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强:天安门事件我见我闻和我思

1989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凡是从那年走过的成年人在内心深处都会有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同多数身在北京外的中国百姓一样,我当时只是个远离风暴中心的“局外人”,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但这年的遭遇,以及所见所闻和所思也许永远都不会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自83年从医学院毕业后,我一直在故乡武汉一家医院从事临床工作,应该说还是挺顺利的。1989年,在我酬躇满志地完成住院医五年训练之时,一个意外灾难降临到了身上。4月初,我突然出现全身软弱无力、恶心呕吐、不能进食。到内科检查,医生疑为“重症肝炎”,要求立即住院隔离治疗。因呕吐剧烈,入院便告病危。那段时间我躺在病床上,不停地接受输全血、血浆、白蛋白、液体、电解质和抗病毒药物,以及专科检查,真正体会到了身体的脆弱。好在采取各项措施以后,情况开始得到控制。

然而一条新闻震惊了我:中共前领导人胡耀邦因病逝世!胡因在文革后拨乱反正的政绩在人民心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有句俗语叫“功高震主”,其实很早就有人对他的未来“捏着一把汗”。果然在87年一次非例行性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胡因学生游行,以“支持和纵容资产阶级自由化”被迫辞职。不过他的下台更增添了百姓的同情。

听到胡逝世的消息,我为国家失去这位杰出的开明领导人而痛惜。胡那年73岁,在领导人中年龄不大。追悼会后,北京学生要求与国家领导人对话,主题涉及敏感的政治问题,如胡离职程序是否合法等,但未得到回应,于是开始游行。我在病房关注着形势的发展,从收音机中聆听了几乎所有有关的新闻。

4月26日,《人民日报》综合邓小平指示发表社论,用了“动乱”、“反党、反社会主义”等措辞,按照学生说法“第二次文革又来了”。次日,北京上街人数过百万,游行愈演愈烈。很多社会名流呼吁领导人出面,反响不大,我感到了困惑;5月初,赵紫阳从朝鲜访问归来,主张深化政治体制改革,运用“民主和法治”来解决学潮问题。对于他在5月4日的讲话,我是有所共鸣的。不过我仍不理解为什么领导人不能出面与学生对话。后来方知因最高领导人邓反对对话,主张“不要怕流血”的强硬手段,达到稳定。

我仍在住院治疗,在能进食以后,父母每餐送来了可口的饭菜和汤,帮助我的身体恢复,直到情况稳定、检查各项指标接近正常,医生才同意我回家休息。这时恰逢苏共领导人戈尔巴乔夫访问中国,北京学生没有离开天安门广场,而是进行绝食。赵与戈氏会谈中“透露”了一个事实,即中央重大决定由邓拍板,以致出现“垂帘听政”之说。

按照后来中共文件所说,赵把矛头转向邓,激化矛盾。

回家以后,家人把电视机放到了我的卧房,极大方便了我对当时新闻的观看。这时的学运早已波及到家乡。哥哥在学校工作,从他那里我得知了最新一些情况。因配合北京学生,故乡大专院校的学生们也举行了请愿活动,与省市领导对话。同学们的游行完全自愿,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忍饥挨饿,口干舌燥,但毫无怨言。他们的爱国举措,受到地方各界人士的同情和支持,以及老百姓的高度赞赏。当然首都北京始终还是全国关注的中心。

国家领导人终于出现在了学生面前,但正如李鹏所说“不是来对话的”。那天电视转播的确让人看不到任何对话的迹象;不过赵去广场含泪对学生停止绝食的感性劝说,还是挺感人。遗憾的是,赵的个人政治生涯已经从此结束,他未出席电视转播的北京党政军大会说明了一切。在这次大会上中央宣布了新的决定,即在首都出动军队实施戒严!第二天站在家里阳台上,我看到一组镜头,在解放大道的游行队伍中,出现了一群用管弦乐奏着哀乐的大学学生。新闻报道则称连接两岸的武汉长江大桥已被学生所阻断……

在北京,军队戒严似乎并未奏效,他们遭到学生和市民拼命拦截,当时新闻渠道很多,象美国之音、BBC等提供了许多信息。最后的摊牌不可避免地来到了,6月4日凌晨,30万野战军在坦克车掩护下冲进天安门“平息暴乱”,将学生驱赶出广场,一些学生、平民和解放军战士失去了生命。“6.4”当日,政府对运动组织者开始进行通辑、判刑。这天白天,我看到一群群情激愤的学生在展览馆外广告牌上刷写标语,其中一幅写着“小平,你好恨!”(不禁让人想起84年天安门游行时,学生自发打出的“小平,您好”横幅)过激处甚至对时任领导用了“绞死”;新闻报道则称,家乡铁路线被学生堵截。还有一些领导人的小道传言,如XXX死亡、XXX重伤等。当天晚上,央视广播员杜宪和薛飞身着黑装、语速缓慢报道新闻。当播到广东发生灾害时,杜声音哽咽,掉下泪来。此后不久,两人便从主播台消失。

6月9日,中央召开会议,许多传言中的当事人出席了会议。在这次大会上,赵因“分裂”自己领导的党,被撤销一切职务,隔离审查,并受到批判。原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接替其工作。邓总结时则指出:这场风波迟早要来……现在来比较有利。最有利的是,我们有一大批老同志健在……他们是支持对暴乱采取坚决行动的。同时强调今后对类似事件“要消灭在萌芽中”。

这时我在家人精心调养下,身体完全恢复,经检查各项指标完全正常,医生同意复职上班。回到科室,主任安排我担任了总住院医师,不管床,不值夜班,直接协助他做管理工作。同时我也赶上了全国性的中央文件政治学习,统一认识,并由我记录同事们的发言。大家公开讲话大都支持中央决定,私下则有不同议论。有位同事始终不发言,但规定每人必须谈,他最后说道:“我想提个问题,‘平暴(当时舆论用词’平息反革命暴乱‘的简称)’是先有‘暴’再有‘平’,还是先有‘平’而有‘暴’?”

在医院,我也得知了其它一些相关信息。有位同事小孩刚好那时出生,孩子被取名为“紫阳”;在我科实习的同济医大学生中,有位班长去过天安门广场声援;另一位才华横溢的党员学生,擅长写诗。事件发生后,他在大学校园贴出声明,宣布退出共产党。据说全国医学大专院校有两名学生退党,他是其中之一。不过后来学校保了他,未将其开除学籍;我院妇产科一位医生是我大学同学,6月5日她去美国使馆办理签证,见证了首都的历史镜头。她看到许多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平举武器,守卫着交通要道。当天使馆关闭,她未签成;6月9日使馆开放后,她再去时得到签证……

“6.4”以后,按照邓的指示,中央确立新的领导核心。文革流行语“紧密团结在XXX为首的党中央周围”回到了舆论宣传中,唯一的变化是“首”字被“核心”所替代。歌曲《社会主义好》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成为了所有活动的主旋律。

我非政客,但天安门事件使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中国发展的重中之重?其实中央号召所唱的两支歌并非新作:前一首最初流行于反右尾声,歌词是:“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江山人民保。人民江山坐得劳,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其语调和表达方式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极为相似,只是内容不同罢了;后首歌由一位19岁作者1943年创作,歌中“新”字是原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后来加上的。观察不难发现,歌词除颂词之外,“实行了民主好处多”这句显然包含了共产党自身的获益。

历史告诉我们,中共当年正是通过争民主受到百姓拥戴,从而夺取了政权。在后来的岁月里,也是在拥有它时才使得事业得以推进。而每当背离该原则时,就会遭受挫折、失败,甚至付出血的代价!反胡风(1955年,中央发动批判文人胡风“反革命集团”运动)、反右(1957年,中央发起运动,给大批人确定“右派”身分)、三面红旗(1958年,中共八大二次会议提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加上“大跃进”和把合作社合并“人民公社”,统称“三面红旗”。均为脱离经济规律的建设方针)、批彭德怀(1959年,中共八届八中全会,批判彭德怀等人“右倾”错误)、批三自一包(1962年,为扭转经济恶化局势,刘少奇主张实施“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和“包产到户”,被指责为资本主义,并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受到批判)、四清(1963年,中央制定“前十条”和“后十条”,开始阶级斗争为纲的“清工分,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及后期“清政治、清思想、清组织、清经济”)、批彭罗陆杨(1966年,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被定为“反党集团”)、批二月逆流(1967年,中央部分领导人在碰头会及军委会上,批评文革。随后中央开会,定其为“二月逆流”,进行批判)、打倒刘少奇(1968年,在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上,刘被定为叛徒、内奸、工贼)、批林批孔批周公(1974年,央发文批判林彪和孔子,暗批周恩来)、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1976年,中央印发《毛主席指示》,批判对文革“翻案”和批邓)、抓纲治国(1977年,中央十一大提出高举毛旗帜,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批胡耀邦(1987年,胡因所谓支持纵容“资产阶级自由化”,受到中央批判)……莫不如此。

邓这位“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在76岁时有番话语,十分耐人回味。那时他刚经历文革打击不久,应该也属肺腑之言:“旧中国留给我们的封建专制传统比较多,民主法制传统很少。解放后,我们也没有自觉地、系统地建立保障人民民主的各项制度,法制很不完备,也很不受重视,特权现象有时受到限制、批评和打击,有时又重新滋长。克服特权现象,要解决思想问题,也要解决制度问题。公民在法律和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党员在党章和党纪面前人人平等。……我们过去发生的各种错误,固然与某些领导人的思想、作风有关,但是组织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问题更重要。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即使象毛泽东同志这样伟大的人物,也受到一些不好制度的严重影响,以至对党对国家对他个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不幸。我们今天再不健全社会主义制度,人们就会说,为什么资本主义制度所能解决的一些问题,社会主义制度反而不能解决呢?”(《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1980年)这段话表明,他当时已认识到中国问题的关键所在。然而制度比人强,即使是伟人也难免步入历史的怪圈。“6.4”事件清楚地表明,有着数千年封建专制历史的中国最需要解决的是民主的政体!

如果这一问题真能得到解决,那将是中华民族之大幸也!

穆正新:雷锋是“正搞”出来的英模

   胡戈反击《解放军报》等“大嗓门”媒体。使用了绝妙的一词:正搞。雷锋就是被严重“正搞”出来的英模。

    雷锋“助人为乐做好事”,无论从件数还是频率上讲,都低于一般中国人。我以前举过例。当年我们那一疙瘩的中小学生每月干下的好事,都可能超过雷锋一年的好事量。一般民风淳朴的中国地方,自打雷锋他祖爷爷出世前很早就形成了助人为乐的习惯。天天助人不止,有时一天助好几回。我们那一疙瘩正好有这风气。N倍雷锋不少,甚至敢有雷锋平方。并不是说雷锋不积极。他主要是缺乏“作案时间”。当兵要坚守岗位,离开营区一步也必须得到批准。雷锋最多用星期天出来助人为乐。但当年战备任务紧,很多星期天都不能休假。所以雷锋干不下几件好事。

    雷锋在中国民众心中的好形象,除了中央领导大力题词外,主要还得益于他那些光彩夺目的照片。而这些照片大部分是“正搞”出来的东西。

    胡戈说:“正搞,就是一本正经地搞,认认真真地搞,搞完了让人看不出痕迹,让人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搞过。”

    雷锋的许多“助人为乐”的事迹,都是由沈阳军区某部机关作出决议,由该部宣传摄影人员张峻、季增等干部设计场景、调配人员、指定服饰然后指挥雷锋和其他“群众演员”站位扮姿势做笑容等等后拍摄下来的。他们自己声称这是“摆拍”或“补拍”雷锋事迹。这种“摆拍”或“补拍”制作过程总是一丝不苟,一遍遍地试做改进、直到产生最佳成果。完全符合胡戈所说的“一本正经地搞,认认真真地搞”。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带着记者和照明设备,并请来“群众演员”配合着“助人为乐”的?祇有解放军能够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这样搞。

    象雷锋搀扶大娘、“精心”保养汽车、关心小学生、给公社积肥等光彩夺目的照片,都不是新闻照片,而是正正经经认认真真搞出来的“剧照”。

    著名的雷锋精心保养汽车照片上,雷锋不穿工作服。他整整齐齐地穿戴着出席正式仪式的外套,扎着腰带、胸前还佩戴着奖章。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正经”的保养汽车了。

    在“雷锋送老大娘回家”中扮演老大娘的“群众演员”,是大连《新商报》副总编辑王盛波的奶奶。据王盛波的说明,他奶奶当时人就在家里,并不需要别人送她回家。是雷锋和新闻干事季增找上门来攀谈。

    “雷锋也没闲着,帮着给我奶奶家挑水、扫院子。临走时,那位新闻干事拿出相机问我奶奶:”老人家,你跟雷锋照张相好吗?“奶奶高兴地答应了。这时,那位新闻干事看到邻居苏姓家中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玩耍,就忙喊:”小妹妹,过来,一块儿照个相。“摆好姿式正要按快门,那位新闻干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跟我奶奶说:”老人家,你家里有没有包袱,拿来用一下。“

    据张峻等回忆,他们多次带雷锋到处做这种“好事”。有一回在列车上排演时遭乘警干预。乘警说一个正在接受雷锋“助人为乐”的老太太的出身成份不清楚,一旦是地富反坏的话,谁为拍下来登报的照片负责?张峻知道阶级斗争的厉害,祇好罢手。雷锋是汽车兵,本没有多少乘火车出差的机会。显然是部队领导机关特意派他们去“拍外景”的。把“摆拍”或者“补拍”剧照当作部队的任务分配给雷锋等去完成。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的“正搞”了。

    按理说生活是生活,演戏归演戏。两者本不应当混同。“补拍”的东西在发表时应当注明它们是剧照而不是新闻照。可是中共当局在发表雷锋“剧照”的时候从不加以注明。他们铁心要让人民把演戏当真情。大量“摆拍”、“补拍”的剧照果然成功地塑造了雷锋的光辉形象,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搞完了让人看不出痕迹,让人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搞过”。这是胡戈“正搞”定义中的另一部分。试问千千万万敬仰雷锋的中国人:你们可曾看出痕迹,看出“这东西已经被搞过”?

    其实,“正搞”雷锋,归根结底是为了“正搞”人民。搞到几亿人傻头傻脑地把作秀当真。

笑  蜀:何家栋的悲情与壮烈

最近离世的何家栋,早年革命,晚年反思,一生清贫,是中国思想解放运动骁将。

十月十六日,我在中山大学跟一批朋友聊天,突然接到一条手机短信:“何家栋去世。”心里不禁一惊:这么快﹗上次听说何老病重住院,就已经料定他来日无多。我当即要求短期驻京,以便工作之余访问何老,做些口述实录。可惜一时未能如愿。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盘算再找个机会赴京,但也不是很着急,据说何老上次出院后病情比较稳定,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局面再坏,何老也能拖些时日,晚个十天半月去看他,总来得及吧”。谁知,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就这样,一直与他天南海北,以致天人永隔。

与何老的交往,最早都是笔墨交往。多年前我编的《历史的先声》要出香港版,该书收入的文章,全部出自半个多世纪前像何老这样的中共党内高级知识分子之手,代表中共宣示了对民主制度的承诺。我与何老素昧平生,只是仰慕于他在思想界的盛名,就从武汉打电话给何老,请他写序。

何老早已看过那本书的内地版,所以无须我多费口舌,就爽快答应了,序很快寄了过来,洋洋数千言,沉痛而又深刻。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何老实际上只剩下一只眼,而且也只有零点几的视力。

何老写文章,根本不可能像我们那样轻松地抬头挺胸写出来,而是把头侧靠在桌子上,眼睛几乎就贴在纸上,一笔一划慢慢地描出来的。给我的那篇洋洋数千言的序,何老得描好几天吧﹖何老晚年,脍炙人口的重头文章不少,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些文章都是怎样写出来的?年复一年,何老的晚年都在艰难写作中度过的。他的居室极为简陋,不仅窄小,而且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跟他的“三八式”老干部身份完全不相称,他的一位亲戚私下竟说,“他这一生是失败的”。

何老的亲戚其实不懂,在一定意义上说,何老已经超凡脱俗了。何老曾是革命最忠诚的儿子,为这场革命出生入死。在这场革命终于胜利后,他又马上为这场革命编织颂歌。《把一切献给党》、《赵一曼》、《方志敏战斗的一生》、《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记毛主席在陕北战争中》,无一不出自他的手笔。这些成为“革命经典”的作品,真实记录了他当年对革命的思考,曾是那样忘情而虔诚。但极左狂飙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因为编辑小说《刘志丹》,他被冷酷无情地送进监狱,被打入人间地狱,一生中最富活力的十四年全部在铁窗中度过,母亲和两个爱子也成了那场狂飙的祭品。但苦难没能摧毁何老,而是成就了他。

何老完全超脱了个人的苦难,在笔者与何老的全部交往中,何老从来不曾对自己的际遇有过任何抱怨。他思考的是整个民族的苦难,再从苦难中反思着整个民族,也反思自己。反思得那样痛苦,反思得那样彻底。在反思之中,凤凰涅盘,浴火重生,成就了一个新的何家栋,决绝的何家栋,勇敢的何家栋。

新的何家栋,是当今中国思想界的标杆人物之一。要了解中国思想界的最新的动向,没办法绕过何家栋。他屹立在那里,千年万年地,无论你喜欢不喜欢,都无法否认他在中国当代思想史上的位置。

在最后的岁月里,何老关心的仍然只有我们民族的命运。就在两年前,他还试图抢救一份以探讨中国国家发展战略为主题的期刊,行动不便仍四处奔走,并对我寄以厚望,与我多次筹划,可惜我资源有限,未能让何老如愿,不免扼腕。前几月,何老病重入院,家属以为他需要休息,没有带给他最爱看的《中国改革》杂志。他发现后很生气,马上要他女儿赶到杂志社取样刊,直到实在看不成,才忍痛放弃。

早年真诚投身革命,晚年真诚反思。在中国,这样的老人为数不少。他们的反思具有特殊意义。何老是最有力量反思者之一:从苦难中腾飞,在烈火中永生。何老的人生就是这样,悲情而又壮烈。

何家栋小档案:一九二三年出生,十四岁参加革命,四九年后参与创办中国工人出版社;六十年代初任长篇《刘志丹》责任编辑,被毛泽东定为“利用小说进行反党”的右派,受政治迫害三十年;平反后,出任工人出版社常务副总编、《经济学周报》总编等职,大量撰文呼吁言论出版自由和建立公民社会,深受学人敬重,是思想界的标杆人物之一。

夏榆专访亚当·米奇尼克:追求真理、准确性和诚实

夏榆:看到你在说,一切都在转型,人们在尝试寻找自己的声音,报纸也不例外。在波兰,媒体的生存容易吗?

米奇尼克:我认为,并不容易。因为,这是一场每天都在发生的战斗,争夺读者的战斗。在这场斗争中胜负的取得取决于两个条件:第一,你的报纸内容的可读性、吸引力,报纸必须有意思,才能吸引读者去买;第二,我们给出的信息的可靠性、准确性,揭露事件真相的勇敢,不管是涉及政府、公众、教会还是某个社会团体的内容。从这一层面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在民主制国家每四年政治家们面临一次选举,而我们的报纸则每天都要面临“选举”,因为,每天读者都会在众多的相竞争的报纸中选择,是选择我们的报纸还是其他报纸。

夏榆:作为主编,你为《选举报》赋予的使命是:寻找一种新的语言,来讨论和评估我们周围的世界。你说的新的语言是什么样的语言?你怎么寻找?

米奇尼克:我认为,很多年以来对一种语言我们已经习惯了,这就是虚假的、宣传性的语言,口号式的语言,但这种语言并不描写真实,而是创造虚假现实、禁锢真实。简单说,寻找新语言,就是寻找能够对读者真诚、真实的语言,读者能够理解、适应新的社会现实的语言。我们要找的语言是能够反映当今的矛盾冲突、信仰、争论等。

夏榆:你试图通过你主办的报纸影响国家的公共生活吗?

米奇尼克:当然,这是我为何要写作、出版报纸的根源。我们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公众和读者,追求真实是我们这份报纸的唯一目标,让读者们在读完我们的报纸之后,变得更聪明、更优秀,而不是更愚蠢、更恶劣。

夏榆:《选举报》能够承载你的社会理想而不受经营的影响吗?

米奇尼克:当然。如果不能这样做就违反了我们的原则。但是,我们的报纸是民主的,我们也经常出版与我们观点相左的文章。但是,那些签了我名字的文章和第一版、第二版的文章,我们的记者、编辑、出版者做的评论文章,都是反映了我们出版者的立场。

夏榆:读者的需求和趣味与您的社会理想和思想见解,您认为哪个更为重要?

米奇尼克: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必须找到一个中间点,又要让读者感兴趣,又同时能承载我们渴望向读者传达的思想。但是我反对那种本着完全迎合读者的哲学理念办报纸的做法,也就是读者想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不,我们不这样。我们必须说,我们看重、追求的是真理、准确性和诚实,而并不是取悦读者。比如说,如果波兰队输了足球赛,我们不会写他们输了是由于黑哨,而是写:因为他们踢得不好。

夏榆:一份以思想力见长的报纸有生存的问题吗?你怎么能保证你的报纸不会因为生存的问题而改变自己的价值标准和思想立场?

米奇尼克:当然有,每天都有这种危险。面临着小报、电视、电台等的竞争,所以我们的报纸里必须有区别于其他新闻来源的内容,才能使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仍能让读者每天花2或1.5兹罗提买我们的报纸。这依赖于那种妥协,我每天都在做出妥协。我很不愿意接受。因为,这是在破坏我们的产品。作为主编,我必须有两个原则:第一,报纸是一种商品,我给读者提供了一种交易,读者付我1.5兹罗提,我给他们最高质量的商品。如果采取降低标准的妥协,我就降低了商品的质量,破坏了产品。这就像往牛奶里兑水一样。

说实话与保护自由

夏榆:你辞去议会工作,与政治保持距离,是因为你对知识分子使命的理解,还是你有不能适应政治生活的障碍?

米奇尼克:我从来都不想成为政治家。我致力于政治,是在专政时期,因为我无法接受这种现实:我活在一个将我视为垃圾一样的国家里,因此我涉足政治,然而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当一位政治家。

夏榆:在你看来,知识分子对于社会的责任是什么?

米奇尼克:说实话和保护自由。

夏榆:一位英国学者弗兰克-富里迪写了一本充满疑问的书,他的书名是《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质疑知识分子在当代生活中的无力感。

米奇尼克:有点道理,但也不全对。这里没有规则可言。知识分子阶层在和平时期要比动荡时期的力量相对小很多,因为,知识分子是那些阐述思想的人群。

夏榆:平庸崇拜好像是现代社会的一种风尚,你认为独立思想以及对独立思想的捍卫现在还是重要的吗?

米奇尼克:我不能对全世界范围的事发表看法,但对我是重要的。

夏榆:在您看来欧洲和亚洲的知识分子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米奇尼克:我不是关于中国的专家。中国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片大陆,所以我在阐述对她的影响、评价时是非常小心的。但我认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热爱自由。如果有人说自由对于英国人是很好的,而对中国人是不好的,那我不相信。很久以来就有个说法:在整个中国文化中没有民主的传统,而只有皇帝、等级、官僚的传统。的确是这样的——在中国大陆、香港、台湾过去都没有民主。而现在呢?在台湾已经有了民主,香港有着某种民主,而在中国大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渴望民主。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我既不相信文化冲突、也不信新加坡总理曾提出的“亚洲的价值观”与欧洲的不同。在欧洲的价值观里有自由的位置,而亚洲的就没有,这我不相信。我认为,那里都可以有自由。独裁不会是永久的,它总会结束。我也曾经认为在有的国家,像波兰不会有自由,但是现在我们有了,不管这自由是好、是坏,但是我们有了。

夏榆:1989年巨变之后的波兰在社会经济、政治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知识分子是否对这种改变感到满意?

米奇尼克:有的人满意,有的人不满意。波兰是个多元的国家,人们的想法各不相同。我认为好,可有许多人认为是灾难。

夏榆:波兰有了民主和自由之后是不是又有其他问题?

米奇尼克:某些事情的确向它不该有的方向发展了。我想这里主要是关于那些被排挤的部分人群,尤其是国家农业经济瓦解之后的农村地区的农民。他们无法在新的现实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国家并没有帮助他们。我认为,这一点走的不好。第二件事,就是涉及老人、退休者们的事情,对于他们巨变带来的是沉重的打击,他们也无法适应这一变化。并没有人为他们做一种提前的考虑。

夏榆:最后想问一下您私人的问题,您能告诉我您的家庭情况吗?

米奇尼克:我一个人住。有个儿子,19岁。

夏榆:说句玩笑话,你的这种生活方式是您能彻底独立的原因吗?

米奇尼克:我只是没有成功的婚姻。

夏榆:你说你去过中国,去过哪些地方,对中国有什么印象。

米奇尼克:我去过北京,到过长城,广州、上海、西安、深圳。非常有意思、迷人的国家,我非常喜欢。

(本文采访由波兰外交部安娜-多米尼克承担翻译,由北京外国语学院欧语系茅银辉博士订正)

丁  弘:两位先知——普列汉诺夫和陈独秀

古代的所谓“先知”,有点神秘的色彩,如搞什么占卜。二十多年前,读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对他的“未来学”觉得有科学的历史观的意思,有点“先知”味儿。世事的发展,按照规律推论,的确是可以预知的。不一定能看得很远,但近期可以明确指出,如同雪莱的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是人类社会在20世纪进行的一次伟大的“科学实验”。自己投身其中。及至晚年,难免要反思,这一场实验怎么说呢?付出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艰苦备尝,这还是小事,因为毕竟幸存至今。多少人在对敌斗争中,倒下去了,又有多少人在内部斗争中(恩格斯说其中有路线斗争、思想斗争和权力斗争)倒下去了。生命付出了太多。

对这一场运动,我看到了“两个先知”,那就是俄国马克思主义运动的启蒙大师普列汉诺夫,和中国“五四运动”的主帅,党的创始人,中国的智慧之星陈独秀。

他们两位见过面吗?共同探讨过“共同感兴趣”的问题吗,如同马恩那样?好像没有。但他们对这场运动,在启动时似已清楚地看到前景,历史事实证明了他们的预见。

普列汉诺夫,不仅是一个理论家,而且是革命运动的组织者,一个杰出的“播火者” 。有人说他是“布尔塞维克之父”。 鲁迅翻译他的一本书《论文艺(没有地址的信)》,在序言中,说他是无产阶级之父。普说自己一生最大的错误是“犯在列宁身上”、“帮助他站了起来”,但“没看清他真实的目标和能量” 。显然,他认为第三国际这条路错了。他反对武装起义。他说:“我认为,无产阶级专政,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永远不能实现。”这是石破天惊之言,因为“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是国际共产主义理论的基石。这话分量太重,他不惜篇幅作详细的论述。

【 鉴于问题的极端重要性,这儿尽量引用他原来的词汇和语句,加上引号 】

他说,“随着高效能的,复杂的电动新机器的使用,以及随之而来的其他科学成就,社会阶级结构将变得对无产阶级不利”,“知识分子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的提高,必然导致阶级矛盾的缓和”,“合乎知识分子心意的哲学范畴是:道德、公正、人道、文化、法。这些范畴包括两个方面:既有普世的一面,又有阶级的一面”。知识分子体现普世的一面,这一面是全人类的。“物质进步的主要后果,是阶级范畴一面的作用的下降,全人类一面作用的增长。例如‘人道’在今天被看作是人的价值观及其幸福和权力的体系,在未来,其范围必然扩大为爱护一切生物及周围自然界必要性的认识……” “工人就其教育程度、文化程度、世界观,会提高到知识分子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无产阶级专政’将是荒谬的,这是背离马克思主义吗?绝对不是,马克思本人也会放弃无产阶级专政的口号。”

普列汉诺夫真是位预言家,还有惊人之语,他说:“资本主义不需要掘墓人!”因为“资本主义是一个灵活的社会结构,它对社会斗争作出反应,不断变化,人道化,向着接受社会主义个别思想的方向运动。” “资本主义的未来令人羡慕。有野蛮的民族资本主义,野蛮的国家资本主义、野蛮的国际资本主义,有民主因素的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有发达的社会保障体系的、人道的资本主义,这是资本主义演进可能出现的几个阶段。” “其最后阶段中,资本主义因素和社会主义因素可能长期并存,互为补充,在此后资本主义可能自己缓慢地、毫无痛苦地死亡。” 普氏说列宁不是他的好学生。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是我们最熟悉的,他论证帝国主义是腐朽的,没落的,垂死的。这样,把我们的时代定性为“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认为“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普氏亡故于1918年 。当时中国共产党还没有诞生。在80多年前作出了这样的论断,今日视之,仍感惊世骇俗,这也是因为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听不到他的声音。

于是学生说老师是修正主义者,“滚进灰心丧气者之列。” “他出卖了无产阶级!转到资产阶级阵营中去了!” 在暴力革命中,是谈不到“尊师”的,大是大非不含糊,坚持革命的“原则”。

普的《政治遗嘱》长达三万字,亦称《最后的想法》。老师也是不客气的,畅抒胸臆,把话说透,让历史来检验。

他说:“正如血腥的革命是不发达资本主义伴生物那样,布尔塞维主义的思想,过去和将来始终是无产阶级不成熟、劳动者贫困、文化落后,觉悟低下的伴生物。” “布尔塞维主义是以流氓无产阶级为取向的意识形态和特殊策略,却侈谈马克思主义。” “流氓”一词,是不是译错了。普氏未及看到十月革命后苏联国内政治生活的情况呀。其实他对以暴易暴,预见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的规律性。到1957年,赫鲁晓夫开始揭开铁幕内的冰山一角,已使世界为之震惊。他说:“经查明,在17次党代表大会选出的139名中央委员中,被逮捕、处决的是98人,即占70%。” “党代表的大多数也被控为反革命,多么荒谬!1966名代表,被害达1108人。” “不经法庭审讯和正规调查,就处以死刑。” 苏联的大清洗,又连年不断,涉及许多领域。情况不幸被普列汉诺夫言中。

中山先生,备受“十月革命”的鼓舞,挥毫大书“以俄为师”,但不久即说:“社会主义不应是恐怖的。” 普列汉诺夫不同于中山先生,他是事先否定了“十月”的路。

普列汉诺夫说:“在列宁的社会主义社会里,工人从资本家的雇工,变成国家——封建主义的雇工,将得到土地的农民,必将承担振兴工业的全部重担,农民将变成国家——封建主义的农奴。”

他预言,党员会激增,“绝大多数入党的,不了解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成为领袖意志的盲目的执行者,另一些入党者,是为了在‘革命的馅饼’上得到一块大一点的。他们只会投‘赞成票’。此后,变成官僚,他们比沙皇的官僚还可怕,因为他们干预一切。”

普氏尽量把话说清楚,觉得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说:“列宁所设计的社会实验必然要失败。”因为“按恩格斯的说法,必然会是专政,而任何专政,都与政治的自由权力不相容。”他指出,“布尔塞维克政权将演变如下:列宁的无产阶级专政,将迅速变为一党专政,党的专政将变为党的领袖的专政。维持领袖权力的,起先是阶级恐怖,后来是全面的全国恐怖。布尔塞维克不能给人民以民主自由,因为他们一实行民主自由,马上就会损失权力。列宁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列宁及其追随者,能长期维持其政权,那么俄国的未来将是悲惨的。”

“列宁关于社会主义革命,能在单独一个像俄国那样落后的国家里取得胜利的论断,不是对马克思主义创造性的态度,而是对它的背离。” “列宁需要这个结论,以鼓舞布尔塞维克。” 这一点是列宁主义的重要内容,是20世纪,国际共运“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历史作出了怎样的结论呢?

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把列宁的这话视为经典,实践证明,劳动人民夺取政权,并不等于社会的进步,有时反而更糟,关键要看生产力的提高,这才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

普列汉诺夫不愧是列宁的老师。但,学生不理老师这一套。他评论列宁:“他不可思议地朝着一个方向来‘发展’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使他不满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条件尚未成熟时,应该等待!” “本性是冒险主义者” “勇敢、坚决、刚强、不讲道理、残酷无情”。“为了把一半人赶入社会主义,可以杀掉另一半俄国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为没有能“软化”自己的学生而深感痛惜。

普列汉诺夫1882年翻译《共产党宣言》,在《政治遗嘱》中,他对之这样评说:“主要思想至今是正确的,这个思想是这样的:物质生产的水平,决定社会阶级结构,人的思维方式,他们的世界观,意识形态,他们的智力活动等等。”这是他对该书的总评。但是,他也如实地指出,(成书)“50年之后,许多论点变得易受指责。《共产党宣言》所作的分析,在蒸汽机工业时代,是绝对正确的,但在使用电力后,开始失去意义。19世纪下半叶人类社会的发展,与《共产党宣言》的结论,有某些偏离。这一点在宣言的作者在世时已显露出来,他们也是承认了的。”马克思晚年,是看到了自己的著作因工人阶级当年的悲惨处境,而激情有余。他谈到现在远未到消灭私有制的时候。恩格斯不欣赏暴力革命,从事议会斗争,争取“和平过渡”。这样说来,我们当年发表《陶里亚蒂和我们的分歧》,批评意大利共产党的和平过渡,不是在批恩格斯了吗?

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与时俱进的、实事求是的,不断纠正自己的缺点,光明正大,而不是文过饰非,一贯正确,掩耳盗铃。马克思修正自己的观点,甚至强调说“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了。

普列汉诺夫预见到第三国际这条路必然给俄罗斯人民带来巨大灾难,这是由于他对历史发展规律有深刻认识。他不是“马后炮”,而是事先说清楚了。

人称陈独秀是中国的普列汉诺夫,他的历史地位和洞察力真是太像了。同样,他是中国启蒙运动的大师 ,毛泽东称之为“五四运动的总司令”。他重建了中国第一个共产主义组织。毛泽东说:“是他集中了一些人。才成立了中国共产党。”至于个人关系,毛说:“对我思想影响大的,莫过于陈独秀。”不知列宁对自己真正的老师,是否说过这样的良心话。

列宁所引导的这条路,以暴易暴,培养出特殊的政治品格和道德现象,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以革命的名义诬陷、迫害,甚至杀戮,习以为常。

必然形成的这种品格,普列汉诺夫清楚地预见到了。陈独秀更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去世前两个月,毛泽东还说:“将来修史要讲他的功劳。”而后由于“革命的需要”,历次运动,念念不忘,称之为“敌我矛盾”“反面教员”了。带上许多诬陷的帽子,构成20世纪第一大冤案。这都是对国际的传承。陈独秀执行国际的纪律,但不断对斯大林的右倾提出意见,最后以《告全党同志书》闹翻了。(注:《告全党同志书》,一开始即说:“我自1920年,随诸同志之后,创立本党以来,忠实地执行国际领导人史大林,季诺维也夫,布哈林等机会主义的政策,使中国革命遭了可耻的悲惨失败,虽夙夜勤劳,而功不补过……任何人,任何同志指责我过去的机会主义错误,我都诚恳地接受……” 国际据此定性为反党,以革命的需要为理由,决定责任由陈一人负担。)

国际的代表布置瞿秋白:批评陈独秀的右倾,这是革命的需要!直到今天还有人尽量把“右倾”之类加到陈的身上,这不是史学研究的不足,而是革命形成的一种道德现象了。

从史学研究的角度看,陈独秀被诬的帽子,一个个都已摘去。但是,有些人不欢喜他,这是自然的,因为专制主义和他的政治理念格格不入,他既反对“马上得天下” ,更是反对“马上治天下”。

和普列汉诺夫一样,他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认为历史的“阶段性”是不能超越的,他说:“欢喜社会主义是一种进步,但在科学的社会主义者看来,资本主义无论是功是罪,它毕竟是人类社会进化的必经的过程。没有它,小生产者的社会便没有发展生产力和生产集中的可能。”

和普列汉诺夫一样,他对民主有科学的分析。他说:“人们对民主主义,自来有不少误解。最浅薄的,莫如把民主主义看作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品。如果有人反对或鄙薄资产阶级的民主,这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法西斯主义。”“民主不是一个阶级的概念,而是整个人类几百年斗争才实现的。”

和普列汉诺夫一样,经过深思,他认识到暴力革命不是办法,这只对一党有利,而对人民只会带来巨大的灾难。他说:“任何独裁都和残暴、蒙蔽、欺骗、贪污、腐朽的官僚政治是不能分离的。”

20世纪人类社会的伟大实践一再证明这一点。卡尔•波普尔被世人誉为思想大师。他说:“暴力革命造成的一个并非本意的后果,常常就是独裁。总是这样,法国革命带来罗伯斯庇尔和拿破伦。17世纪时的英国革命带来克伦威尔的独裁。俄国革命带来了斯大林……因此看来,革命理想的拥护者,几乎总是成了革命的受害者。” “有暴力倾向的革命肯定不容批评的自由,和建立反对派的自由,我坚决认为,只有以民主的手段建立开放的社会,才能治好(社会的)伤痛。”——波普尔是对生活的总结,而普列汉诺夫则是事先作出的预言。

历史已经走出了列宁所设置的瓶颈。苏联降下了红旗。为纪念列宁而命名的“列宁格勒”,经全民公决恢复了“彼得格勒”(亦称圣彼得堡)。历经74年,留给这个城市人民的印象,列宁为什么不如彼得大帝?

聪明的中国人,也走出了列宁指引的路,把人类自残自虐的“以阶级斗争为纲” ,改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说“不管姓资姓社,”只要有利于发展生产了。以惊人的气魄,给“万恶的”、用以剥削工人的“资本”平反了,定性为“生产要素”。让它和“劳动”平起平坐,参加分配。这样一来,“资本家”变成了“企业家”。不再有阶级的分野。国家当然成了“全民的国家”,列宁的国家学说过时了。党成了两个先锋队,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而工人阶级在中华民族之中(不是两个并列的概念呀),所以党成了全民的党。我们把“三个代表”作为建党之基,建国之本,所代表的先进生产力,先进文化和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其中还有阶级概念和专政的概念吗?

两件小事,耐人寻味。

普列汉诺夫在《政治遗言》中谈到:恩格斯为1888年英文版《共产党宣言》所写的《序言》特别值得一读,他在序言中强调了“进化”过程在社会发展中的特殊作用。他在这一版的结尾的口号用“全世界劳动者,联合起来!”这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含意大不一样了。

陈独秀在建党之初,并不同意用“共产党”这个名字,主张用“社会党”。李大钊说:“还是尊重国际的意见吧。” 现在又有人提出改名之议,认为应名实相符才好。党的政策是党的生命,关键是看党做些什么。

我们在致力建设一个民主、法制的国家,一个和谐的社会。改革即是“进化”的过程。这局面,当是普列汉诺夫、陈独秀希望看到的。

刘晓竹:胡锦涛的脱衣舞

六中全会落幕,“胡紧套”变成“胡和谐”,我觉得是胡锦涛先生的可喜进步。平心而论,这个《中共中央和谐社会的决定》是一个值得肯定的文件,如果去除一党专制,当然,胡锦涛也是一个值得肯定的领导,如果去除假大空。但是,你也许会问:党不专制还叫党吗?胡不假大空还姓胡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俄国没有一党专制,但还有共产党,而且约占三分之一的议会席位。同样,胡锦涛不假大空,也应该还是胡锦涛。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胡锦涛呢?

我认为,这是一个赤条条的胡锦涛。作为局外人,我们观察胡锦涛的政治演进,无非是三部曲,好像是一个脱衣舞的过程,先是“紧套”大衣,二是“和谐”制服,三是“民族”内衣。再往下,当然就来去无牵挂了。在最初,我希望他脱得快一点,痛快一点,不过现在想一想,也不能太着急,中华民族有两千多年说话兜圈子的历史,中国人民对假冒伪劣有空前的承受能力。有鉴于此,胡锦涛只要不断脱就行,中国的事情真是急不得的。

现在回过头来看,胡锦涛的“紧套”秀,也不是一无是处。“紧套大衣”的两个口袋,一个是子产说的“为政宽猛”,要把读书人统统装进去,不让他们乱讲话,避免将来下重手伤了他们。不过,读书人嘟嘟囔囔的,硬是把那个口袋咬破了。我想,经过了文革极左的口袋,他们实在不能忍受任何口袋生活了。其次是“先进性”的口袋,要把六千万党员干部都装进去。但是,党员干部该贪污的继续贪污,该腐败的继续腐败,该骂娘的继续骂娘,先进性的口袋也撕破了,变成裹脚布。于是,胡锦涛审时度势:脱。

实在说来,这套“和谐制服”比前面那身“胡紧套”显然中看多了,起码是对习惯于假模假式假招子的广大党员群众非常受用,大家跟着假和谐起舞吧。谁知道呢?说不定弄假成真,变成了真和谐,捡个大便宜。所以,这场戏还会延续一段时间。但是千里搭席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等到大打出手,上面胡司令和阿庆打起来了,下面沙老太婆和阿庆嫂打起来的时候,大家就会说,够了,胡和谐。那个时候,我认为,胡锦涛同志还会审时度势继续脱,露出民族主义的内衣。

不过,这是胡锦涛的最后内衣了,当然也是最精彩刺激的,因为它让所有藏污纳垢都可以纷纷出笼,让所有厚颜无耻都可以冠冕堂皇,让所有荒淫无道都可以大放异彩,让所有愚蠢无知都变得深刻无比。老百姓从装孙子,变成装爷爷,虽然都是一个假装,但感觉毕竟不一样。而共产党的黑头发老爷爷转而装孙子,变成“愤青”,也年轻一把。不过人民一赤裸,胡锦涛的脱衣舞就要结束了,共产党的一党专制也要曲终人散了。

一个小孩子说:怎么都没有穿衣服啊。在那个时候,中国回到伊甸园的原初状态,我们从孩子那里重新学习“自由”与“真诚”的含义,而中华民族就可以整装待发,以一个新的姿态走向世界,走向未来。不过,在此之前,请欣赏胡锦涛先生的脱衣舞,这也是我们中华民族两千年第一次嘉年华会:想唱你就唱,想笑你就笑,想哭你就哭吧。

贺卫方 苏永钦:关于两岸司法改革的对话

贺卫方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 苏永钦 台湾政治大学法学院教授

差异化认同:两岸司法体制比较

贺卫方:能够邀请到台湾著名法学家、国立政治大学法学院的苏永钦教授来进行这样一个学术交流,我感到非常荣幸。我们两岸的社会都面临着或者都在进行着一场非常重大的变革,那就是司法改革。我发现两岸在司法改革的进度方面有所差异,有些问题的解决,台湾要先于内地,但是,两岸所面临的困难和障碍,许多却是非常类似或一致的,这种由于文化上同根带来的问题的类似是特别值得我们关注的,同时也意味着两岸在相关制度的改革方面相互借鉴的空间是很大的。
我首先想请苏老师对于台湾现在司法改革的现状和问题给予一个概要的介绍,然后我们循着开始设定的一个问题表依次讨论。

苏永钦:在司法问题上,我们有非常多的共通点,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建构的司法制度,整体而言跟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社会治理或者文化观念是有很大距离的,因此在接受外来观念和制度时,虽然时间可能有先后,但还是会碰到相当共同的问题。怎样让这套建立在专业分工和形式理性的司法制度,在这个浸润于儒家义理的古老社会生根,我们必然有很多共同的难题要克服。当然,历史的因素也使两岸取得了相当不同的发展,比如最近我读到贺老师和其他此地方家的一些文章,知道依法治国已经入宪,成为宪法上的基本原则,但至少就某些方面仍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而司法独立作为一个原则,甚至到今天也还不是那么确定,无论如何还没有成为一个宪法原则。而台湾的问题则更多的是怎么样去落实这些原则,所谓民主化的过程,其实只是把宪法写的变成宪政做的,如此而已。就这样的大前提问题,当然两岸还是存在本质的差异。

贺卫方:刚才苏老师提到,历史的演进不同导致了许多的差异,正像我看您的《司法改革的再改革》里边对于专业主义视角下如何去揭示司法改革所面临问题的时候,您更多地站在一个社会科学的角度作出分析,例如您愿意揭示民众对于司法的评价,不仅仅是从供给方面来判断问题,更重要的是从需求方,从司法改革到底给人民带来了什么,人民的态度、人民的感受,来分析司法制度和司法改革。我看里边有一些数据很有意思,比如说,败诉的当事人如何评价司法,当然有不少是负面的。一些人想当然地以为,诉讼嘛,总是有胜有败,败诉的当事人当然不会对于司法有好的评价。可是,您的调查表明,胜诉的当事人也不认为司法更公正,评价也非常低。您也批评了判决文书那样一种过分神秘主义的问题,充斥着法言法语的判决书让老百姓一头雾水。因为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倡导司法的专业化,所以我读您的著作时多少有点芒刺在背,总觉得苏老师就在我的旁边,正在批评我所追求的这样一个方向。现在让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那就是,司法独立在台湾的演变,这个原则在台湾的建构过程中间曾经遭遇过哪些困难,在今天我们是否可以说台湾的司法独立已经能够成为一个不仅仅是在法律文本上确立的原则,而是在现实生活中间,在解决纠纷的具体过程中间是已经实现了的一个目标。

司法独立VS审判独立

贺卫方:我们要讨论的一个问题是司法独立,或者是审判独立,我注意到您的文章也经常用“审判独立”这个字眼,但是更宽泛的司法独立是作为一个原则,一种体制,具有深刻的制度意义。在内地,不说“司法独立”,而是用“审判独立”,其实是有深意的。现行宪法第一百二十三条规定人民法院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不受行政机关、社会团体以及个人的干预。与此同时,对于检察院,也有一条类似的规定。这种将法院和检察院合称为司法机关的做法实际上揭示了中国法院独特的地位。在某些西方国家说司法权就是指法院的权力,说司法独立就是法官的独立,我们的情况就不那么单纯。

苏永钦:我先谈司法独立。审判独立和司法独立作为不同的提法,在台湾也有过,特别是早期负责司法行政的人,喜欢强调审判独立是一回事,司法则不一定要独立,民主国家里有司法和审判一样独立的,但司法部门不独立存在的确实更普遍,英文文献中也有人区分为“决定独立”(decisional independence)和“制度独立”(institutional independence),我们的宪法直接规定的虽然只有审判独立,但司法又单独辟一章,司法院独立设置,不在行政院或总统之下,和这些机关平行,因此若说司法独立,也不能说没有根据。不过正因为没有明确地规定司法独立,制度上还是经历了一些转折。

  司法独立的另一个问题是预算,台湾在这方面有一个先天上的优势,就是地方不大。按照台湾的宪法,法院同地方政府都是没有关系的,它的预算来自于国家,预算唯一的威胁就是行政部门,因为国家预算不可能由每一个机关自己提,必须由一个机关统一岁出岁入,提出总预算,在台湾就是行政院,司法机关的所有开支都要经过行政院的审批。过去十年的司法改革,预算独立部分,司法院巧妙地利用各种政治力量的矛盾,居然通过了修宪,规定司法院提出的概算,行政院不可以删减,只能加注意见。

  审判独立的问题比较复杂,首先是对谁独立,法官是“依据法律”独立审判,所以对同样适用法律的人无独立问题,比如在合议庭里法官不能对他的庭长,对他的同僚主张独立,他们必须通过评议,如果有不同意见只有采多数决。独立的对象是同这个审判无关的人,不管有没有法官的身分,审判内容一旦被这些未参加审理的人过问,裁判就是被干预的,而不是独立的。这样的干预最常见的是来自于司法行政,但也可能来自于其他行政部门。所谓的干预,其实不一定是政治干预,因为毕竟政治案件不会很多,但是诉讼常常会涉及社会上的各种利益。这是审判独立比较大的威胁,但来自司法行政的威胁绝对不只是个案。

  现在对审判独立最大的考验,反而是舆论的干预。这需要承审法官自己自觉地去抗拒,有的时候非常困难,特别是社会在转型的时候,社会运动高涨,很多法律已经落伍,但法官仍然要执行落伍的法律,如果法官都跟着社会的脚步走,往往变成选择性的曲解法律,长期来看当然会挫伤法律的公信力。可是一旦他坚持执行落伍的法律,又会受到强大舆论的责难。所以在社会转型的时候,舆论的干预对法官构成特别大的挑战,有时候要法官完全不迎合多数人的胃口,还真不容易。

司法独立的几种进路

贺卫方:十多年来,有一些推动司法改革的人,他们的心中存在着一丝那样的想法,就是能否通过合理的司法技术的不断引入去逐渐推动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例如提高法官的素质,改善证据制度,从而使得司法过程中人权能够得到更妥帖的保护;如何强化司法的公开和透明……凡此种种,我们相信这些技术化的改造肯定有助于推动一个公正司法制度的出现,从而强化人民对于司法体系的依赖。我们很希望能够逐渐通过一种公正的司法体系的建立,使得法院逐渐地成为法治社会中的权力枢纽,法官成为在政治层面上举足轻重的群体,那么过去我们面临的那些难题就解决了。

  但是现在我们也面临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进行了这么多的改革,为什么司法的公正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提升?我们这些年来推出的各种各样的改革措施简直是数以百计,花样翻新,诸如统一的司法考试制度,审判长选任制,民事诉讼中的当事人主义,法院的立案制度改革,判决书的说理,人大监督的强化,错案追究制,还有某个地方法院甚至借鉴了英美国家的判例法,推出了所谓“先例判决制”的改革措施,但是所有这些改革看起来很热闹,却不能使司法制度及时、有效和公正地回应社会的需求。

  我觉得司法独立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公正,但是没有司法独立是断不可能会有司法公正的。或许我们一方面可以在法官的职业化程度的提高方面作一些努力。司法独立是司法公正的保障条件之一,不过,如果司法官员的素质普遍低下,司法决策的品质难以保证,那么也会反过来对于司法独立的论证设置困难。所以,为了能够建立司法独立的体制,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提升法官的素质和职业化程度还是一个重要的任务。

  另外一方面就是苏老师提到的人事体制以及财政体制方面的独立,这方面我们也可以说它是一个国家的宪政安排中比较偏向技术化层面的东西。法官由谁来任免,财政方面如何保障,我们现在基本属于分灶吃饭,地方法院要靠地方财政来维护,人事任免的权力也操纵在地方权力的手中,这就使得法院没有办法独立于地方的影响,甚至完全受控于地方,这是没有办法的。

  影响司法独立的另外一个因素,是您提到的来自法院内部机构以及“官员”的干预。我觉得对内地来说这是一个很突出的问题。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先生曾在人民大学法学院的大法官论坛作过一次演讲,他说现在中国的法院问题在于法官选任的非精英化,司法设置的地方化,以及司法管理的行政化。所谓行政化很简单,首长负责制,一个法院里法院院长是一把手。我们起草法院组织法学者建议稿时,很想彻底废止院长的这类权力,例如明确地规定法官只对法律负责,规定院长由法官兼任,也明确地规定院长以及副院长对于他们没有参与审理的案件不得干预。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样的规定是否能够最终通过。

  另外一个问题是审判委员会。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们意识到审委会是一个妨害司法独立的制度安排。按照法律的规定和法院的惯例,案件中影响重大以及疑难的,合议庭有分歧的,判决死刑的以及行政诉讼案件等都需要提交审委会来作出裁判,还有,检察院提起抗诉的案件也需要审委会研究决定。我希望能够把它彻底废除掉,因为它严重违反司法独立的内在要求,比方说法官要亲历,法官“以五声听狱讼”,庭审中的直接原则和言词原则,当事人要求回避的权利,等等,都由于这个审委会的存在而荡然无存。所以,理应废止。

苏永钦:司法独立的问题是谈不完的,任何一个司法体制始终要面临一个两难,如果说独立的目的是要让审判者更能做出妥当而有公信力的决定的话,当审判体系还没有达到足够专业化的时候,做出来的决定素质可能很低,即使再独立,恐怕也不能满足司法存在的真正需要,甚至因为背离法理,独立反而形成一种新的人治,仍然不是法治。所以刚刚贺老师提到的一些争论,我倒非常可以理解,这些反对废除审判委员会的人,所顾虑的未必全无道理。我要补充的是,在台湾司法体制的发展过程,这些顾虑都出现过,也有类似的想法。任何一个不够成熟的审判体系,一定会自动出现一些“补强”的机制。

  另外我想提的,是一个更大的问题,也就是一开始贺老师提到的,透过司法改革成功达到体制改革的例子,情况还没有发生。但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良善司法制度与政治改革的互补性。法治最终要建立在民主的体制上,司法的工具性虽有其局限,也就是下游的司法再清,也不能改变上游的水质,但这绝对不能作为不进行司法改革的理由,我看到很多国家追求法治的经验,大概都是和政治改革同时进行,这里边一定会有一种良性互动,独立而有效率的司法有利于人民权利意识的增长,司法实践的法律价值和原则,不只有消极稳定社会的功能,也隐含了一股向上提升的积极力量,逐渐传导到其他部门,可以让政府学习到如何更妥适的响应社会的需要。

宪法实践与宪政操练

贺卫方:如何通过司法的途径解决在过去看起来没有办法触及的政治性问题,如何统一法律,如何解决专业化的法律职业和民主之间的紧张,这都值得深入探讨。我们半个世纪是有宪法的,但是基本上没有宪政,我们缺乏宪政的实践和宪政的体验,如何通过司法的诉讼解决宪法上的冲突,宪法权利是什么,当一个人的宪法权利受到侵犯的时候,如何通过合理的途径获得公正的救济?就现状而言,在普遍刑事民事案件的审理方面我们有了很大进展,但是在宪法的层面上现在还没有太大的起步。

  我们还需要关注一种制度建构的可能,那就是,是否可以逐渐地将越来越多的政治纠纷转化为法律纠纷,通过法院或者司法的模式解决政治冲突?这当然是从托克维尔那里得到的启发。同时,所谓司法权的全球化扩张,一个十分重要的表现正是司法权对于政治纷争不断扩大的介入。我们知道,权力分立格局下总需要对于三者权力的界限进行合理的划分,司法权到底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介入到行政和立法权的运行过程中,这里存在着一种最基本的紧张。如果司法除了解决纠纷、处理案件外,还在实际上制定规则,那么就很可能导致权力分立原则的解体。在这里,我们可能有必要提出宪法和法律的解释问题,到底哪个机构有权作解释?比如香港《基本法》的解释问题,在一国两制模式之下,如果法律解释的基本模式发生变化,实际上就意味着法律本身发生了变化,普通法的模式之下最终解释者是法官,立法者只管提供法律规范,这是普通法的传统,我们已经许诺香港法律50年不变,但是解释方法发生了变化,我认为它的法律就要发生变化。

苏永钦:几年前我在报上看到一个冒名入学的案件,认为冒名者侵害了被冒名者的受教育权。在台湾我们会把它归类为人权的第三人效力问题,宪法是规范统治者的,不是规范被统治者,可是人权规定除了限制统治者以外,也代表一些基本价值,因此如果人权的规定在一般的民间社会完全被忽视,仍有可能产生价值的矛盾,所以让宪法人权某种程度也适用在人民之间,久而久之,宪法就可能深入到整个法律体系,整个法律体制都被宪法化了。但一般来说,用在私人之间,总是要到宪法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而且这会涉及到比较复杂的技术问题,所谓直接或间接效力的问题。我们的法官现在也蛮喜欢在民事案件里谈到宪法如何保障生存权或者工作权,用来解决单身条款或竞业禁止条款的契约法争议,被认为是一种进步,可是在适用宪法的方法上还没有把握,所以这刚好也是台湾违宪审查的新课题,怎么样让普通法院法官适当地把宪法用在民事案件上。

  任何一个可以响应社会需要、有效率的司法,都需要有一些配套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法律职业,如我一开始提到的,韦伯所说现代法律的特征就是走向形式理性,很重要的形式化工具就是法律职业,这些专业人员要和一般营业脱离,和一般公务员脱离,而有一套自己的职业伦理和管理方式,这个专业是支撑独立司法的必要手段。过了专业化这个阶段以后也许就可以去谈前面谈到的循环,对过度专业化加以修正,比如加入一些陪审或参审的因素,增加更多非讼解决争议的机制等等。等后者又发展过了头,引起新的社会问题,再回头增加专业化因素。但无论如何,循环的基础一定是已经先完备了一个司法基础架构,包括稳定的法律职业。

贺卫方:在内地,近些年法律教育以及法律的职业化的发展非常迅猛,在我看来甚至有点儿过于迅猛了。我个人1978年上大学学法律的时候全国只有五所院校招收法律专业的学生,学生总数也就700多人。20多年的时间过去,现在的法律院校已经是五百所以上,在校法律专业学生已经达到30万以上。我很担心,这样的超速发展会带来某种不利于法治的后果。我觉得法律教育以及法律职业化都是跟司法改革有密切关联的大问题,今后还希望有机会更深入地讨论。

  我读苏老师的著作经常能够获得一种教益,尽管我们都知道两岸的司法改革有着时间段上的差异。不过,今天很好的一点是,我们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差异而难以交流,相反,我们有一种理解的愉悦。在两岸政治经常“打架”的时候,法学界之间的交流却总是愉快而富于教益,这本身就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现象。

舒  侠:西门庆的先进性

当今之中国,在“三个代表”的正确指引下,已跑步进入全“性”息时代。人们听性闻,说性事,看性感,赶性潮。可谓心之所系,无非性趣;情之所钟,无非性福。

打开收音机,你会听到女主持循循善诱地向男士们寻“根”究底,而必有一班凡鸟经不住嗲声相劝,将自己的“根”底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引得女主持连声叹道:“短了,短了,太短了,问题不小,形势严峻,前景堪忧啊!”令凡鸟们直觉得“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然后女主持就变成了千手观音,替凡鸟们从“长”计议,使其领悟到茎肌增“长”才是“硬”道理。男主持呢,则不免会对女士们产生如此忧虑:“松了,松了,太松了”。而补救之道必当是实施宏观调控,采取“紧缩”政策。办公室里,宴会厅中,人们忙里偷闲,性头十足地交流着性得,终于获得了空前的性先进,从而性致冲冲,性心倍增。

为什么在咱们中国性先进会获得如此优先而长足的发展呢?因为我党认为最根本的人权乃是生存权,理应受到优先保障,而生存权就是性命权。性者,命也,性即命,命即性,此乃我党之所以保性如命也。然而,个“性”解放之时,扬眉吐气之际,一想到西门庆,我们多半会颓唐起来,因为比起这位西门大官人,我们的性先进就不免有点相形见绌了。

话说西门庆同志天生就是块性先进的料子,有着惊世骇俗的豪“性”。他公然宣称西王母都敢拐卖,嫦娥都敢强奸。仅凭这句豪言壮语,就得令那花花元帅、三玩市长和南北二陈这类铁杆共产党羞得无地自容。西门庆同志还有着不耻下问的优秀品质,能够自觉地走群众路线,接受贫下中农的性教育,牢记王大妈“要得生快活,须下死功夫”的谆谆教诲,苦练杀敌(情敌)本领,率先达到了性先进的五项标准,即潘安那样的美貌,驴样大的行货,邓通那样的财力,小巧殷勤的作派,软磨硬泡的闲工夫。有了这五字诀,西门庆同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虽然西门庆同志也不免有工作粗暴这类小缺点,看上去有点像虐待狂,但是由于有了性先进垫底,就能做到大事不糊涂,乃至于在他的那些饱尝过无产阶级铁拳滋味的女人们心里,依旧是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她们被西门庆同志的性先进整治得要死要活,发自内心地诉说道:“我的爷,我便有千种怨恨,一经你调弄,便只有千种快活了。”如此先进,如此奇效,实乃千古奇观。西门庆同志应该万古流芳了。

西门庆同志不但有降阴之正气,还有讲学习之志气,特地建了一个书房,名曰“藏春阁”。尽管一生中唯一的一件雅事是在书房赏雪,但赏得非常投入,非常实际。他并未作“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这类意淫文字,而是直里直接地由洁白的雪想起了皮肉也洁白如雪的李瓶儿,又进而想到了与李瓶儿一样洁白的如意儿。那赏雪的结果,便是跑到亡妻李瓶儿房中与如意儿奸宿。

你若以为西门庆同志仅仅是性先进,仅仅是讲正气、讲学习,那你就错了。西门庆同志还有一样绝好的优点,那就是讲政治。他积极要求进步,想方设法向党靠拢。他走私盐业,历经千辛万苦,先成为了一名红色资本家,盖起了富丽堂皇的红楼,然后向蔡御史要求入党,要求做公仆,以便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他在后花园翡翠轩高烧银烛,备妓女侍候。蔡御史看见,欲进不能,欲退不可,便说道:“四泉,你如何这等爱厚?恐使不得,况且我们是有纪律的。”西门庆笑道:“这与当年王羲之和谢安石二位老革命家携妓游东山又有什么区别呢?”蔡御史这位省部级大员受宠若惊地说:“恐怕我不如谢安石的风流才调,而你老兄倒有王羲之的高情雅致呢!”说罢即于月下与二妓携手,不啻恍若刘阮之入天台。从此,西门庆同志由性先进一跃而为先进性,进入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行列,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公仆。

根据西门庆同志夺妻杀夫、嫖娼纳妾、酗酒滋事、走私贩私等一系列扰乱治安、伤风败俗的革命表现,经群众评议和组织审核,党中央高瞻远瞩,将理刑千户这一促社会和谐、保一方平安之要职授予了久经考验的西门庆同志。

当上了公安局长的西门庆同志果然气势不凡,他要端风俗而正人心、整无赖而管治安了。他首先在治所内公布了公民道德纲要,还贴出了扫黄打非条例。他对社会上一帮不学好的浪荡子弟深恶痛绝,愤愤不平地和自己的女人吴月娘唠起了私房话:“人家倒运,偏生出这样不肖子弟出来。你家父祖何等根基,又做招宣,你又见入武学,放着那名儿不干,家中丢着花枝般媳妇儿——自东京六黄太尉侄女儿——不去理论,白日黑夜,只跟着这伙光棍在院里嫖弄,把他娘子头面都拿出来使了。今年不上二十岁,年小小的,通不成器。”他还对夏提刑贪赃枉法不以为然。看看吧,我们的西门局长嫉恶如仇,一身正气,其反腐败的决心要比成克杰、胡常青、王怀忠、李大伦等同志强得多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好干部,居然还有人要算计。山东巡按御史曾孝序,根本不知到我党培养一个干部有多么的不容易,全然不顾安定团结之大局,不顾我党的光辉形象,向中纪委反映了西门庆同志的问题——

“理刑副千户西门庆:平系市井棍徒,夤缘升职,滥冒武功,菽麦不知,一丁不识。纵妻妾嬉游街巷,而帷幕为之不洁;携乐妇酣饮市楼,而官箴为之有玷。至于包养韩氏之妇,恣其欢淫,而行检不修;受苗青夜赂之金,曲为掩饰,而赃迹显著。”

曾同志这里所列罪状,无非是包养情妇、收受贿赂而已,而这两桩所谓罪状凡我革命同志又有谁能够逃脱得了干系呢?这不分明是灭无产阶级的正气,长资产阶级的邪气吗?要你这等小事不糊涂、大事犯错误的庸才竟有何益?结果,由于未能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曾同志反而罢了官,西门庆同志仍然是金枪不倒,红旗飘飘。

从那以后,西门庆同志以更加饱满的革命热情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当中去,任劳任怨,恪尽职守,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不幸的是,我们的公安局长西门庆同志,终因积劳成疾,在一次招商引资的酒会上多喝了几杯,回家后又在醉乡中为潘嫂子送温暖,光荣地牺牲在为人民服务的岗位上。

西门庆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从普通的性先进成长为宝贵的先进性,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革命事业。他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向西门庆同志学习!

向西门庆同志致敬!

西门庆同志永垂不朽!

2006.11.2

于废园

昝爱宗:最新整理版  《圣经》在中国的非常待遇:印刷发行垄断和政治控制

《圣经。诗篇》说,”独有真神的话语一解开,就发出亮光,使愚人通达。”是的,进入信、望、爱的基督徒,人人都需要通过神的话语遵从神的旨意,获得真理和自由。通过信仰公义和真理,不但得到自身的救恩,还可以脱离黑暗与困惑的捆绑,不再伪善与假善,而是在真神的大爱里,悔过,信实,获得救赎,获得新生命。

神的话语,来自我们经常翻阅的一本《圣经》,这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引人瞩目的经典宝书,又是被翻译成多种文字的一部巨著,每年的销售量是任何其他一种出版物的十倍,据说中文本每年的销售量超千万册,世界上任何一部其他的文献、经典,都无法与《圣经》相媲美。

整部的《圣经》的完成,前后共花了1500多年,新旧约66卷本,大约有四十多位作家参与写作,他们主要是用希伯来文(旧约)和希腊文(新约)写成,有时也用阿拉姆语。旧约主要是上帝——昔在、今在、永在的独有真神晓谕先知真理记录而成的史实,新约是上帝道成肉身的耶稣的经历和话语记录。耶稣就是创造了我们生存这个宇宙的昔在、今在、永在的独有真神,大约2000年前耶稣诞生,并成为整个世界历史的中心,成为世界之光,生命之光,真理之光。

可是,在今日中国,《圣经》还处在官方垄断的状态之中,无论是印刷还是发行,都集中在中国基督教协会和基督教三自爱国委员会的控制下,中国出版和印刷的《圣经》从来不是一本公开出版物,没有国际国内统一的出版书号,只有内部印刷的准印证,不能私自印刷,北京的传道人蔡卓华因为印刷圣经免费赠送却被公安和检察部门指控”非法经营”而获罪两年,安徽淮南一位基督徒印刷基督复印印刷品就被劳教,由此可见目前官方打击私自印刷《圣经》及其福音书到了非常严厉的程度。

目前,我们现在使用的《圣经》只准许全国惟一公开印刷《圣经》的江苏爱德印刷公司印刷,发行也只是到各地由三自和基督教协会控制的教堂里发行,私人书店和新华书店不准发行,大学、中学和小学里更不准发行。这样垄断的发行方式,只能使《圣经》只在小范围传播,不能进入更大的公众范围里传播,所以中国每年的《圣经》需求量到底多少,实际发行量又有多少,一直无法获得真实准确的数字。

那么,为什么《圣经》不能在中国的书店里发行呢?

我们看到,中国大陆地区地大物博,成千上万的人口,甚至有上亿之众,都会碰到这么一个难题:为什么在中国的新华书店里买不到一本《圣经》?

中国有2300多个县,全国至少有上万家新华书店,但顾客们都会碰到这样一个尴尬无奈:这里绝对买不到《圣经》。

除了新华书店这个”国营老大”之外,再找找全国其他性质的书店,比如民营书店,集体书店,甚至个体书店,全国估计有几十万家,还有一些超市、便利店里的书店,书店连锁店等等,都无一家是可以买到《圣经》的书店。

难道《圣经》是稀缺书籍吗?不是的,因为《圣经》太大众化了,其文字有数千年的历史,也不需要保护版权。其中,中文和合本《圣经》也有近百年历史。

难道是官方明令禁止这些书店流通宗教信仰的书籍吗?不是的,在上述书店,读者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道教经典《道藏》、伊斯兰教经典《古兰经》,以及佛教的经典就更多了,诸如《金刚经》等,几乎随处可见。像《道德经》中华经典,由于没有版权,几乎每个出版社都可以无偿出版。据李柏光博士介绍,在监狱里,信仰基督徒的犯人们,其聚会读经祷告的宪法赋予的信仰自由权利,往往被剥夺。而在某些”感化场所”针对信仰法轮功的犯人,是坚决不能阅读被官方斥为”邪教”的《法轮功》书籍,但可以在监狱里读到佛教的《金刚经》,这又是为什么?

在浩如烟海的众多宗教信仰书籍之中,独独没有被称为世界惟一的文明之光的《圣经》可以公开在书店销售。虽然全世界没有一个文明国家以官方命令公开禁止书店经销《圣经》,但中国实际上就是禁止《圣经》以图书的方式公开出版,更不允许个人私自印刷《圣经》免费赠送。

为什么中国政府那么惧怕《圣经》的流通呢?是不是他们心中有撒旦呢?

《圣经》在中国,只是享受的是内部资料的待遇。中国有370多家由政府特别允许可以出版图书的合法出版社,却没有一个出版社公开出版过《圣经》,只有部分出版社出版过《圣经故事》或《圣经》解读研究文本,以及《圣经》的部分篇章翻译,如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过美国冯象翻译的《圣经之创世纪》,也是以研究的方式出版的;再如北京民主党派的出版社——群言出版社公开出版过王汉川博士翻译的《圣经旧约之创世纪、出埃及记》,《新约之约翰辅音》等生命树系列,也是以鉴赏的方式出版,该书籍的前半部为研究,后半部为附录经文。这些图书,总不能称为《圣经》全书。《圣经》全书66卷,目前没有一家出版社公开出版——包括专门出版宗教类书籍的国家宗教局主办的宗教文化出版社,也没有公开出版《圣经》全书。

那么,目前在大陆流通的大量《圣经》又是怎么一种书呢?

我们看到,这些《圣经》就是内部资料性质的又可以在教堂内公开发行的特殊印刷品,因为其没有13位数字的国际出版书号及图书条形码,甚至也没有正规图书必须要有的图书再版编目数据(CIP数据),不能进入以条形码销售为要求的书店、超市销售,没有出版社的名字,所以说这些《圣经》不能称为图书。

这些只准许在基督教堂内流通的《圣经》(教内发行),是由中国基督教三自(自治、自养、自传)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出版的(按照中国国务院的”出版管理条例”,该协会并没有图书出版权)。这些《圣经》都是由专门印刷圣经和赞美诗等基督教经典的江苏爱德印刷有限公司印刷的,据官方的数字,自1987年至1998年,其享有专有印刷权,十多年来共印发1700多万册《圣经》(中文和合本),都是免税的。这个公司的印刷设备、圣经版权和纸张,都是由美国的联合圣经公会捐赠的,成立公司也是双方合作的,所以几乎每出版一部《圣经》都会注明这么一行字:”本书的印刷,自1987年起,承蒙联合圣经公会捐赠纸张并提供版权,特此鸣谢。

“1987年至今,将近二十年历史了,中国得到《圣经》的基督徒有福了,不能忘记近二十年来美国联合圣经公会的捐赠和更多的传福音的基督主内弟兄姊妹的无私奉献。”

《圣经》在中国出版始终被官方牢牢控制

由于《圣经》不能称为中国正式出版的图书,所以只能由主管出版的省级新闻出版管理局内部资料”准印”——中国印刷《圣经》的主要省份是原国民政府首府南京所在的江苏省。我在最新印刷的《圣经》上看到,准印号为”苏出准印JSE-0001374号(2006年印刷)”,即江苏省新闻出版局通过颁发准印证而准许印刷的,至于印刷多少,他们没有写印数——估计每年都是一个惊人数字,现在大陆需求《圣经》量非常大。尤为明显的是,自2006年起,该版权页上明确规定”本书仅限于在中国境内发行”.而在2005年印刷的《圣经》上并没有注明这一限制性规定,如2005年版《圣经》准印号是”苏出准印JSE-0001169号(2005年印刷)”、”苏出准印JSE-0001170号(2005年印刷)”.难道这是警告说,2006年新印刷的《圣经》就不能被带到中国大陆(境内)之外吗?

《圣经》在中国未能享受到正常的图书待遇,而且只能在中国境内的教内发行,所以说这部《圣经》太宝贵了,太让人爱不释手了,首先《圣经》价格低廉,按照美国联合圣经公会与中国基督教协会的合作,该部圣经的定价不超过1美元,即不超过8元人民币,2005年印刷的64开《圣经》为7.5元人民币,64开新约圣经红字版(附诗篇、箴言)为4.5元,32开《圣经》为10元人民币,中英文对照版为28元人民币。对比一下,香港出版的任何一本《圣经》都比大陆定价高,有200元一部的。不过,香港和美国,都有富翁奉献,大量购买、印刷《圣经》无偿捐赠在宾馆、饭店、学校、福利院等,任由客人随意带走——传福音。其次,这本圣经印刷质量非常高,中国发行量最大的任何一本《现代汉语辞典》、《新华字典》、《辞海》的印刷质量和纸张,都无法与之媲美。第三,就是教徒们遗憾这么一本最宝贵的经典,却不能进入中国购书量最大的新华书店销售,还有那些希望阅读这部经典的非基督徒读者,他们甚至不知道在一个大城市内哪里可以买到《圣经》,我本人就在很多书店听到有顾客问有没有《圣经》,却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令人遗憾。

《圣经》只能在教堂内,恐怕是共产党早期的闭关自守政策,也是”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的革命思维作怪。没想到,现在时代不同了,政府要构建和谐社会,怎么能够少了上亿基督徒的参与呢?如果不让《圣经》这部全世界的文明之光在中国大地普照,又如何体现和谐社会呢?

目前,我们中国大陆使用的《圣经》还是1919年前后翻译出版的《和合本圣经》,也是中国最早的普及白话文的翻译作品、杰出范例。现在,中国大陆却没有一本现代权威中文版的《圣经》被翻译出来,难道是大陆没有人才和经济实力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在中国大陆,不但有信仰基督教的,还有研究、翻译《圣经》的专家,中国的学者完全有能力组织教徒自身的力量翻译这部宝贵的《圣经》,比如上海就有国际组织亚洲圣经协会的翻译人员已经推出了标准中文版本的《圣经》,葡萄藤东方文化研究会的研究学者林涌强先生(精通古希腊语)已经翻译出《圣经》四福音篇,北京的王汉川博士也推出了自己组织力量翻译的《圣经》若干篇(生命数书系,群言出版社),香港有《圣经》普通话版本也值得参考,这些都是好的方向,一旦中国开放对《圣经》的出版、印刷、发行、零售的限制,那么,更好的《圣经》版本将在中国大陆更多地出现和出版,更多地成为人人皆知的福音。毫不夸张的话,至少神州大地这一上帝惟一真神的领地,一年发行5000万册,甚至人手二册,上亿册的发行量,也都是很正常的。

中国公众将会有更加明白独有真神话语的新权威版《圣经》

《圣经》全书浓缩成一个字就是”爱”,也就是”光”,即生命之光,智慧之光,永恒的公义之光,真理和自由之光。其中,被称为”生命之光”的《圣经新约之约翰福音》,第1章5节有段话分别有以下几种中文翻译,如1920年和合本是这样的:(上帝的)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2005年亚洲圣经协会的版本是:这光在黑暗中照耀,黑暗却没有胜过(领会)这光;北京王汉川博士的2005年版本是:光照耀在黑暗中,黑暗却没有认识光;而杭州的东方文化研究学者林涌强先生的最新翻译,可以做到与《新约圣经》最初的古希腊原文与汉语”一个字对一个字的翻译,不多一字,也不少一字”,应对了《圣经之启示录》所宣扬的”不能加添什么,也不能删去什么”,他的翻译非常简单:光在黑暗里照射,黑暗却不领会光。

现在的中国,《圣经》之所以不能进入大大小小的书店,正是因为我们正处在”光在黑暗里照射,黑暗却不领会光”的时刻,我们每个基督徒要期待重生,进入属灵的新天新地,就进入信、望、爱,进入大爱。

林涌强先生说:”当福音传遍,太阳升起来了,那黑暗还会在哪里呢?”是的,我们因真理得自由而服务,而走向重生。重生的意思是指:1、新生命开始了;2、由祈祷孕育;3、结出圣灵果实。因为”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其实就是”创始是道,道的性质是与神同在的”,道就是神,就是上帝,当”神的话语一解开,就发出亮光——这光是永远的,包括看得见的光,看不见的光,能使愚人通达”,于是就”深渊与深渊呼应”,有如卵子受精,人的新生开始了!所以,读《圣经》神的话语,会使得有福的人因”豁然开悟”而”新生初始”,受到上帝的拣选,正如保罗所说,”义人因信得生。”

中华民族,走了两千多年”大同”向往的坎坷苦难路途,直到今天以基督徒为代表的”千僖年”向往,才真正是一直在向往着人人向善,圣人辈出的新时代。林涌强先生说,中国自孔夫子起的2500年左右历史都不能免于悲剧的循环,那么究其原因,就只能用”恶”字来一言以蔽之了。因为人心都归往”亚”(”亚”字处于”心”之上,就成了”恶”字)一类的次重要方向了,以至于中华民族”路漫漫兮”,世世代代都终生求生,努力却全然归于死地。如今我们的出路,也只能用中文所传达的”道”来一言以蔽之,就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直奔那首要的目标,以至于”神州”中国起死回生,进入荣耀的光,得享完全的救恩。

如今,我们中国所有向善的、有罪的、悔改的、苦痛和受难的、贫困的、有权柄的,都是需要《圣经》这一文明之光,这一生命之光,这一真理之光,因为《圣经》的话语已经使我们明白了只有神一位是至善,惟一自有、永有的真神,惟有靠着他的救恩,我们才能够以短暂的人生来实现永生,成为”圣人”.因此,何以”人人向善,圣人辈出”?惟有道,上帝的道,就是直奔首要的目标,也就是首先来掌握、领会《圣经》神话语的本意。

当然,我们这个世代,也需要一部更好的与原文一字不差对应翻译的中文权威版本《圣经》,希望不久能够在中国神奇般公开出版,人人得以享受神的话语。

我们知道,这圣经就好比食谱和药方,是指导人类怎么”食用”的,而不是让人像欣赏小说或文学作品那样,看着、或听着来满足趣味的。这部经典的”道”没有像小说那样的语言色彩,倒有食谱和药方一般的语言平淡,因为”道”,得着的永远不渴,就像一棵树长在溪水边;这道,就是通过看着、或听着,从而让人们可以耳濡目染地渐渐明白:怎么享用所说的内容。毫无疑问,《圣经》里的每一句话都包裹了永远的大爱。请注意,在此所说的是每一句话。这样的大爱一”解开”,就发出亮光,使人恍然而悟,使人产生共鸣,从而渴慕和领受大爱的引导,于是,人就因此”重生”,就永远在光在荣耀中,就不再有黑暗。

《圣经》里,每句话的主题都是永生之”光”,每句话的宗旨都是让人领会这”光”,并且行在”光”里,从而得享永生,永远的生命。

“天国近了,你们当悔改”,是的,中华民族和地球上任何一个神的儿女一样,我们寻求福祉的答案只能是归在这焦点之”光”里,愿《圣经》在中国可以公开以图书的形式出版、印刷、发行,甚至在全中国人人都可以随时并乐意地得到,愿《圣经》能够在中国每一个家庭里都可以荣耀上帝的儿女,让每一位上帝的儿女同得”道路、真理、生命”,得到那荣耀神的光,不再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黑暗!

诗歌网站"乱象"频生 年出诗200万

    20世纪末,曾有过关于“诗歌危机”、“诗歌消亡”的说法。世纪之交,互联网的兴起,让几乎陷于“绝境”的诗歌缓过气来,开始出现“回生”乃至亢奋的迹象。

    全国诗歌网站年产诗歌200万首

    查查附着在“乐趣园”上的诗歌网站,注册的就有近百个。估测全国诗歌站点超过300个。若以每个站点平均每天发诗量20首左右推算,年产量不低于200万首。这个数字,是《全唐诗》的40倍。

    网络诗歌是种约定俗成的笼统说法,包含三种情形。第一种是纸质诗歌的“阵地转移”,即原本传统书写位移到网上来进行,没有改变传统书写的本质;第二种是真正与网络发生关联,是“网络情景中的诗歌”,一些人建议称之为“网络体诗歌”;第三种是极端形态——超文本·多媒体诗歌。第一二种形态共同构成网络诗歌这一“混称”。

    诗歌网站打造品牌

    从整体上看,网络诗歌“场域”,主要体现为由趣味性搭建起来的各种网站、论坛,及其人气效果。到2001年以后,一个网络诗歌“场”业已形成,其标志是,有一定模式和游戏规则。

    网站、论坛都在全力以赴打造自己的品牌特色:“诗生活”以规模著称,多栏目设置;“诗通社”500多位诗人加盟,40多位诗评家;“诗歌报网站”以活动为龙头,从大展到评选到讲座,十分活跃;“中国诗人”保留较多传统色彩,以平和姿态倾向于诗歌普及工作;“第三说”使“中间代”命名终于赢得相当认可;“女子诗报”,堪称全国第一大女性诗歌网,劲头正足;“哭与空”的“诗人救护车”,多次举办募捐救助,成为国际上少有的“诗歌红十字会”;“现在”倾注“打工”;“诗家园”、“露天吧”、“丑石”、“不懈”、“滑动门”等等,都办出自己的特色。桑克、沈浩波、安琪、林童、桥、木朵、帝宇、兰马……干脆建立个人网页,而随着“博客诗歌”的流行,势必为网络诗歌添油加火。

    各项诗事蓬勃开展

    “诗歌报网站”第二届“全球华语网络诗歌大展”,收到作品3500多篇。2004年《星星》、《南方都市报》、新浪三家强档推出的“甲申风暴·21世纪中国诗歌大展”,100多个网站参与,近万人次投稿。各种读诗会、研讨会、俱乐部、沙龙也相伴举行。

    大展、诗会也设奖项。“界线”首创网上诗歌评选的“界限诗歌奖”、“汇银奖”、“柔刚诗歌奖”;《诗歌报》连续2年评选“华语网络诗歌发展十大功臣”、“2002年度十佳网络诗人”评选。还有“野草诗歌奖”、“新诗歌奖”、“情人节诗歌奖”、年度诗人奖、短信文学·诗歌奖、首届博客诗歌奖等等。仅2004年度,网上奖项就超过20项。

 

   网刊、选本、网络诗歌书籍应时而生

    网刊、选本是最具价值的体现。《中国诗人网络诗歌精选》有478页,以300∶1的比例选登。《2002年中国网络诗选》丛书一套12本。“汉诗评论”论坛与《伯乐》杂志联手策划“华山论剑·2003全球华语网络诗歌全攻略(大展)”,不到一周,就印出16开300页码专号。北京伯乐文学研究所推出的超大阵容《2004首届网络汉诗集团军大展》,厚达400页,超大16开本。2005年夏天《第三条道路》隆重推出600多页“创刊”。世中人的汉语诗歌资料馆自2002年开始制作网络诗歌刊物纸版,已经完成40期计48卷,每卷大32开本200页左右。至2005年底,已收集的网刊100多种1000多期,正逐步将它们制成纸版保存,并计划出版2000册诗人作品集。

    网上诗歌新人当家

    网上诗歌主力军,几乎清一色为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出生的作者。“70年代后”经常见到的作者就不止百号人。“80年代”当仁不让,网上初习者更是一拨紧接一拨。有人搜索出一份名单,发现分别以体积、数字、季节、金属、武器、果蔬、色彩等命名的就有近千人。

    很被传统纸介质诗刊看重

    值得欣慰的是,大多数传统诗刊,一反从前犹疑审慎态度,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接纳这一新生事物。《诗选刊》接连推出网络专辑多次;《扬子江》和《中国诗人》也是如此。不少刊物每个月都有网站介绍和“网事”记录。毫不夸张地说,网络诗歌已经成为传统刊物选稿的重要传送带。

    诗歌网站“乱象”频生

    然而,在这个热气腾腾、闹哄哄的场所里,除了繁荣景象外,少不了水货、假冒、赝品,同时伴生着一股谩骂风气,缺乏起码的自律和游戏规则,动不动就发生作者与作者、作者与网站、网站与网站间的“混战”,什么脏话都泼出来,不堪入目。

    比如2001年6月开始的,发生在“诗江湖”、“唐”、“橡皮”三个网站间,长达数月的总共4次唇枪舌战,有些涉及到诗学问题,本是好事,却往往夹带人身攻击,充塞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留下不少后遗症。

    2004年10月5日至20日,平时不太起眼的“极光”论坛也发生了一场论争。应该说,它倒是近年来比较合乎人们心目中的学理性之争。论争涉及到数十个问题:关于“新抒情”、关于主客观写作、口语化、诗歌与人的承担等等。

 

    2005年6月,人马众多的“第三条道路”正当兴旺之际,也发生始料未及的分化,两位领军人物之争,大有无法挽回的破裂之势,它是涉及相关诗学、理念、误解、名分、利益诸多复杂纠葛的爆发。

    客观地看,这两年网上最大的“乱象”,还是有关“垃圾写作”,争吵文章多达数百篇,从《北京评论》到《垃圾运动》,其理论专号和众多个人集子,本质上是解构话语在更大范围上的延伸扩展。针对网络时代的审美习性、思维方式、伦理道德,垃圾写作的颠覆冲击波,是后现代语境在高科技援助下赤裸裸的演出,预计这样大大小小的争战和演出,今后还会以各种面目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