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文化的“伪差异”

⊙中国人不一样

  中国人究竟有多么不一样?加州学者张隆溪曾经用了一个例子:小说家波赫士为了彰显中国人的“不一样”,说他在一部中国百科全书里读到中国人对“动物”是这样进行分类的:

  一、属于天子的动物,二、经过防腐处理的动物,三、已经驯服的,四、乳猪,五、会尖叫的,六、寓言动物,七、无主的狗,八、属于此类的……,十一、用骆驼细毛可画出的,十二、以此类推,十三、打翻了水瓶的,十四、远观貌似苍蝇的。

  波赫士当然是天花乱坠,旨在嘲弄,但傅科却正经八百地去解读波赫士的玩笑。他说,中国人这样“不一样”的思维方式显示出“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个文化,这个文化专注于空间秩序;对于事物的复杂性的理解,以我们的归类思维方式,与他们是完全无法进行命名、讨论、思考的。”

  中国人的“非逻辑”思维在中国哲学家圈内也是一个争论已久的题目;梁漱冥就曾经强调过中国人重玄学的直观思维。但是波赫士的“百科全书”如此荒谬而竟有人上当,表示“中国人不一样”这个认定在欧洲是如何的根深蒂固。这种认定在的通俗文化里也非常普遍。

  德国南部有个旅游景点,叫“欧州乐园”,有“小意大利”、“小瑞士”、“小法国”等。每个小国里都有鲜花怒放的庭园、雅致的小桥流水。带着民族风味的房子漆着明亮的彩色,童话中的公主和小矮人随着甜美的音乐向游客微笑、点头。

  乐园中唯一不属于欧州的国度叫做“巴塔维亚之屋”(巴塔维亚是雅加达旧称)。这个亚州小国嘛,就在一个乌七八黑的水流通道里,阴森森的。游客坐在小船上,看见的是头戴斗笠、蓄山羊胡的蜡制中国人。怪模怪样的亭台楼阁;鳄鱼埋伏水中,长蛇盘身树干对游人丝丝吐信。失火的房子里,一个黄种人强盗高举着尖刀正追杀一个嘶喊的妇女。

  “欧州乐园”所推出的亚洲图像使我想起英国作家德昆西的名著“一个鸦片鬼的忏悔”。“忏悔”中当年最脍炙人口的段落是他对自己梦魇的描述。德昆西的梦魇有一个不断重复浮现的主题:“属于亚洲的种种最恐怖的酷刑和意象。”誓如“在中国和印度最常见的热带动物──飞禽猛兽、爬虫、奇花异木”,都以最可怕的形象出现。鳄鱼追咬不放,他逃进“一间中国房子里,里头藤制桌椅的脚突然活动起来;鳄鱼那令人恶心的头和邪恶的眼盯着我看。”但他的孩子将他吵醒,他看见孩子“天真”的、“属于人类”的脸庞时,不禁泪下。

  “欧州乐园”所反映的不过是德昆西对欧亚文化差异成见的翻版──欧洲是光明的、理性的、愉悦无邪而安全的,亚洲则是阴森的、非理性的、神秘诧异而危险的。可叹的是,从德昆西到“欧州乐园”,人类已经走了一百五十年的时光!

  欧洲人固执地继续相信“中国人不一样”当然有许多复杂的原因,其中之一可能是人们对异国风情有一种自然的向往;神秘而又危险的异国风情较之一般的异国风情又更有刺激性。没有了阴森恐怖的“巴塔维亚之屋”,“欧州乐园”岂不太无聊了?

⊙两极化的东西文化

  中国人对西方人自然也有难以打破的成见。在义和团的年代,许许多多的中国农民深信传教士会拐骗小孩,然后在教堂地窖里挖出小孩的眼珠。到一百年后的今天,仍旧有不少人相信中国人和西方人从人性基本上就完全不同。一九九七年十一月的上海大报就刊了这么一篇文章:

  “中国人深谙兵法,但崇尚和平;我们参战是出于自卫,洋人则爱挑衅、好杀戮及侵略。

  中国人出口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洋人出口最能获利的东西。

  中国人的疆界由民族融合而定;洋人疆界倚靠刺刀和马靴。

  中国人讲义,洋人讲利。

  中国人教导子女知足,洋人教导子女要求更多。”

  黑白二分、简化到这个程度的思考在这里是无须详论的,但是同样简约制式的思考方式却也同时是许多亚洲领袖津津乐道的所谓“亚洲价值”的基础。在“亚洲价值”的架构里,中国文化,一言以蔽之,就是一个群体文化,而西方文化,一言以蔽之,就是一个个人文化。人权观念与个人主义是分不开的,因此它是西方所特有的财产,不属中国传统。结论就是:不能将现代西方的人权标准求诸中国。对中国要求人权的,若是中国人,就是卖国叛徒;若是西方人,就是殖民主义者。这种推论法不仅只是中国的民族主义者爱用,西方许多自诩进步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所谓“文化相对论者”,也坚持这样的观点。

  这样的观点有两个基本问题。首先,个人主义或者人权观念属不属于中国传统,和应不应该在中国推行人权丝毫没有逻辑上的必然关系。马克思主义显然不属于中国传统,却在中国运行了半个世纪之久。女人缠足显然属于中国传统,却被中国人摈弃了半个世纪以上。所谓传统,不是固定的既成事实,而是不断的突破发生。

  第二个问题是,对文化的简化就是对文化的扭曲。中国文化在时间上绵延三千多年,在空间上横越高山大海,在组织上蕴涵数不清的民族,在思想上包容百家学说,还不去提种种巨大的外来影响,誓如佛教。“一言以蔽之”地断言中国传统中没有个人主义,就是完全无视与儒家并列的种种思想流派,誓如极重个人自由解放的道家,即便是儒家思想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个充满辩证质疑、不断推翻重建的过程?

  西方文化发展形成的复杂,同样抗拒着任何“一言以蔽之”的简化。你说个人主义或自由主义是西方文化的胎记?哪一个时期的西方文化?文艺复兴前夕或文艺复兴后?启蒙运动前或启蒙运动后?你说人权观念属于西方传统?法国大革命前或法国大革命后?个人、自由、人权,在西方文化里也是经过长期的辩证和实验才发展出来的东西,不是他们“固有”的财产。

  文化,根本没有“固有”这回事。它绝不是一幅死的挂在墙上已完成的画──油墨已干,不容任何增添涂改。文化是一条活生生的、浩浩荡荡的大江大河,里头主流、支流、逆流、漩涡,甚至于决堤的暴涨,彼此不断地激荡冲撞,不断地形成新的河道景观。文化一“固有”,就死了。

  当然,把文化简化、两极化,是挺有用的。它能够清楚地分出“非我族类”,而异我之分又满足了人类天性需要的自我定位与安全感。对于统治者而言,它又是一个可以巩固政权的便利工具。步骤一,他按照自己统治所需来定义什么是“民族传统”、“固有文化”。步骤二,将敌对的文化定义为相反的另一极。步骤三,将他所定义的“民族传统”、“固有文化”与“爱国”画上等号。这么一来,任何对他的统治有所贺疑的人都成了“叛国者”,他可以轻易地镇压消灭,往往还得到人民的支持,以“爱国”之名。

⊙代表谁的中国人?

  文化多元主义的原则是很吸引人的∶不同文化之间确实存在差异,而且我们必须尊重别人保持文化差异的意愿。但是在我看来,问题症结不在“尊重”文化差异,而在“认识”真实的文化差异。好吧,“中国人说,人权观念属西方文化,不是中国传统,所以不适用于中国”。在辩论适用不适用之前,有些根本的问题得先搞清楚。

  是什么“中国人”提出这种说辞?他们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是中国人的少数还是多数?如果是少数,他们有什么代表性?如果是多数,他们持这样的主张是基于什么样的历史事实、什么样的哲学思考、什么样的动机、什么样的权利?

  这些问题不先追究,我们何从知道他们所宣称的“文化差异”是真是伪?如果所谓文化差异根本不能成立,就不必再讨论下去了;文化相对论者也无法置喙其中。假使文化差异是真实的,这个时侯,作为一个西方人,他可以考虑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个差异,而谨记伏尔泰的名言:“尊重不一定是接受。”作为一个中国人,尤且是一个认识到凡是传统就得面临变迁和挑战的中国人,他很可能决定:这个文化传统压根儿不值得尊重,只值得推翻。谁也不会否认,一整部中国近代史就是一个中国传统全盘重估的过程。

  但是今天的中国现实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政权,它从来不曾允许过别人对历史有不同的解释;它摧毁中国传统引进苏联的马列主义;它为了政治需要数十年不断贬抑儒家思想,近数年来又为了政治需要而鼓吹儒家思想;这个政权把与党的意识形态有“差异”者监禁,又对想保持“差异”的台湾进行飞弹武力恫吓。这样一个政权企图在世界上代表所有中国人说话,企图向世界解释什么是中国文化传统,并且要求国际尊重它的文化“差异”,一种由武力定义的文化“差异”。奇不奇怪?

  托玛斯·曼流亡美国时,记者问他是否怀念德国文化,他答道:“我在哪里,德国文化就在哪里。”他的意思够清楚了:假使硬要一个人来代表德语文化的话,那么那一个人就是他托玛斯·曼而不是希特勒。告诉我,哪一个文化相对论者要“尊重”希特勒所宣称的德国文化“差异”?当然,同一个德语文化培育了托玛斯·曼也培育了希特勒,但是全盘接受一个由统治者片面定义的文化差异而毫不批判置疑,在我看来不是盲目无知,就是对受压迫者冷酷漠视。

  人权观念属不属于中国传统?这个问题和中国人该不该享有现代人权毫不相干。但是在深入探究这个问题时,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多样性与复杂性就会较清晰地浮现出来,两者都不能以简化或两极化来理解和对比。尊重文化差异,是的,然而必得是真正的文化差异,而不是由统治者为了权力需要所设计出来的伪差异,或者是为了满足观光客而想像出来的“巴塔维亚之屋”一类的变形差异。

  我个人并不担忧异国风情和神秘感的消失,真正的文化差异可以提供足够的空间让想像奔驰、好奇心深掘,而不冒扭曲的危险。扭曲一个文化固然可能点燃有趣的“创造性的误解”,却更可能导致毁灭性的仇恨。

不必为旁征博引忘了常识

《阅读日记:重温十二部文学经典》,(加拿大)阿尔维托·曼古埃尔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7月版,18.00元。

  
  2002年6月,曼古埃尔开始攒他的《阅读日记》的时候,他率先写的是比奥伊·卡萨雷斯的《莫雷尔的发明》。

  以《莫雷尔的发明》的哲理性,曼古埃尔取得了一个足够高调的开头,也预示着这一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旅程注定充满坎坷,尽管文字表现可以十分轻松。曼氏需要构架无数演绎的桥梁,粗粗一翻,就可以找到很多质量纰漏:比如,如何能把“9·11”事件中的恐怖主义者和夏多布里昂对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恐怖主义者”相提并论呢?18世纪的无套裤汉们可不想在谋杀别人的时候也送掉自己的性命;又如,如何能把肯尼思·格雷厄姆关于鼹鼠“按部就班进行冒险”的习性,和一批美国作家写文章为美国形象做政治宣传相联系起来呢?文人的折节,或者说知识分子缺乏独立性的爱国主义,能够与鼹鼠生活中的自强行为形成对比吗?

  再如,曼古埃尔可以用很精辟的语言揭破迪诺·布扎蒂《鞑靼人的草原》中要塞的隐喻:“它成为一个锁住时间的神秘地方……这里的时间是以它自己的步履在行进,因而使得要塞和宇宙中的所有其他一切都隔绝了开来。”要塞内的主人公幻想着“征服的伟业”,最后却没能盼来一个敌人。但是,曼古埃尔由此联系的却是美英正在(以经济利益为动机)酝酿的第二次海湾战争。他先说布扎蒂的小说表明“那种英雄伟业都是毫无意义的”,紧接着又说“不管是人道主义的还是经济的理由都无法作为借口”——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似是而非:战争是现实策略性的问题,人尽皆知战争的借口都是幌子,用普遍存在于文学中的、卡夫卡式的荒诞来否定战争的“意义”无异于隔山打牛。曼古埃尔这一番联系,文人秀才的思维局限尽显无遗。

  作家希望用日记的方式缩小书本和现实的距离,结果适得其反,我看到了两者之间一道无法弥合的鸿沟。文学,尤其是文化精英们津津乐道的经典文学,提供的往往是一些终极的、通常也趋向消极的启示:和曼古埃尔一样,我读《堂吉诃德》也感到“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我读《墓外回忆录》也感到一种“浸透全书的挽歌色彩”,而像《鞑靼人的草原》这类小说,除去技术上的高深造诣之外,除了给人以虚无荒诞、茫然不知所措感之外还有什么?曼氏的日记里就曾不止一次流露出类似“我总有一天也会归去”的叹惋,好像假释犯在给自己出狱后的经历作总结性陈词。他在一段不涉读书的日记中直白地流露过对现实的抵触:“我不得不中断日记的写作,因为我得给一家出版物写一篇用来糊口的文章……瞧瞧下面这一讨价还价的羞辱吧:我给一位杂志编辑打了电话,第六次索要已经欠了我长达三个月之久的稿费。在找出了更多的理由进行搪塞之后,她问道:‘你真的这么迫切地需要这一百英镑吗?’”(正因此,我才如此钟情于佩索阿那句话:“写下就是永恒”,它给多少无心功利的纯真文人解脱了心理负担,不用担心自己“百无一用”。)

  在这一年里,曼古埃尔走了许多地方。在日记开始的时候,他的私人图书馆还没有完工;他还一次次罗列自己的收藏:不仅有书,还有各种精美的小摆设,甚至还有从博尔赫斯那里得到的礼品。他的情趣生动质朴,绝无造作,让人在赏鉴他“在故事和经验之间建立联系”的努力之余会心一笑。但当他开始引用科克托、伏尔泰、伍尔夫……这些名字的时候,刚刚产生的对情趣的审美又被促使你去思考的压力所打散。

  阅读着是美丽的;多少人在这种世上最高级的消遣方式中获得沉重的充实感。我们可以说种种愤恨、失望、无奈的消极情绪也是扩展阅读体验的一部分,但事实必须正视:经典文学阅读无法解答眼前的问题,它的确能让人“看破”很多现实,却无力指导人对付这些现实;人们向它索要一张药方,却拿到一本生死簿。故而我才觉得,曼古埃尔不妨带去一本《迷惘》——那本曾在夏日拂晓的梦醒时分硬生生砸疼我的书,让我看到我身处一个怎样的囚笼,并且用痛感警告我,不必为了给每一句话旁征博引而磨灭掉常识与直觉。

威尔逊论战纳博科夫

  1965年,纳博科夫出版了他译注的普希金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近1500页。威尔逊是纳博科夫的老友,但他看了纳博科夫的译本后,忍不住写了一篇严厉的批评文章,发表在《纽约书评》。威尔逊开门见山:

  “这个译本虽然有某些价值,却颇令人失望。本文作者虽然是纳博科夫先生的朋友(他对纳博科夫先生怀着有时被恼火所泼冷的温暖感情)而且佩服他的大部分著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遮掩他的失望……如果本文作者在尽量不去模仿他的粗劣文学态度的情况下仍毫不犹豫地指出他的弱点,纳博科夫先生也不应抱怨。

  “纳博科夫先生在出版他自己的《奥涅金》译本前,先在本刊占了不少篇幅,谴责沃尔特·阿伦特教授早前的译本……阿伦特教授做了一项壮举,尝试译出《奥涅金》原文的抑扬格四音步和颇复杂的诗节形式。纳博科夫先生认为这样做绝对不能真正地忠实于原作的意义,于是采取‘逐字’直译。他的译本保留了抑扬格基础,却往往沦为散文,造成了比阿伦特的英雄式努力更灾难性的后果。它产生一种乏味而可怕的语言,与普希金毫无共同之处,也与纳博科夫平时的行文沾不上边。我们知道纳博科夫先生爱炫耀他玩弄英语的特技,也领教过他发明俏词丽语的绝艺。我们也深谙他的执拗,也即誓要用各种诡计震惊或刺痛读者,但我们怀疑他的执拗在这里反而有损他的才华,怀疑他——以他那种沙特敏锐地指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施虐受虐倾向:想折磨读者和他本人,其办法是一方面把普希金砍平,一方面拒绝全面施展他自己的才能。”

  接着,威尔逊开始从细节落手,挑出纳博科夫的各种毛病,包括使用威尔逊也不认识的生僻词和威尔逊认为错误的语法。这些细节的批评,占了大部分篇幅。我觉得威尔逊颇失策,没有从概括性、浅显的角度落手,也即从他已指出的纳博科夫“缺乏普通常识”落手。如果能够从这些层面落手,则不仅可让我们读到好评论,而且不会被纳博科夫抓住把柄。简言之,威尔逊文章观点,大局正确,但细节有对有错,另一些仍有争议余地。

  纳博科夫在《纽约书评》和《文汇》杂志撰文反驳威尔逊。在《纽约书评》的文章中,纳博科夫同样不留情面:

  “一如威尔逊先生在《普希金和纳博科夫的怪事》一文开头所恰当地宣称的,我们确是老朋友。我完全认同他所说的他对我‘怀着有时被恼火所泼冷的温暖感情’。在40年代我到美国的最初十年间,他在各类事情上对我都是最友善的,尽管不一定与他的职业有关。我一直都感激他在避免评论我任何一部小说时所显示的圆通。我们有过很多热烈的谈话,通了很多坦率的书信。作为他长期绝望地热恋俄语的耐心密友,我一直都竭尽所能向他解释他在发音、语法和理解等方面的错误。近至1957年,在我们最后几次会晤中,有一次我们彼此都带着几分惊讶和沮丧,明白到尽管我一再向他解释俄语诗的格律,可他依然不得其门而入。在接受大声朗读《奥涅金》的挑战时,他以极大的兴致迎战,每念到第二个字就口齿不清,把普希金的抑扬格诗行变成某种痉挛式的抑扬格,夹杂着众多扭曲上下巴的呃呃声和挺逗的低吠声,彻底把节奏给搞乱了,很快使我们彼此都笑不出声。”

  接着纳博科夫充分发挥他的俄语以至英语优势,但并非逐一反驳威尔逊,而只是抽样而已。因为他还要更详尽地给予威尔逊的文章足够的“友善关注”。他又在《文汇》写了一篇长文《回答我的批评者们》。从这篇文章可以看出,纳博科夫的译本可谓劣评如潮。他的反驳主要是聚焦于细节,在反驳威尔逊的部分更是如此。这些细节尽管有说服力,但大局上往往是错的。纳博科夫援引拜伦和丁尼生诗歌中相似的用法来反驳威尔逊,这也是对的,但从翻译常识看,却是错的。例如我们在现代汉语中使用古语或成语,必是对普通读者不构成障碍的。但若在翻译中试图复制这种构词或造句,则肯定是别扭的。即使原文使用古语对普通读者构成问题,需要查大词典,你在译文中却不可使用要求读者也去查大词典的词语。

  《纽约书评》的读者作出热烈反应。一位读者说,纳博科夫的英语(几近)完美,但不足以翻译普希金;威尔逊的俄语则只能算是过得去。另一位读者说,这是一个骗局,威尔逊的文章是纳博科夫假威尔逊之手写的,用来作纳博科夫小说《微暗的火》的附录,以回报威尔逊在文章开头所说的温暖友情。

  至于两人的友情,不用说变成了微暗的火,很快就熄灭了。

李长声:弃之如木屐

  说到木屐,日本也常提我们的谢灵运。这位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南朝人物“常著木屐,上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则去其后齿”,此法是否真可行,好像不曾有人用实践检验。白川静以研究汉字著名,他说谢公屐叫蜡屐,脚底的板与板下的齿用蜡连接。我漠然想,大概像卯与榫一般严丝合缝,涂蜡润滑,才容易把齿卸下或装上。至于日本的木屐,参观作坊,却是把一块木头从中曲折锯开,便初具一对形状,再精削细磨。底板凿三孔,系带作人字,据清末广东人黄遵宪的体验,“必两指间夹持用力乃能行”。这人字不能倒过来,所以上山下山都只有一个趿拉法。周作人“觉得比广东用皮条络住脚背的还要好,因为这似乎更着力可以走路”,于是他穿了和服木屐,拄根文明棍,很是自在。

  谢灵运时代鞋类已颇多,木屐“以木为之,施两齿”,是专门用来践踏泥泞的,恐怕不适于登山,此公玩风流罢了。从出土文物来看,木屐很早随稻作从中国江南传入日本,但晋人陈寿在《三国志》中记载,日本“皆徒跣”,就是说木屐传入是传入了,日常却未必就用它来走路。或许踏地作响,用以驱鬼,用以敬神,踏起歌来又可以代替鼓声,且歌且舞。平日里人们不是打赤脚,就是穿“草鞋”或者“草履”。社会进步,草履不断地改良创新,你看见女人穿和服袅娜如随风飘去,倘若是正装,她内八字拖沓的就应该是这玩艺儿。木屐的齿有高有低,高齿木屐的一大功用是平地出恭,类似于吾乡早年的茅房用方砖两块,左右垫脚。

  歌舞升平的江户时代也过了一半,已经是18世纪中叶,刨凿之类工具发达,这才出现了专门做木屐的作坊。于是,木屐在女人当中流行,二十年后男人也跟风。本来木屐和雨伞相配,对付有雨一街泥,后来却成为时尚,晴天也穿出来听响。还造出三个齿的,涂了黑漆,妓女之超女拖曳着游行。1901年,这一年警察开始练车,骑脚踏车巡街,当局颁布禁止跣足令,街头巷尾便响彻踢里踏拉声。也有了板与齿拼装而成的,例如晴日木屐。永井荷风写过随笔《晴日木屐》,他趿拉着这种木屐逛街,是东京天气全然没有信用的缘故。战败后物资匮乏,人们只有木屐可穿,1955年生产九千三百万双,创历史纪录。此后经济起飞,男女老少穿上了皮鞋。1964年举办奥运会,大街小巷都铺上柏油,木屐就成了长物,蔽与不蔽,统统被弃之,天下阒然。

  前几天观看日本铁道摄影展,一张老照片吸引了眼球,但兴趣并不在火车,而是铁道边站成一排看火车风驰的孩子,木屐不良于跑,被他们别在腰里或拎在手上,此景题为木屐的记忆似更妙。在学校里身上制服,脚下木屐呱哒呱哒,属于粗野形象,有伤风纪,现今只有大学拉拉队的队长还弄成这副模样。不过,有一个人物却令我佩服,他叫岛正博,上学穿木屐被老师申斥,回家动脑筋,在底板上嵌入橡胶垫静音,从此走上发明之路,1965年开发全自动手套编织机。商店里卖的毛衣,款式繁多,袖子不是后缝上的,而是像木屐一样整体成型,这种编织机也是他发明。

  二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中国的国粹,把木屐算作日本的国粹我们也应该无话可说,并且为弃之而惋惜。而今只有夏日里看烟火,女孩裹上轻薄的和服,光着白白的脚丫拖木屐,风情犹存,但她们偶一为之,娇呼脚趾疼。

莫言称中国作家无诺贝尔文学奖情结

 昨天,在土耳其驻华大使馆举行了今年诺贝尔奖得主帕慕克作品《我的名字叫红》的研讨会,这是他目前在内地惟一一本中译本图书。

座谈会上,所有与会作家学者都对帕慕克给予了慷慨的赞扬,不少人表示要向帕慕克致敬。作家莫言幽默地说,希望土耳其的朋友把这种声音转达给帕慕克,让他下一次跟中国出版社谈版税的时候少要一点。

对《我的名字叫红》,莫言表示虽然刚看了一半,但仍感觉到了帕慕克惊人的艺术才华和贯通东西的学雅。他认为,这是本引领时代潮流的小说,“今天,要想让读者从娱乐回来坐在桌前读你的作品,就必须要向帕慕克学习。”他认为,作家要学习帕慕克对小说技巧的高度重视,以及他叙事过程当中轻松的方式。

在昨天的现场,共有四名记者有机会提问,其中两名是土耳其记者,他们的提问对象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莫言,而话题也都是关于中国作家与诺奖的关系。

对有关诺贝尔文学奖的问题,莫言直言,绝大多数中国作家都深恶痛绝。“几乎所有的中国作家对诺贝尔文学奖的问题都比较害怕、反感,而几乎所有中国媒体采访时都不会忘记问这个问题,然后把诺奖情结强加到我们身上,搞得包括我在内的中国作家很为难。”

《忏悔无门》涉嫌剽窃王春元被冻结100万

女作家刘云萍指责《忏悔无门》作者王春元剽窃,要求王春元和长江文艺出版社公开道歉并赔偿一案。昨天(10月24日),此案在朝阳法院开庭,刘云萍将58万元的赔偿提高到了100万,应刘云萍保全申请,朝阳法院裁定冻结了王春元100万元的财产。

王春元称,刘云萍从事的只是负责文稿录入和传递工作,并向法庭提交了手写书稿及构思,证明《忏悔无门》是他的作品。刘云萍律师李健质疑,手写书稿是王春元临时抄写编造的,当庭申请对手稿写作时间进行鉴定。此外,刘云萍还在10月8日向法院提出诉中财产保全的申请,要求法院查封王春元的办公用品、房屋和一年工资等财产,总价值为100万元。

傅国涌:孙中山与"五四"学生的一段对话

1920年1月,北大学生张国焘、康白情、许德珩及一位天津女学生到上海拜访孙中山先生。孙中山说:

“你们反抗北京政府的行动是很好的;你们的革命精神也是可佩服的。但你们无非写文章、开大会、游行请愿、奔走呼号。你们最大的成绩也不过是集合几万人示威游行,罢课、罢工、罢市几天而已。如果我现在给你们五百支枪,你们能找到五百个真正不怕死的学生托将起来,去打北京的那些败类,才算是真正革命。”

许德珩等回答:

“孙先生也掌握过几万人的部队,何以革命还是失败了呢?新文化运动反对旧思想、旧势力,在那里艰苦奋斗,学生们赤手空拳不顾生死的与北京政府抗争,只因为没有拿起枪来,就不算革命吗?”

中国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无论上层的宫廷政变,还是下层的农民起义)都是暴力造成的,近代以来的历史也反复地表明,暴力,只有暴力才是决定中国政治的最后声音。

辛亥革命正是因为袁世凯凭借了手中掌握的暴力工具——北洋军,既迫使清帝退位,又迫使革命军妥协让步的。袁氏称帝则不但面临着西南的武力反抗,而且他嫡系的北洋大将段虎、冯狗等也纷纷投了反对票,因此他才不得不脱下皇袍,在一片叫骂声中死去的。

此后中国舞台上上演的一出出都是武戏,督军团也好,张勋复辟也好,马厂誓师也好……,所谓直系、皖系、奉系都只不过是暴力的代名词。

追求民主共和,缔造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的 孙中山先生也不例外,在他一生的革命生涯中,他始终关注暴力问题。辛亥革命之前,他自述有十次武装起义的失败。辛亥革命以后,从二次革命、肇和军舰起义到北伐,他所重视的也是暴力。所以他才会对“五四”学生说出这番话,暴力革命的传统已经渗入他的骨髓里,所以在他看来,“五四”运动只是赤手空拳地与北洋政府抗争而已。

的确在中国历史上,没有任何一次权力的更迭是和平的,整个中国史就是一部弥漫着血腥味、火药味,充满了刀光剑影的历史。孙中山在黄埔建军以前并没有自己亲手建立的军队,所以在和袁世凯、和形形色色的军阀打交道的过程中,总是屡屡受挫,发出了“南与北如一丘之貉”的感叹!国民党也只有在掌握了一支强大可靠的军队以后,才能到南京建立起一个全国性的政权来。这是孙中山晚年留给他缔造的国民党、蒋介石的遗产。孙中山去世前并没有选择蒋介石为接班人,他当时的安排是由胡汉民负责民政,汪精卫负责党务,廖仲恺负责财政,蒋介石充其量只是掌握军事的人选。但在一个枪杆子决定一切的时代,注定了蒋介石这个黄埔军校校长将成为国民党的头号强人,这是中国式的必然逻辑。孙中山对此无可奈何。

小站练兵起家的袁世凯懂得其中的奥秘,黄埔建军起家的蒋介石也懂个中三味,连深受西方近代文明影响的孙中山也认为只有拿起枪杆子才算“真正革命”!

“五四”的重大意义之一就在于它给中国提供了另一种有别于暴力革命传统的先例。它并不诉诸武力,它的力量是思想的力量、思潮的力量,立足于文化启蒙,唤醒青年、号召民众。它反对旧思想、旧文化、旧势力,倡导新思想、新文化。并不是从政治层面入手,以夺取权力为目标。这一些是一辈子从事暴力革命、政治革命的孙中山所难以理解的。虽然他在“五四”运动后也领悟到思想的重要性,1920年2月,他在《致海外国民党同志书》中说:

“自北京大学学生发起五四运动以来,一般爱国青年无不以革新思想,为将来革新事业之预备。于是蓬蓬勃勃,发抒言论。国内各界舆论,一致同唱。各种新出版物为热心青年所举办者,纷纷应时而出,扬葩吐艳,各极其致。社会遂蒙绝大之影响。此种新文化运动,在我国今日,诚思想界空前之大变动。……吾党欲收革命之成功,必有赖于思想之变化,兵法攻心,语曰革新,皆此之故。故此种新文化运动,实为最有价值之事。”(胡汉民编《总理全集》第三卷,347—348)

可见在他这里思想仍然是服务于政治的,是第二位的,不具有自身独立的价值。他的“心理建设”——“知难行易”也仅仅是为了政治的需要提出来的。在近代社会激烈的政治斗争中,以孙中山锐利的现代眼光也没有发现西方近代文明的进步首先是建立在几百年的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的基础上的。这不能不让我们感到遗憾!

当然,同样令人遗憾的是“五四”开创的启蒙事业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夭折了。“五四”提出的问题至今还是一个未完成的题目。

陈破空:为什么中国还有政治犯?

中共从不承认“政治犯”这一概念。在中共所谓《刑法》中,1997年以前,对政治犯冠以“反革命罪”;1997年之后,冠以“危害国家安全罪”。这一改名换姓,并无本质区别,只是一个障眼法,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

前后这两个罪名,在中共《刑法》中,都列为第一章。鉴于中共《刑法》,由重到轻排列,可见,在中共的概念里,政治犯被视为最严重的一等。这和古代封建专制统治者的概念完全一致,他们一律把“谋反”或“怀疑谋反”视为头等大罪,或万罪之首。可惜历史的烽烟已经滚过数千年,中共当权者的头脑竟没有丝毫改变。

中共不承认政治犯,却不断制造政治犯。范围之广,无所不包:对中共独裁持批评者,如民运人士;追求言论自由者,如网友;追求民族自治、捍卫少数民族权益者,如西藏、新疆、内蒙古等地活动人士;追求不同宗教信仰者,甚至气功修炼者,如家庭教会成员、法轮功学员等;其他社会活动人士,如维权律师、环保人士等;甚至普通的上访民众,也常常沦为政治犯,被监禁和发配劳教。

中共制造政治犯,罪名五花八门。除了“反革命罪”和“颠覆罪”,还以“间谍罪”、“泄露国家机密罪”、“精神病”等名义,迫害异己。甚至以其他刑事罪名,如经济罪、嫖妓罪、或流氓罪等,嫁祸与抹黑政治犯。

鉴定一个国家是否文明,有无政治犯,是指标之一。政治犯,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已经绝迹,中国却是少数几个还有政治犯的国家之一,而且是拥有政治犯最多的国家。只要中共独裁统治一天不结束,中国民众的抗争就一天也不会停止。为此,中国政治犯就会被成千上万和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仅此一点,足以证明,中共把持下的中国,何其野蛮,何其黑暗!与文明国家,相距遥远。

大纪元

武宜三:自作多情的孙悟假,您为什么假话连篇

—–读孙悟假《对共产党生存境况的分析》

「导语:孙悟假先生,如果您本身就是“厅局级享受”的共产党员或者是“厅局级享受”的共产党员的子弟,那又当别论。否则,您就是个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一、对共产党最为拥护的:不“是中国社会广大民众”,而是台湾、香港、韩国以及西方的资本家。因为共产党彻底出卖了中国的工人阶级、农民、土地、环境、土地、资源、知识产权,所以深得全世界资产阶级的欢心,这是“事实与现实”。正是因为有了广大资产阶级的支持,中国共产党才有花不完的钱,才买得起机关枪、坦克来提高执政能力,才会“活得顽强,并且还将有很长的生命力。”

二、对共产党最为崇拜的:不“是中国的学生群体”,而是当年走资派、黑帮的子女。他们都是无产阶级红色江山的接班人,所以他们“对党有着强烈的情感,即是热爱、崇拜和信仰”。例如刘源、薄熙来之类。他们的爸爸彻底“消灭了资本主义”,他们才会机会来“解放全人类”——他们先把中国人、再把全世界人民都变成穷光蛋;您想,一个人穷得成了人人都看得见他的屁股眼的时候,他不是全“解放”了吗?

三、对共产党最为支持的:不是“党自身”,而是xx功徒众,是他们在不遗余力地帮共产党纯洁队伍:“可别小看这个群体”,他们已经帮共产党把一千五百多万三心二意分子、异己分子清除出党了,剩下的共产党员不是更团结、更有战斗力了吗?

四、对共产党最为轻蔑的:并不是“西方人”,而是“东方日本人”和“北方俄国人”。毛泽东在一九六○年六月二十一日讲:要感谢日本皇军;靠卖国当上儿皇帝的,能让人不轻篾吗?

同理,当年拿美元、卢布豢养中国共产党的俄国人也不会看得起中国共产党的。証据:张戎、乔?哈利戴《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中毛泽东开给俄国人的“收到三十万美元”的《收据》(照片)。

五、对共产党最为怀疑的:不“是中国知识分子”,而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如林彪,先问“红旗能打多久?”再开着三叉戟飞走。详情见舒云《林彪事件完整调查》。

如今,哪个高级干部身上没有外国护照?哪个高级干部没有子、女、老婆、二奶、三奶……在美、欧和港澳?此乃“船要沉了,老鼠先跳走”的缘故也。

中共中央组织部根据在职、退休、离休高级干部登记表以及公安部和驻外使领馆所汇总的不完全资料统计:在境外定居的高干家属为一百二十万人,其中定居港澳的16万2千人,定居亚欧美部份国家的有49万5千人。有十五万高干家属已经加入了所在地的国籍。与中国社会科学院、广东省社会科学院所作的统计,基本一致。

其中前政治局常委家属、直系亲属,二十一人;前人大副委员长、前副总理、前政协副主席家属、直系亲属二百七十七人;前省、部级高干家属、直系亲属二万一千七百四十多人;现职省、部级高级干部家属、直系亲属七百二十六人。(《博讯论坛》)

以上都是去年的数字,现在早已与时俱进了。

六、“真正对共产党最为忧虑的,是那些省部级以上的共产党人”,是谁?是黄菊、贾庆林、陈希同、陈良宇?是刘志华、韩桂芝、李嘉廷、刘方仁、程维高、成克杰?还是孟庆平、慕绥新、王怀忠、王昭耀?

“正是这部分极为高级的共产党人的忧患意识”,什么“忧患意识”?他们的忧患意识是:害怕跑的时候没有现钱傍身,所以他们就拼命在股市上圈钱、不断扩大出口创汇、不断扩大外汇储备。

“中国人应该理解党的忧虑,并支持党的决定”,自作多情的孙悟假先生呀,党的“忧虑”轮得到您来“理解”,党的“决定”轮得到您来“支持”吗?

如若不信,请看看支持党决定的一九五七年右派分子、理解党忧虑的一九五九年右倾分子的下场!

当然,如果您本身就是“厅局级享受”的共产党员或者是“厅局级享受”的共产党员的子弟,那又当别论。否则,您就是个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中国人再不支持中国人,那谁还支持中国人呢?”孙悟假先生,您又错了!“事实与现实”是:中国人从来不支持中国人!袁世凯和孙中山都是中国人,孙中山为什么要打倒袁世凯?蒋介石和毛泽东都是中国人,为什么毛泽东要赶走蒋介石?

再说,您所说的那些“中国人”恐怕都不是中国人了。据说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吵架时,就有人大喝一声:别吵了!我们这些人不是美国人的爸爸,就是美国人的爷爷,有什么好吵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亦真”,孙悟假先生,您悟出您自己的假来了吗?

红历五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於真真假假斋

附:孙悟假《对共产党生存境况的分析》

1、对共产党最为拥护的:是中国社会广大民众。无论怎么说,共产党深得民心,这是最主要的事实与现实。正是因为有广大人民的支持,所以中国这一个很另类的国家才在世界中活下去。共产党生得卑贱,但活得顽强,并且还将有很长的生命力。所以,一部分被党视为敌对分子的人士,盲目的乐观在中国社会是没有现实基础的。

2、对共产党最为崇拜的:是中国的学生群体,以中小学生为主要人群。中国的中小学生对党有着强烈的情感,即是热爱、崇拜和信仰。消灭资本主义,解放全人类,是他们的共识,他们认为,社会主义在世界已屈指可数,因此他们觉得中国就是世界的良心和全人类的希望,为此他们内心充满了我党主张的民族自豪感。但遗憾的是,这个学生群体随着年级和年龄的增长在数量上会持续下降,但可以肯定的是,就是在大学生中,相信党的仍占多数。

3、对共产党最为支持的:首先,当然是党自身。不可小看这个群体,第一在数量上就很庞大,6000多万人;第二,这6000多万人是中国最有实力的人,他们掌握着国家权力和经济命脉。尽管党自身内部也有众多分歧,观点、主张不尽相同,但利益却是一致的,在这个问题上抱有幻想注定失败。其次,对共产党最为支持的,还有两类人,一类是国有企业的掌舵人、大小领导,这些人才是中国真正的富人;另一类是其它所谓成功人士,但这类人的心理与态度就颇为复杂,不象国企中的“成功人士”,一方面他们希望在既定社会状态下稳定发展,另一方面又感到很多东西在时时制约着他们。

4、对共产党最为轻蔑的:并不是国内的反对派、异议人士等持不同政见者,而是西方人、港台人。他们对共产党的轻蔑也导致了他们对整体中国人的轻蔑。西方人和港台人骨子里对中国人(大陆)有着很深的轻蔑,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想表现出来,但我们时常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但中国人应该明白,他们的轻蔑并不一定是故意的或者恶意的,而是无意识的、身不由己的。其实,中国人在世界面前内心是非常自卑的,我认为中国人的自卑是好现象,可是中国人面对西人的态度,并没有反思原因何在,而是采取攻击和阿Q般的精神胜利法。前不久上海张教授对流氓外教的追讨,并不可用一句无聊二字打发掉,而是表现了国人骨子深处的自卑感和愚昧的力量。

5、对共产党最为怀疑的:是中国知识分子。这是就一般情况而言的,因为具体分析起来颇为复杂,因为知识分子之间在学识、道德和利益上有很大的不同,自然对共产党的态度也会不同。但作为整体、作为一种精神的存在物,笼统地说对共产党最为怀疑的是知识分子是行得通的。知识分子和共产党的矛盾,是中国社会最为深层、最为有力、最为隐蔽和最具有“发展前途”的矛盾,但是他们的矛盾并不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我这么分析他们的矛盾出于两个方面考虑:

第一、真理的力量、思想的力量是“后发制人”的,思想与真理的方向决定社会的未来方向和社会面貌。相对来说,知识分子大约是属于掌握思想和真理的那部人,因此我说他们和共产党的矛盾是最为深层、有力和具有“发展前途”的矛盾。

第二、但是,就现实来说,思想的力量是柔弱的,知识分子并不是社会最有力量的人。因此知识分子和共产党的矛盾不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

6、对共产党的前途最为忧虑的:自然也是共产党自身,但这个问题却值得分析和注意。对党的前途最为忧虑的,并不包括普通共产党员、基层共产党员,而且也不包括“厅局级享受”的共产党员,不论他们从体制内获得了多大的利益,这个“忧国忧民”群体并不包括他们。真正对共产党最为忧虑的,是那些省部级以上的共产党人,甚至可以说省部级就是这个群体的“基层”。正是这部分极为高级的共产党人的忧患意识,所以才有了并决定了各大媒体的新闻头条中的种种新闻。对此,中国人应该理解党的忧虑,并支持党的决定,中国人再不支持中国人,那谁还支持中国人呢。

《独立中文笔会》

杨宽兴:感念何家栋先生

我对何家栋先生并无深知,仅有的几次接触,却足以让我对他感念终生。

1993年底,我从山东来到北京,一边坚持读书自学,一边从事民运活动。此前我用了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靠经营图书批发,积攒了几千块钱存款,这几千块钱就是我在北京立足的全部经济支撑。

到了1994年7月,因为受到我的牵连,我妻子失去了她在大学中的教职(事见本人《“六四”五周年纪行》一文),被迫从济南来到北京打工,于是,生存压力便突出地摆在我们面前。那年我24岁,最糟糕的是,因为参与八九民运,被山东大学以“莫须有”的罪名勒令退学,我两手空空地走出大学校门,连一份大学肄业的证明都没有拿到。因此,象很多因参与八九民运失学的朋友一样,我只能首先在广义的“民运”圈子里寻求帮助。由于居住地与何家栋先生相距较近,我便到他位于六铺炕的家中拜访,问他能否帮我找一份工作。

其实,这只是我与何先生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缘由已经忘记,大约是替王丹传一份资料给他,或者是与王丹一起去过他家。因为只有一面之交,说实话,去何先生家求助之前,我是犹豫再三的,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请求显得过于唐突。

但何先生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并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他鼓励我坚持读书,坚持独立思考,然后,他把一位朋友的电话给我,要我和这位朋友联系。

这位朋友供职于创立不久的《中国经济时报》,据他说也是经过何先生的引见才到这家报社工作的,但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加上报社草创,正是用人之际,很快便升职为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巧合的是,我和他在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楼见过面,并有过交谈,所以他对我也很热情,他说报社正准备招聘一批记者,他会替我报名上去,考试前电话通知我。

过了一段时间,我打电话给这位朋友,他连声说抱歉抱歉,因为工作繁忙,他忘记给我打电话,而报社的招聘工作已经结束。

没办法,再次硬着头皮去找何家栋先生,他二话没说,又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一位老先生接待了我,听说我是何家栋先生介绍来的,大致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当即起身去找总编商量。于是,我就在这家报纸——《中国合作经济报》找到了我来北京后的第一份工作。

《中国经济合作报》挂靠在供销合作总社下面的中国合作经济学会,经费极端紧张,人员工资很低,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这里,我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编辑知识,并开始以一种平常心融入社会。

更重要的是,编辑部办公地点与王丹家相去不远,仍然可以经常见到王丹。我和王丹决定,把王丹的一些文化采访记录,以他的笔名“星子”发表在《中国经济时报》上,在报社内部,则声称“星子”是我的笔名,于是,一些打擦边球的文化和社会问题,就堂而皇之地登载了出来,当然,由于报社经费紧张,没有稿费,这一点我是和王丹提前讲明了的,他也欣然接受。

除此之外,我还以《95文坛硝烟乍起,诗人黄翔状告“作家”》这种八卦式的新闻标题,报道了诗人黄翔与作家出版社的出版官司,而黄翔的名字,无论当时还是时至今日,都是被官方大力封杀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作家出版社蛮横毁约,腰斩了黄翔《狂饮不醉的兽形》一书的出版计划,我的这篇报道,使黄翔的名字顽强地出现在了中国大陆的公开出版物中。报纸出来之后,我背了一大摞来到黄翔和张玲居住的圆明园画家村分发。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尽管只有三百块钱,但对已经很久没有收入的我来说,却是个很大的鼓舞,妻子还高兴地去买条鱼给我“庆功”。我觉得该向何先生汇报一下,就在财力许可范围内,上街买了盒茶叶去看何家栋先生。何先生听我说了工作情况后,也很高兴,但他笑眯眯地对我说:“你来就来吧,买什么茶叶?拿回去。你才赚几个钱啊,以后不要带东西。”我想这就是何家栋先生的风格,笑眯眯的批评。如果换了严厉的许良英先生,说不定就把茶叶丢到门外去了。

那次在何先生家聊的时间很长,彼此很轻松也很随意地谈了很多话题,何先生还把一篇陆建华采访何先生的长文拿给我看,采访刊登于国内一家著名报纸。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陆建华的名字,就问何家栋先生陆建华是谁,何家栋先生说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博士,是“我们的朋友”。由于何家栋先生的介绍,尽管我从未见过陆建华先生,但多年以后,当陆建华作为特约评论员频频亮相中央电视台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体现了中国社会在言论自由方面的微小进步,但也正是因为何家栋先生的介绍,当陆建华博士突然被抓捕的时候,我也没有感到过分惊讶。

由于报社财政困难,也由于1994年底的一次全国性“串联”所需,我辞去了《中国合作经济报》的工作。1995年春天,为了征集《迎接国际宽容年,呼吁国内宽容》和《汲取血的教训,推进民主与法治进程》的签名,我和江棋生分头奔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随即而来的一次抓捕,再次打乱了我的生活。

从位于昌平七里渠的收审站出来以后,我曾再次拜访何家栋先生,他建议我低调行事,首先保护好自己。当我提及我妻子是江西赣州人的时候,他说当时的赣州市委书记是他朋友,如果我去江西,可以去见见这位书记。

迫于生存的压力,我借钱在清华大学校内开了一家书店,可是在1995年年底,连续遭遇两次警方抄家,这种事对人的心理冲击是很大的,1996年,我决定离开北京,回山东谋生,告别时刻处在恐惧之下的生活。

许多年过去了,当我再次回到北京,曾与朋友谈及重新拜访何家栋先生之事,但事不凑巧,加上也无非见不可的具体事由,没有前去看他,此刻已成终生遗憾。

但何先生在1994年对我的帮助,我从未忘记。在何先生的一生之中,这只是一件小事,据我所知,他曾经帮助过很多年轻人,但从不宣扬。他默默地做着自己要做的事,当我向他提出找工作的请求时,无官无职的他,一再表现出义不容辞的热情,仿佛这本来就是他的份内之事。在他身上,助危救困的侠肝义胆与睿智的思考融为一体,他是一个思想着的行动者,一个行动中的思想家。

十年来,尽管不曾再次见到他,但借助于文字的传播,不时感受到他的存在,我相信,即使在他逝去之后,其思想影响也不会减弱,的确,对世纪至交的中国思想史和自由史来说,何家栋是一个不会被忘记的名字。

新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