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烈山:可耻的董氏"国耻"说

关于是否应当强制公布商品房成本的辩论已有些时日。我一直关注着,聆听着双方的意见,并从中汲取一些经济学分析和法律思考的思维方法。由此形成的一些基本判断是,中国当下的房价形成并不是用供求关系的理论可以解释的,天真地照搬适用于西方成熟的市场经济制度和法治国家的自由主义经济学理,确有食洋不化的“教条主义”之嫌。“行贿列入造价成本竟成建筑业潜规则”的,也并不是新华社记者胡锦武报道的江西一地;土地作为房价中的大头,政府是以什么价征来,什么价卖出,整个过程政府收费有多少项多少钱,理当是政务公开的内容;公布商品房成本是对地方政府“土地财政”和极少数暴发户官商勾结发土地横财的有效制约;中国社会科学院学者尹中立本月13日发表于《新京报》的述评文章《房屋的价格和成本是什么关系?》,从市场规律和法律法规两个角度对此有相当得力的回答。当然,他的一家之言不可能终结这场辩论。人们有权继续发表不同意见。这不,北师大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董藩教授站出来讲话了。

文章在他的博客上。“本文原载于2006年10月23日《中国房地产报》”。房地产行业报发这种声音在中国很正常吧?奇怪的是某博客的编辑,制作的标题是《强制公布商品房成本是在制造国耻》,强化了董氏原题《强行公布商品房成本不可取》的情感倾向,“制造国耻”罪莫大焉!又告诫参与讨论的人端正动机,“以促进房地产业健康发展,而不是去搞乱这个市场”,好可怕的“预警”!

然而,我还是要说,看了董氏的文章,我的“个人情绪”很激动,我认为他的“国耻说”很可耻。

请看董氏的原话:

“如果一些地方政府迫于舆论压力或在地方政府换届来临之际出于讨好舆论的需要,继续公布商品房成本,不仅会被西方主流发达国家的经济学家、政治家和企业界所讥笑,成为一种国耻,严重损害国家形象,同时将成为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可悲的一幕——全世界都会怀疑我们是否在诚心建设市场经济体制!”

他反对强行公布商品房成本的调门真高,只差说公布就要“亡党亡国”了!

他的这段话主要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用诛心论正告官员们不要害怕舆论压力,不要“讨好舆论”。这不过是张维迎、李稻葵等精英们蔑视民声民意的老调重弹,不睬也罢。第二层是他的“国耻说”,这个表述好像是他的发明,其核心思维也是老调重弹!我们新闻从业人员太熟悉这一套话语了。若干年前,我们要报道某个严刑逼供制造冤假错案的事件,要揭露某地某个官员腐化堕落的丑事,就会有意在庇护者对我们进行政治恫吓,说你这是在为西方国家攻击中国的人权状况提供材料,是在“严重损害国家的形象”……这种调子这几年很少听到了,孰料还有董氏这样的博导在“兴灭继绝”!

什么叫“国耻”?现在,有些人呼吁把“九·一八”或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定为“国耻日”。他们是将中华民族受外国侵略者欺凌视为“国耻”。这是绝大多数国人的国耻观。

记得画家吴冠中曾怒斥苏州园林管理部门将名园“狮子林”的部分景区出租给个体摄影户做立体布景专营赚钱,说“这是国耻!”(《报刊文摘》1993年1月14日)我据以写了《“国耻”新概念》一文,阐发为什么说公然利用公权力寻租是国之大耻。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的国耻太多了:诸如卖官案一串又一串,警察为罚款创收而炮制“处女卖淫嫖娼案”,官员入股煤矿而导致严重矿难不断,交警拿公交车的干股纵容违章,补偿不到位、协议未签而强征土地、强拆民房导致公民流离失所乃至发生“群体事件”,成百上千大贪官卷巨款逃到国外,官员子女在海外挥金如土……这哪一类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家丑?要说“国耻”,哪一种不比董氏说的要严重百倍?

中国政府迄今未宣布中国已经建成法治社会,已经完成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根据中国的现实环境,强行公布商品房成本就会“被西方主流发达国家的经济学家、政治家和企业界所讥笑,成为一种国耻,严重损害国家形象”,这个说辞未免太荒谬了。董氏何以那么蔑视国内舆论的压力,而在乎“西方主流”的看法?董氏难道真的不知道政府在国内政策上对于国际舆论压力一向敢于“硬着头皮顶住”?我看他是假天真,或者急不择言。

《资治通鉴》上说,齐威王对魏惠王讲,明珠不算什么,优秀人才才是国之宝。那么,反过来,明清之际的思想家顾炎武说,“士大夫之无耻,是为国耻。”讲这番话的董氏够不够“国耻”级别我不知道,但肯定很可耻。

王  丹:林牧的启发意义值得共产党人深思

不久前中国民主运动的老前辈、原胡耀邦秘书林牧先生突然去世,这个消息让我们这些身在海外的追求中国民主前进的人深感悲痛。

很多曾经与林牧先生相识或者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写了悼念文章。做 为曾经在1990年与他密切合作、多有接触的我此时却反倒无法下笔回忆林老过去给我的种种帮助。我认为更有纪念意义的是他挖掘中国共产党人树立的榜样其中附含的启发意义。

在20世纪初期,中国人民饱受运动、贫穷、饥荒、天灾、瘟疫和社会不公的苦难。志士仁人在当时为寻求救 国救民的出路而探索和奋斗。此时,西方各种思潮传入中国,其中一些人选择了马列主义和苏联模式。他们在中国建立了共产党。经过一段时期的内战夺取了中国政权,在中国开展了所谓的社会主义。

今天再回顾这个历史过程我们很容易看到共产主义学说的不现实性以及共产主义革命的灾难性,但是对于当时那些出于正义感急于拯救苦难深重的国家黎民的年轻人而言,这个并不是容易看到的道理。共产主义学说的彻底性和共产党人的积极性吸引大批年轻人参与了共产革命。林老就是其中一个。其他还有我们熟知的李慎之、胡绩伟、王若水等等。 当然,这场革命并没有象共产党人所说的给中国和人民带来幸福,带来的却是更加深重的灾难。特别是那一场人为的政治迫害。到最后竟吞噬了多数当年参加过中国革命的共产党人。

直到70年代中期、后期甚至到了80年代,这场革命的灾难才让当时的资深共产党人看到共产党人面临着选择。到了所谓的改革开放时期,邓小平选择经济改革,但是他仅仅搞经济,继续维护共产党的政治利益和统治。所有的纠正失误、所有的改革开放都是为了延续共产党的一党执政并以此为政治的基本底线和政策的取舍原则。

此时,象林牧这样的共产党人开始产生了与邓小平的不同。他们希望共产党能够彻底纠正失误,永远不再搞政治迫害。他们的原则不是党的利益而是人民的幸福。因此他们希望改革开放是全面的改革开放包括政治开放。整个80年代中共党内包括林牧在内的自由派,在共产党体制中艰苦地与左派和邓派相持和斗争,付出了沉重的心灵代价。

1989年的镇压使林牧先生和其他一些共产党人认识到:在共产党的体制内根本不可能有他们希望的纠正失误和全面的改革开放,政治镇压还会继续再现。 89年以后,林牧先生彻底放弃了幻想,与共产党体制决裂,站到了人民一边;站到了独立的民间力量一边,甚至加入了民运行列中。

林牧是这一代觉醒的共产党人的杰出代表。在林牧先生身上我们看到无论历史如何,只要站在人民一边加入推动民主的行列就会解脱参与过罪过的内心痛苦;就会得到人民的拥护;就能够无愧地走完自已的一生。 林牧先生的启发意义值得所有共产党人深思。

RFA

美国诗人杰克·格米兹荣获2006年吟游俳句奖

美国诗人杰克·格米兹荣获2006年吟游俳句奖

 

       日本著名诗人,国际俳句季刊《吟游》发行人夏石番矢今天宣布,2006年度吟游俳句奖授予美国诗人杰克·格米兹(Jack Galmitz)。

       杰克·格米兹1951年出生于纽约,毕业于纽约公立学校,并获得英文博士学位。格米兹的作品有:现代诗选《所有的一切》,短篇小说集《福缘通和其他故事》,长篇小说《窗户中的月光》,以及两部俳句诗集。由Westeland 出版社今年出版的《一个新手》和《流木》这两部俳句诗集,是他获得本次俳句奖的主要原因。除了写作之外,他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六只猫的围绕之中,居家修炼佛法。

       《一个新手》和《流木》均为他的代表作品。

 

 


《流木》

       阿海

 

落入

海底而眠

我听到鲸鱼的歌声

 

我的

人生归于万物

超越那浩瀚银河

 

早春

在一个梦中

我赋予新的身躯

 

流木

总是在

逃避它的母亲

 

六十年代,

木如仙魔

火焰飞星之川

 

雪之晶

灵魂与肉体

再不是两样东西

 

 

一只鸦

抑或是一个男人

冬日原野的灯光

 

勿须游

太阳已经找到

1o?—

 

 

 

纳博科夫的蝴蝶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一丽一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在早晨,她就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一只袜子,身高四尺十寸。穿上宽松裤时,她是洛拉。在学校里她是多丽。正式签名时她是多洛雷斯。可在我的怀里,她永远是洛丽塔。”

这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其久负声明的小说《洛丽塔》中开头的几句话,一直让我印象牢固。纳博科夫曾多次细腻地描写洛丽塔蜜色的手臂和长腿,那正是他捕捉到的那只稀有雌蝶翅膀的颜色,他也一再描写洛丽塔柔软的毛发,那正与蝶类昆虫的绒毛类似……

对这篇文章的开头,我曾想写得更花哨一些,以博得各位读者朋友的欢心和一笑。比如,我一度打算这样开头:“终其一生,纳博科夫都在不断地提到蝴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划掉了。事实上,纳博科夫的确喜欢蝴蝶,他这辈子除了写作就是捉蝴蝶,捉完之后制成标本,然后自我陶醉,总想把自己称为生物学家。

1899年,纳博科夫生于沙俄首都圣彼得堡。

早在帝俄时代,纳博科夫的家族富有却不保守,其父曾因反抗皇室而入狱。从幼年起,他就轮流居住于圣彼得堡、巴黎等地,也是从幼年起,他开始学习英语和法语。在其父影响下,纳博科夫7岁开始收集蝴蝶,16岁出版第一本诗集,大约17岁,继承了一个大庄园和200万美金的财产。但是,纳博科夫只对蝴蝶、一个叫塔玛拉的女孩、诗与网球感兴趣。显然,塔玛拉最终并未成为他的妻子,但是诗歌和蝴蝶,却都成为他的终身之爱。

十月革命以后,纳氏家族在粉盒中装了一些钻石,先逃到克里米亚,然后离开俄国。纳博科夫也一度辗转居住于德国、法国,并曾在剑桥就读法文和俄文。整个二战期间直至去世,纳博科夫先后在美国和瑞士居住,主要以教书、写作、翻译和研究蝴蝶谋生。自此以后纳博科夫从未再返故乡。

他不仅相继在斯坦福大学和康奈尔大学讲授文学,还一直担任昆虫研究员的职位——制作蝴蝶标本以及从事以蝴蝶为对象的鳞翅昆虫研究。1942年,纳博科夫写信给埃德蒙•威尔逊道:“真是好玩,我单凭手上的一只蝴蝶就进了哈佛大学。”那一年纳博科夫43岁,进的是哈佛比较动物学博物馆,担任研究员,直到1945年康奈尔大学聘他去教语言文学。

在自传《说吧,记忆》里,纳博科夫曾不无得意地说,1905年夏天,六岁多的时候,他就开始捕捉蝴蝶了。其时日俄开战,并以俄国可怜的水兵在远东的覆灭而告终,纳博科夫的父亲,老纳博科夫是个不太走运的政治家,在自己儿子刚刚学会捉蝴蝶的当儿,到处奔走拉选票,1922年在柏林被白俄右翼分子暗杀——是年纳博科夫刚从剑桥大学毕业,正值年少春衫薄。他的生活经历颇富于戏剧性,但换在别人那里,甚至会产生悲怆的感受。

1925年在柏林,纳博科夫同薇拉•斯隆结婚,这位离奇的女子1902年出生于圣彼德堡一个富裕的犹太人家庭。她经历过俄国革命和四次流亡(德国、法国、美国、瑞士)。有几年,她手包里总是放着手枪,想一有机会就干掉托洛茨基。但是历史、贫穷和荣誉似乎都难以惊扰她。早她14年而去的纳博科夫死的时候,她对儿子说:“我们去租一架飞机掉下来吧。”她像是度完了假。不过,薇拉终于还是决定料理丈夫留下的文学遗产。这是题外话。

此后多年,为了搜集蝴蝶标本,以及躲避日渐蔓延的纳粹祸乱,纳博科夫辗转于柏林和巴黎之间,直至1940年携全家赴美。在美期间,纳博科夫先后在纽约博物馆、哈佛大学、康奈尔大学以及威尔斯利学院就职,并于1945年加入美国国籍。

1953年的夏天,纳博科夫来到美国的亚利桑那波特利的一座农场,在俄勒冈州阿什兰的一幢租来的房子里,在西部与中部的各个汽车旅馆之间,一边写作《罗丽塔》与《普宁》,一边不断地捕捉蝴蝶——还是跟蝴蝶搅在一起,他的小说创作和捕捉蝴蝶交替进行,就像两条颜色不同的绞线,编织出他的生活图景里的点点滴滴。

在语言的意义上,“蝴蝶”真是一个美丽的词语,无论是放在中文里还是在西文里,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既美丽又神秘,多少带有某种泛灵的色彩,就像纳博科夫笔下的那个男主人公以及他本人所喜欢的那些年轻美丽的女学生一样娇艳可爱。

穿过美国西部的荒漠,嶙峋多姿的圣胡安山脉绵延不绝。如尘的积雪沉积于山脊的皱纹里,点缀得斯奈佛尔斯山十分壮丽,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它是全州54座超过14000英尺的高山之一,距此山不远处,则是安静的小城特柳赖德。1875年以前,特柳赖德并不存在,后来因西部淘金风刮到山中,人们在此发现矿脉,一座小城遂因矿而生。

1951年,当最后的几家居民搬离特柳赖德之前,山谷中特有的Uncompahgre豹纹蝴蝶吸引了一个人,这个人后来在英语文学史上浓墨重彩地书写了一笔,他就是纳博科夫。

那是1951年7月,纳博科夫和妻子薇拉各持一只捕蝶网,在白桦树跳跃光影之中攀山路而上,希望找到一种罕见的雌性蝴蝶。可惜,在他们出发的一个多小时之后,事情就起了变化。纳博科夫写道:“到了7时半,第一片无害的薄云飞奔而至。大约9时,那些挺着黑肚子的大块云朵开始戏弄太阳。”那正是他刚刚离开悬崖和树影,到达捕蝶的山谷的时候。“大约10点,伴随着最令人愤怒的闪电,我从未在落基山中见过这样的闪电,雷阵雨到了。随后是一整天的乌云和大雨。”出师并不顺利,甚至还有一点险恶。

自1951年7月3日至29日,几乎每一天,沿着陡峭的山路,纳博科夫和妻子薇拉都要从9000英尺的山脚攀上12000英尺的山坡。其间,他们只搭乘过一两次吉普。为了研究蝴蝶,纳博科夫必须暂时杀害自己写小说的最爱。

半个多世纪之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个蝶痴每天都要攀上这样的高度。可命运又怎么能保证他一定能够享受到发现之刻的狂喜?不过,抑或是人的命运的神秘巧合,也许是温柔的鬼魂动了怜悯的恻隐之心,就在那一片山坡上,纳博科夫终于发现了一只壮观的雌蝶。在1951年的7月间,他一共捉住了60只这类蝴蝶。

此时,他是一个极为冷静、条理分明、注重细节的科学家。

无论在课堂上、研究中还是写作里,纳博科夫都深谙细节之重要,他说:“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因此在其著名的《文学讲稿》的题记上,纳博科夫也明确表示:我的课程是对神秘的文学结构的一种侦察。

看一看纳博科夫为其学生出的考试题吧,或许这样,我们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关于细节的那些重要意义!关于小说《包法利夫人》,纳博科夫曾有如下题目:“《包法利夫人》中有诸多条主线,例如”马“、”石膏牧师“、”声音“、”三个医生“等,简要描述一下这四个主题:讨论福楼拜对”以及“(and)这个词的使用。

描述爱玛的眼睛、头发、手及皮肤。

爱玛读过什么书?最少举出四部作品及其作者……“

“文学,真正的文学,并不能像某种对心脏或头脑——灵魂之胃或许有益的药剂那样让人一口吞下。文学应该拿来给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你才会在手掌中闻到它那可爱的味道,把它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细细咀嚼;于是,也只有在这时,它那稀有的香味才会让你真正有价值地品尝到,它那些碎片也就会在你的头脑中重新组合起来,显露出一个统一体,而你对那种美也已经付出了不少自己的精力。”纳博科夫如是说。

一直到今天,我丝毫也不怀疑,正是出于对蝴蝶的特殊爱好,出于科学家冷静的观察,以及由于长期密切观察所形成的那种独特的敏感、细致和精微,甚至是穷凶极恶式的追寻,才能诞生一个足以发现洛丽塔蜜色的手臂、长腿和脚趾具有非凡之美的纳博科夫。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有关蝴蝶的那些细节成就了纳博科夫,也似乎并不怎么过分。

著名蝶类学家亚历山大•科鲁特曾赞誉,纳博科夫的工作“完全重新分类了北美蝶种”。然而,纳博科夫不仅是一个冷静的科学家,他对蝴蝶的痴迷还充满了激情、诗意甚至是宿命。在诗歌和小说中,他曾多次抒发对蝴蝶的痴情,在特柳赖德阴雨绵绵的白天,在那些无处可去的夜晚,洛丽塔变成了一只蝴蝶,不仅承担了纳博科夫巨大的痴迷和激情,或许也舒缓了他偶尔的沮丧和无奈。

当初,在一所味道难闻的小旅馆里,纳博科夫开始写作《洛丽塔》。单薄的旅馆墙壁无法隔音,而作家在写作时要求绝对的安静。于是纳博科夫回到汽车上,将《洛丽塔》写在一叠硬卡片上,那些卡片组成了一张微型书桌。回到旅馆,如果他不想游荡在漫无边际的失眠之中,他就戴上耳塞继续写作。

洛丽塔的故事发生在新英格兰某个沉睡的山谷,那里的秋天也布满了红叶,然而,那山谷小镇的风景却取自特柳赖德。当男主人公亨伯特•亨伯特首次见到洛丽塔时,正是洛丽塔——这个“同样的孩子——同样的少女,同样的蜂蜜色的肩膀,同样的绸子般柔嫩的脊背,同样的一头栗色头发,一条圆点花纹头巾系在她的胸间……”令亨伯特改变了主意,成为洛丽塔母亲的房客。圆点花纹是蝶翅上最常见的图案。从此,如做科学观察一样,亨伯特详细地记下每日的阴晴,洛丽塔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记载,观察,冥想美丽的洛丽塔,似乎是亨伯特生命的所有的意义。

纳博科夫多次细腻地描写洛丽塔蜜色的手臂和长腿,那正是他捕捉到的那只稀有雌蝶翅膀的颜色。他也一再描写洛丽塔柔软的毛发,那与蝶类昆虫的绒毛类似。蝶翼两面的颜色各异,穿着泳衣的“洛”也被亨伯特一再正反两面地检视。读《洛丽塔》,热爱自然和文学的人,很容易从女子名Vanessa(又为昆虫词汇侠蝶)、城市名Schmetterling(在德语中即是蝴蝶)联想到蝴蝶,而纳博科夫自造的nymphet,其词意虽为仙女般早熟、放荡的少女,但nymph也有未蜕变的幼虫之意。

看过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的《洛丽塔》的人,一定会对洛丽塔涂红指甲那一幕印象至为深刻。亨伯特小心翼翼地捧起洛丽塔的小脚,极为耐心地将棉花球夹在脚趾之间,细致有序地为每个趾甲涂上颜色。不过在我看来,那并非性爱,甚至不是情爱,而是一种对美的痴迷。美原本是主观的,而痴迷于某种美的人,审美更为主观,并具有不可抗拒的命运色彩。

洛丽塔如蝴蝶一样美丽迷人,也如稀有的蝴蝶一样,翩然而至,又翩然而往,心思行踪难以捉摸,也很难被捕获。当亨伯特终于“捉住”洛丽塔,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美妙。亨伯特要时刻提防他人怀疑的目光,还得应付日益成长、要求独立的洛丽塔,她潜在的男友,她的物质欲望,面对自己良心和洛丽塔的谴责。如洛丽塔这样的介于少妇和小女孩之间的少女,既天真无邪又早熟放荡,既可怜不幸又自私冷酷。即便捕获她们,也无法永远占据她们的心。当一个人痴迷于这种美丽的时候,道德法则、良心谴责都已失效。当然,在这样的痴迷中,亨伯特是不会注意到魁提——那个有恋童癖并将儿童引入色情媒体的戏剧家,那个让洛丽塔惟一动心的中年男人,那个一直在监视着他们,并最终将亨伯特最心爱之人诱拐而去的混蛋。

洛丽塔对亨伯特说:“你毁了我的生活,而魁提让我心碎。”而真正心碎人的应该是谁?

在12000多英尺的高峰上,寒气逼人,地衣苔藓覆盖着Tomboy废墟,破旧的木牌记述了此镇的简短历史。1890年代,那里曾因出产黄金而繁荣过几年。漫天雪花如白色的蝴蝶,落地即融,犹如那爱美的蝴蝶,在衰老之前,为了永远的美丽,她们一定躲到了什么地方,去自行了断,那或许就是为什么人们从未见过衰老的蝴蝶。蝴蝶的美丽来自蝶翅上的粉末,如粉末般的美丽是脆弱的,如果不经特别处理,她们的美丽便即刻褪去。

洛丽塔的美丽也是脆弱的,如洛丽塔那样的美少女,其美丽也不过几年。在她与魁提私奔之前,她已经老了、粗糙了,已不再迷人。惟一永恒的nymphet是艺术之美,是大自然之美。这美永恒地令纳博科夫痴迷——他将自传的第六章献给了蝴蝶,又让洛丽塔化成一只蝴蝶,颤动双翼,传递着他对美的痴迷。在痴迷地寻找美的当中,纳博科夫获得了极度的狂喜。他说:“当我站在一群珍稀的蝴蝶和它们的食物之前,那种享受是最高的,永恒的。那是一种狂喜,在狂喜中,有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这时它吞食了我所有的爱。”

对于蝴蝶那层鲜艳的保护色,纳博科夫有过极为精彩的描述:“它不付出任何代价而达到一种微妙的模仿程度,令食虫动物无从捉摸。我曾在艺术中寻找一些没有任何功利性的娱悦,如今却在自然界中找到了。自然与艺术,这两者都具有魔力的形式,都是一种凭借错综复杂的魅力与障眼法来玩的游戏。”的确,纳博科夫的创作可堪称一种蝴蝶的艺术,他不是一个被动的记录者和似是而非的思想家,而是一个作为出色魔术师的作家。

在痴迷地寻找美的时刻当中,纳博科夫将自己也将我们都带入了美的极至。可最终,亨伯特迟迟不愿放手的那只蝴蝶还是飞走了,他也为自己的痴迷,抑或是孽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终,纳博科夫的蝴蝶,那些历尽艰辛,翻山越岭寻来的蝴蝶,被收入了哈佛大学比较动物学博物馆,而最终也只不过是刚装满一个小小的抽屉的蝴蝶。唉,这个蝶痴,他本身何尝不就是一个传奇,不是一连串解读不尽的谜语?他,他的蝴蝶,他的洛丽塔,还有他的小说,早就像蝴蝶嫣然百媚的色彩一样突兀,没有道理地把我们每一个人迷了个颠三倒四!

被拾起的"轻"  从卡尔唯诺谈起

“他决定开始着手描述自己一生中的每个时刻,只要不描述完这些时刻,他便不再去想死亡。恰恰在这个时刻,他死了。” 一年以后的夏天,这段文字的主人便悄悄地走了。这是《帕洛马尔》一书的最后一句话,而《帕洛马尔》也是他的最后一部小说。他的名字叫伊塔洛•卡尔唯诺——一个喜欢讲故事的意大利作家。

当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在意大利的一家医院中度过时,他的主导医生曾兴奋地对媒体记者说他自己未曾见过任何大脑构造像卡尔唯诺的那般复杂精致。这也许会减轻一些我们面对他小说时所感受到的窘迫或是不知所措,因为在这些奇妙的作品背后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讲故事的天才。对于天才们本身,他们往往是最诚实的。我们这位讲故事的天才也不例外。“我认为一个作者,只有作品有价值。因此我不提供传记资料。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告诉你真实。” 因而也许对于作者本身的了解都显的有点徒劳。这项工作就教给那些职业的传记作家吧。我们这些普通读者所需要的做也只是挑一个闲适的时间,选择一个合适的姿势,静下心来欣赏这位大师给你看的故事罢了。

在我一次次的阅读体验中,他总能带给我以惊喜抑或是惊奇。当我看《寒冬夜行人》时,我想还从未看到过这么直白的叙述,这么地贴近读者本身。在看《我们的祖先》时,我想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一个充满着奇思妙想的世界。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几乎每一部他的作品都能令人印象深刻,几乎小说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那么的鲜活,那么具有自己的个性。我想以上种种成就不仅源自于作者本身成熟的小说技法,更多的也许还是作者自他第一部小说便开始的对于开发小说叙述艺术的无限可能的坚持。总有很多人喜欢将他与20世纪另外一位大师博尔赫斯拿来比较,因为他们同样喜欢开发一种无限的可能性,并将这种可能发挥到极致。但在我眼中,他们两人无论是在创作手法上还是对象上,都有自己很大的区别。博尔赫斯更多的是以玄想家的身份来向世人们展示他对于这个小径交叉的世界的理解。其小说的主要往往不是人,而是永恒的,亘古不变的存在物,比如时间。而我们这位卡尔唯诺先生则更像一位和蔼可亲,爱讲故事的“小老头”。他总给世人们讲些他眼中的幻想世界,而他自己则当之无愧的是这个巨大王国的国王。因而他更像一位幻想家,而非玄想家。

在《美国讲稿》中(此讲稿亦可被译作《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点文字。在第6条“连贯”尚未完成时,他便悄然辞世。),他曾对于自己的文学创作有着这样的评论。“我的工作常常是为了减轻分量,有时尽力减轻人物的分量,有时尽力减轻天体的分量,有时尽力减轻城市的分量,首先是尽力减轻小说结构与语言的分量。” 这样对于自己创作哲学的阐述不禁让人联想起昆德拉的那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然而在那本小说中,我们不仅仅看到了生命之轻如鸿毛,更看到了生命之沉重,世界的沉重。这一点当纯真烂漫的特莉莎挡在坦克面前便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他所表达的那种“重”。世界是沉重的,昆德拉选择了用“轻”来表达,来体现这层重。“轻”在卡尔唯诺眼中是一种“由感觉与情绪的细小微粒构成的一层薄纱,一股原子尘埃。其实变化万千的各种事物都是由这种终极的物质构成的。”卡尔唯诺同样也选择了“轻”,然而他却选择试图跳出这个世界来表达它。在美国讲稿中,他曾这样谈到他的幻想王国。“当我觉得人类的王国不可避免地变得沉重时,我总想我是否应该像柏尔修斯那样飞向另一个世界。我不是说要逃避到幻想与非理性的世界中去,而是说我应该改变方法,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以另外一种逻辑、另外一种认识与检验的方法来看待这个世界。我所寻求的各种轻的形象,不应该像幻梦那样在现在与未来的现实生活中必然消失。”因为这一种理想,因为这一种责任,他创造了一个别样的幻想世界。里面有中世纪的骑士,有叛逆的贵族,有命运交叉的城堡,有看不见的城市,还有帕洛马尔,还有……可以这么说每一次在他小说上的创新都代表着他的一次对于世界的重新体验。他追求作品的多样化,以求达到一种对于作者的个性、真挚和诚实的统一。正如王小波这样理解卡尔维诺一样——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他想要拥有一切文学素质:完备的轻逸、迅速、易见、确切和繁复,再加上连贯。这样的目标无疑是艰难的,但我想至少在他逝世之前,他是全世界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最远的一个。

一个人行走在路上,总会留下点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足印。而我在他的繁多的作品中却看到了三个最发人深省的足印。他们相互交错,相互印照,如三片面包一样拼出了世界这块大蛋糕。他们分别从生活本身、创作本身、人本身,来试图诠释卡尔唯诺所希望达到的一种境界,即通过不断的组合与拆分来表达一种人的生存状态,抑或是世界的存在状态,抑或是其它种种……

毫无疑问,他卡尔唯诺决定将柯西莫抛上树上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定将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描绘生活,描绘世界了。他要追求的是对于人最为直接的触击,因而他选择了最具有颠覆型的组合,也是最为叛逆的一种。当我们的柯西莫拒绝吃他姐姐烧的蜗牛以后,当他毅然爬上树以后,卡尔唯诺便决定让他过一种完全新奇的生活,完全地颠覆传统。柯西默纵身一跃,爬上了树梢,便再也没有下来过。而在《树上的男爵》中如此轻盈的一跃,也向世人标志着卡尔唯诺决定将“轻逸”作为自己创作的主旋律了。这脱离沉重的大地的一跳,不禁让我想起他在《美国讲稿》中所提到的那一个故事。在薄伽丘的《十日谈》中,他曾描述过一个佛罗伦萨诗人卡瓦尔坎蒂纵身一跃跳出由那些贵族少爷们所组成的包围圈当中。卡尔唯诺十分欣赏这位轻盈的诗人,甚至在讲稿中他曾这样说到:“如果我要为自己走向2000年选择一个吉祥物的话,我便选择哲学家兼诗人卡瓦尔坎蒂从沉重的大地上轻巧而突然跃起这个形象。”而我们的柯西莫又何尝不是呢?他和卡瓦尔坎蒂同样都具有庄重的形象,他们同是贵族。他们又同样有着自己轻盈的身躯。而最后他们选择离开这个充满着“喧闹、寻衅、马蹄哒哒、蜗牛——这个死亡的王国。”他们选择跳出这个沉重的大地,来选择另外一种新奇、充满刺激与挑战的生活。从这么一个轻盈的动作中,我们不难看出他所希望表达的东西。这轻轻一跃代表了一种最为本原的反抗,同时它更多地则赋予我们一种追求美好的希望。因为在这个树上,柯西莫同样有爱情,他不是孤单的。他也同样有自己的朋友,他们在树上开垦着又一块处女地。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生活是一种逃避,卡尔唯诺是一个懦夫。然而我想说的是有时候逃避又何尝不是一种抵抗吗?逃避又何尝不是在寻找新的希望吗?

《树上的男爵》这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却并不是他的终点。他决定换一种轻盈的方式,或者说换一种组合的顺序来表达这个世界。因而在15年之后,他便有了那部在小说创作史上颠覆传统的那部《看不见的城市》。这个小说由11个不同的单元组成,而他同时让每个单元中的符号打乱重新排布。这近乎神奇的小说编排方式,让我对于他的“轻盈”有着一种更为直观的感受。我相信轻盈包括一种飘逸。而往往小说的飘逸,更多的是在小说叙述方法和结构上来看。因而我更倾向于将这本小说作为他在纯文学创作上的一次革新。严格的说这应该不算一部小说,尽管它有着马可波罗东行游记这么一个较大的框架。然而我们也许更应该把它看作一首爱情诗,“一首献给城市的最后一首爱情诗,在这越来越难以把城市当作城市来生活的时刻。”在这部“诗”里,几乎每一个篇章都是城市的一个剪影。在马可波罗的叙述中,它们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每一座城市都是他脑海中闪回片段的拼接重组。这些城市是轻盈的,遥不可及的。然而这些符号,片段却又代表着一个梦想,一个对于城市的希望。“这些城市是众多事物的一个整体:记忆的整体,欲望的整体,一种言语的符号的整体;……它们还是话语的交换,欲望的交换,记录的交换。我的书在幸福城市的图画上打开并合上,这些幸运城市不断地形成并消失,藏在不幸的城市之中。”这是一首美丽的爱情诗,一个催人入睡的美丽的童话故事。那些记忆的城市、欲望的城市、轻盈的城市、连绵的城市……他们亦真亦幻地存在我们的记忆的碎片当中。而卡尔唯诺悄悄地将这些轻盈的碎片拾起,重新组合,便有了这部飘逸的小说。在20世纪的小说史中,这也许代表着一种创作的极致。这是卡尔唯诺的一次伟大尝试。不被我们注意的符号,象征,在卡尔唯诺笔下变的那么的可以被触摸。他轻盈的创作哲学可以说在这本小说中发挥到了极致。

曾有人这么评价过卡尔唯诺他四十年的文学创作:“他在四十年的创作实践中,不断探索和创新,力求以最贴切的方法和形式表现当今的社会和现代人的精神,以及他对人生的感悟和信念。”或许《帕洛马尔》没有《树上的男爵》一般具有反叛色彩,也没有《看不见的城市》那么的飘逸。但作为卡尔唯诺整个创作生涯来说,这部作品无疑是最具有总结意味的。小说包含着他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也最为纯粹的理解。由于这部作品的特殊地位,我想这也正是最接近他所提出文学创作六大要求的作品。因为当这部小说出版一年以后,他便永远地不再讲故事了。而他最后留给我们的也只是那只分外锐利的眼睛了……

当他写完《帕洛马尔》以后,他或许不曾想到自己在一年之后即将离开人世。因为《帕洛马尔》的最后的结局实在与他太过于相似。

“他决定开始着手描述自己一生中的每个时刻,只要不描述完这些时刻,他便不再去想死亡。恰恰在这个时刻,他死了。”

“化身为帕洛马尔的卡尔唯诺,将他对世界的最后沉思掩映中,穿透了人生的全部经验。小说出版一年后,因卡尔唯诺悄然长逝而成为绝响。意味深长的是,《帕洛马尔》的最后一章完全记叙的是主人公对死亡的沉思默想。”

在我眼中帕洛马尔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老头,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夸耀的条件。然而他却因为他最为直白的观察方式而孤独落寞地行走在这个世上,直至死亡。这是一部分外沉重的小说。加上分外两字是因为这是睿者最后的点滴流露。沉重是因为——卡尔唯诺选择用一个个普通的生活片段,朴实的描写来重组一个名叫帕洛马尔的老者,一种状态的象征。他如我们一样,生活在这个充满着鬼火和责任的世界上。我们同样面对这纷纷杂杂、喧闹不堪的世界。而不同的是我们多半选择低头,每天笨拙地匍匐在这个沉重的大地上。然而他却选择抬头瞭望,想象这宁静的夜空世界。那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有时间的滴答声。那里有充足地可以让人冥思默想的空间。在夜空中,帕洛马尔试图来描述这个小径交叉的世界,来描述这个可被无限细分的时间。在他最后准备开始实现自己的梦想是,卡尔唯诺让他死了。帕洛马尔如鸿毛一般轻轻地飘走了,但他却把一个梦想、一种追求、一粒火种留给了世人。正如卡尔唯诺最后这样总结帕洛马尔——

“一个人,为了一步一步达到智慧,而开始行走。他,还没有到达……”,也许这也是卡尔维诺他自己的独白。他,因为处在这个充满责任和鬼火的世界,所以他的责任在于表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他,或许尚未达到。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先行者。

沈从文与箫乾的恩恩怨怨

一、恩师与弟子

箫乾第一次看到沈从文是在老师杨振声家里。那时,箫乾正在辅仁大学读书。一天晚上,杨振声托人给给他带了口信,说:“沈从文到北平了,住在我家,你来看看吧。”沈从文和箫乾都有过流浪经历,初次见面,两人一见如故,都给对方留下很好的印象。“沈从文打量眼前这位青年,他的渴求知识、尊敬和诚恳的目光,使沈从文很感动。从杨振声那里,他了解到这个青年贫苦,很聪明,很用功。为了能上大学,每天半天时间去替洋人教授推草坪,看护孩子,挣的钱用来读书。从这个青年人身上,沈从文仿佛看到自己当年流浪北京时的奋斗和磨难,感觉到向上的精神。不由地,沈从文对秉乾(箫乾原名——笔者注)产生一种爱怜。”「1」

当时,箫乾在学校里和同学合办一份名为《中国简报》的刊物。和沈从文见面后,箫乾写了一篇很长的访问记,题目是《当今中国一个杰出的人道主义讽刺作家》。自此,两人渐渐成了朋友。

1931年,箫乾因与系主任发生口角,一气之下,离开辅仁,跑到福州,在一所中学当了一年的国语教师。1933年他又回到北平,考进燕京大学英文系,后转入新闻系。刚到北平不久,箫乾就收到沈从文的一封信:

秉乾弟:见某日报上,载有燕大编级生一个你的名字,猜想你到了北平,我已从青岛跑来北平,目前住西城西斜街55号甲杨先生家里,想出城来找你,可一时不能出城。你看有事进了城,爱依然骑你那那自行车到处跑,高兴跑到我住处玩玩,我大多数总在家中。晚上不便回校可住在我住处。

很念你从文「2」

两人关系之好由此可知。

1933年9月29日,箫乾写下了平生第一篇小说《蚕》。这篇小说经沈从文之手发表在同年10月中旬的《大公报》上。不久,沈从文又把箫乾带进林徽因家的文艺沙龙里,可以说,是沈从文把箫乾带入文学界的。

1935年在沈从文和杨振声把箫乾引见给《大公报》经理胡霖,箫乾从此开始编辑《大公报》的文艺副刊《小公园》。1937年,因战事紧张,箫乾丢了《大公报》的差事,逃难途中,沈从文、杨振声两位老师再次收留了他:“一九三七年的八•一三后,报纸从十六版缩成四版,胡老板把我辞退了。我带着当时的妻子王树藏从上海逃难,到了武汉。恰好杨振声和沈从文二位老师由北平逃到武汉。那时他们正在编一套中小学教科书,就慨然收留了我和王树藏,并且让我们搬进了他们在珞珈山脚租下的五福堂。后来我们跟他们一道从武汉而长沙,又由长沙转到湘西沅陵沈先生大哥沈云六的家。一九三八年才辗转到了昆明。我失业的八个月期间,杨、沈二位老师收留了我,这是我没齿难忘的。” 「3」

在文学和生活两方面,沈从文都给了箫乾诸多帮助。在箫乾心目中,沈从文一直是自己的恩师,而他对沈也一直执弟子礼甚恭。

我想,沈从文和箫乾之所以能成为过从甚密、心心相印的师生,是因为两人在文学上有共同的志趣和语言。到了1947后,随着箫乾对政治的愈来愈热心,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直至出现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二、进取与退避

1947年,箫乾从英国回到上海,继续为《大公报》工作,这一次,他不仅编文艺副刊,还从事国际问题研究,成为社论撰稿人之一。当时的箫乾赞成民主的多党竞争制,反对任何的一党专政,梦想走第三条道路,鼓吹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他的自由主义立场在他写的社论里得到充分的表露。1947年的“五四”,箫乾为《大公报》撰写社论《中国文艺往哪里走?》,在社论里,箫乾宣言自己的自由、民主思想,他认为“五四运动”的精粹就是民主,并以“民主”这一原则来评说中国文坛:

“我们希望政治走上民主大道,我们对于文坛也寄以民主的期望。民主的含义尽管不同,但有一个不可缺少的要素,那便是容许与自己意见或作风不同者的存在。民主的自由有其限度,文学的自由也有其限度。以内容说,战前亲日战后亲法西斯的作品也应该摈弃,提倡吸毒或歌颂内战的也不应容纳。但在‘法定范围内’,作家正如公民,应有其写作的自由,批评家不宜横加侵犯。这是说,纪念‘五四’,我们应革除只准一种作品存在的观念,而在文艺欣赏上,应学习民主的雅量。”

在这篇社论里,他还对当时左翼文艺界为郭沫若等人举行诞辰纪念活动表示了不满。

“每逢人类走上集团主义,必有头目招募喽罗,因而必起偶像崇拜作用。此在政治,已误了大事;在文坛,这现象尤其不可。真正大政治家,其宣传必仰仗政绩;真正大作家,其作品便是不朽的纪念碑。近来文坛上彼此称公称老,已染上不少腐化风气,而人在中年,便大张寿筵,尤令人感到暮气。萧伯纳去年九十大寿,生日那天犹为原子问题向报馆投函。中国文学革命一共刚二十八年,这现象的确可怕得令人毛骨悚然。纪念‘五四’我们应革除文坛上的元首主义,减少文坛上的社交应酬,大家埋首创造几部硬朗作品。那样方不愧对文学革命的先驱。那样,中国文艺才有活路可走。” 「4」

箫乾这篇社论无疑给上海文坛扔下了一枚炸弹,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1948年1月8日,《大公报》再次发表了箫乾撰写的社论:《自由主义者的信念》。这篇社论可看作是箫乾当时的政治宣言。

“自由主义不是一面空泛的旗帜,下面集合着一簇牢骚专家,失意政客。自由主义者不是看风使舵的舵手,不是冷门不注的赌客。自由主义者是一种理想,一种抱负,信奉此理想抱负的,坐在沙发上与挺立在断头台上,信念都一般坚定。自由主义不是迎合时势的一个口号,它代表的是一种根本的人生态度。这种态度而且不是消极的。不左也不右,政府与共党,美国与苏联一起骂的未必即是自由主义者。尤其应该弄清的是自由主义与英国自由党的主张距离很远很远。自由主义者对外并不拥护十九世纪以富欺贫的自由贸易,对内也不支持作为资本主义精髓的自由企业。在政治在文化上自由主义尊重个人,因而也可说带了颇浓的个人主义色彩,在经济上,鉴于贫富悬殊的必然恶果,自由主义者造成合理的统制,因而社会主义的色彩也不淡。自由主义不过是通用的的代名词。它可以换成进步主义,可以换为民主社会主义。”

箫乾的这种“自由主义”论调当然会遭到左翼文人的迎头痛击。对箫乾最严厉的批评来自郭沫若。郭沫若在《斥反动文艺》的文章里,直接用“黑”给箫乾画像。“这是标准的买办型。……这个‘贵族’钻在集御用之大成的大公报这个大反动堡垒里尽量发散其幽缈、微妙的毒素,而与各色的御用文士如桃红小生、蓝衣监察、黄帮兄弟、白面喽罗互通声息,从枪眼中发出各色各样的乌烟瘴气,一部分人是受他麻醉着了。” 「5」

一开始,箫乾对郭沫若的批评不服气,后在好友杨刚(当时《大公报》里的共产党领导者)的批评教育下,他迅速转变了态度。同样是在杨刚的规劝下,他决定拒绝来自英国剑桥的邀请,留在新中国。作出这一决定后,箫乾面临的难题是,如何改变左翼文人对他的糟糕印象,如何消除因鼓吹自由主义论调而造成的不良影响。为此,他在《华商报》上发表了一系列“转向”的文章。

在《五四的成果》(1949年5月4日)中,箫乾表明了他对中国革命的新认识:“五四绝不仅是对奴隶外交的反抗,及对人民语言的要求;三十年前的今天,中国人民初次感到周身的锁链——文化的、政治的、经济的,而决心把那挣脱掉。从开始它便是反封建反帝。七七也罢,反蒋也罢,反孔宋也罢,中国一直循着这两大方向奋斗着。在这奋斗过程中,人民与反人民二势力一直是对垒着。一台一台的戏唱着,每台有其死硬派,也有其出卖民族的奸细。然而中国一直屹立着,中国人民一直屹立着,倒了的却是人民的敌手及刽子手。今天我们才看到了五四的成果,人民奋斗的成果。”

1947年,箫乾说“五四运动”的精粹是民主,而现在则认为,五四一开始就是反封建反帝,且把“五四的成果”等同于“人民奋斗的成果”。这样的转变也许会讨郭沫若的好,但只能换来沈从文的一声冷笑。

在《新方向,新生命》(1949年9月1日,“九一记者节特刊”,箫乾离港前为《华商报》写的特约稿)一文中,箫乾写道:“报人多是不事生产又不懂生产的。我们过去的技能在耍花枪,今后,对于纺织,对于农具,对于一切有关人民生活的事物,我们都不能再有骄傲自己的隔膜了。因为一九四九年的九月一号,已由赚钱由出风头,而转移到为人民的利益而斗争的方向了。在这个转向下,黄色新闻和特务报纸自然会被消灭,而东拉西扯的‘文人论政’传统也必寿终正寝。今后的趋势是太清楚了:顺人民者存,逆人民者亡。这是蒙在鼓里与清醒的抉择时候了。今年这个记者节,纪念的应是报人和人民永久结合这一伟大意义!这是中国报业的新生!” 「6」

1948年的箫乾还在鼓吹多党竞争,而1949年的他却高呼“顺人民者存,逆人民者亡”。箫乾的立场和态度完全变了,且变得快,快得让人无法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考虑到箫乾要在新中国生存下去,考虑到箫乾急于摆脱郭沫若加在他头上的那顶“黑”帽子,他写这种趋时应景之作,本无可厚非,但如此“趋时”如此“善变”,只能让昔日的恩师沈从文对他“刮目相看”“敬而远之”了。

不过,对箫乾来说,这些趋时应景之作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1949年底回到北平后,参加了第一次文代会,而被郭沫若指责为“桃红色”作家的沈从文则没能享受到这一待遇。“感谢杨刚和李纯青两位老友的指引,我去了香港,并于一九四九年八月底的一天,登上‘华安轮’,经青岛来到开国前夕的北平,任英文刊物《人民中国》副主编,总算还参加了第一次文代会。然而被称为‘桃红色’的沈从文,尽管著作等身,却连参加文代会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7」

既然尝到了趋时的甜头,箫乾自然会在歌颂的道路上愈唱愈欢。1951年3月1日,箫乾的《在土地改革中学习》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毛泽东非常重视这篇通讯,第二天,他当即写信给胡乔木,郑重地推荐箫乾这篇紧密配合新形势的文章。毛泽东在信中说:“3月1日《人民日报》载箫乾《在土地改革中学习》一文,写得很好,请为广播,发各地登载,并可出单行本,或和李俊新所写文章一起出一本,请叫新华社组织这类文章,各土改区每省有一篇或几篇。” 「8」惯于讽刺的箫乾开始沉醉在温柔、甜美的颂扬里。他的政治地位开始一路攀升。

“箫乾似乎一帆风顺。反映土地改革的特写《土地回老家》,被译成十余种外文出版。1952年,又从新闻界转至文学界任中国作协《译文》杂志编委。1956年,到《人民日报》任副总编辑的杨刚。又聘他为文艺版的顾问,同时,中国作协又任命他为《文艺报》副主编。他的脚下没有荆棘,只有鲜花。” 「9」

古人云:福兮,祸之所伏。1949年之后的箫乾似乎事事顺心,他因此变得麻痹变得忘乎所以。那一阶段,他除了紧跟形势、响应号召外,几乎无暇静下心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来一次“长考”,而一个盲目跟风的人是会一不小心就误入“雷区”的。

1957年的3月,箫乾在中南海听了毛泽东关于整风的动员报告。在这次会上,毛泽东呼吁党外人士帮助党整风,要大家抛弃一切精神负担,给党提意见。一向积极响应号召的箫乾这一回当然也不甘人后。整风期间,箫乾异常忙碌。一方面,作为《文艺报》的常务副主编,“第一次独立担负起领导工作,由他负责起整风期间的《文艺报》的编辑事宜。他紧张地工作着,各种专栏文章。各种形式的讨论,一改《文艺报》过去的单调死板,以活泼多样、各抒己见的热闹,投入了全国性的整风运动。”;「10」另一方面,作为一位党外作家,箫乾也写出了一篇重要的鸣放文章《放心•容忍•人事工作》,发表在《人民日报》上。在这篇文章里,箫乾积极响应党的号召,真诚地给党提意见,意见中肯也尖锐。

“在资本主义国家没进入帝国主义阶段以前,他们有一句非常豪迈的话:”我完全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我情愿牺牲我的生命,来维护你说出这个看法的权利。‘在这句话里蕴藏着他们对自己的宪法、对他们的民主传统和制度的自豪。

……那句豪迈的话意味着:一个人说的话对不对是一件事,他可不可以说出来是另外一件事。准不准许说不对的话是对任何民主宪法的严重考验。今天,至少英美这两个自诩为‘民主的’国家,在这和考验面前早就破了产。……从‘共同纲领’到宪法,我们国家对于人民享有言论、著作的自由,都有明文规定。而且解放以来,每个中国人都可以自豪地说,我们的政府从来也没下命令查禁过一本书。可惜我们目前还不能进一步说:每个中国人都已经有了说话和写作的自由了。

我们从1949年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一下就飞跃到社会主义社会,这中间,我们在民主精神的锻炼上,不能算很多。所谓‘民主精神’,应该包括能容忍你不喜欢的人,容忍你不喜欢的话。由于革命进展得很快,干部的提升有时候也与他们本身的提高难得相称。假使在掌握‘民主’与‘专政’的时候有些偏,轻易地把‘乱说’当作‘乱动’来办,就会在维护宪法的名义下,干出实质上是违背宪法的事。

……几年来,若干有可能接近马列主义的人却疏远了,这些人自己当然要负主要责任。但是那些把马列主义神秘化、庸俗化,拿马列主义当棍子使用的教条主义者也有责任,他们逼人家对政治起反感。我相信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越是有独立思考、自由选择的可能,就越会自觉地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因为真理本身原是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的。“ 「11」

箫乾这篇文章的观点与他解放前的“自由主义”论调倒是有一脉相承之处。这更说明了,箫乾1949年回北京后所写的文章绝大多数是趋时应景之作,现在有了机会,压抑的真话就冒了出来。1949年回国后,箫乾一味沉醉在对新中国的颂扬里,只知道“紧跟”,只知道“响应”,早就不习惯独立思考了。只有在中央呼吁知识分子给党提意见,箫乾为了响应这一号召,才大梦初醒般想到“独立思考”四个字,他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可以说,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独立思考而已矣。没有独立思考,马克思、恩格斯盲目地跟着黑格尔、费尔巴哈走,就不会有辨证唯物主义。没有独立思考,就等于生鱼生肉没经过烹饪、咀嚼就吞下去,不但不能变成营养,一定反而会闹消化不良。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本身,实际上也就是全国咀嚼、消化新思潮、新文化的过程。既然说消化,就一定得有营养,也有排泄。这样,我们的文化血脉才能舒畅,我们的创作才能繁荣。” 「12」

提倡独立思考,给党提意见,对箫乾来说,是说真心话,是把心中的积郁一吐为快;也是在紧跟形势,响应号召。然而,令箫乾始料未及的是,“整风”几乎在一夜之间变为“反右”,箫乾因响应“整风”号召而写下的文章,让他顺理成章成为“右派”,这一回,他再想“紧跟”“响应”已经是身不由己,有心无力了。因为他已被打入另册。

在被打成“右派”,吞下人生最大的苦果之后,箫乾被剥夺了继续歌唱继续“紧跟”继续“响应”的权利,这时的箫乾才开始了久违的思考。

“1957年那场‘六月雪’,使我又一次完全失去重心,而且比在英国湖区那次还要感到迷茫,也更绝望,很想干脆自己结束了生命,可三个孩子还那么小。……

中国能不能避免那场风暴,我不能断言。尽管我的右派前边还冠以‘老’字,多年来我却时常不切实际地幻想,自己原可以躲开它,并为之悔恨万分。批判会上或会下,我低头坐在那里,一直在想:你不是没尝过苦头的人呀!1948年在大权威手中你就领教过了,1949年后,一场接着一场——尤其1955年的反胡风运动,那是敲得多么响亮的一次警钟啊!你不是没看到那真理服从于斗争的原则,也就是先搞臭了再说的做法!那一拥而上的阵容,那咒骂得越狠越革命的气势,那没有辩白余地的处境,以及那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哇!而且,远在在1950年就已经明白,你是不受信任的呀。为什么还那么放纵自己?当然是咎由自取。“ 「13」

箫乾这番自剖可谓椎心泣血。但我认为他的反思并未触及到问题的症结。事实上,箫乾被打成右派并非是他太放纵自己而是他太听话了,太想做出一番成绩而获得党的信任,太想表现自己,太追求“进步”了,也可以说是离政治太近了。一个追求自由的文人,进入政治圈,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的。

在另一篇文章里,箫乾的反思显得深刻多了:“1952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当时任作家协会副主席的冯雪锋突然来访,说想调我到他主管的一个文艺团体,并征求我个人的意见。我兴奋得一夜也没合眼。

归队了。回到自己的本行了。又能重新拿起笔来(而不是成天坐在打字机前)写东西了。还能不兴奋吗!

然而1957年夏天以后,我曾多么悔恨没能安于当个技术干部,多么懊悔重新拿起那烫手的笔啊!那时,我曾羡慕过挑担子的,摆地摊的,推小车烤白薯的。那些年常想:在这个社会,干什么也比握笔杆子保险。“ 「14」

我认为箫乾这番话说到点子上了。当文艺成为政治的喉舌时,进入文艺圈等于进入政治圈。而天性崇尚自由的文人,虽然在文字世界游刃有余,在政治领域却总是捉襟见肘。沈从文早就明白了的道理,箫乾要等到被打成右派后才恍然大悟,看来,老师毕竟是老师,“闻道”究竟要比弟子先一步。

1947年内战全面爆发后,箫乾参加了“第三条道路”的活动,并四处奔走,与钱昌照等人积极筹办《新路》杂志。此间,箫乾还邀请沈从文在杂志发起人名单上签名,理所当然遭到沈的拒绝。从这件事,我们看出,箫乾对老师沈从文的政治观实在不怎么了解。虽然沈从文也赞成民主和自由,但他和“第三种”力量并非同路人,因为沈从文既不想靠近某个党派,也不想加入某个团体,一句话,他对政治持一种不信任态度。

“他将重造民族生机的责任寄托在非党派、非集团的学有专长,有‘理性’的知识分子身上。这种知识分子应当‘游离’于国内任何政治党派与集团——包括国民党、共产党以及其他政治派别如‘第三种’政治势力——之外。” 「15」

沈从文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想做御用文人,写遵命文章。1949年,这个著作等身的大作家进了博物馆,做了一名普通的文物工作者。其实,如果沈从文想进文艺圈,他是完全有机会的。1953年,沈从文以美术组成员的身份参加了全国第二次文代会。毛泽东和周恩来接见了与会代表。毛泽东还亲切地对沈从文说:“你还可以写点小说嘛。”尽管沈从文口头上不便给主席一个否定性的回答,但他在心里已经决定要割断与文学创作的联系。当时,沈从文虽在博物馆工作,但全国各报刊向他约稿的仍很多,但他不为所动,坚决不动笔。

“办刊物的朋友有时辗转相托请他写点短稿,不是‘推’就是‘拖’,真如老话说的,好比骆驼穿针眼。总是常用‘过时了,过时了’来唐塞。接着他还会说在这方面自己‘已下降到接近报废程度’,所以只有‘避贤让路’之一途。有时信中虚晃一枪:”老朋友来谈谈天,还像满有兴致,问这问那,也间或煽起一点童心幻念。‘但一说到真格的,请他就汤下面地写那么千儿八百字,他就挂出免战牌,两手一拱,’饶了我吧‘。“ 「16」

沈从文主动脱离文艺圈,不是因为他不想创作,而是因为当时没有自由创作的环境,他个人也不具备自由创作的心态。在沈从文眼中,创作和写趋时文章是两码事。当然,他也知道,如果他仍像过去那样“自由自在”地去创作,显然不合潮流,而且必然惹来麻烦,不如躲进博物馆,埋头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具体事情,且躲进博物馆,远离文艺圈,也会躲掉多少是是非非。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过,沈从文这样的大家,彻底封笔,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事实上,创作之火在他的心中一直未熄。1961年年底,在王震的安排下,沈从文曾去了一趟井冈山,当时的他打算一边体验生活,一边进行写作,计划是写一部长篇小说,但他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了,因为,他一直找不到像过去那样的创作激情、创作状态。

“这次井冈山之行,他是带着自己的创作计划而来的。按预定计划,他将要完成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其内容是一个共产党人在二三十年代的人生传奇。小说准备以张兆和的堂兄张鼎和即张璋及其事迹为创作原型,表现一个旧家弟子如何背叛家庭,走上反抗黑暗社会的道路,同时记录二三十年代动乱的中国社会面貌和各种不同人物的人生足迹。

为此,他需要置身于一种相应的生活氛围,从那些似变而未变的人生形态里,获取必要的艺术素材。然而,上山后的十多天里,一阵热闹兴奋过后,预期得到的全没有得到。世变时移,人生的旧迹似乎已难寻觅。茨坪虽然已成井冈山中心,有博物馆、招待所、文化礼堂、百货大楼、医院、敬老院等生活文化设施和相应机关单位结构而成的文化社区。人员既来自全国各地,居民成分与社会人事已全面刷新,人生已是一种新的合成形态。旧有的乡村文化与人生形态似乎已荡然无存。井冈山不再住有能唤起沈从文对已逝岁月回忆同感受的旧军人、铁匠及各种行业的平民。 ……而且,这种体验生活的方式也根本不能贴近人生。人们对上面下来的作家,接待虽然充满尊敬与热情,却同时也造成一道壁障,与实在人生相去一间。无论与何人交谈,听到的都是通同共有的语言。“ 「17」

旧的记忆不能唤醒,旧的感觉不能复活,不能贴近人生,找不到创作感觉,沈从文就坚决不写。可见,创作规律在沈从文心中一直是神圣的不容违背的。事实上,违背了创作规律,硬写出来的,只能是遵命之作、应景之作、趋时之作。而1949年的箫乾,一心沉醉在颂扬与歌唱中,恐怕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解放后的沈从文和箫乾,一个彻底封笔,一个炮制了大量的应景之作,两人之间的分歧自然越来越大,隔膜也越来越深。

1957年,当毛泽东呼吁党外人士帮助共产党整风,箫乾积极响应号召,不仅亲自动笔写下一系列鸣放文章,而且还邀请沈从文给《文艺报》写稿,给党提意见。沈从文一口回绝。沈从文回绝箫乾的邀请,不是因为他料事如神预测到大鸣大放是“引蛇出洞”的“阳谋”,也不是因为,他心中无牢骚可发。沈从文不愿写这种文章,是因为他不习惯不认同写“遵命文章”——所谓别人规定我来写。

当时,不仅箫乾,也有其他报社的人约请沈从文写鸣放文章,他也是一概回绝。

“1957年夏天,当社会上大鸣大放正进行得十分热烈的时候,沈从文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专程从上海来京的一位青年学生。见面后,他对沈从文说,上海《文汇报》正等着要消息。你是著名的老作家,解放后对你的待遇太不公平,你对共产党有什么意见,尽管说!我一定代你写出,在报上为你鸣不平。

沈从文心想:我有什么不平?不再文学创作,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谁不准我写,也不是谁规定我只能写什么,而是自己心里有个限制。“ 「18」

我认为,对写作“自己心里有个限制”,是沈从文和箫乾之间的最大不同。在沈从文看来,写作必须是有感而发,不能按别人的规定来写,而且必须是爱写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沈从文有句名言:照我思索,可以知我;照我思索,可以知人。也就是说,文学必须突出一个“我”,另外,在沈从文看来,文学与政治与宣传完全是两码事;而对解放后的箫乾来说,写作就是配合形势,就是响应号召。一句话,文学就是宣传的工具政治的附庸。两人对文学的理解如此不同,维系两人之间的友谊的纽带也就轰然断开,两人分道扬镳也就不难理解了。

表面上看,箫乾在1957年写了几篇鸣放文章,提了不少意见,发了一通牢骚,似乎显示了一个知识分子应该具备的良知和勇气;而沈从文则三缄其口,拒绝发言,似乎显得怯懦而世故,有明哲保身之嫌。但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箫乾在鸣放文章里固然给党真诚地提了一些意见,但他是为了响应号召配合形势来写这些言辞尖锐的文章的,所以,某种程度而言,箫乾写这些文章也有自我表现、讨功邀赏的目的。而沈从文拒绝写鸣放文章,正是其“吾道一以贯之”的表现,因为他向来不按别人的规定写作,也不看别人的脸色写作,让他颂扬他不干让他讽刺他也不干。所以,沈从文不写鸣放文章,不是怯懦、世故,而是对自我的坚守,对其写作原则的捍卫。

三、误会与和解

箫乾1947年邀请沈从文参与《新路》杂志的筹备工作,遭到对方的拒绝;1957年,他邀请沈从文给《文艺报》写鸣放文章再次遭拒。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关系变淡,隔膜加深,难免产生一些误会。箫乾在《吾师沈从文》一文中,写了这样一件事。

“一九七三年二月,我由干校请假,回京治病,顺便为解决自己的住房问题而奔波。沈老师已经在一九七二年返京,在东堂子胡同的一间北屋里编写《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张双人床占去了一小半面积,再加上桌椅,就几乎转不过身了。张兆和师母住在相隔一条南小街的另一个胡同里。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每天得走一里多路去取老伴儿为自己做好的饭。我当时蜗居在北小街门楼胡同八米门洞改成的斗室里。干校把我们这些在京等待分配工作的外语干部纳入出版口的编译组,每天骑车上下班,必然经过沈先生所住东堂子胡同口。交通之混乱,使我不断地为老人的安全担心,所以在为自己的住房问题奔波的同时,也频频为他呼吁。一九七五年的一天,在上班途中,遇见了张兆和。就把此事当面告诉了她。几天后,我在东堂子胡同东口遇见了沈老师本人。我下了车,跟他寒暄。没想到,他声色俱厉地对我说:”我住房的问题,用不着你张罗。你知道吗,我还要申请入党呢。‘说罢,掉头而去。“

沈从文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箫乾的理解是:“而一九七四年在南小街,沈从文对我说:”我还要申请入党呢。‘我认为他的用意无非是奉劝我这个’摘帽右派‘少管他的闲事。我不相信他真正想申请入党。只不过是用此话来表明,他没有像我那样沦为次等公民,在政治上占我的上风。“

箫乾有句话说对了,就是沈从文确实不想入党,沈从文这样说,明显是讽刺箫乾的积极与投机。沈从文若想入党,早在1952年,他就有机会成为一名党员。下面这段话就是证明。

“沈从文对工作所具有的那份高度责任心感动了博物馆领导。在沈从文留馆工作两年后,党委书记找沈从文谈话,要他写申请加入共产党。沈从文回答说:认真做事是我的本分。入党我没有资格,还差得远。1952年,中共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请客,邀沈从文、老舍、周培源、冯至等人参加。席间,李维汉诚恳地对大家说:党的事业需要知识分子,希望你们能加入中国共产党。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加入九三学社。

大家回答说:入党还不够条件,只希望能多看点文件,想多知道点国家大事。“ 「19」

不过,箫乾说沈从文“只不过是用此话来表明,他没有像我那样沦为次等公民,在政治上占我的上风”却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我认为,沈从文不会如此势利如此狭隘,我想,一个年过七旬的智者,一个埋首于文物堆里的隐者,会有心情和一个右派比谁占上风吗?沈从文拿这句话“刺”箫乾,不过是不满对方的趋时和跟风罢了。1948年,郭沫若给箫乾扣上一顶“黑”帽子,但到了1951年,箫乾就成了“红”人,竟得到领袖毛泽东的表扬。箫乾的趋时应变能力之强由此可知。对于固守自我的沈从文来说,箫乾的趋时与跟风,他肯定看不惯甚至厌恶。如此,他当然不愿意箫乾干涉自己的生活,尽管这种干涉也是一种帮助。

粉碎“四人帮”后,两人还是和解了。

“一九八八年春,《人民日报》记者李辉告诉我,沈老师同意见我。由于李辉要出差,我们商定,他一回来就陪我去崇文门沈老师的寓所去拜访他。没想到,五月间沈从文老师这颗文坛巨星,突然陨落,就失去了机会。……因为尽管我没来得及在他生前去拜见他,他既然已表示了愿意见我,就说明我和三十年代以来的这位恩师总算和解了。” 「20」

为什么两人能和解,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晚年的箫乾不再趋时不再跟风,又开始独立思考,又开始说真话了。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是箫乾在“讲真话”问题上没有完全附和文坛领袖巴金。

众所周知,巴金在晚年曾提倡讲真话,引来文坛内外一片喝彩,巴金的形象因此在人们心目中变得更加高大。如果箫乾也附和巴金,自然也会引来叫好一片,自然也会让自己的形象变得高大,但可贵的是,箫乾尽管很尊敬巴金,但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附和这位文坛领袖,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尽量说真话,坚决不说假话。”

箫乾这样说,表明他具备了可贵的勇气:敢于直面内心的怯懦,敢于敞开心扉说真话,敢于和文坛权威持不同的观点。我想,箫乾虽然没附和巴金的话,但他这种行为本身却是对巴金最好的支持,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也许不够铿锵有力,但却是真话啊!

既然不再趋时不再跟风了,既然勇于独立思考讲真话了,那么,沈从文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这个昔日的弟子呢?两人的“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注释:「1」「2」「4」「5」「8」「9」「10」「11」「12」引自李辉著《风雨人生》花城出版社1998年出版第36、41、290、294、304、308、309、311、310

「6」引自袁小伦著《摸史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157页

「7」「20」引自箫乾著《箫乾忆旧》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123、125页

「13」「14」引自箫乾著《箫乾回忆录》中国工人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222页、212页

「15」「16」「17」「18」「19」引自凌宇著《沈从文传》北京十月出版社1988年出版第334、358、370、367、362页

书呆子胡适为什么要怂恿雷震去坐牢

 书呆子与大主顾在讨价还价

  书呆子的最高指示

  书呆子雷震同志

  书呆子胡适同志

  胡书呆在台拟定掮客清单

  胡书呆的亲蜜战友文盲加麻爱好者江冬秀同志

  亲密战友加麻将爱好者江冬秀同志痛斥胡书呆弃她而去.
  
  

  与中国公学校友团聚的书呆子

  党国给的书房

  接见朋友

  老奸巨猾

  成为陈列品

  错误的终点站

自由主义的大掮客胡适一辈子都想用和平渐进的方法改良国民党政府,希望那个专制怪物能向美国式的民主政府转化。虽然中国政客的背信和无耻本性早已让胡适心寒,胡适很怀疑孙大炮由“军政”“训政”再臻至“宪政”的建国途径,他认为那可能是一张诱民就范的空头支票。但在军阀混战时代,胡适看到的是国民党确能在烂中国建起一种相对隐定的秩序,于是胡适按照烂苹果原理只好把国民党当作他贩卖改良主义的主顾。中国士人的报国传统向来是将自己平生所学的货于帝王之家,再借帝王之手去实现自己的平天下理想。胡适认为其时是“贫穷”“疾病”“愚昧”“贪污”“扰乱”五鬼闹中国,只有把中国的政治循序渐进地纳入民主和宪政的轨道才能救中国。胡适要在中国实现自己的掮客理想,只好把作为新秩序象征的国民党这匹死马当活马来医了。

胡在准备靠近国民党阵营前,虽与胡汉民、戴传贤、宋子文之流有过接触,但他对老蒋的人品和政治涵养还是拿不准。二十年代后期,胡在上海与梁实秋罗隆基等人以《新月》为阵地搞人权和约法运动时,曾向一位在广州国民政府混过的鬼佬McCook•;Roots打听鲍罗廷和蒋介石。胡对蒋的军事才能没有怀疑,但他对蒋的“眼光和识力”心存疑虑。但不管怎么说,自三十年代起,胡适便逐渐演变成为国民党党外诤友和高参,成为老蒋最倚重的党外挚友之一。抗战前后,老蒋向胡咨询重大国策,全面抗战不久,蒋把驻美大使的要职硬加给不愿从政的胡适,把抗战初期的外交赌注押在了胡的身上。后来老蒋还要胡作他的竟选搭档和行政院长,甚至想让胡适当总统支撑那在风雨中飘摇的烂政权。正因如此,胡适就与国民党结下了错综复杂的恩怨。二战结束后,随着雅尔塔密约以及苏联瓜分波兰入侵芬兰分裂外蒙拆洗中国东北等行径被披露,胡适就变成了彻底的反赤化主义者了。1949年他在逃亡美国后发表了《斯大林雄图下的中国》等一系列文章和演说揭露苏联。其实提倡“容忍和自由”的胡适对暴力和专制历来憎恶,从1922年5月他创办《努力》周刊一直到五十年代挂名《自由中国》编委,他一直没有忘记充当自由主义大掮客的义务。1949年3月,他在亡命美国前曾赴台安顿妻儿,3月27日他在台北中山堂作了《中国文化里的自由传统》的演讲。4月6日胡从上海公和祥码头乘“克里夫兰总统号”逃亡美国(胡适在中共的战犯名单中名列43位),他在船上为七个月后将在台湾面世的《自由中国》期刊写下了《自由中国的宗旨》。在那慌如丧家之犬的逃亡途中,他想的还是贩卖自由主义。真可谓是: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这充分证明胡适是彻头彻尾自由主义大掮客。因此,在胡的生前死后,不管是大陆还是台湾都对他的毒素思想发动过雷霆万钧的围剿。可见中国的政治家对胡所贩卖的自由主义货色皆不感冒。

文革时代,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我曾坐在马桶上半懂不懂地翻阅过一些用来做草纸的小册子,其中有本小册子的书名叫《彻底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另一本叫《彻底肃清美帝国主义走狗胡适的思想流毒》。那时我以为胡适和胡风是兄弟俩,可能还跟《沙家滨》里的胡传魁有点亲戚关系。其实新中国对于胡适的有规模的批判,是从新中国成立前的1949年5月就初露端倪的。当年的5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辅仁大学校长陈垣的《给胡适之一封公开信》,以老朋友的身份奉劝滞留在美国做寓公的胡适回归人民的怀抱。这还是在劝降哩,到了1950年9月22日,香港《大公报》又刊出胡适小儿子思杜写的《对我父亲——胡适的批判》,火力逐渐增强。接着,京津地区高校和文艺界陆续掀起整风和批胡运动,北大副校长汤用彤,北大法学院院长钱端升,清华哲学系主任金岳霖以及梁思成朱光潜费孝通顾颉刚等名教授都纷纷著文批判以胡适为代表的中国自由主义思潮。

1954年12月9日,郭沫若在《人民日报》发表《三点建议》说:“中国近三十年来,资产阶级唯心论的代表人物就是胡适。”郭是五十年代大陆批胡的主帅,他在1954年11月8日接见《光明日报》记者时说:“我们在政治上已宣布胡适为战犯。”其后一直到文革,作为“买办资产阶级代表和唯心主义代表”的胡适终于被轮番批得千疮百孔。无独有偶,早在我发现那两本小册子之前的1956年,蒋经国所控制的中华民国国防部总政治部,曾以“周国光”的名义发布“极机密”的“特字号第99号特种指示”——《向毒素思想总攻击!》。该指示的第一条说:“有一种叫《自由中国》的刊物,最近企图不良,别有用心,假借民主自由的招牌,发出反对主义,反对政府,反对本党的滥调,以达到颠倒是非,淆乱听闻,遂行其某种政治野心的不正当目的。”该指示要求革命阵营的全体同志要明辨是非,分清敌我,对“民主”“自由”的滥调“口诛笔划”。紧接着总政便编写出名为《向毒素思想总攻击》的小册子,于1957年1月大量下发。看来大批判不是大陆的专利,台湾也有大批判,而且技术和关健词何其相似乃尔。可见两地同根文化连其变种也给人似曾相识的印象。

胡适其实是一片被人双面煎煮的牛扒,胡适被人双面煎煮确是罪有应得,因为胡适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说胡适忘恩负义是因为他父亲做的是大清的干部,大清也让胡适官费留洋,后来的国民党对他更是尊荣有加,抗战时竟强授予他使乎之任。据曾任党国外交部长的王世杰后来回忆:1937年7月11日下午老蒋在亲询他和梅贻琦等名流的意见后,才下定决心发表了那著名的“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的抗战宣言,可见老蒋对这群书呆子多么器重!1958年之前国民党曾力邀客居美国的胡适回台湾主政中央研究院和安度晚年,于是,胡适多次飞回台湾,老蒋还三天两头请他吃饭。尽管如此,胡非但没好好感谢皇恩浩荡,党恩浩荡,而是对极权专制恨之入骨。其实胡适自二十年代创办《努力》周刊起就整天为贩卖自由主义而胡说八道。尤其严重的是五十年代他在台湾,竟劝蒋分裂国民党搞轮流执政,并劝蒋不要联任,劝蒋开放党禁言禁,把老蒋搞得下不了台。老蒋听不进去,胡适便左一个演说右一个演说,终天价地喊“宪政啊”,“民主啊”,“自由啊”。

更加阴毒的是,胡适早就对反党分子《自由中国》主编雷震面授机宜。早就对雷震等人的反党活动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毫无疑问,胡适是《自由中国》的大后台,就是这个书呆子在怂恿雷震去坐党国的黑牢,把雷震等书呆子撩拨得亢奋不已。胡适明知,天下没有与虎谋皮的道理,但这书呆子竟认虎作羔羊,对蒋妄抱热望。结果,等雷震与国民党驻联大常任代表蒋廷黻真要组建“中国自由党”并请胡任党魁时,胡书呆子却摔手不干了。原来,胡一贯坚持不下海,他要特立独行,要扮演山林隐逸的诤友的角色,这是书呆子的狡猾之处,只搏美名,不肯担当坐牢的风险。胡适深知草头王们需要他这种只嚷不做的党外“诤友”来粉饰与贴金,也知道做诤友可以名利双收,而且收得平安无事。总之书呆子与草头王是各有所图,假戏真作,心照不宣。正因如此,胡书呆子很了解中庸的哲学套路,他在国外要维护党国的声誉,他在国内要批评党国的专制。总之他要干的就是中国式的“公共知识分子”的角色,他不干反对党,更不干那摇尾乞“荣”的“公娼知识分子”。结果是胡适不干可以,但雷震的脑子却让胡适上足了发条,他以为有老蒋经常请吃饭的胡适撑腰,党国不会贸然难为他。

雷震早年毕业于日本京都帝大(西京帝大)法学院,满脑子装的是宪政和民主思想,虽然雷震1917年就加入国民党,曾历任国民党高官,但自1949年起,他却开始主编《自由中国》,一心一意鼓吹自由主义。自1958年4月8日胡适定居台湾后,雷又与夏涛声等人多次秘密筹建反对党,并常到南港请教胡适。胡适虽催促雷震他们加快建党速度,并亲将反对党命名为“中国民主党”,但胡适自己却不愿出任党魁。等雷震担心自己的声望不够,想借胡适的大名一用时,胡适说:“你是读过四书的,孟老夫子说:”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言下之意是你雷儆寰若是豪杰要我胡适干什么?你若不是豪杰,有我胡适相助你也是扶不起的阿斗。胡适看出雷还在犹豫便说:”俟河之清,人生几何?“并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来激将雷。雷在胡的怂恿下雄心勃发,决计破釜沉舟地闹一场。革命行动,舆论先行,早在1957年4月雷震无视党国安危,公然在《自由中国》先发表朱伴耘的《反对党!反对党!!反对党!!!》,为反对党降生台湾而招魂。其后,雷又分七次刊出朱的另七篇论反对党的文章。至1960年9月《自由中国》陆续刊登了雷震的《反对党问题》、《我们为什么迫切需要一个反对党》,叶时修的《反对党不能组织起来吗?》,殷海光的《我们对于在野党的基本建议》,杨金虎的《我们衷心期待反对党》等文章。《自由中国》临终前的最后一篇还是殷海光撰写的《大江东去挡不住》。这殷海光就是那个翻译哈耶克的《致奴役之路》的家伙,是党国不共戴天的劲敌,狂人李熬年轻时曾崇拜他。

《自由中国》如此嚣张就有点逼人太甚了!本来党国给你光辉,给你温暖,还允许你办刊物赚广告费已是恩重如山了。你不想为党国日唱山歌还想煽动自由砸党国的饭碗,就是大佬不办你,靠党国混饭吃的众弟兄能放过你吗?于是,雷震终于在1960年9月4日震到牢里去了。其实,国民党是乘胡适在美参加学术会议之际向雷震等人下手的,免得胡适在旁碍手碍脚。胡适在美国听到雷被捕的报道后念念有辞:“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可见胡适是知道自己对雷震入狱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的。陈诚于雷震被捕当天就去电通知胡适,因为国民党还是需要这个掮客来贴金的,于是,胡适便与台湾之间函电交驰,力劝尚处于“勘乱时期”的国民党不要以军法判处代表自由中国言论之自由的雷震及其同伙。但在10月3日至8日的五天里,国民党还是以从重从严从快的办法以军法判他雷震十年徒刑,与雷震同时被捕的三位同伙也分别被判。其实早在1929年,胡适就写信给任国民党司法部长的王宠惠,对于陈德徵在国民党“三全大会”上提出“严厉处置反革命案”议案表示抗议,胡适责问王:你是学法律的,世界法制史上可曾有过这种荒唐的提案吗?书呆子胡适历来痛恨以党代法大搞文字狱的流氓行径。他回台后当面向老蒋同志提出抗议,并提醒老蒋同志要注意国际影响。胡适说雷震被捕后,外电交相报道。雷震10月8日被判,10月10日在美华人团体庆祝双十节,胡适说自己无颜出席。最后胡适恳求老蒋同志,党国要将对待他胡适的雅量分一点出来对待那些想组织反对党的人。你看,书呆子胡适不但胡说,还糊涂到家,连叶公好龙的故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书呆子早年在《人权与约法》一文里就说过,靠求情而不能靠法庭解决问题本身就是人治的特征,这回他真是给老蒋的人治治糊涂了。你跟老蒋同志商量宽容反对党,不等于与老虎商量扒它的虎皮么?老虎不连你也咬死已是网开一面,你还想咋地?老蒋在这方面是六亲不认的,他只以雷案牵涉匪谍为由搪塞。总之,书呆子胡适营救雷震的行动最后以胡适自叹“很失望,很失望”,这一切不怪他胡某人瞎撺掇,瞎怂恿,那还能怪谁呢?
同志要注意国际影响。胡适说雷震被捕后,外电交相报道。雷震10月8日被判,10月10日在美华人团体庆祝双十节,胡适说自己无颜出席。最后胡适恳求老蒋同志,党国要将对待他胡适的雅量分一点出来对待那些想组织反对党的人。你看,书呆子胡适不但胡说,还糊涂到家,连叶公好龙的故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书呆子早年在《人权与约法》一文里就说过,靠求情而不能靠法庭解决问题本身就是人治的特征,这回他真是给老蒋的人治治糊涂了。你跟老蒋同志商量宽容反对党,不等于与老虎商量扒它的虎皮么?老虎不连你也咬死已是网开一面,你还想咋地?老蒋在这方面是六亲不认的,他只以雷案牵涉匪谍为由搪塞。总之,书呆子胡适营救雷震的行动最后以胡适自叹“很失望,很失望”,这一切不怪他胡某人瞎撺掇,瞎怂恿,那还能怪谁呢?

五岳散人:无良学者不如鸡

成语有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话说的是动物之间尚还有这种休戚相关的感情,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更应该如此。但我们也都知道,所有描写美好事物的成语基本上都是有例外的,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证明了这种看法。

下岗工人、黑摩的司机、长沙刁民陈洪写了篇近似于大白话的博客,叫做《一个摩的司机的自白》,从技术含量而言,不高。无非就是说了一些“当年贡献青春忍受低工资”、“现在下岗了没办法,肚子饿要吃饭,所以开黑摩的”的话,任何在我们这里生活并且有正常人思维的人,除了产生共鸣外,都知道这位四十八的半老下岗工人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比这个下岗工人大四岁、目前任教于人民大学的学者郭锋先生就有不同意见,意见如下:“一个人,如果堕落到让别人、让社会、让政府和国家来为自己不争气的命运埋单的话,那你就不配活着!世上谋生的手段不计其数,何必搞这种损人利己的营生呢?”关于这个不同意见,我先说我的看法:这基本可以认定是装孙子的说法。

下岗工人的话其实就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生活常识而已。根本不用学术名词以及什么理念就可以知道,当年是高积累的阶段,工人产出的大部分价值上交国家或者集体了,国家给予工人的报酬是虽然低但是稳定的工作,以及其他的终身保障。等到改革以后,这些东西没有了,可是工人创造的原始积累的价值并没有还给他们,这些人没有办法才去做这样的工作谋一口饭吃。如果一个学者不认同这个常识,并且把这种常识称为堕落的话,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智商有问题,不能分辨粪土与米饭的区别。但这样的人一般都在精神病里疗养,即使不是,也很难有条件到大学去教书。另外一种就是我上面说的结论:他在装孙子。

“装孙子”是北方的说法,意思基本跟装傻差不多,就是比装傻更庄严肃穆一点,因而喜剧感更强烈而已。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个装孙子的例子,故事情节很相似,一个是晋惠帝在饥荒的时候问饥民“何不食肉糜?”,一个是法国的皇后在同样的情况下问饿肚子的老百姓:“为什么不吃蛋糕?”。要是说这两个人真傻到这个程度,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无以名之,曰“装孙子”。其实作为一个具有良好心态的人,我倒是宁可这些皇帝、皇后以及学者是真傻,真傻毕竟是可以原谅的。

之所以不能原谅这些人,除了这些他们不是真傻以外,还因为学者本身的社会角色。在现代社会里,每个集团都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如果要对黑摩的有意见的话,可以是市民、可以是公共事业管理部门,甚至可以是居委会的老太太,但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学者来指责。学者不是某集团利益的代表,而是代表一种社会的良心。如果没有这样的社会定位,不产生什么经济价值的学者根本就没有理由存在。

社会良心产生的土壤不是玄而又玄的理论,只是简单的常识而已。作为一个学者,如何整理与运用这些常识、让社会更加公平,是其社会角色的天生责任。忽视常识或者因为某种动机颠覆常识,从而说出这位下岗工人是“堕落”的话头儿,本身就是对于自身的知识的一种背叛。要是说这也算“堕落”,这世界上最高尚的堕落不过如此。而说这种行为是堕落的学者,其学术诚实度不如一个妓女的敬业精神。

何清涟先生说过,中国的问题不是学术问题,而只是常识问题。作为一个与下岗工人几乎同龄人的学者,丧失了常识判断的结果,就是丧失了最起码的人类感情:同情心。我曾经作为一个记者采访过一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女子,她们那种守望相助的感情要比这位学者高尚的多。她们可能没什么学问,但行为更象是一个人。

而无常识学者所讨论的问题,则可以直接丢出去喂狗。

《宪法》――说得摸不得,兼谈违宪审查

日前和朋友闲聊的时候,顺便谈到了包括周业中(谐音“奏夜钟”名字很有意思,按照我们四川人的说法就是“半夜撞夜钟,球莫名堂”)案件在内的几起广受关注的维权案件的代理,对这些案件的败诉代理人的代理行为我和朋友是十分的尊敬,但是对他们的代理技巧却是颇有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不以为然,因为他们的代理技巧基本上是脱离了法律在进行法律代理活动,过分的突出政治而过分的忽视法律,将一个法律行为以政治化的方式进行实在是一种失败――就像周星驰《食神》中那个妖气的女评判毫不犹豫地让那个将厨具翻飞得像是杂技道具的厨师出局一样――这是比厨艺不是比杂技。同样地,案件代理既然是一种法律行为,大家就得讲法律,哪怕是恶法你作为代理人也得遵守,因为游戏规则就是这么定的,政治当然也可以讲,但是如果将政治超过了讲法律,无疑是一种自娱自乐的场合错误,另外过分的将维权案件政治化,无形中抬高了维权案件的门槛使得其他很多律师不愿意介入维权案件,再有就是,这种方式使得法官很为难,到底是在政治上站在你这边,还是和你伐清界限是法官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这样往往可能适得其反。

当然以上的扯得远了,这只是这个文章的由头―――政治的大而化之,于法律的具体而微。如上面所说,那些令人尊敬的维权律师在技术上过分地讲政治,是一种不合国情的态度,因为我们的法律虽然是第一讲政治,但是不要忘了――既作婊子更要立牌坊这是政治的根本原则,基于这一点政治第一的法律在实践中是绝对不能体现政治的。

这一点表现在法律实践中就是宪法司法化的绝对避免。在我们国家宪法又称为“闲法”,因为除了在少不更事的学生时代需要死记硬背一些根政治有关的宪法段落然后进入迅速思想的回收站之外,成年过后除了每次根据政治形势的需要进行修宪的时候之外,宪法跟我们的生活实在没多大关系,如果在成年人的生活中,哪个人一天拉宪法来说事,这个人不是政治家清谈家就是弱势群体。在中国宪法是看得摸不得,说得写不得,想得用不得。就像贞节牌坊一样,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在活着的时候是用不上的。

宪法成为闲法,其最初的法律依据来源于两个最高法院的批复,第一个批复是1955年最高人民法院在给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当时为新疆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在刑事判决中不宜援引宪法作论罪科刑的依据的复函》,其中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我们国家的根本法,也是一切法律的‘母法’。……对刑事方面,它并不规定如何论罪科刑的问题,……在刑事判决中,宪法不宜引为论罪科刑的依据。”第二个批复是1986年最高人民法院在给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制作法律文书如何引用法律规范性文件的批复》中规定:“人民法院在依法审理民事和经济纠纷案件制作法律文书时,对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制定的法律,国务院制定的行政法规,均可引用。各省、直辖市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制定的与宪法、法律和行政法规不相抵触的地方性法规,民族自治地方的人民代表大会依照当地政治、经济和文化特点制定的自治条例和单行条例,人民法院在依法审理当事人双方属于本行政区域内的民事和经济纠纷案件制作法律文书时,也可引用。国务院各部委发布的命令、指示和规章,各县、市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和发布的决定、决议,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发布的决定、命令和规章,凡与宪法、法律、行政法规不相抵触的,可在办案时参照执行,但不要引用。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的贯彻执行各种法律的意见以及批复等,应当贯彻执行,但也不宜直接引用。”

这两个批复基本上是法律界公认的禁止宪法司法化的根源,第一个批复不说了,因为是刑事案件审理罪刑法定是原则,“罪刑法定”中的法本来就是指的刑法,第二个批复将宪法故意遗忘在法院制作法律文书引用法律规范性文件之外,实际上也就明确了宪法条文不能成为判决法律依据。既然宪法条文法院都不能够成为判决依据当然也就不能成为提起诉讼依据了。所以说宪法就是成了看得摸不得说得写不得(法庭上可以说、诉状上不可以写,判决书上更加不能够写)

实际上,在实践中还有一条法律原则是绝对的限制了宪法司法化――人民法院不得对法律法规的合法性进行审查,对法律冲突发生的时候,只能选择性适应。这一点实际上就是没有赋予法院违宪审查权,遇到法律违宪的时候,法院不得对恶法说三道四,只能够绕着走选择法院认为正确的法律法规适用,也就是说恶狗当道的时候只能绕着走,绕过去了是好汉,绕不过去就把当事人推上去当作牺牲品。即或这次绕过去了,下一次在别的地方恶狗咬人概所不问。

宪法拒绝司法化,也就是拒绝违宪审查,拒绝了对公民宪法权利的保护。没有了这两点实际上说白了,就是宪法权利看得用不得,近年来层出不穷的维权案件和层出不穷的法律怪现象,基本上就被这一瓶颈所扼断和制造。

作为政治基本权利言论自由、游行示威、平等权等等,离开了宪法基本上是找不到法律保护依据的,关于言论自由因为有出版条例实际上就已经封死了言论的自由,游行示威法实际上就是不让你有游行示威的机会,平等权因为户籍制度和各种林林总总的招工条件、用人条件均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前提条件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使得平等权利消亡殆尽,以致于几十年来中国人根本就没有平等权的概念,大家在户籍制度下,安然地忍受。以至于各种部门规章各种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大行其道,以至于在中国最后迫不得已了不得不出台一部〈立法法〉而这部法律一经诞生就成了最受践踏的法律。

一切原因均在于中国没有违宪审查,没有违宪审查实际上就是没有平等和公正。

当法规规章违宪的时候,法院没有审查权,所以当权者可以任意以法律的形式鱼肉百姓,因为宪法条文不能够成为诉讼依据,所以宪法权利早受侵害的时候没有救济途径,,没有救济实际上上就是没有权利(民法权利保证不了宪法权利)。

近年来,这也不是铁板一块,著名的齐玉苓教育权案件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宪法禁止司法化的铁板,但是仅仅是一个案例而已,在中国的不重判例的法律原则下,齐玉苓案件的宪法意义也就是仅仅停留在学界的文章中而已。

话又说回来,当局自有当局的打算,在一个以人制为主的土地上,肯定是不能够有违宪审查的,有违宪审查就成了危险,老百姓天天就可以天天可以通过法律诉讼的途径天天对政府进行说三道四,那么言论自由、平等权、等等等等不想给你的权利你都可以天天问到要,那违宪审查真的成了危险审查了,那和万恶的资本主义还有什么区别。法院仅仅是政府的一个部门而已,你还想进行违宪审查,岂不乱套了,要知道依法治国仅仅是一个政治口号。

最后,小时候写文章老师教育要有呼应,还是回到文章的开头,基于中间的原因,我们对那些维权律师的技术批评表示检讨,因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他们的敬意是真诚的,以为他们走在我们的前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是永远值得尊重的,这个社会缺的就是这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