,刻着官方版本的上海叙事,小刀会的农民起义被视作这座城市的开端,其后是和帝国主义、封建统治者所作的一次次斗争——上海如何摆脱它殖民城市的命运的艰苦努力,这座曾经悬挂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屈辱告示的公园,现在是人民的公园了,是外地人来此游览的毕经之地。

历史充满了讥讽。灰色的洋楼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傍晚的风中飘舞,在获得了独立半个世纪之后,上海人却如此怀念十里洋场与百乐门的岁月,甚至日本占领时期的租界都因为张爱玲的小说而散发出不可抵制的魅力。

我对上海总是充满了偏见,相信它拥有着不可救药的虚荣和势利,崇拜金钱,价值观单调,她的头脑仍是殖民地式的,对于更强大的外来者采取一种习惯性的取悦姿态,而对于弱小者则尽是冷漠与傲慢。我不喜欢高级餐厅里习惯先说英文的服务员,不喜欢市民们对于己于人外国货的迷信,对于上海姑娘们过分热衷于寻找西方男朋友的感到不解,在灯火酒绿的外滩的天桥上是乞讨的老人与小孩,在10分钟内,我没看到过一位行人愿意给出一毛钱。

我记得历史学家罗兹•墨菲在1950年代这样形容上海:“上海是两种文明交汇的地方,两种文明都不起统治作用。对外国人来说,已经没有限制,脱离了自己的文化背景和文化监督,每个人自己就是法律……道德是不相干或无意义的东西……对中国人而言,上海同样没有限制。那些选择这种新生活的人……选择了割断同传统中国的联系的做法,并摆脱了强加给他们的约束。”

这个上海沉睡了四十年,苏醒过来,并因新力量的到来带上了新的色彩。尽管夸耀自己是一座典型的商业城市,但政治的色彩却无处不在。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一桩本地政府的丑闻暴露了权力与金钱的结合与相互利用是多么的显著。这座超过1300万人口的城市,也因为政治的压力,而没有一家值得尊敬的新闻机构,电视网络、报纸、杂志是用来传播时尚、消费、衣着、流行话语的所用的,它们热衷于评选女性化的美男子,举办浮华却空洞的 “风尚大典”,夜色下的黄埔江行驶的是架着巨大广告牌的游船,它和两岸的各种闪耀的霓虹灯光的商标牌一样,既诉说这座城市的自认的骄傲,也刺激着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游戏——这座城市总是需要这样的强心剂,更昂贵的房价,更多的消费品,和类似的世界博览会这样的浩大行为。

在那个下午,我突然感觉到站在讲台上的托马斯•弗里德曼与上海在气质上是如此的相配。这位《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的著作像是一本广告语大全,“Dos资本主义”、“凌志汽车与橄榄树”、“全球化3.0 ”,他迷恋于简化世界,用一种浅薄物质需求来取代人类内心深刻的生活意义的需求。

今天的上海呢?她承继了旧上海的投机心理、对金钱的热衷、崇洋,却失去了昔日畸形的生机勃勃,那种包含着罪恶、动荡、阴谋、暴力的冒险精神,如今的上海不是被笼罩在一种令人厌倦的安全和封闭中吗,那种表面上的自由看起来不过是是买阿玛尼牌或是杰尼亚牌西装的自由。

谢 韬:这个党是很难救了,积重难返——给丁弘的一封信

【丁弘注】:我把拙文《两位先知——普列汉诺夫和陈独秀》等呈送谢韬老,他复信多有指点。如此高龄,身体欠佳,殷殷之意,令人感动。他写了什么?如此高屋建瓴,语重心长,岂可得而私也!他是用毛笔写的,打印几份供文友一阅。谢老是上世纪 50 年代中国人民大学前副校长,思想界的长者,引领着时代的潮流,国人知之。

丁弘同志:

接到你的信和文章已经很久,适因我刚搬新居,一切很乱,什么东西都乱了套,找不着了。加上今年八十五了,老年病多,常感不适。心血管和高血压常困扰生活。主要的你的文章,我读后如饮清泉,心神舒畅,甚合我意。且使我顿开茅塞,开阔思路,深化思维,我受益甚多。

你这两篇稿子,我仔细读了几遍。文章写得如此简练扼要,非常好。但据我的经验,一般缺乏理论素养和历史知识的人,理解上可能有困难,是否能展开一些,介绍一些普、列的历史斗争情况和理论斗争分歧的各要点的分析,适当扩大容量。或者,此文就如此,而另起论题。

普与列斗争的历史意义,与陈独秀与斯大林斗争的意义,说明什么是真马克思主义的意义。现在很多的分歧与误区,都在于列宁与斯大林从左的方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真正的修正主义者是列宁和斯大林,但列、斯的左的修正主义又恰如普氏所分析的,是“无产阶级不成熟,劳动者贫困文化落后,觉悟低下的伴生物。” 是“流氓无产阶级为取向的意识形态和特殊策略” 。现在我们分析很多问题,共产党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坏,为什么左的东西总改不掉,为什么总不能丢列、斯这两把刀子,为什么一切当权者都喜欢专制独裁,为什么共产党总搞文化思想专制,敌视多元文化和民主法制等很多根本性问题,都与这个问题有关。

我今年写了一篇文章【丁注:谢老的题目是《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明确提出谁是真的马克思主义。列宁是从左的方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但我也只提出了问题,也未展开深入全面的讨论,这问题具有极大的政治的冲击性。我一直压在手边未发。现我寄一份给你。也请大家斟酌一下。我很愿意听取你的意见。

现在有两个突破口,一是党史要写真历史,而党史一开始,真的陈独秀,你已作出历史性贡献,是个突破口。这就关系到全部党史都要重新清理真伪。恢复历史的真相,牵涉到全部党史。第二是理论的突破口。什么是真的马克思主义,列宁斯大林是从左的方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说他自己是“马克思加秦始皇”,实是“斯大林加秦始皇”,也就是左的列宁主义与中国的封建专制主义的结合。这二个突破口能扩大深化,对中国今后发展的影响会是巨大的。

还有一个实践上的突破口,就是在党内外的压力下,有条件的实现党内民主,党政分离,实现选举制。只要有这个开端,就可调动党内的生动活跃因素,推动改革,在未来也许在十八大开始政治体制改革,这是最好的理想,或梦想。历史发展的本身,也许全都不是,是我们预期不到的。

历史老人它常走得很慢,包袱太重,但历史在更替发展,新的力量在诞生,蓄发了冲击奔腾的力量。会打破我们旧的局限,开阔我们今天想不到的东西,“应运而生”,谁也阻挡不了。我是历史的乐观主义者,人民在觉醒,沉默的大众,必然有一天会齐声大吼,惊天动地,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公民权。“万马齐喑”会变成“万马奔腾”。这是必然。

我反顾一生,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都是在反抗日本侵略和反对蒋介石黑暗统治中成长起来的。我们又是在“五四运动”的科学与民主的历史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因此反帝反专制、科学与民主,成为我们一生的精神情结,挥之不去,终此一生的。

我们曾是真正忠心的毛派、左派、歌德派,挨整挨冤枉都仍然忠心不二的赶不走派。后来觉悟了,仍然是护党派、改革救党派,想方设法要救这个党,改善党,想党变好,但悲哀在于逐渐发现,这个党是很难救了,积重难返了,救不了了。怎么办!?一个是转变,改弦更张,大气量,大手笔,大政策,开历史新局面,这可能性极小;一个是自我瓦解,自我毁灭,被人民抛弃。这是历史的悲剧,人民(包括我们这一代)付出了那么多的历史代价,却换来一个历史悲剧,这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孙中山先生是伟大的历史伟人。他是富有人格魅力和政治品格高尚的政治家,他提出的三民主义,他生前并未实现,是毛泽东为他实现了民族独立,邓小平为他初步实现了民生主义,还剩下民权主义没有实行。谁领导实现了民权主义,也将成为历史的巨人。这是历史发展必然要实行的任务。我和朋友们曾经讨论过这些问题,曾作过各种分析,原以为共产党会有代表人物应运而生来实现这一任务,现在看来有些失望了,这种极权体制产生不了这种历史人物,这问题很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但人们在思索审视这一问题。

我话扯得太多了。我近来身体不算很好,但总是维持着半休半读书的状态。天天不断吃药,防止心脏病突发。幸我精神还好,思维尚属正常,心胸开阔不怕死,反而没有什么思想包袱了。
祝你
安好!

谢 韬
二千零六年九月一日

《动向》编后语:丁弘,原名丁德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老报人。离休后,应聘于深圳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谢韬老人曾被打成“胡风分子”,复出后1982——1986年人民大学第一副校长,以后又出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当第一副院长,主持工作。1989年退休。如今他宝刀不老,北京出版界的前辈许医农推荐的这封信函,深刻揭示了中共难以克服的危机,难能可贵。但是,信中对于中国实现“三民主义”的阐释和有关中共结局的论述,方法论和价值观的自相矛盾,也为后人的超越奠定了“基础”,可圈可点。

——《动向》2006年11月号

南方都市报:一年以后,我们怀念仁者任仲夷

任仲夷逝世一周年。回望这一年,一切似乎都在改变,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任仲夷晚年兹兹在念的改革远未结束,甚至还不曾开始。这不是告祭先人的日子,这仍然是怀念的日子。我们仍然需要在怀念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勇气和信念。
  
去年今日,在最感哀痛的时刻,我们曾以尊敬和爱戴追忆任仲夷。在追忆中,我们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一位在亲历的历史中理解了这个国家的智者,一位在改革开放的实践中 破除了成见的勇者。春去秋又来,伤痛渐远,怀念仍在。拨开那些勇敢的故事,深入那些智慧的名言,我们找到了大仁大爱的情怀。今年今日,我们怀念仁者任仲夷。
  
任仲夷讲求实事求是,最反对“两个凡是”。他主政广东、力倡改革的年代,人民到底是否应该富裕,都是一个值得讨论的政治问题。可是任仲夷斩钉截铁地将“由穷变富”定义为党的当下任务。我们敬佩这先锋的勇气,但是敬佩之余问一句,这勇气从何而来?可能不过是一个在今天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判断:贫穷是不好的,富裕是好的。
  
那时候,这样一个判断不仅会给个人前途带来风险,而且还考验一个人内心深处的价值——如何对待人类真实的欲望,如何对待生活真实的逻辑。“理论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在理论严密的逻辑封锁中,要拥抱常青之树,需要的是对人类、对生命最深刻或许也最直接的热爱。
  
百姓的贫富与高官任仲夷何干?仁者爱人,因为爱,他体谅他人的辛苦,也是因为爱,他尊重人性的真实。
  
任仲夷讲求开放变通,反对自我禁锢。在琐碎小事上,他为走穴唱歌的演员辩护;在大是大非前,他在马恩巨著中为改革开放找到了合理性,他认为一切人类文明都值得学习,值得借鉴。任仲夷明确地说:“民主、自由、平等,绝非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而是人类思想文化的优秀遗产。”在他看来,共产主义理想本来就是这样一种理想,因为“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是一个何等美好的理想!在这个理想之下,一切其他教条都是方式,可堪变通。
  
遥想任仲夷生平,生在上世纪初,长于“五四”风潮——在那个年代里投身革命的人,理想主义是贯穿生命的主题,是历史风浪吹打不去的情怀。近百年的变迁给了他无数次幻灭的机会,无数个幻灭的理由,但是我们看到任仲夷至死铭念这理想最初的内涵。
  
每个人的自由、国家制度的民主,这些与一位退休老人何干?仁者爱人,爱他人就是爱自己,因为在他个人理想的图景中,包含了所有人的生活,所有人的境遇。
  
任仲夷在晚年曾经反省,他说自己没有大家夸的那么好,他坦承自己虽然被人“整”,但也曾经“整”过人。这是自我批评,这也是替历史较真,这更是一个老人的自我忏悔,一个有尊严的人的自我要求。当我们在缅怀和思索中惊异,一位饱经风雨的老人为什么能够保持最初的纯真和最深的仁爱,我们看到了人格的力量。当我们抛开封建道德去重新定义仁者,我们发现抛不开的是对理想的执着,是对真的坦诚、对美的热爱、对善的服从。
  
任仲夷离开的时候,我们怀念智慧与勇气的力量,那力量曾经改变这世界;任仲夷离开一年以后,我们更加怀念仁爱的光芒,这光芒可以穿透时代越积越浓的迷惘。爱他人,爱人类,爱世界,爱真理——把仁爱当作最后的武器和最终的解答,这简化一切的危险逻辑中,却也包含着人类文明进步繁衍的终极动力。

李 锐:任仲夷是最清醒最勇敢的人

11月15日,广东省委前第一书记任仲夷病逝,享年92岁。19日,一头银发的李锐,在北京木樨地家中,接受本报记者访问。

问:您如何评价任仲夷同志?

答:听说他去世后,大家都很震惊,商量要写一副挽联。电话中商定,11个人署名,让人带到广东去为任老告别。这是我们对任老的看法。(读挽联)“改革开放,勇当先锋;自由民主,高举大旗;南天一柱,世人景仰;仲夷同志,永垂不朽。”改革开放,勇当先锋“。要知道那个时候光有胡耀邦同志是不行的。当时两个省,一个广东,一个福建。没有任仲夷和项南当政,局面也打不开。没有任仲夷这么头脑清醒,这么勇敢的人,广东和深圳特区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当年有人对他们两个人的勇于改革,很不满意,设法阻拦。项南曾遭到不幸。1985年任老退下来时,跟我说是”安全着陆“。所以改革开放这个局面打开很不容易。”自由民主,高举大旗“。2004年9月,广东政协刊物《同舟共进》刊登任仲夷的访谈录,他谈到要学习借鉴国外先进的东西,正式提出立法、司法和行政相互制衡的主张。

我跟任老直到1979年后才接触多起来,可以说是志同道合,见解非常一致。他是《炎黄春秋》的顾问,杂志请他写纪念胡耀邦的文章。他已经重病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笔,后来由我根据他平时谈吐,写了一篇;他看过后,同意署名。

任老退下来后,长期同癌症斗争,不仅没有消沉,反而越战越勇。他比我勇敢。我有时候打点擦边球。他是正面的,他是最清醒的人,最勇敢的人。

问:我们今天纪念任老,纪念什么?

答:纪念任仲夷,关键是要搞清楚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历史。不仅要搞清楚中国的历史、人类的历史,东方西方的历史都要搞清楚,尤其是近代和20世纪的历史。人类社会的进步无非是靠着革命和改良这两种手段。可是我们过去只承认革命有推进历史的作用,而视改良主义为敌对势力。其实,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还是充分估计了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发展对社会进步的巨大作用的。列宁在《帝国主义论》中曾经断言,资本主义已到垂死阶段。我们接受了这种理论,一直搞“兴无灭资”,农民卖个鸡蛋都要说是资本主义自发势力,都要加以制止。我在中顾委时,还看到一位老领导下发的“白头文件”说:“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是完全正确的。”这就未免太昧于当代世界形势了。

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都有各自不同的道路,但有普遍规律。英国搞《大宪章》后,800年虚君共和,改良至今;法国大革命折腾80年,出现《拿破仑法典》,通过了《人权宣言》,自由思想熔铸成民族性格;美国独立战争,华盛顿两任总统后,退出政治舞台,能官能民,树立了榜样。

第二是要把理论搞清楚。要不要理论,到底要搞什么理论。马克思对的在哪,错的在哪,要搞清楚。近来一些学者,提出一种新学说“主客体关系学”,出版了多种有关著作,其中《对马克思主义再认识》(2003年出版)有任老和我写的序言。任老在序言中写道:“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虽然我爱他们俩(柏拉图和真理),但把真理摆在前面,才是神圣的责任。‘我认为,对待马克思也应当如此。马克思自己也说过:“真理占有我,而不是我占有真理。’这就是说,马克思的学说,亦即我们所说的马克思主义,并非囊括宇宙的全部真理。马克思的学说和理论,并非不可存疑,并非完全正确。我们敬仰马克思,并尊他为革命导师,但对马克思主义也不能搞‘两个凡是’,把他说过的话当作能治百病的药方,视为千古不变的绝对真理。这样做,马克思本人也不会同意,并且要予以驳斥的。”

任老认为共产党人就是真理的追求者、捍卫者。在真理同谬误斗争的关键时刻,是决不允许丝毫胆怯、犹豫、徘徊的。否则,还算什么马克思主义者!如果我们党不能坚持真理、捍卫真理,还算什么共产党!

第三是党的性质和历史要搞清楚。我在《庐山会议实录》中写过这样的感叹话:这是党的中央委员会,竟没有一个人为彭老总说半句公道话。我还在书里引用了杜牧的《阿房宫赋》中的几句话: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复使后人哀后人也。“1000多年前的文人就有这样的见识,难道我们不能从中得到启发吗?

这三大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比较清楚,可能稍微有点量的不同,但本质上是一致的。纪念任老为什么呢?就是为了要让中国真正跟着世界的潮流,跟着世界普遍普适的规律前进。人类历史发展普遍的、从理论到实践证明了的道路是什么呢?就是“五四”提出的民主与科学(当年所说的民主,是包括自由与法治在内的),加上现在认识到的市场经济。这些都是任老在位时和退下来后推进、实践的东西。

问:难得的是任老能坚持说真话……

答:这个就同个人的品德有关系啦。头脑清醒、品德不好的人更误事。人的品德更重要。恩格斯说,每个人都受三种限制:一是时代的局限,二是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的限制,三是思维能力、智商的限制。我还要加一条,受品德的限制。

自古以来,由于漫长的封建专制和三纲五常的影响,中国人惯于眼睛向上。这也是鲁迅早就总结过的,做奴隶和做奴才的分别。做奴隶是不得已,做奴才就太可耻而且可悲了。

我曾在《八十进八有感》诗中写道:“惟一忧心天下事,何时宪政大开张。”任老是坚决主张经济体制改革必须同政治体制改革同步进行的。他正式向媒体发表过立法、司法和行政相互制衡的主张。

任老说:现在腐败得不到有效的遏制,根本原因是权力得不到有效的制约。立法、司法和行政这三种权力的相互制衡,其本质只是制约权力的手段。西方国家几百年的实践已证明,这种制度对制约权力遏制腐败非常有效。就像市场经济能有效配置资源一样,这是人类创造的管理国家、管理社会的有效工具,是人类创造的政治文明,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

最后,介绍我写任仲夷的一篇文章《谁人不仰原前老》。这是几年前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改革开放中的任仲夷》一书,召开发行会时,约我参加,当时因病不能前往,以此当作我的发言。

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关于严正学等被关押的紧急行动通报

紧急行动网络
2006年11月14日
06年第35号第一次补充
中国:异议作家、独立中文笔会会员被关押

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严重关注异议作家和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严正学被关押。严正学于 2006年10月18日遭拘捕,11月1日被正式控以颠覆罪,这显然与他的写作和异议活动有关。国际笔会对目前中国持续、公开打压异议作家感到震惊,认为这是企图在2008年奥运会前镇压异议人士的前奏。国际笔会严重关切那些已遭关押者在监狱里面临虐待的危险。国际笔会呼吁根据中国1998年已成为签约者之一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19条,立即无条件释放严正学等所有目前在中国被拘押的作家,并寻求立即确保他们在关押期间受到人道待遇。

据笔会消息,作家兼画家严正学于 2006年10月18日遭到拘捕,此前警察搜查了他在浙江省椒江市的居所。据说,警察还搜查了他妻子在北京的家,并拿走了两处的电脑设备。关押期间,其家人无法见到他。

50岁的严正学是著名艺术家,有多种著作,他的画曾在中国和国外展出。因其异议活动,曾多次遭到短期关押,并于1994年4月被行政判处两年“劳动教养”。1993年7月2日,他在拘押期间曾遭北京海淀区警察局三名警察的虐待,此后他以起诉有关当局而知名。

以下为最近因批评文章和异议活动而遭关押者:
高智晟:律师,于2006年8月15日被捕,因其网络作品被控以煽动颠覆罪;
张建红(又名力虹):著名作家,于2006年9月6日被捕,并于10月12日被控以“煽动颠覆罪”;
杨茂东(又名郭飞雄),著名异议作家、独立出版人和维权活动家,于2006年9月14日被捕,并被控以 “非法经营罪”;
陈树庆:异议作家和被取缔的中国民主党(CDP)浙江支部领导人,于2006年9月14日被捕,并被控以“煽动颠覆罪”。

请发出呼吁:
——抗议对严正学等所有目前被捕作家的关押,呼吁根据中国1998年已成为签约者之一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19条,立即无条件释放他们;
——寻求立即确保他们在狱中不受虐待;
——强烈要求在他们被拘押期间,尊重他们的基本权利,充分准许他们与家人、律师见面,以及一切必要的治疗。

请注意:中国当局没有传真号码,狱中作家委员会建议将呼吁书的复印件给你所在国的中国大使馆,请他们寄出呼吁书,并欢迎提出任何意见。

政府地址:

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邮政编码 100032
国务院转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胡锦涛阁下

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市,邮政编码 100726
北河沿大街147号
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贾春旺先生

请注意:中国当局没有传真号码,或许可以请你所在国的中国大使馆寄出呼吁书。
进一步消息,请联系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的Cathy McCann,

地址: Brownlow House, 50/51 High Holborn, London WC1V 6ER,
电话:+ 44 (0) 20 7405 0338,
传真:+44 (0) 20 7405 0339
电子信箱:
[email protected]

(独立中文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根据英文原稿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