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思:血、汗、财的关系问题

1976年,我在山村插队,生产队建猪场,我给石匠们打下手,背石头。一位30多岁的石匠问我:“你父亲挣多少钱?”我说:“一个月八十七块五。”当时我们队的壮劳力每天挣三毛五分钱,八条壮汉加起来也没一个普通的行政18级干部挣钱多。

石匠瞪大了眼睛问道:“干什么一个月挣那些钱?”我说:“不干什么,开会,看报纸,学文件。”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能挣八十多块钱!下井挖煤能挣五六十块钱吧?他妈的,要是一个月挣五六十,天天吃肉,痛快几个月,哪怕大煤块子砸死我!

我一直感觉这位石匠自私。听了这番感慨,心下大恶。听他的意思,为了吃好喝好,他宁愿冒死拼命,用流血代替流汗。我认为他有杀人抢劫的倾向。

血汗替换的心思其实不难理解。每天单调辛苦的劳作,还吃不饱,一天到晚脑袋里的念头都围绕着吃打转。在这种情况下,痛痛快快大吃大喝的欲望、求生畏死的欲望、逃避辛劳的欲望,等等,彼此冲突,上下翻滚,催生出各种冲动和幻想。消磨这些冲动和幻想需要长久的岁月。山村生活不过一年半载,我在自己的内心活动中,也发现了血汗替换的变形:我越来越频繁地幻想中苏战争爆发,成为战争英雄,成为游击战士,或在什么突发事件中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摆脱艰辛乏味的劳作。

那么,在生存资源、辛劳程度和死亡风险三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这个问题在我心中模模糊糊地存在了30年。完成《血酬定律》(工人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和《弯腰下跪:命-财关系曲线》(《经济学家茶座》,2005年第1期)之后,混沌状态逐渐澄清,我终于有能力把模糊的感觉变成简明的问题:生命与生存资源如何交换?作为生命付出的血与汗,彼此如何替换?

血汗替换率的计算公式

为了获得等量的生存资源,卖力还是卖命?流一时血还是流多年汗?这个问题几乎同人类历史一样悠久,也是人们至今仍然面对的重大选择。所有的财产犯罪,撇开道德考量之后,最终都要经过这道计算。

在日常生活中,获取生存资源往往有卖力和卖命这两个选项,并以不同的比例混在一起供人们挑选。例如死亡风险较高的井下挖煤作业和风险较低的土木建筑工程,辛劳程度差不多,死亡风险和工资收入却有明显差别。仅仅这两个行业之间的选择,就涉及到上千万中国劳动者的人生计算。

那么,他们是如何计算的?辛劳程度与死亡风险之间存在什么样的替代关系?

在现实世界中,上千万中国的农民工可以用两种方式挣到1.67万元人民币。

1、卖力,做苦工1.83年。2003年,中国20个省市自治区的房屋和土建行业的人均年报酬为9125元,挣1.67万元需要1.83年,即一年零十个月。

2、卖命,更准确地说,就是折寿1年。

2002年至2003年,中国挖煤工人的年度死亡率比建筑工人高出3.89‰,年收入也高出2578元。这意味着1‰的死亡风险获得了662.7元的补偿,1%的死亡风险获得了6627元补偿,100%即全部预期寿命获得66.27万元的补偿。对于现年30岁,还有将近39.63年预期寿命的中国男人来说,每一年的预期寿命价值1.67万元(关于中国煤炭工人的命价及生命年价格的详细计算,参见拙作:《中美煤矿工人的命价》,《经济学家茶座》2006年10月)。

由于卖命与卖力的这种替换关系在现实生活中普遍存在,我们可以确立一个等式:16700元(年命价)=1.83 x 9125元(年工价),年命价与年工价之比为1.83.我把1.83这个数值称为血汗替换率。

抽象地表达:血汗替换率=年命价/年工价。以H表示血汗替换率,以M表示生命年的价格,以G表示做苦工的年收入,字母表达式为:H=M/G.我们用这个公式计算一下美国工人的血汗替换率。

美国人对生命年的估值,医疗保险专家戴维?德兰诺夫给出的最低价是10万美元。时间在2002年左右(戴维?德兰诺夫:《你的生命价值多少》,第141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该年度美国制造业的平均年薪为56606美元,套用血汗替换率=年命价/年工价(H=M/G)的公式,他们的血汗替换率为1.77.

采用中国煤矿工人血汗替换率的计算口径,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

1980年左右,维斯卡西(Viscusi)算出美国从事极端危险职业工人的命价不到100万美元(《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第四册,第859页,“生命的价值”条),当时美国制造业的平均年薪为14194美元。假定从事“极端危险职业”的美国人平均年龄和中国煤矿工人同样为30岁,预期寿命同样还剩39.63年,命价为100万美元,那么,他们每个生命年的定价为25233美元,血汗替换率是1.78.中国建筑业农民工的工资大约只有美国同行的1/50,二者血汗替换率的差距却不足3%.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公式有哪些人生和社会涵义?

贪生怕死与好逸恶劳的强度对比

为了获得一定量的生存资源,付出辛劳或生命的代价,这其实是对人生的各种需求或内心欲望的计算与比较。血汗替换率所涉及的仅是其中两种,即所谓贪生怕死和好逸恶劳。从积极的方面看,这两种欲望是对长寿和安逸的追求;从消极方面看,则是对死亡和辛劳的规避。

这两种倾向天然地存在于人们的心中,而且有不同的强度,其强度也是可以量化比较的。

血汗替换率1.83的含义是:在其他条件一样时,人们对1年寿命的渴望,相当于对1.83年安逸的渴望。人们对折寿1年的畏惧,相当于对辛劳1.83年的畏惧。如果都以生命的最后一年为单位,那么,人们第一怕死,第二怕苦,怕死强度是怕苦强度的1.83倍。

对于当代中国建筑业的农民工来说,每个工作日往往超过11个小时,很少有节假日。假如辛劳强度体现为劳动时间的长度,那么,11个小时的1.83倍约为20个小时。如此苦熬,几无人生之乐,即使不出现“过劳死”的问题,“是活还是死”也会成为问题。

作为人类的天性,“好逸恶劳”的强度大概是递增的,每日劳动强度越高,厌恶程度也越高。高到一定程度就会感觉生不如死。但好逸恶劳又是有底线的。国外研究表明,每周通过锻炼消耗2000卡的热量,人类就可以保持健康,延年益寿。这意味着每周消耗2000卡的体力活动是“好逸恶劳”的底线。这个活动量大约相当于每周6小时散步或3小时慢跑。运动量一旦低于这个水平,人类天性就应该把体力活动当作收益和享受,而不是成本和辛苦。这是造化对我们这个物种的规定。

我不清楚1.83这个数值是否适用于其他社会阶层、其他时代和其他国度。这需要大量的统计和比较。美国高危工种工人的血汗替换率大概是1.78,他们似乎不如中国工人怕死,但比中国工人怕苦。不过,这个两个数值的差别太小,计算未必精确,外部的影响因素也不同,很难从中得出可靠的结论。

无论如何,血汗替换率1.83可以帮助我们推测上千万中国煤矿和建筑工人对谋生策略的选择。这个数值代表了一种血汗均衡,卖命与卖力的均衡。一旦均衡被打破,社会就可能发生动荡。

假设煤矿工人的死亡风险补偿从每个百分点6627元提高10倍,也就是说,过去下井挖一年煤,比在建筑行业打工多挣2578元,现在,死亡风险照旧比建筑工人高3.89‰,却可以多挣25780元。仅此一项,就是建筑工人年收入9125元的2.8倍。可以想象,在这笔重金的刺激之下,进入煤炭采掘行业的人数必将大幅度增加。

反过来说,如果年工价降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年命价不变,在建筑工地上辛苦一年才挣912元,只有井下挖煤的风险补偿2578元的35%,那么,卖力的人们将大批涌入卖命色彩较浓的群体之中。

暴力抢劫之类的犯罪也是卖命。如果不考虑道德良心的因素,或者赋予道德良心一定的估值,便可以推出一个结论:随着卖力收入下降,或者卖命收入提高,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暴力抢劫之类的犯罪将随之增加。相对原有秩序,血汗均衡向有利于流血拼命的方向倾斜了,整个社会的暴力浓度必将随之提高。

个人偏好和价值观的影响

这里算出的血汗替换率的具体数值,仅仅反映出2003年中国煤矿工人的生活环境和选择偏好。

人们的个性和偏好不同,价值观念不同,血汗替换率也应该不同。很多军人都知道,一些士兵在战场上很勇敢,平时却怕苦怕累。读读著名将领的传记,看看刑事犯罪的案例,不难发现一种厌恶劳动却勇于冒险的人格类型。如果能找到统计数字,我估计这类人的怕死强度就不到怕苦强度的1.83倍,或许能低至1.5甚至1.3倍。他们对吃苦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恐惧差不多。

有这种玩命性格的人,往往在乱世最先出头,大显身手,甚至成为贵族。同样,高风险行业本身也像一面筛子,进入采煤行业的工人,可能比进入建筑行业者更胆大,更不怕死。他们能接受的血汗替换率应该小于或等于1.83.建筑行业的工人之所以不冒险多挣那2578元,除了职业选择的成本和机会之外,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他们乐于接受的血汗替换率大于1.83.他们比较惜命,或者更不怕苦。

许多民族的历史上都有一些暴力集团,无论是土匪、海盗还是贵族,特别崇尚掠夺,颂扬流血,却蔑视生产劳动。这种价值观也能降低血汗替换率,有助于培养玩命性格。

生存资源与生命付出

本文一直假定以血汗换取的生存资源的数量不变,并在此前提下讨论了血汗替换关系。现在引入一个新变量,即生存资源的丰裕程度,或曰收入水平。引入新的变量之后,就出现了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关系问题,血汗替换不过是生命付出的不同形式之间的替换。

我在《弯腰下跪:命-财关系曲线》一文中讨论过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问题,并根据生命与生存资源的关系,按照丰裕-稀缺的排列顺序,划分出三种境界(详见《经济学家茶座》,2005年第1期,第49页)。

在生存资源非常丰裕的情况下,人类继续挣取生存资源的动机越来越弱,他们将从“身为物役”的状态中逐步解放出来,进入相对自由的境界。这时候,人们既不肯为钱拼命,也不肯为钱辛劳,生命与生存资源之间的矛盾最为缓和。他们可能为了某种精神追求吃苦冒险,也可能为了金钱所代表的荣誉而吃苦冒险,却不肯为了金钱所代表的生存资源而吃苦冒险。他们不缺这个。这是神仙般的境界,在此不展开讨论。

在生存资源非常稀缺,温饱难以维持的情况下,生存资源继续减少,意味着生存本身受到威胁。为了不多的生存资源,人类可以吃大苦,冒大险,生命与生存资源的冲突最为激烈。这是紧急求生的境界。这时候,通过正常劳作往往难以获得生存资源,因此流血拼命的行为更为常见。流血拼命的计算是:拼死的风险与饿死的风险孰大孰小,如何争取生存机会最大化。我用血酬定律讨论过这个问题。

在生存资源不丰不歉的温饱-小康境界,人们给多少钱干多少活,生命支付与生存资源收入呈正比关系。经济学中的劳动供应曲线讨论了这个问题。不过,劳动供应曲线关注的是劳动付出与工资收入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涉及生命的付出。恕我孤陋寡闻,尚未见过经济学或其他学科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在现实生活里,即使在温饱-小康境界中,在血酬定律讨论的紧急求生境界之上,卖命现象也是很常见的。

为了方便讨论,先讲一个矿工老徐的故事。2006年6月3日《京华时报》上有一条消息:“暴利驱使村民冒险盗采北京门头沟煤矿”,消息写道:昨天凌晨4时30分左右,记者在山脚下见到了坐在路边石头上抽烟的矿工徐广(化名)。老徐说,他在此已经干了10多年,他有3个孩子,大儿子今年上大二,另两个孩子正在上高中。“地里刨出的那点钱根本供不起孩子上学,只好出来挖煤。”

老徐听说了有两个人刚刚因采矿而死亡的事情,他说:“挖煤就是用命在赌博,以前我总是冲在挖掘的最前头,现在我也不那么拼了,太危险。等孩子们上完学,我准备回老家种地去,收入虽低,但不担风险。”

由此看来,老徐可以选择两种生活。一种是高付出-高收入,另一种的低付出-低收入。他愿意选择低付出-低收入,回家种地过安生日子。但三个孩子上学开销太大,只有高收入才能支撑,于是他被迫选择高付出-高收入的生活。高付出之中又有卖力和卖命的选择,卖力所得不敷使用,冒险赌命就成了无可奈何的选择。这种情况是选择主体在不同生命阶段的不同需求造成的。一个独自支撑较大家庭的家长,在家庭义务解脱之前,个人的高付出是必须的。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假定某人没有孩子,却吃喝嫖赌挥霍无度,他的嗜欲迫使他进入高收入-高付出状态。如果劳动收入不足以支持这种生活,或者当事人好逸恶劳,好勇斗狠,冒险犯罪就成为最有可能的选择。

在温饱-小康境界中,到底是高付出-高收入好呢,还是低付出-低收入好?这本是无所谓好坏的个人偏好,但这种偏好容易受到社会流行价值观的影响。

世俗社会往往赞扬高入高出的高均衡,其中的原因之一,大概是高均衡的选择者对其他社会成员比较有利,他们的亲友可以沾光。低均衡者的亲友却难以沾光。试想一下,陶渊明的亲友是愿意他当隐士呢,还是愿意他当县令呢?

陶渊明所代表的低出低入的低均衡,在世俗价值体系中一直不是主流,但始终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古诗云:“将军铁马夜渡关,朝臣侍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这首诗可以体现此派的偏好。不过,我对这首诗的算法不以为然。高入高出的高均衡,对比低入低出的低均衡,应该是各有长短,这首诗却故意以长比短。一般说来,在既定的付出-回报格局中,要享受八分丰裕的物质生活,就要付出八分的辛劳。只付出三分辛劳,只好享受三分物质生活。在温饱-小康线境界里,这两种选择大体是等价的,即8/8=3/3.诗人仅仅比较付出的多少,不比收入的多少,偏向未免过于明显。

总之,生命付出的总量与生存资源的丰裕程度有关。生命付出中的血汗比例,则取决于对生存资源需求的数量和迫切性,以及可供选择的获取手段。对生存资源的需求,除了受生理因素影响之外,也受到生命不同阶段的任务和社会价值观的影响。

全生模型

以上计算,将人生简化为付出和收入的关系,又将付出分作卖命和卖力两类,并算出了特定条件下的两者关系。实际上,人生要广阔复杂得多,问题是如何建立一个量化的分析模型。

《吕氏春秋?贵生》篇引用子华子的话说:“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这是一种包含了正负数的人生计量框架。

“贵生篇”解释道:“所谓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也。所谓亏生者,六欲分得其宜也。”作者认为人生由六种欲望组成,根据这些欲望的满足程度,人生可以算作“全生”和不同程度的“亏生”。“所谓死者,无有所以知,复其未生也。”作者把死亡看作回归出生前的无知状态,这相当于数轴上的零点。“所谓迫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获其所甚恶者,服是也,辱是也。……故曰迫生不若死。”作者把六欲不仅得不到满足、反而受到戕害的状态定义为“迫生”,例如服劳役和受侮辱,认为迫生还不如死掉。这相当于数轴上的负数。负数的存在,可以解释自杀现象和人们在酷刑下的选择,有助于更深入全面地理解血酬定律。

那么,人类的六欲究竟包括什么呢?“贵生篇”没有一一列举,但在解释“迫生”时提到了“服是也,辱是也”。服是从事劳作的意思,有受人强制和驱使的涵义,于是成为肉体和精神双重劳苦的付出。辱则是纯精神的东西,即自尊和荣誉遭到践踏。

给《吕氏春秋》作注的东汉高诱,把六欲解释为“生、死、耳、目、口、鼻”,竟然不提“贵生篇”作者提到的“服”和“辱”,还把生与死并列为人类的欲望,在训诂和逻辑方面未免欠妥当。

孔子关于人类欲望的著名说法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再综合《吕氏春秋》“贵生篇”和“仲夏篇”提到的欲望种类,六欲可以包括:一、饮食之欲,对食物的需求,维持生存之必须,要求更高一些则是“口之欲滋味”。二、男女之欲,即性欲,繁衍后代的要求。三、长寿欲。“仲夏篇”所谓“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四、安逸欲。“仲夏篇”所谓“欲逸而恶劳”。五、眼、耳、鼻等感官愉悦的欲望。六、尊荣欲,“仲夏篇”所谓“欲荣而恶辱”,进一步还可以扩展为精神领域的追求。马斯洛所谓自尊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即属此类。按照马斯洛的说法,这类需求的重要性将随着生理和物质需求的满足而逐步提高。

佛家有著名的“六根”说,即“眼、耳、鼻、舌、身、意”,“身”应该可以再分为性欲、安逸欲、长寿欲和对适宜温度的欲求。佛家的分类与上述中国各家颇为一致。

六欲的分类太粗,分上十类八类应该更确切。不过,如何分类,分作几类,大可不必拘泥。各种欲望,都指向人类生存发展所需要的条件,这些条件也分别满足着人类生存发展的不同需要。只要给出一个无逻辑矛盾的分类体系,全生-亏生模型就不难建立。在此模型之中,人类行为的基本特征,就是追求全生值的最大化。这是贯穿自由境界、温饱小康境界和求生境界,贯穿包含正负数的整个数轴的追求。

本文对血汗替换的计算,涉及到长寿欲和安逸欲之间的关系,即所谓“欲寿而恶夭”和“欲逸而恶劳”的强度比较。卖命和卖力所换取的生存资源,又可以分解为食和色,即对食物的欲求,以及与异性建立家庭并抚养后代的欲求,或许还可以加上眼耳鼻等感官获得愉悦的欲求。生存资源正是满足这些欲求的东西。于是,血汗替换和命-财关系都可以视为六欲之间的关系,可以一并纳入全生-亏生的计量模型。除了“尊荣”一项仅在英雄梦和价值观等文字中掠过身影,六欲中的五项已在模型中现身,并且呈现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境。

这是典型的亏生之境。享受名利就要吃苦冒险,享受闲暇又难免单身茹素。六欲只能“分得其宜”,不能“皆得其宜”。这种境况,正是温饱小康境界的特征。

在生存资源非常丰裕的条件下,在人们从“身为物役”中得到解放的自由境界中,全生是可以实现的。人们以合乎造化设定的强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衣食无忧,各种需要都得到不过分也不亏欠的满足,这样的生活并不罕见。那些有足够积蓄的人,那些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得到丰厚报酬的人,只要不陷入纵欲之类的偏执,都有享受“全生”的条件。

在全生模型之中,不同种类的亏生年,例如饥寒的一年,劳苦的一年,目盲的一年,高位截瘫的一年,都可以换算为不同成色的全生年。西方医疗保险领域已经做过这方面的调查测算。不过,“全生年”的概念,在那里是医疗健康领域的“质量调整生命年”:完全健康的一年为1分,疲劳失眠的一年为0.82分,目盲的一年为0.5分(《你的生命价值多少》,第89页)。“全生年”则从生理健康领域扩展至人类生活的全部领域,其描述和解释范围也因此大幅扩张。“质量调整生命年”可以作为全生年中的健康部分占有一席之地。

倘若把六欲比作人性国度中的几个省份,这个国度及其下属各省市县都有自己的领域疆界,有自己大体确定的“分”。不同的欲望既有常度,又随着亏欠或满足程度的变化而收缩或扩张。先贤用“性分”(性分一词,首见于范晔(398-445)的《后汉书?逸民传序》,经唐宋至晚清严复和今人徐复观,一直活在汉语使用者中)一词描述人性国度中的这些领域,顺着这条思路,我们可以用这个概念分析测量不同欲望范畴之间的平面和立体关系,进而分析人性的整体结构及其动态变化。对血汗替换率的计算,作为这种全面测量和计算中的一部分,仅仅是初步的尝试。

章立凡:官不“搞恶”,民不“恶搞”—“恶搞”文化探源

如果评选2006年中国网络最流行用语,相信非“恶搞”莫属。

本人在丙戌新春作了一首打油诗,预言今年乃犬儒世俗化之年。没过多久,以胡戈的网络视频作品《一个馒头的血案》为先导,“恶搞”之风异军突起,攻城掠地,从“国产大片”迅速扩张到“红色经典”,竟至一发不可收拾。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现象引起了意识形态部门的高度重视。据《财经时报》报道,广电总局正准备出台有关互联网视频新管理条例,个人要传播视频内容,需要领许可证。一些官方主流媒体也纷纷以社评、座谈会方式口诛笔伐,为全面围剿造势。

但“恶搞”者声称自有因应之道,目前不仅视频“恶搞”继续顶风作案,作为规避视频管理的对策,图片、声音、软件的“恶搞”卷土重来,手机短信、彩铃“恶搞”方兴未艾,甚至连餐厅也出现了“油画恶搞”……

青年作家韩寒说了句很风趣的话:“广电总局禁止恶搞才是今年最恶搞的事件”。返观中国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某些权力部门的管理水平,基本上停留在平面威权层次,缺乏高速立体思维。一再颁布脱离实际的条规,既难于令行,又无力禁止,反复损害的却是执政党的威信。

卫道士气愤莫名,管理部门颜面尽失,“恶搞”作为一种草根文化现象,何以在极短时间内风靡社会,确实发人深省。本人也不提倡“恶搞”,惟此风所由来者渐矣,吾人不可不察。

激起最大“官愤”的,莫过于对“红色经典”的“恶搞”,潘冬子、雷锋等从虚拟到现实中的革命英雄人物,连同油画“开国大典”中的革命领袖,都成了调侃对象,何以正世道人心?

其实,世道人心之不正,恰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人怀念五十多年前民风之淳朴,感叹今日世风之日下,也不是全无来由。两千万人流血牺牲铸就的“红色经典”,早就被人“恶搞”了多次。

从“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到“民主这个东西,有时看来似乎是目的,实际上,只是一种手段”;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到“这种人不但有言论,而且有行动,他们是有罪的,‘言者无罪’对他们不适用”;从“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到“就算是死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人还可以在废墟上重建我们的家园”;从“有两种团结是绝对必要的:一种是党内的团结,一种是党同人民的团结”,到“八亿人口,不斗行吗?”……。圣心难测,一段段诡变无常的“治国语录”,难道不是对红色经典的“恶搞”?

马克思老夫子有言在先:“君主政体的原则总的说来就是轻视人,蔑视人,使人不成其为人”。弁髦民主、蔑视人权的“恶搞”,或可称之为“搞恶”,因为不但“一句顶一万句”,而且“以革命的名义”把个人旨意变成了国家意志,有别于今日意义上之“恶搞”。

回顾抗战胜利后中国社会各进步阶层的建国理想,是实现民主宪政,建设一个民主、富强的新国家。如果循着这条道路前行,今日之中国早已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和谐社会。不幸的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各种“搞恶”层出不穷,小的不说,像“反右”、“大跃进”(包括饿死几千万人的大饥荒)、“文革”这样巨大的社会灾难,一次比一次凶猛,哪一次不是对建国理想的亵渎?欲捍卫“红色经典”而又刻意回避“红色经典”被颠覆的历史原因,则难免陷于自相矛盾的境地。

“文化大革命”斩断了中国的道德文化传统,“革命”的能量释放殆尽之后,信仰和偶像的权威也不复存在。在这种近乎思想真空、对历史缺乏认真反思的状态下,中国开始了举世瞩目的改革开放。执政党的第二代领导人曾试图通过建设民主法制和精神文明的途径,对这种缺失加以规范和弥补,社会精英也曾认真探求健康的解决之道。虽然不时出现一些岐见甚至短期逆转,但应该承认,八十年代上上下下都曾力求“正搞”。

八十年代末发生重大历史事件后,总设计师曾慨叹人心之难于收拾:“十年最大的失误是教育,这里我主要是讲思想政治教育,不单纯是对学校、青年学生,是泛指对人民的教育。”此后,经济领域继续改革开放,但不讨论“姓社姓资”,政治体制改革则长期搁置。

意识形态的惯性积重难返,社会文化在闷葫芦中寻觅缝隙。自九十年代起,文化领域就出现了犬儒化的倾向,以王朔为代表的文学、影视作品,开创了“恶搞”意识之先河。随着移动通讯和互联网络的普及,以民谣、笑话、“段子”等形式的“恶搞”开始广泛流行,日渐走向世俗化。

与此同时,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资本与某些不受监督的权力在转轨中联姻,迅速“怪兽化”,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平民百姓的生存权利,导致社会分化加剧。贪腐横行、贫富悬殊,无疑是“红色经典”和建国理想的悖论,是政治加经济的“双料搞恶”,比以往的“搞恶”有过之而无不及。

官无廉耻,岂有尊严?读一下贪官们东窗事发前挂羊头卖狗肉的廉政言论,不免令人有“恶搞”之讥。社会上流行的无数刺贪“段子”,也算得上是一种报应,所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是也。

中国宣布自己是一个保护人权的国度,则言论自由与生存权一样,也是一项基本人权。文化夹缝中的“恶搞”现象,不过是对某些荒诞现实的小小反讽而已,亦属舆情之一种,较之当前充斥于媒体的色情暴力等恶俗文化,仍不失为“雅谑”。

古有稗官采风之例,据称当今执政党的领导人,也经常从互联网上了解舆情。真实的舆情舆论,则往往泥沙俱下,见仁见智,亦非导向所能掌控。考量一个当代国家的文明开放程度,往往看一下政治领袖在漫画中出现的频次便知。

执政党领袖提倡“八荣八耻”,某些学者以“尊孔读经”相呼应,无非希冀重建道统,变不谐为和谐,可谓用心良苦。常言道“官无欲,民自淳”,欲令家国荣光、人民知耻,官员应揽镜自照,身先表率。坚持威权垄断,则社会难有和谐。

若官无“搞恶”,民又何须“恶搞”?与其抽刀断水,何妨反求诸己……

2006年10月4日 风雨读书楼

王 怡:风随着意思吹:纪录片《迷途之家:鲍勃·迪伦传》

《迷途之家:鲍勃·迪伦传》海报

以下这些要素,鲍勃。迪伦的民谣,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艾伦。金斯堡的诗歌,或站在林肯纪念堂前的马丁。路德。金。只要你心怀一样,最近的碟市就没有其他片子更值得推荐,更令人唏嘘。

影片收录了许多珍贵镜头,1963年8月27日,金博士发表《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22岁的迪伦就站在他旁边。演讲结束,迪伦用他的木吉他和口琴唱出了这一梦想的民谣版。去年,陈水=扁的博客上曾抄录迪伦的《答案在风中飘》,如今围坐“总统=府”的反对者,也时不时在广场唱起这首歌。“一个人要走多久的路,才能被称为一个人。一些人要生存多少年,才能被容许自由”。台上台下又再迎来同一首歌。不会有人质疑这首歌在普世民权运动中的神圣地位。就像平克。弗洛伊德的《墙》之于东德的瓦解,或捷克的“蛙人乐队”之于“七七宪章”一样。去年夏天,斯洛文尼亚首都附近的一个黄昏,我和6位来自不同国家的作家,参加当地一个图书馆活动。一位东欧作家在归途的车上唱起歌来。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找到了所有人都会唱的那一首,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首。你回想这半个世纪,除了鲍勃的《答案在风中飘》,还会是什么呢?

1997年以后,迪伦几乎每一年都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金斯堡在采访中称赞这位摇滚诗人的歌词,尖锐和简约得“就像圣经中的箴言”。金斯堡说,1964年他从印度回到纽约,一位诗人给他放迪伦的《暴雨将至》。金斯堡听完后掩面哭泣,他说,一个“在路上”的颓废时代结束了,年轻的一代看到了亮光和生命的激情。金斯堡讲述他第一次与迪伦及披头士乐队见面的情形,列侬问他为什么不和迪伦坐得更紧一点。金斯堡则问列侬是否读过威廉。布莱克的诗。列侬说,谁啊,我从没听说过。他的妻子洋子说,约翰,不要说谎。于是他们倒在一起笑个不停。这一幕令人回想中国的80年代,诗歌、音乐与社会运动曾经的关联。金斯堡发觉,这些年轻人尽管已处在大众话语权力的顶峰,成为万人膜拜的文化英雄。但他们依然对内心信念极不确信。也许每一个时代,每一场运动,当你走入中心,都会发现世界的高歌猛进,原来总是被某种没有确据的激情所左右。

我喜爱迪伦的缘故之一,是他少年成名,却有能力摆脱社会对他生命激情的命名。迪伦是迷人的悖论。他是一个歌手,却先后两次被赋予音乐之外的巨大声誉。《答案在风中飘》和《暴雨将至》等作品,使他迅速成为民权运动的音乐代言人。一位电视主持人在现场访谈时这样说,“他被称为会唱歌的良心,道德的见证人,和民权的布道家。无论他是否愿意,都只能被动的坐在这里倾听这些头衔,无论他表现得兴奋不已还是漠不关心,都将显得尴尬”。

24岁的迪伦一直与民权运动若即若离。他被普遍视为左翼的抗议歌手。当记者问,《暴雨将至》是否影射了古巴核弹危机。迪伦回答,大雨就是很大的雨,不是原子弹。人们期待迪伦成为民权运动的旗帜,公民紧急自由联盟为他颁发自由奖,但迪伦在答谢中说,“我不是任何一代人的宴会司仪”。他说,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让自己变得年轻,你们不要来绑架我。1964年9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22岁的哲学系学生马里奥,在校内发起“言论自由运动”,伯克利成为民权运动的重镇。马丁。斯科塞斯收录了马里奥的一段演讲和被警察拘捕的镜头。我手中有另一部纪录片《60年代的伯克利》,更详尽描写了伯克利的言论自由运动。里面有较完整的马里奥演讲片段。迪伦的朋友金斯堡,他的前女友、著名的民权运动歌手琼。贝兹都参与了这场运动。但当记者问迪伦是否参加当晚的反越战游行时,他淡淡的说,我今晚很忙。

1965年的新港民谣节上,迪伦的新专辑《像一块滚石》,完成了民谣向电声摇滚的转型。几十年后这首歌被《滚石》杂志评为500年来最佳歌曲的第一名。但当时,迪伦不仅在政治上被视为掉头而去的懦夫,也在音乐上被视为民谣的叛徒。他很尊敬的民谣之父皮特。西格甚至想用斧头砍断他的麦克风。几年后,迪伦以一场车祸的代价,远离了一个喧嚣的时代。70年代末,迪伦回归基督教,和“猫王”一样摇身变成半个福音歌手,和后来U2乐队的灵魂人物Bono一样,歌词中充满圣经的语句。当嬉皮士文化与政治风潮过去后,人们再次发现鲍勃的诗歌天才。说其实这是伟大的诗人,诺贝尔文学奖不应歧视一个歌手。

迪伦知道自己的天才和舞台在哪里。他挑旺了那个时代,然后独自回家。迪伦是一个关注灵魂的诗人,但碰巧你的灵魂与外在的处境一拍即合,外在标签就可能构成对内心的专制。去年他出版了回忆录第一卷《像一块滚石》。从民权歌手到桂冠诗人,年过六旬的迪伦,还有独自回家的勇气吗?答案在风中飘,而风随着意思吹。对迪伦和他的时代来说,三个半小时不能算长。对我们而言,有一首歌终究要唱,有个年代依然遥远却触手可及。有一个迷途之家,在一切时代显现,却不在任何时代之中。

2006-10-25

《迷途之家:鲍勃。迪伦传》,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像一块滚石》

鲍勃。迪伦回忆录第1卷,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

井 蛙:致风中的你

   我们一起伤风败俗这么多年
   
   
   
   每晚都是颜料入梦
   
   我亲吻墙壁并且歌颂
   
   
   
   告别一个男人的嗓音
   
   我呆惊许久
   
   
   
   他站在此地
   
   在我身上绕着北京的风筝
   
   
   
   又在彼地咽喉嘶哑
   
   喊不出我们共同的名字
   
   
   
   当我经过加州的乡村
   
   梧桐树叶淋了初冬的冷雨
   
   
   
   你决定与我
   
   忧伤地活下去
   
   
   
   我紧紧抱住你熟悉的身体
   
   风中病态的,恍忽的灵魂
   
   即使晚来
   
   
   
   我也决定
   
   把涂鸦过的色泽往天上填补
   
   
   
   一些缺陷还有漏洞
   
   
   
   从你颤抖的指缝穿插
   
   细节。我心里永远不朽的
   
   
   
   自画像或你的背影
   
   
   
   它们都有双重性格
   
   好像夜游的人只在画框里走动
   
   
   
   可是,人走了不会回来
   
   我准备了干草
   
   我们躺在窝巢里取暖
   
   尾指扣着尾指
   
   
   
   尽管,你可能会被一阵风吹远
   
   可能水彩的光会熄灭
   
   剩下一些简单的线条
   
   
   
   只要是你躲藏过的地方
   
   再远,我会重蹈覆辙一次
   
   
   
   仿佛吉普赛人的身影
   
   即使在夜里
   
   
   
   也不难辨认
   
   
   
   2006-11-2
   
   SAND BEACH

欧阳小戎:在青岛--异乡人笔记

我要到青岛去,因为我喜欢青岛,并非喜欢这个旅游城市,而是因为那里有刘路。如果他的巢穴不是在青岛而在包头,那当我觉得应该选一个能够静下心来写作,又不乏沟通对象和困境中的依靠之地时,便会跑到那风沙之地去找他。换言之,便是落魄江湖的家伙,去投奔柴大官人。柴大官人不会拒绝,无论是洪教头还是林教头。

我所认识的刘路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尽管我到青岛是为了揩他的油,但我依然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家伙”一词来称呼他,因为一个真正的“家伙”,只会对着这个头衔会心一笑。这称号并非没有道理:第一,这个家伙酒量不行,却很喜欢喝酒;第二,这个家伙钞票不多,却很舍得糟践钱财;第三,这个家伙是个“软蛋”,却当了律师。在一个文明社会里,律师并不需要有凶悍的个性,恰恰相反,凶悍的人当不了一位好律师;但是在当今社会,似乎得做到足够凶悍才能和悍匪们周旋。我也是个“软蛋”,比刘路更软的“软蛋”。但是我现在得好好想点办法,让自己变得凶悍一点,用悍匪们的话来说:“跟你丫死磕!”

在我这个角落,刘路或是李建强这个名字,意味着在他那里有便宜可占,而且你不去占他的便宜他还不高兴。面对这样的困境,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硬着头皮去占他的便宜,譬如李剑虹,每次得了他的便宜都诚惶诚恐;要么大大咧咧占他的便宜,譬如我,每次占了他的便宜还把他训一顿,嫌这便宜没占到位。

7月22日,清晨5点,我乘火车到达青岛。因为担心他还在睡觉,便在街上溜达了两个钟头才给他电话。太阳出得八尺高之后,刘路来了,他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见面第一句就说:“我真担心你在临沂下了车。”我说:“这趟车不走临沂过,要是过临沂,没准我真在那下了车。”因为那些天陈光诚家被悍匪围得水泄不通,我真想跑到临沂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出动一团人马围困一个弱女子和她的乳下婴的?

再看看能不能“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将我安顿下来之后,我开始在青岛找房子,但大学生刚毕业,房子不好找。很多天后才租定。其间刘路没事就跑来请我吃饭。我在青岛呆了不到一个月,吃过他十多顿白食。这令我有点受不了了,但有没法抗拒。农历七月初六,那天房子还没租定,我乘坐11路公共汽车在街上晃悠了一白天,到了下午,被街上的尘灰弄的既肮脏且疲惫,浑身臭汗。便坐在一个小小的广场旁歇脚。这时刘路电话又来了,问我在哪里?我告知后,片刻功夫他又出现在我面前,拉着我去吃饭。吃罢晚饭天早已黑透,我说我得投店去,你回吧。但他却又慌着要去给我找住处,我说:“我都快30的人了,难道连个住处都不能自己搞定?

这种小事你就别操心了,等哪天要是我出了事,你帮我辩护辩护,倒是真的。“不过后来又想,哪天要是出了事,我也不要辩护律师了,律师办案的钱,无论由谁出,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我就要两个他们指定的律师,到时候审判长问:”有什么疑问?“”有什么意见?“

“有什么补充?”之类的,让那俩饭桶一概答:“没有。”

我觉得那场面一定是人间最有趣的问答,比庄子和惠子的辩论还要精彩无数倍。我不仅有一种想要亲耳聆听这种问答的欲望,要是这种问答还是关于我的,那一定是人生莫大的一堂系统工程课。

我的日子过的平静,除了叨扰刘路之外,近乎完美。每天七点起床,外出寻些吃食。然后回来写作;中午又外出觅食,然后回来睡觉;下午再外出觅食,吃过晚饭后在街上溜达一会,看看下岗工人的地摊上有什么廉价货可买,逛到天黑,寻觅还剩些残货的水果摊贩,花一、两块钱给他们收脚。我很爱吃水果,每天吃二、三斤不在话下。

我租的房子有两个房间,青岛流行“团结户”,认识或是不认识的单身男女合租一套,一人一间。我找过几家,觉得和他们在一起,自己肯定没法写作,不如租个套间图个清静。那房子在青岛理工大学附近,租金比其它同类高出20%,所以租了间空毛坯房,除了两张单人床,什么都没有。因为我很久没有踢过足球了,准备等到学生收假,天气渐凉,便跑去和学生们踢球。住处附近有块小小的临街空地,人们喜欢到那里纳凉,下岗工人们则趁着热闹所在摆摊。有一群退休老人,吃过晚饭在那里跳国标舞。我时常停下来看他们跳,想要和他们学学,但我一直无法鼓足勇气去请他们教我。

一天清晨,刘路来了,把我拉上出租车,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是拉我去参加家庭教会的查经聚会。后来有人问他:“你为什么要信基督?”他说:“因为我是个王八蛋。”我说:“我们谁不是王八蛋?”

到了8月中旬,李剑虹说她不想在上海呆了,空气压抑。我说:“来青岛吧,我这还有一间屋子,这里除了条件简陋,一切都如意。”她说:“俺不在意。”于是她到青岛来了,到下已经很晚,刘路急急火火跑来做东。他有些得意,觉得青岛从此会热闹了,要把剑虹姐安排到一家靠海的宾馆里。他说:“晓波来青岛,就是住那,他们夫妻俩夜里三天爬起来去海边散布。”我对晓波老师羡慕无比,都50岁的人了,经历过这么多风波,还能保持如此性情,真是不简单。年初高律师也曾说过要来青岛,刘路早就做好准备迎接他,但是以那时高律师的处境,并非说去哪就去哪,最后没能成行。

次日,我与剑虹姐去逛晚市,看到有卖花的女工,花三块钱买了一盆不知名的红色小果子放在她的窗台上。她说深圳的一个年轻朋友也步她后尘,丢了好几个工作,想要撰稿为生,我说:“让他到这来,我这里欢迎一切人等,无论相识或是不相识。他来了,我和他就住你现在住的这屋,你搬到我现在住的小屋来。”她大笑:“你想把你这当反革命根据地吗?”我只好感叹,如果你选择当一名反革命,那就得去做一生无根的漂泊。不过转念一想,这漂泊也许是有根的,这根的名字就叫作监牢。幸亏那位朋友没有来,他要是来了,到时侯只能一起被抓。

又过一日,刘路来带我俩去游崂山,他包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他把崂山吹得天花乱坠。但我并不觉得崂山有什么好,海水脏兮兮的,山也不美。我想浦松林笔下的道士们在此修道时,应该不错,但现在搞旅游开发,全给毁掉了。

我们先爬山,爬到半山腰两位便支撑不住,只好下山,到海边去。我把他们一仍,脱掉鞋把他们一扔跑进海里,对着涌上来的潮水叫喊。

有时回头看一眼他俩,他们正蹲在石头上说着什么,面对大海,却掩饰不住忧思与无奈。他们是老反革命,眼见过无数苦难和别离,生活对他们来说,艰难无比。而我这新反革命,仍沉浸在投身追求的自由的美好憧憬中,未知的前路神秘而又扑朔迷离,似乎是在一个变幻莫测的空间里漫步,有时落入陷阱,有时却遇上奇迹。

我要感谢青岛,至少,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感到了平安。四天后,我忽然想起自己买过一盆小果子,以为几天没有浇水,它快要枯萎了,但是当我跑到窗台上看它的时候,它依旧红润鲜艳。剑虹姐说:“我每天都在给它浇水。”

这小小的果子,不知能不能吃,只需查一查书籍,也许就能找到答案。正如那远方的自由,不知能否来临,只需你的心灵是自由的,那她就在你怀中。

民主论坛

未 普:一党专制下没有解——评胡锦涛的反贪大动作

近几个月以来,胡锦涛上演了一场反贪治腐的重头戏。上海第一把手陈良宇中箭落马,北京、天津和其他各地涉贪的一把手们杯弓蛇影,人人自危。这场反贪大戏的主角是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中纪委、中组部组成的中央巡视组。据熟悉内情的人士说,中央巡视组去年到上海巡视,从一些干部的谈话中,了解到陈良宇等人的腐败内情。这些内情\x{7232}直接查处陈良宇等人提供了重要线索。

从陈良宇一案来看,胡锦涛近期推出的反贪大战,是做足了Home work的。他不仅在组织上有准备,在理论上也有准备。组织准备就是他的已有三年组龄的中央巡视组实力迅速扩张。三年前,中央巡视组只有45人,而要监督的省部级干部却有2000多人。现在,他们在上海反贪战役中动用了二百来人,在北京一役中则用了三百多人。其力量之雄厚,与三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这些钦差们也确实为胡锦涛横扫京津沪的贪官立下了汗马功劳。

至于理论准备,胡锦涛于2005年1月的中纪委会议上,提出了从源头反腐的思路,并在各种场合多次强调。胡锦涛说,反腐不仅要治标,更要治本,要“从源头上不断铲除腐败滋生蔓延的土壤”。胡锦涛的首席钦差吴官正也在今年的多次讲话中,阐述了胡锦涛的从源头反腐的思路。这个思路归纳成十六个字,就是“标本兼治、综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胡和吴钦差提到,要从源头防腐,就要形成防止腐败的有效机制,要制度管人。

胡锦涛反贪的组织准备和理论准备管不管用呢?平心而论,他的反贪大举措确实有新意,有魄力,但在几个关键问题上,却有致命的缺失。

第一,腐败的源头是什么?胡锦涛大谈特谈源头,却从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吴官正倒是把一些腐败现象归于“制度上的漏洞和手中的权力”。这就等于间接承认权力产生腐败。应该说,这是一种进步。权力产生腐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就连民主国家都有因官权而产生的腐败现象,中共何必羞于承认?不过,中共的要害是,普遍的大规模的腐败来自于绝对的无限的党的权力。这是中共腐败的源头。对于这个要命的源头,胡锦涛和吴官正都予以回避。他们说,防腐的关键是“加强对权力运行的制约和监督”,就回避了对权力本身的制约和监督,把腐败源头的要害问题弱化为操作问题。于是,反腐就又回到了治标不治本的原点。

第二,谁定制度?谁管制度?胡锦涛和吴官正提到中共要制定反腐制度,要用制度管人。中共最近确实颁布了一系列人事制度改革文件,包括领导干部述职述廉的暂行规定,还通过了《监督法》。其基本思路是党定制度,党管制度,党管党。问题是,在一党专制下,自己定规则,自己管规则,自己用自己定的、自己管的规则,来监督自己人。用这样的办法自编自演,难道不是自娱自乐,自欺欺人吗?

第三,谁来监督钦差们?巡视钦差们监督各地一把手,有生杀予夺大权。制度在他们手里,可方可扁可园。他们修理贪腐官员,可以根据政治需要,可以选择时机,选择地点,选择对象,选择政治气候。谁来监督他们?如果他们游离于制度之外、淩驾于制度之上,他们手中的整人权力就比其他权力,更易产生腐败。湖南郴州纪委书记就是利用手中的整人权力,和市委书记沆瀣一气、合夥贪腐。

胡锦涛反贪治腐,雄心万丈,雷霆万钧。不过,他的组织准备和理论准备恐怕难以奏效。其根本弊端,仍然是治标不治本,仍然是人治不是法治,仍然是自己监督自己,民\x{8846}和媒体照样没有监督权。在这样的一党专制下,反腐怎么会有解?

两岸媒体对照读:美首位女议长

波洛西 首位女众院议长

(联合报)美国期中选举揭晓,民主党将重新掌控国会众议院,现任众院少数党领袖南西.波洛西将成为美国首位众院女议长。波洛西二○○二年当选众院少数党领袖时,即已创下女性首度出任国会主要政党领袖的纪录。

国会公认穿着、仪态最佳的波洛西最擅长筹款,这次期中选举为民主党共筹得五千七百万美元(台币十八亿七千万元)。

波洛西出身政治世家,父亲和兄长都当过巴尔的摩市长。波洛西本人直到廿年前已四十四岁时才进军国会。波洛西代表美国最自由派的选区旧金山,最初是靠主张同性恋者权益而当选。

波洛西来到华府不久,中国发生天安门事件,说天安门造就了波洛西当不为过。波洛西多年来一直领导众议院反对给予中共「贸易最惠国待遇」,虽然并未成功,但她促使国会通过六四绿卡,让许多大陆留学生得以留在美国。

波洛西极力支持中国大陆和西藏的人权。她曾在天安门拉布条抗议中共迫害人权,险遭公安逮捕,也曾为了大陆的人权问题,挂断总统柯林顿的电话。

这次期中选举不少共和党人拚命打波洛西牌,她是支持堕胎和拥护同性恋的大自由派。虽然不少人担心国会未来可能过于左倾,但分析家认为波洛西应会谨慎将事。作为领导人,她会顾及全党的共同利益,并着眼于二○○八年的下次选举。

很多人在想民主党大胜后会不会在伊拉克等问题上弹劾布什,但波洛西表示不会,未来的众院掌柜岁出入委员会主席蓝哥说得更绝,「只要钱尼还是副总统,我们就不会弹劾布什」。

至于中国议题,从中共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波洛西就没有再碰触中国议题,更遑论她二○○二年当选少数党领袖后,有许多更重要议题要处理。

美众议院新议长是十足亲台派 对中国有相当偏见

(重庆晨报)随着选举的结束,美国众议院首位女议长也浮出水面,她就是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南希•佩洛西。然而,布什认为最不配当议长的人也正是佩洛西,但在未来两年中,布什不得不与这位新女议长打交道。

改变伊战政策

反对所谓的“爱国法案”、反对成立国土安全部、反对推翻萨达姆政权、反对继续对恐怖分子实施监听、反对中情局对恐怖分子的调查、认为所谓“解放2500 万伊拉克人民”是一项错误、认为“即使抓到拉登美国也不会比较安全”。从佩洛西过去的表决记录看,她确实很令布什头痛。

佩洛西目前已做好与布什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她8日晚发表胜利宣言时已公开表示,她上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改变美国的伊拉克政策。因为美国人民已在这次选举中传递出了非常清楚的信号,就是伊拉克战争是错误的决定,美国不能再这样下去,美国必须调整方向,布什得改变。

十足的亲台派

佩洛西还是十足的亲台派,同时对中国存在着相当的偏见。

2000年陈水扁当选总统,佩洛西是最早打电话向陈水扁祝贺的美国国会领袖之一。2001年11月,当中国反对台湾地区参加在上海举行的亚太经合会议峰会时,当时担任众议员的佩洛西与95位众议员共同联名,致函布什总统,要求他“为台湾主持公道”。

2004年1月,陈水扁以“中国武力威胁台湾”为由,主张在大选中举行公投。在美国白宫和国务院一片反对声中,已担任众院少数党领袖的佩洛西在接受台湾媒体采访时大放厥词,公开歪曲事实。

汪丁丁:健康的制度与病态的制度

如果我们不幸已经生活在一种病态制度之内,那么,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提倡批判性思考,或倾听批判性话语。因为,这是恢复制度健康所必须的呀。

在病理学视角下,天下没有完好的制度,任何制度都有改善的余地。

早就应该写这篇文章,但我近年来养成了写文章”学术化”的弊病,遣词造句务求无懈可击,于是提笔就想到无从起始,从”制度”概念出发吗?我已经与另两位朋友写了一本《制度经济学三人谈》,出版之后被一些读者批评为”云雾缭绕”并且”不知其终”.不从”制度”概念出发吗?这大概会好些,更由于最近目睹大众媒体以及多数专业媒体每日每期俗不可耐且自鸣得意的表演,不仅于制度改善毫无补益,而且大有扬害蔽善之倾向,于是就有了这里的这番努力。即便如此,我也不指望在一篇文章内对这一标题所求的解释求得令人满意的解释,还是先求一令人满意的开端吧。

基于常识,我和读者们大约都同意,制度是为人服务的,所以,不会没有人试图改变一套坏的制度。例如,”丛林制度”特指这样一套制度,它鼓励并迫使每一个人都试图或者不得不把他人当作改善自己福利的手段来加以利用,霍布斯称之为”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并且他论证说,”政府”之所以被普遍接受,是因为丛林制度实在太坏,以致相比之下任何管制都显得更好些。

远比上述问题难以回答的,是”怎样判断一种政府比另一种政府坏?”这类问题难以回答,是因为”制度”必须涉及至少两人,而不能仅与一个人有关系。但在至少两人的世界里,任一人对既有世界状态的主观判断——”好”或”坏”或它们之间的某一程度,未必与另一人对同一世界状态的主观判断完全吻合。经济学家们谈论”改革”,较肤浅者往往只谈论所谓”帕累托改善”——即每一个人都同意某一世界状态比既有世界状态更好,故而社会应从既有状态改善到被全体社会成员判定为更好些的那一状态内。较深刻者,如阿罗和森之类,便知道现实世界里很少有帕累托改善可言,大多时候,他们必须谈论的是涉及广泛利益冲突的改革。所谓利益”冲突”,特指对世界状态的主观判断之间发生了难以弥合的差异。

鉴于我只能在一门被我称为”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生课程里讲授阿罗和森等人对”非帕累托改善”的改革方案所提供的各种理论,我在这篇文章里只满足于讨论”健康”与”病态”的制度。也就是说,我打算以一种病理学的视角来判断制度的优劣,故而不采取上述的那种政治经济学视角。

在病理学视角下,天下没有完好的制度,任何制度都有改善的余地,关键在于,有些制度允许自身改善,有些制度则不允许自身改善,多数制度在充分允许自身改善与几乎不允许自身改善之间徘徊。

生病很正常,生,就不能不有病。不正常的,是以病为幸福。更可怕者,是以害别人生病为最大幸福。后者,很不幸,往往是病态制度的特征。

制度的病态,以不允许发自内部的寻求改善制度之努力为特征。仔细观察我们亲身经历过的病态制度,不难看到,那些不允许对既有制度加以改善的制度代言人,通常会宣讲一套曾被马克思批评性地概括为”意识形态”的话语,大约是说:既有的制度安排是符合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的,任何试图改变既有制度的努力,都十分反动,如果不是必须被暴力删除的话。

制度的健康,以允许发自内部的寻求改善制度之努力为特征。仔细观察我们亲身经历过的健康制度,不难看到,”意识形态话语”虽然仍被主流媒体使用,却经常遭遇所谓”批判性话语”的挑战。更健康的现象是,批判性话语的代表人物们,通常以教书为职业,满足于校园和课堂。意识形态话语的代表人物们,则承认批判性话语来得更深刻,只是”不合时宜”而已。所谓”合时宜”,就是有利于赚钱的,而不是不利于赚钱的。在健康的社会里,人们不仅倾听那些有利于赚钱的话语,而且更注意倾听那些不利于赚钱的话语。所谓”忠言逆耳”.

人脑与其他动物脑之间有一极端显著的区分,前者具备符号想像的能力,后者则通常不具备。在符号想像的基础上,人类有了文字,又在有了文字之后,人类话语便可以保存。前辈人类所说的,典型如《易》的”系辞”,被长期保存并被后辈人类视为宝贵的经验与教训。久而久之,历史经验可以成为神圣不可变更的,应予誓死捍卫,不惜杀人,不惜内战,捍卫这一悠久从而被证明为带来了最大幸福的指示。僵化到如此地步的制度,便很难不导致”新文化运动”的斗士们呼喊”打倒孔家店”的口号了。其实,汤因比所谓”文明兴衰”,基本原理在于一套导致了文明昌盛的制度,往往日益僵化导致自身改善极端艰难从而不能不从外部推翻或从内部炸毁,结果导致了文明的衰微。当然,这也已经包含在我们祖宗的遗训之内了,例如”盛极而衰”,又如”亢龙有悔”,总之,是教育后辈人类不要自鸣得意甘于肤浅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以致衰微,最终败坏了祖先的荣耀。

如果我们不幸已经生活在一种病态制度之内,那么,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提倡批判性思考,或倾听批判性话语。因为,这是恢复制度健康所必须的呀。

作者为北京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台州当局不准朱春柳为严正学聘请律师

 

 

【2006年11月11日狱委讯】今天下午19点,六四天网与严正学先生的夫人朱春柳取得联系,朱春柳告诉我们:下午4点半,她接台州国保的通知,前往台州市公安局国保支队领取《不批准聘请律师通知书》,该通知书如下:

朱春柳:

因你丈夫严正学的案件,涉及国家机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96条第一款之规定,决定暂不批准你为严正学聘请律师。

特此通知

2006年11月10日

台州市公安局

据悉,严正学目前被秘密关押在台州市路桥区公安分局看守所。

朱春柳告诉我们,他们这样做,不仅剥夺了我为丈夫聘请律师的权利,也剥夺了严正学得到律师提供法律帮助的权利。 

昝爱宗:假如没有上帝,我们天天都要哭成泪人

今天,11月7日,我读到了一则很感人的故事,一个小男孩,一生都在走向他将要去的地方,直到最后一天,已经苍老年迈的他,意识到”我的寿数就要到了,就像一件滑落的外衣马上就要离我而去了,我就要作为一个孩子走向那颗星星。哦,我的主啊,现在我要感谢您,感谢那颗星星常常开放,收留了那些等待我的亲人”。

这个故事就是英国大作家狄更斯写的,原名为《一个孩子的星星梦》。1850年,狄更斯创办了一种综合性的周刊,叫《家常话》,这个故事便刊登在这个周刊上。狄更斯本人,一辈子坚持不渝的道德信念——博爱、仁爱、宽容,他的这个关于人进入永远生命的故事,便是关于生命与爱的寓言,有一个不容任何怀疑的主题:人的物质生命是短暂的,只有向善、行善、爱,灵魂升入天堂,才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是的,不论你是否是基督徒,不论你持有何种信仰,你都无法回避人生的极终关怀。

今天晚上,我向两位可敬的老师大致提了一下这个故事,我觉得天国是努力进入的,也是每一个内心有爱的人最终要到达的彼岸。

这两位老师都是我们值得尊重的老师,她就是中国人民大学的丁子霖教授,以及他的先生蒋培坤教授。

我相信,上帝是我们遇到的惟一爱我们的主,我相信上帝之所的天堂有我们的身影,只要有信就已经足够了,我也和那小男孩一样希望见到那颗星星,自1989年6月3日晚从北京天安门附近升起的亮闪闪的星星——丁、蒋两教授的儿子蒋捷连,就是天堂已经收留的亲人,我希望真的可以遇见他,问候他。

我不禁想说,主啊,做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很难啊,天国的努力进入的,我要做出更大的努力啊。

丁老师,蒋老师,七十岁的人了,现在已经是满头白发了,精神状态却很是自然,很是平静,我认为是美的,他们没有把苦难写在脸上,但他们的心头已经包容了天下最难以承受的苦难。

正如《一个孩子的星星梦》开头所言:从前,有个小男孩,漫步山间田野,四处游荡闲逛,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有个姐姐,也是个小孩子,是他形影相随的亲密伙伴。他们常常终日神思遐想,对一切充满好奇。他们惊叹花的美丽,惊叹天空的高远和蔚蓝,惊叹明媚河水的幽深,惊叹上帝——这个可爱的世界的缔造者——的仁慈和力量。

他们常常相互问询:”如果有那么一天,假使世界上的孩子都死了,花和水还有天空,它们会感到难过吗?”他们坚信,它们会感到难过的。”因为,”他们认为,”蓓蕾是花的孩子,山谷里奔腾的欢快的小溪流是河水的孩子;通宵在天空中玩捉迷藏的那些最小的亮点,想必是星星的孩子;当它们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伙伴——人类的孩子,它们肯定都会伤心的。”每天晚上,在教堂尖顶附近,墓地的上空,就会有一颗闪亮的星星先于其他星星,出现在夜空。在他们的眼里,它比其他所有的星星都更大更美。

每天夜晚,他们都手拉手站在窗前守候着它。无论谁先看到那颗星星,都会大喊道:”我看见星星啦!”读到这里,我们是应该悲,还是喜?

假如没有上帝,我们天天都要成为泪人,就有益于这个社会吗?

幸好我们有了上帝,不至于让我们天天哭成泪人,因为我们都有一个最终最美好的归宿:人的物质生命是短暂的,只有向善、行善、爱,灵魂升入天堂,才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博闻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