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武斗 湖南作家协会两名副主席互殴

据报导,湖南省作家协会日前爆发“文人武斗”事件,协会两名副主席互指对方抹黑或对号入座,动笔之余,更拳脚相向。

香港“星岛日报”今天报导,引起纠纷的是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王开林所写的小说“文人秀”,由于其中描写湖南省作协多年瘫痪情况,遭另一名副主席何立伟指为抹黑及妖魔化湖南文坛。

王开林与何立伟因此发生冲突。事发后,中国大陆网站贴出一篇题为“丑恶行径,野蛮表演—何立伟带领黑社会人员冲进省作协打人”的帖子。其中表示,何立伟日前率领一名纹身的光头男子,冲进湖南省作协办公室袭击王开林。王开林自称头部、颈部、胸部受伤。

不过,何立伟说,自己当天只是打了王开林一个耳光,并未殴打对方。

他指责王开林所写的“文人秀”,“全面妖魔化湖南文坛”、“整个作协的人都想打他,这个耳光大家都叫好。我打了他,作协院子里差点放鞭炮。”

他强调将会采取法律手段和行政手段,“清除这个文学败类”。

王开林则指何立伟“对号入座”,并说自己的作品是反映当今中国文坛普遍存在的问题,而且只是一篇虚构小说,绝不是报告文学。

他说,“这篇小说写的是省作协多年瘫痪,文学受到影响,文人群龙无首,然后大家的表现,有人有良知,也有丑类。何立伟对号入座的是什么角色,我不知道。”

中国大陆各省、巿都设有作家协会,全国则设有中国作家协会。作协的定位是“中共领导下的作家自愿结合的专业性人民团体”,是官方组织。

这次“作家开打”的遇袭者王开林一向敢言,去年初曾公开炮轰中国作协主办的“矛盾文学奖”等文学大奖评奖不公和不科学,更指各种文学大奖都是暗箱操作,背离真正的文学和艺术,成了某些人谋取利益的工具。

柳 同:陈良宇和人民日报 利益相关腐败相联

中共中央决定将陈的腐败只限定社保案,有特殊渠道的一家香港媒体大揭陈良宇“蓄养情妇,非法生子”。陈作为中共高级干部生活糜烂,并非是该打倒的正当理由,“蓄养情妇,非法生子”无论如何也要比强奸妇女的罪过要轻,当年国家主席李先念在南京强奸服务员,中纪委书记陈云批示:“换男服务员。”

从大陆传媒揭发的陈的事实已不限于上海市。上海新黄浦(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书记、总裁吴明烈被双轨后,财经杂志立即报道“去年二月,新黄浦集团将七成五股权转让给华闻控股公司,当时黄浦区国资委并不知情,事后也只有予以追认。去年底,吴又安排华闻控股下属的上海新华闻再次收购国资委所拥有的新黄浦置业股份。而案发前,吴已安排大量由其私人控制的公司,准备接手上海新华闻公司所持有的新黄浦置业股份。将国有资产非法占为己有。”。说明新黄浦集团的违法违规是和华闻控股共同干的,华闻控股公司属于人民日报,吴明烈本人也是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副总裁。

财经杂志没有揭露的是,陈良宇在其中为了促成这笔非法侵吞国有资产的交易,从上海市计划外资金中拨给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25个亿,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给陈良宇的回报是,给陈良宇的儿子成立两个传媒公司,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南方,一个年薪40万,一个年薪60万。如此权钱交易远远超过社保案中陈良宇的责任。要真反腐败,这件事应在严格查处之列,胡曾应对全党回答,光查上海,中共中央直属的人民日报查不查?

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违法违规绝不限于和陈良宇的几十亿的交易,它成立之初,资金为零,就通过王炳乾截留中央划拨给一个省的5个亿,去海南省开发天然气。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是人民日报事业发展局局长谷家旺,违反国家规定党政干部经商。此人老婆孩子都在美国,每年数次探亲,星期五从北京飞到海南,星期一再回来,就为了去海南打高尔夫球。

陈良宇问题揭出后,人民日报紧张万分,王晨拼命想捂盖子,如果中纪委不把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空手套白狼侵吞国家几十亿的违法经营调查清楚,陈良宇的问题也查不清。除非要将陈的事有意化小。

党治国:林牧先生葬礼散记

10月19日,参加了林牧先生的葬礼。所谓葬礼,实际上只是遗体告别仪式。因为单位(西北大学)和家属对林牧先生的评价大相径庭,连挽联也无法取得一致意见,因此通常必须宣读悼词的追悼会就无法举行。最简单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举行一个默默的遗体告别仪式。

位于南郊的三兆火葬场,现在成了西安市最红火的地方,而不是”最红火的地方之一”。各个葬礼厅的设施早已现代化、程式化。葬礼厅照例高悬一面很大的横幅,通过电脑打上”某某某同志(或者先生、女士)悼念仪式”。林牧先生的葬礼是他离休前担任党委书记的西北大学主办的,自然不能称开除了党籍,晚年不遗余力地为中国的自由、民主、人权奋斗到底的林牧先生为”同志”,何况家属也不会同意这种有损林牧先生声誉的称呼。于是横幅上的字就只能是”林牧先生悼念仪式”。只需要用电脑在左边打上”林牧先生”四个字就行,右面四个字都是现成的。但打出来的”林牧先生”,可煞作怪。每个字从上到下分成三段。中间一段向左,上下两段向右,怎么都不能合成完整的字形。预订的时间到了,主持的人很着急,火葬场的操作人员一次又一次地说:”快好了,快好了!”可就是弄不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林牧先生”四个字移到右半边,字形倒是完整了,但没有了”悼念仪式”四个字。结果形成一幅火葬场开业以来最奇怪的横幅,只有”林牧先生”四个字,而且位于横幅的右半边,左半边完全空着。有人感慨地说:”林老至死都不愿当左派。这是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

因为事先不许出讣告,许多人葬礼后才听说林牧先生逝世的消息。就这样,参加葬礼的也有200多人,花圈、花篮就有100多。有安全局数十位朋友关照,凡有自由、民主字样的挽联、悼词都不允许出现。香港《争鸣》杂志社送的”民主斗士”悼词,被警察直接撕掉。葬礼参加者中最显眼的是魁梧高大的英国朋友罗伯特先生,被警察挡在门外,据说还挨了两三暗拳。但罗伯特先生从容镇定,坚持在厅外参加完了林牧先生的葬礼,和大家合影留念,和林老家属亲切交谈,全然不在乎警察的无礼骚扰。

烧花圈、花篮时,家属跪地哀哭,青年作家狄马先生为逝者唱起了陕北的《哭灵调》,结合林牧老的情况,狄马对歌词做了少许改动,其词曰:

哭灵歌

青天蓝天老蓝天,杀人的老天不长眼。杀了别人我不怨,杀了林老实可怜。

对面下来个吹鼓手,吹着唢呐打着鼓。吹鼓手来走你的路,不要学我哭林牧。

对面下来个赶脚汉,赶着毛驴驮着炭。赶脚汉来走你的路,不要笑我哭林牧。

对面下来个当官的,坐着小车穿着皮。当官的来走你的路,不要笑我哭民主。

青天蓝天老蓝天,杀人的老天不长眼。杀了别人我不怨,杀了林老实可怜。

歌声悠长凄怨,催人泪下。不足的是没有事先准备好扩音设备,后面的人听不太清楚。

随后是友人祭奠,其中我最年长,代表大家奠酒三杯。然后三鞠躬。靠我站着的是一位警官,现职西影路派出所所长。他的三鞠躬,最是”致礼尽哀”。当喊”一鞠躬”时,他就深深鞠躬下去,超过90度。别人都直起了腰,等待”二鞠躬”,他还弯着腰继续着鞠躬状态。直到喊”二鞠躬”时,他才直起了”一鞠躬”的腰,又立即弯下去,进行”二鞠躬”。他就是这样完成”三鞠躬”的。行完礼后,一快合影,有林牧老的生前好友,更多的是被称作”民运人士”的林牧先生的青年朋友,除了本省的,还有来自贵州、湖南、北京等地的。这位警官一直和大家一起,参加合影,自己也举着摄影机让别人代拍。吃饭时偏巧他坐在我身边。谈起市安全局警察不让罗伯特先生进葬礼厅,撕掉《争鸣》杂志的悼词,警官很气愤,说:”当时就不用理他们,只管往进走。凭哪条法律撕人家的悼词,不让人家外宾进去!”他今年50多岁了(用他的话说:”和李洪志师傅一年生的”),以私人身份参加葬礼。本来警察50岁以上就不下派出所,但他却在不久前硬被派了下去,显然对他不公正。当他知道我信基督教时,说:”我家的宗教书比你的还多,信不信?”我问:”你父母还是祖父母是教徒?”他说:”我奶奶信一贯道。”从他的身上我再一次感受到:”警察也是人,并非铁板一块!”

2006-10-20

傅正明:西藏文革之火的隔岸观察

在十年文革期间,流亡印度和世界各地的西藏诗人,并不是无动于衷的“隔岸观火”的人。他们密切关注中国的命运,关注西藏的前途,他们是文革的海外观察家,思考者,乃至行动者。较之在文革浊浪中沉浮的人,他们有 “旁观者清 ”的优势。他们以艺术形式记述了自己在文革期间的听闻和思考。这类诗人主要有创巴仁波切和土登达瓦、K. 顿珠 ( K. Dhondup )、和嘉波才让( Gyalpo Tsering )等人。

创巴在文革期间,先后客居英国、苏格兰、不丹和美国各地。他一直关注文革的发展趋向。早期的英文诗集 《 及时雨》( Timely Rain ) 初版于1972年,正是文革高潮刚刚过去的年代。诗集中原本以藏文写作后来译为英文的短诗 《红旗席卷》和《仇恨之剑》,以直白的简略的笔法勾勒了这样的历史画面:“红旗席卷布达拉宫 / 西藏人民溺于血海中”,“一颗红星囚禁了日月,/ 雪山峰顶被毒风的黑云遮盖”。创巴在这里描绘的中国军队的形象,与文革革命歌曲中的金珠玛(解放军)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首先,从诗歌写作的情况来看,我们今天已经知道,当年唱遍西藏乃至唱遍全中国的《我心中的歌献给解放军》,其词作者和曲作者同样不是藏人,而是汉人庄涛和常留柱。从文革历史的角度来考察,藏人“献给亲人金珠玛”的,不仅仅是 “心中的歌儿”,也有女尼赤列曲珍等藏人举起的大刀长矛。由此引发我们思考的是,解放军在西藏文革中究竟干了些什么。如唯色等作家已经举证的那样,除了参与砸庙之外,在 “支左”和“军管”中的解放军不可避免地介入了派系武斗,在镇压赤列曲珍领导的“造反”时,表现了与暴民同样的残酷。用官方的措词来说,这是 “平叛”或 “再平叛”的 “扩大化”—— 扩大到手无寸铁的妇女、老人和儿童。

文革中的群众的盲目性,可以在创巴的《 愤世嫉俗的文字》( Cynical Letter, 1972 )一诗中照一面讽刺的镜子:“飞蛾扑向油灯 / 盲人举着火炬行进 / 跛子在轮椅上跑步 ”。这种狂热需要降温冷却。创巴用命名诗集的短诗 《 及时雨》令人警醒:

在炽烈的自我的丛林中
愿有菩提心冷却的冰山
在官僚政治的赛马场上
愿有大象的沉稳的步履
不可一世的骄横的城堡
将被金刚石的信念摧毁
在温和而明智的庭园里
愿开悟的排炮频频轰击

这首祈愿诗之与文革,不着一字,却尽得鞭辟入里的认识。诗中的意象,影射的是文革中近乎全民的头脑发烧,中共高层权力斗争和由此引发的夺权、武斗的激烈,以及检阅红卫兵的天安门城楼与中世纪城堡的类似之处。诗人祈求的“菩提心冷却的冰山”、“大象的沉稳的步履”、“金刚石的信念”和 “开悟的排炮 ”,都是匡救世道人心的“及时雨 ”,可惜的是,这样的及时雨,对于中国人来说,长期以来,只见云影而难得雨滴。

创巴稍后的长诗《 国际事务:1977年的宇宙笑话 》( International Affairs The Cosmic Joke of 1977 ),在国际背景中讽刺了文革结束的笑剧或反讽特征。在诗人笔下,查禁古典京剧的江青是追猎他人的“草原狼”,却被郊区的华国锋逮住了。 邓小平貌似基督复活,企划资本主义的共产主义。因此,在写于文革之后《 1979年的国际事务 》( International Affairs of 1979 ) 一诗中,创巴进一步从国际共运的角度来审视文革的灾难性后果:

哪里是共产主义之春?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
假如他们醒来看到他们给这个宇宙造成的混乱,他们也会感到恐怖。
我们发现没有人在实践真正的共产主义。
中国人宣称的西藏宗教自由多么滑稽。
你们有不修炼宗教的自由!

其他几位以英语写作的西藏诗人,文革期间大多流亡于印度,在《 青年西藏》( Young Tibet )等英语期刊上发表了一些折射文革悲剧的诗作。诗人K.顿珠在他七岁那年,即西藏剧变的1959年就跟着父母流亡印度了。在《 颤栗的嘴唇》( Trembling Lips ) 一诗中,诗人以一位流亡者的“断裂的灵魂回望断裂的历史”,直接向假共产主义之名行专制之实的中国的权势者发话:

你拿走了我曾拥有的一切
那片土地内心淌着鲜血接纳你
我的内心领受歌声的泪滴
那是你强行挂在我们颤栗的嘴唇上的歌唱

嘉波才让( Gyalpo Tsering)的《金色的土地》(The Golden Land),诗题中的那片土地,指的是西藏,可是,诗题与诗的内容却构成一种反讽:

在山脉那边 铺展
一片金色的土地:沙砾
旷野,森林,流浪的人群眼泪……
饥渴……
雷暴。
在那片土地上
一只手托起:沙砾
原野,森林,流浪的人群
信仰……
希望……
微笑的心灵。
没有闪光的眼神
没有儿童的歌声
没有诵经祈祷的时间
这就是我所熟悉的土地?
这就是我所挚爱的人们?
……

这里的反讽实际上是双重的:首先是大自然怀抱里的西藏与专制铁蹄下的西藏之间的反讽,其次是文革中的藏人的苦难与他们的信仰之间的反讽。尽管他们的歌声、颂经和祈祷的声音沉寂了,但他们仍然以“微笑的心灵”怀抱信仰和希望。

在达兰萨拉山头眺望雪域的土登达瓦,在想象中看到的是同样凄凉的图画,因此,诗人在《希望的闪光》中痛苦地呼吁,并提出一系列疑问:

西藏啊,我的西藏!
是什么降临到你的头上?
难道根本没有正义?
救救那些灾祸,
那些酷刑,
那些洗劫,
救救弱小的六百万藏人的
受难!
阻止那些强奸,那些暴行!
难道人类的感觉如此迟钝?
难道正义如此贬值?
难道憎恨和残忍如此占了上风?
难道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笑声?
难道你的人民的欢乐一去不复返?
难道他们的孩子将永远噤声?

文革中的酷刑。洗劫等种种暴行以及良知的麻木,任何对文革略有记忆的中国人都不需要我们在这里举证了。在那难以忍受难以理解的杀劫面前,诗人眼里的“希望的闪光 ”,仍然是西藏人民的非暴力抗争的力量。

2006年10月14日

丁子霖、蒋培坤: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关于英雄

自从我二月份给高智晟律师写了那一封公开信以后,这多半年来,关于我个人及“天安门母亲”群体,海内外网络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这引起了一些朋友的注意,问,究竟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不知从何说起,但我告诉他们:这多半年,我似乎经历了一场难得的洗礼,倒是感觉自己又切切实实地活在了真实之中,身心轻松多了。

以往,在一些平面媒体或网络媒体上,常把我称为“伟大母亲”或“英雄母亲”。我心存感激,但反倒感觉不自在。我心里明白,那不能当真。我乐意人们叫我“天安门母亲”。“天安门母亲”这只是一个简称,全称应该是:“1989年天安门惨案(或大屠杀)中的死难者母亲”。这符合事实,因为我的儿子确确实实死于1989年的那场大屠杀,其它受难者母亲的儿女也都死于那场大屠杀。

有人说我这个母亲当得不怎么样,很愚昧,跳不出共产党文化的圈子。证据很多,有最近几年的,也有多年以前的。其中一条是:1989年6月3日惨案发生的当晚,我把儿子锁在了自己家里,苦苦哀求他不要外出,以至于儿子不得不跳窗而去。可见我受共产党熏染之深。这的的确确是事实,我不止一次向外界说过这件事,我自己要是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论者同时还举证:当年学生发动绝食时,有一位母亲专程从外地赶来北京,为参加绝食的女儿送行,场面十分悲壮。据说这件事就发生在我所在学校中国人民大学的东校门,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言而喻,论者举出这件事,是想说,你丁子霖比不上那位英雄的母亲。

我承认,面对这位母亲,我自愧不如:我不仅没有为绝食的学生去送行,相反,我还一次一次地跑到学生宿舍,劝说我的学生不要去绝食。我不赞成这种自残的做法,也不相信当局会向学生妥协。后来当局就开枪了,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那位为绝食女儿送行的母亲此时作何反应。我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哪一位母亲听到外面开枪后鼓动子女上街的,如果有,我绝对不会认同他的做法,我认为她不应受到称赞,甚至不配当母亲。面对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作为母性的第一反应是保住自己的孩子,不让他去送死。当年,我没有拦住自己的儿子,结果他死了,这使我悔恨终生。据我所知,当年听到开枪毅然走出家门的,决非我儿子一人;而他们的父母也像我一样,至今后悔莫及。我想,这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本然,也是作为一个人的本然。说我深受毒害也罢,说我愚昧也罢,都不会改变我的主意;我宁愿做一个愚昧的母亲,也不会去做放儿女去送死的英雄。我相信,保护好自己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天职。

今年二月份我劝说高智晟律师停止绝食,是否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残存着当年种下的那一份深深的悔恨呢?

这里涉及对生命的看法。我在十二年前,也就是在1994年“六四”五周年时所写的《寻访实录》“序言”中,有过这样一段话:“世界上的道理有千条万条,但我只相信一条: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中,人的生命是最最宝贵的,其他失去了都可以弥补,唯有失去了生命不能弥补。因此,凡是把人的生命当赌注、当儿戏的所谓‘道理’,我都不能认同。”这段话出于我难以平复的丧子之痛,从此也成为我立身、处世、行事的警示。

我常想,一个人是很难设计自己的,不管为善为恶,都不是先定的。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常常会猛然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与自己少年时的憧憬、抱负大相径庭。一个人,逃脱不了历史的作弄。在我们这个母亲群体中,很早就流行着一个“逼上梁山”的说法。意思是,我们中间很多人今天走到这一步,大抵是被共产党逼出来的。一位难友曾戏言:“丁子霖啊,你现在已经被逼上梁山了,而我,也已经到了山跟前,说不定哪一天也要上山了。”人生就是“逼上梁山”。当然这话只适合于我等愚夫愚妇,对于那些有抱负、有雄心的先知先觉者是不适用的,他们相信的是英雄创造历史。但我们这个“天安门母亲”群体,却完完全全是被逼出来的,并不是先有人写好剧本,再找人当演员、排练出来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称我为“伟大母亲”、“英雄母亲”的缘故。英雄是有的,那在我看来纯粹是历史的偶然,碰上谁,就是谁。就其个人来说,他不过是做了别人不愿做、不敢做或者虽然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他不是想当英雄才去做这些事的,也不是被别人誉为英雄后才不得不去做这些事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最好不要选择当英雄,因为一旦当了英雄就得像演员那样接受导演的摆布,身不由己地去做一些平常人看来很荒唐的事情。

一个人做任何一件有可能带来风险的事,都要根据自己的能力,也要考虑自己的承受力。这里恕我重提一件事。一九九一年四月,一位美国广播公司(ABC)的驻京记者找到我,说天安门事件中死了不少人,她曾找到几位死难者的亲属,希望他们能接受她的采访,但他(她)都拒绝了。她找到我的时候事先声明,接受她的采访对双方都会带来风险。她,可能被驱逐出境;我,可能被抓起来坐牢。她让我考虑半个月,说到时候她再来听信。经过半个月的考虑,我作出了接受采访的决定。为此,我还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向其他子女通报了我的决定。我说如果你们怕受牵连,可以向各自所在单位的组织声明同我们脱离关系。我作出这个决定是艰难的,因为在当时情况下,我必须考虑到此举会给我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而且要考虑到给其他家庭成员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必须对此举作出冷静的风险评估。也许有人会认为我这样考虑太自私,不够伟大,也不够英雄。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员,一个普通的母亲,不可能想得那么超前,更没有本事为自己设计出种种英雄壮举。我只是想把儿子遇难的事情告诉世人,不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后来的事态是,当局没有把我抓去坐牢,而是对我作出了党纪和行政处分:开除党藉,取消导师资格,不让再给学生讲课。这之后,就听到社会上风传,说人大有一位女教师因为儿子被打死,疯了,疯疯癫癫到处向人们去诉说,还到处去寻找其他死难亲属。还风传说我拿了一把菜刀,要去找李鹏拼命。一个疯子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怎能算数?也怎能计较?当然,更不会有人说她是英雄。那时“六四”刚过不久,社会上的恐怖气氛尚未散去,人们还处于人人自危的恐惧之中,没有人敢公开提起六四,私下议论也还得环顾左右、压低声气。据我记忆,那时人们似乎都练功去了,街头广场,楼群的小片空地,人满为患。那时出不了英雄,只能出疯子。

2006-10-15

湘山居士:社会公正与中国民主

在社会不公已触目惊心、成为社会稳定的最大显患的情况下,这一届中央政府终于做出了重视公正问题的姿态,并且也采取了一些政策性措施,比如免除农业税以及农村小学的学杂费,加大了反腐力度等。如果我们不抱着“凡是中共提倡的我们就要反对”这样一种过于偏执的立场的话,那么是应该欢迎这种姿态的。当然,中共所做的这一切仍然是以维持稳定为出发点的,这才出现社会政策上的进步和政治自由上的退步同时发生的怪现象。许多自由主义者因此对胡温大失所望,其实这大可不必。“公正”这一口号比“发展”这一口号具有更多的阐释空间,能够容纳更多的自由民主因素。虽然我们可以预期,在现有体制下当局不可能解决公正问题,但当“发展牌”、“公正牌”都打过之后,接下来的就只能是“民主牌”了。

几年前中国思想界曾经爆发过一场自由主义与新左派的大论战,至今余波未了。从目前来看,当局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新左派的一些主张。不过,自由主义者也无需沮丧。当以激进面目出现的新左派被当局所利用并同化以后,他们的道义资源也就所剩无几了。自由主义者将接过为民请命的大旗,成为民间以至整个中国思想界的主流。

一,中国的自由主义者应该将公正作为自己的主要诉求

我一向认为,自由主义与新左派之争不应该是“自由”与“公正”之争。自由与公正并不矛盾,不能因为新左派以及当局提倡“公正”,我们就讳言“公正”而只倡言“自由”;不能因为哈耶克认为“社会公正”是个伪命题我们就人云亦云。自由主义者必须将公正纳入自己的诉求目标之中,甚至应该将其作为主要诉求。一方面,这符合当代自由主义的基本理念。正如罗尔斯在《正义论》中所提出的,“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他没有把自由作为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而是将自由纳入正义之中。确实,公正可以涵盖自由,而自由则很难涵盖公正。

在现代社会,公正意味着对人权的平等保护,而自由只是人权的一种而已,虽然是可能最重要的一种。当然,对公正有各种各样的理解,新左派所理解的公正就与自由相冲突,但从价值层次上说,公正确实应该在自由之上。公正具有绝对性与综合性,是政治合法性的根本所在,从古至今皆然(虽然对公正的理解在不同的时代各不相同)。相比之下,自由和平等等价值只能算是第二位的,它们来自于正义并受制于正义,是现代政治的具体价值目标。自由只意味着自由,平等也只意味着平等,而正义则意味着平等、自由及其它所有正当价值的综合。一个单纯以自由为取向的政治制度,可能会忽视平等与秩序;一个单纯以秩序为取向的政治制度,也可能会无视民主与自由;而一个以公正为价值内核的政治制度,则必须兼顾所有合理的价值目标,并尽可能地在它们中间找出适当的平衡点。正义与宪政是同质的,“赋予宪法以至上性,并不是由于其推定的渊源,而是由于其假定的内容,即它体现了一种实质性的、永恒不变的正义”。(考文:《美国宪法的高级法背景》,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页)如果宪政不是以正义为标准来决定其价值构成并充分体现和促进正义,那么,宪政将因缺失合理的价值支持而丧失其权威性。

不过,不是所有的自由主义者都这么重视公正的,很多人坚持自由至上,认为公正这一概念要么过于笼统,要么就可能危害自由。于是,就需要第二层理由了:另一方面,或者说更重要的是,将公正作为主要诉求也符合中国的历史与现实。托克维尔曾指出:“某些民族越过千难万险顽强地追求自由。他们热爱自由,并不是因为自由给他们什么物质利益;他们把自由本身看作是一种宝贵而必需的幸福,若失去自由,任何其他东西都不能使他们得到宽慰;若尝到自由,他们就会宠辱皆忘。”不幸的是,这不是指中华民族。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人普遍缺乏西方人那种对自由本身的单纯热爱(虽然这在西方也不能过于夸大)。不是说中国人不喜欢自由,不把自由当作一种正面价值,而是他们很少把自由作为最高目标来看待,很少把自由作为目的本身来热爱。古往今来,激励中国起义与革命的旗帜从来都是“公平”,近代以来则增加了一个民族主义,至于自由与民主,只是被当作实现社会平等和国家富强的手段而已。而按照托克维尔的说法:“谁在自由中寻求自由本身以外的其他东西,谁就只配受奴役。” 那么,中国人真的只配受奴役么?

许多自由主义者都在寻找化解这一困局的方法,常见的有二。一是拿着放大镜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去寻找自由的因子,然后欢呼中国传统之中就存在着自由主义;二是拿着大棒狠批中国传统文化及其现实表现,包括对公平的追求和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怀等,一概视之为自由主义的对立面,必欲除之而后快,必欲将中华文化改造成纯而又纯的自由主义才放心。笔者以前也是信奉第二条道路的,但现在越来越觉得两条道路都不可行。第一条道路表面上看来有利于人们接受自由主义,但其实只能自我安慰而已。一方面,对于学者来说它不够严谨,很难达成共识,另一方面,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它没有什么意义——普通人关心的是利益,他们既不了解那个深远的传统也不再尊重传统,重要的不是自由主义是否符合中国的文化传统,而是自由主义是否适应中国的现实,是否有利于人们的发展。

第二条道路则是自绝于人民的道路,这样的自由主义只能是孤芳自赏,甚至四处树敌,难以影响现实。所以,可行的道路应该是第三条,即以利益为基础的引导。想要发展?没问题,咱们就谈发展;希望公正?没问题,咱们就谈公正。在中国,就自由谈自由是没有多少市场的。比如说,对于农民来说,到城市里打工要办暂住证,你跟他说这是侵犯了他们的自由权,他可能不大明白,但你如果说这是社会不公的表现他肯定马上表示赞同。因此,只要证明自由、民主、宪政有利于促进人们的发展以及实现社会公正,人民自然会慢慢接受自由主义。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先将自由、民主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手段来提倡,当人们爱上了这种手段以后,慢慢地就会过渡到把它们当作目的来热爱。

对公平的追求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价值倾向,不要指望马上用自由来取代它。既然民间对社会不公的反响强烈而当局也开始重视社会公正,那么我们无防因势利导。

二,社会公正离不开自由民主

概括说来,实现社会公正不外乎两种基本方式。一是革命的方式,二是和平的方式。每一种方式又可以进一步细分。

革命的方式可再分为:(1)暴力革命后平均分配的方式,深受欺压与剥削的大众在少数精英的鼓动下起而革命,不仅推翻原政权,而且打破整个社会的分配格局,将社会财富平均分配。这种方式的缺陷是显而易见的,一是在过程中会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二是难以做到区别对待,往往会将一些合法致富者的财富强行剥夺,三是会制造新的仇恨和新的社会不公,四是会导致新的专制。所以这种方式是不可取的。

(2)暴力革命后,新政权在民主的基础上解决遗留下来的社会公正问题。这种方式的缺点在于代价巨大,而且暴力革命后能否实现民主和公正也是一个问题。值得注意的是,暴力革命的主张在当代中国并非已没有市场。不过,警惕这种倾向并非自由主义者的责任,而是当局的责任。作为立足于民间的自由主义者,不应该提倡革命,但也不必忙于“告别革命”。

(3)通过不流血的革命推翻原政权后,新政权在民主的基础上解决遗留下来的社会公正问题。这是革命方式中最可取的一种方式,然而它需要机缘巧合才能实现,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至于和平方式,也可以分为两种。(4)统治者在维护政权稳定的前提下,通过分配政策的调整以及惩治统治集团中的少数腐败分子来缓解社会不公。这就是当前中国政府所采取的方式。这种方式不会导致太大的社会动荡,但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缓解危机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统治者所依赖的统治群体自身就是社会不公的制造者和受益者,为了安全他们也许会暂时收敛,但只要权力依然在他们的手中而且得不到制约,腐败与不公就会依然蔓延,而革命的威胁也将如影随行。

(5)统治者痛下决心,从根本上改革政治与经济体制,将公正的要求落实到制度上,通过民主与法治的方式来制定社会政策,依法惩处所有腐败分子,保障人权。这是一种最理想的方式,然而也是一种很难实现的方式。一方面,它需要统治者有大智大勇,真正为国家和民族的千秋万代着想,而不仅仅是考虑一己或一党的私利;另一方面,它也需要民间的压力与关键时刻的合作。

总之,自由主义者应该致力于推动政府从第(4)种方式向第(5)种方式转变,即从政策补偿型公正向制度保障型公正转变,从自上而下的恩赐型公正向上下互动的民主型公正转变。

自由与民主是实现社会公正的必需手段。公正问题之所以存在,是以人们之间存在着利益冲突为前提的,如果人们的利益完全一致,就不存在公正问题了。政府要维护社会公正,就不应该偏袒任何一方,而要做到这一点,仅凭统治者自身的觉悟是远远不够的。要实现社会公正,避免某些社会阶层的利益受到损害,一个基本的前提是社会各阶层能够自由表达自己的利益和愿望,并促使政府倾听自己的呼声,这就需要言论自由、结社自由以及游行示威的自由等。“所有政体之中,民主是最可能保证社会成员及各阶层获得公正待遇的。”(科恩:《论民主》,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218页)因为在民主体制下,人们的利益与要求才能够比较充分地反映出来,人们还可以通过民主来实现对统治者的监督,使他们不至于偏离公正的轨道。这种监督除了制度化的定期选举等形式之外,还可以通过日常的舆论批评以至游行示威等和平抗议的方式来实现。

那么,把自由民主当成一种手段会不会重蹈救亡压倒启蒙的覆辙呢?笔者认为不会。一方面,救亡已不再是当代中国的主题。另一方面,在经过实践的惨痛教训之后,集权主义的那一套已经不可能再俘获大部分人的心了。因此,我们也许可以推翻上文所述的托克维尔的“诅咒”了。一个民族可能缺乏那种与生俱来的对自由的热爱,因此在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也许会为了生存而放弃自由,但当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种一无所有的状态的时候,理性最终会促使他们选择民主和自由。

摩 罗:寻找文学的尊严

我们究竟应该作出怎样的努力,才能让中国文学有一点自己的尊严?我觉得中国文学目前的状况过于世俗,过于缺乏艺术性,过于缺乏精神的灵光。中国作家过分集中地把注意力盯在社会政治这个层面,社会如何污浊,政治如何腐败,老是被这些东西缠住。新时期以来,我们的文学本来可以摆脱文革时侯过于严酷的文化专制,获得稍微广阔一点的发展空间,应该呈现更加多样化的局面,尤其应该出现具有精神超越性和灵魂升华感的大作品。但是,所有这些期待都不幸落空。经过二十年的发展,我们的文坛依然精神苍白,空间窄小,面貌单一。

不能说这些关注世俗社会的文学是错的,它们都没错。它们都是截取了我们生活中某一面的真实,非常客观。我们的现实生活已经是这么可怕。我们到单位去开一个会,或到一个别的什么部门去办一件事,哪一次不是被那些下流的面孔、下流的语言折磨得身心疲惫,那种倍受伤害倍受凌辱的感觉久久纠缠着你,三天三夜也摆脱不掉。回到家里想读几行文学作品,又不得不面对这些柴米油盐和馊豆腐烂玉米,不得不面对这些下流的嘴脸和无赖的权谋,实在没有一个好心情和好感觉。只能是越看越沉重,越看越绝望。

为什么中国文学只能这样。难道文学就是复制生活的肮脏与黑暗吗?中国文学有没有可能还有另一种存在方式?有没有一种不只是复制我们的下流和绝望,同时还对我们的堕落表示悲哀、对我们的苦难表示悲悯和抚慰的文学存在?基于这样的期待,我渐渐害怕那些虽然真实客观、却仅仅只是复制生活的作品。比如前几年出版的一本反腐败的作品,反响很大,有朋友推荐我读,我说我不想读。官场怎么样腐败还要看它吗,哪个人不知道。对于社会腐败和我们自己的内心状况,无论是文化人还是在机关工作的人,都有基本的了解和认知。这个业已被大众了解和认知的事实,是不需要文学作品来告诉我们的。你一定要通过作品来告诉我们,我想柏杨的一个酱缸蛆的比方已经把问题说清楚了。这一句话就已经把我们自身的恶劣境遇和内在精神的恶劣状态描述得十分明白。

如果一个作家倾尽他的终生力气,只是要告诉大家一个人们都已经知道的认知,告诉大家我们已经是酱缸蛆,这个作家做得还远远不够。他应该超越这个东西。目前中国文学在整体上是没有超过这一层东西的。我们把笔触伸向社会的时侯,老是用《三国演义》和《子夜》的模式来展现这种社会画面。本世纪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做了很艰辛的努力。以前的作品没有给我这么大的震惊,没有让我充分感觉到这条思路的不足。因为以前那些作品还写得不够精致。比如《古船》和《故乡天下黄花》,都有点粗俗。《故乡天下黄花》采取调侃的荒谬的喜剧手法,肯定要忽略很多东西,更是给人以尚未说尽的感觉。看了《古船》和《故乡天下黄花》,我曾经对这一路作品寄于很高期望。我期望有人写得比《古船》更精粹,比《故乡天下黄花》更加具有艺术内部的文本意义。

可是这样的作品一旦诞生,我就感觉到它的缺点太多了。《羊的门》在文本上是比《古船》和《故乡天下黄花》更加成功的小说。它已经充分地文学化了。这个作家既很有才气,也有极大的艺术耐心。我觉得他比张炜比刘震云都有更好的艺术耐心。《羊的门》从文本本身来说确实是做得很好做得很漂亮。

正是作者的耐心和作品的漂亮,使得我对这一思路的文学忽然怀疑和失望。我觉得中国文学沿着这条思路已经走到头了。这种模式所蕴涵的资源已经被我们用尽了。再在这个空壳中这样走下去就只能走向覆没。

为什么令人瞩目的小说老是这种模式的作品呢?其中大多数作品甚至还没有进入文学状态,都是非文学文本。为什么只有这种非文学文本才能博得读者呢?中国人对文学本身的要求太少。人们不向文学要求文学,而只向文学要求一般的公共认知。老百姓尽管内心有了这种认知,但是由于这种认知只能在私下里谈,他不知道如果拿到公共场合,这种认知能不能跟人一致。这些作家通过文学文本告诉一般的老百姓:我与你的认知是一致的,所以老百姓就感到非常的拥护。在这个意义上,它自有它的社会意义。但是这样的作品没有给人们提供一种精神上的东西,也没有给文学内部提供一种精神上的东西。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从文学的内部来说,每一个作家都应该而且必须是这样的上帝。你所构造的文学世界就是你说有光就有光的世界。可是中国作家在他的文学世界里,他都不说要有光。他只写我们的黑暗,制度怎么黑暗,政治怎么黑暗,日常生活怎么黑暗,内心隐秘的自然人性的冲动怎么黑暗,他只写这种黑暗。几乎中国所有的作家都满足于传达这种黑暗。把这种黑暗一股脑地向读者传达出来,表现出来。所以看得多了,我很害怕这种黑暗。

这种黑暗一方面是生活告诉作者的,作者这样的传达本身没有错。但是我觉得这里面至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在整体上都是这样的。第二个,即使生活整体是这样的,只有黑暗,我们作为一个作家,一个从事精神劳动的人,我们与这些黑暗是什么关系,我们的价值体现在哪里。我们为什么要从事精神上的劳动,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满足于现实的黑暗,是不是因为我们企图创造一点光明出来。如果一个作家有这样的内在要求,目前这样状态的写作是不是完全合理,这就值得考虑了。

我们先说第一个问题。中国人的二十世纪是很残酷的一个世纪。确实有很多阴暗的东西压着我们的心。但是其中还有一些东西是可以让我们看到一点亮色的。比如在五七年,尽管那是一场政治游戏,但是毕竟有那么多敢于仗义直言的人站起来挑剔这个社会的缺陷,这就是中国社会的光明所在。尽管在五七年前我们进行了许多思想改造运动,对知识分子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阶级清洗和思想清洗,可是五七年还有这么一批人站起来说话,这些人就是光明的承载者。1998年《思忆文丛》出版以后,我看到北大当初那批年轻学生讲的话,真的感到震惊。在五七年批判刘宾雁的会议上,刘宾雁的一个朋友竟然因为感到不公平不正义,马上就以跳楼自杀表示抗议。后来,中国还出现了顾准和张中晓那样的人,还出现了一批像林昭、遇罗克这样的人。新时期以来,也出现了不少优秀知识分子,对我们的生存状态一直保持着清醒。可是我们的文学为什么就是看不到这样的财富和尊严?为什么这样的东西走不进我们的文学文本?究竟是因为它不符合审美的要求,文学自身必须拒绝它们,还是因为我们的作家群体内心都太阴暗了,我们对那些伟大与光明永远视而不见。如果文学是我们民族社会生活的一个完整的表现的话,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学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我们的文学简直就是一路黑到底的文学。

当然也有偶尔的闪耀,比如《古船》中写的那个隋抱朴,我觉得比《羊的门》里的主人公就了不起得多。隋抱朴是从剥削者家庭出来的人,他就老是反思为什么自己的祖先有权力剥削人,有权力吃别人的血。然后这些被剥削者为了推翻这些剥削者,又要用那么可怕的暴力行动来侮辱我们。为什么要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一直在反思这些东西,他用自己的人格力量来担当这种民族内部的和人性深处的悲剧。我觉得他算是一点亮色,但是,后来张炜也没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别的作家也没有走上这条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文学确实做得非常不够。中国除了那些整天吸人民膏血的人之外,还有一些高贵的人天天在想问题,中国文学就没有做到整体上展现我们民族生活的整体面貌。我们只展现了一部分的面貌,尽管这一部分的面貌是主流是主要的。但是能够给我们带来希望的应该是另一种东西,那种被我们忽略的非主流的东西。

再谈第二个问题。我们就假设我们的民族生活是一点光明都没有,只是黑暗到底。也可以假设人生一点光明都没有,只是黑暗到底。这些假设其实都是成立的。说到深透之处,人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人是一个非常荒谬的存在。西方很多作家就是面对虚无来写作的。但他们还是不一定就写出这种纯粹的黑暗。一个作家之所以要写作,实际上是对人的命运的反抗。比如命中注定我生存在一个专制社会,我从心灵深处憎恶专制,我渴望民主。为了反抗我这种命运,我要用文学表达我对自由的渴望,对于光明的渴望。这是我写作的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这是从我们的现实的社会境遇来说,我们应该反抗这种命运。从人本身来说,我们没有经过自己的选择,被别人作为一个生命诞生下来,然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意识,我们认识到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是一个荒谬的存在。我们对存在本身感到恐惧,不知道怎么打发这几十年。可是这么荒谬的人生也就是一个作家需要反抗的东西。如果一个人不要反抗这样的命运,不需要反抗这样的荒谬,他就可以或者像中国古代的士大夫一样满足于感官的享乐,或者像肮脏的政客那样玩弄世界。那他还要写作干什么。

作家之所以需要写作是因为他不愿意作别的选择,他只能用文本的方式来反抗人世的虚无和荒谬。他不但应该为意义的寻找和建构付出努力,他还应该向读者传达出他作为一个动物生命所体验到的幸福和欢乐,就像西方人对于上帝的感恩一样。我们能够活着,尽管是荒谬的是虚无的,但是我们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我们应该体会到命运和上天对我们的恩赐,要怀着这种感恩活下去。带着这种感恩,我们来体验日常生活中这么一些美好的东西。我们的作家为什么不可以用这些美好来建构出人在虚无中应该怎么样活、怎么样寻找意义。如果一个作家在这方面做出努力,他就是一个在没有意义的世界里用他的文本世界告诉大家说我们要有意义,于是就有意义。这是一项对应于“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光”的伟大事业,是一个写作者生命史中最有超越性的精神事件。

作家的意义就在这里。读者一旦展开这样的文学文本,就能感觉到一个伟大的灵魂在关照着你,一种光从远远的地方透视过来照耀着你。尽管很微弱,但你可以感觉到心灵与心灵之间的相互温慰。这一丝美好的东西就让你的生命让你的生活增加一点亮色。艺术就应该给人的灵魂这么一点光亮,这么一点慰籍。它只能承担这么一点关乎灵魂的东西。

从这个意义来说,我们的文学界是做得非常不够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对《羊的门》感到不满足。这个不满足不是针对《羊的门》这个单独的文本,更不是针对这个作家。我在八十年代读过李佩甫的两个短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觉得李佩甫很有才华。前不久我又读到李佩甫写下岗工人的中篇小说《学习微笑》。有的人写下岗写得非常浅,李佩甫还是显得比别人高一筹。这本《羊的门》已经体现了李佩甫对精神观察的深刻,他较好地宣示了中国人灵魂的沉默、堕落与灭亡。但是小说在整体上受《三国演义》和《子夜》的传统拘囿太深,过多地沉溺于内心阴暗的展示和权谋肮脏的玩味。

当人心的阴暗和权谋的肮脏演变为大家玩味的对象的时候,它们就像中国的棋琴书画打拱作揖叩头跪腿一样成为了中国文化尤其是文人文化的精粹,中国文学和中国作家热衷于此千年百年几乎不可自拔。随着时间的推进,棋琴书画打拱作揖叩头跪腿这些外部演示的传统正在不同程度地渐渐消失,可是对于人心的阴暗和权谋的肮脏的欣赏、崇拜和玩味却成为了人们体现文化品位、维持文化认同的最后的堡垒和图腾。这其实是中国文化中最有吞噬力的精神黑洞,无数才华横溢的文人学士都不幸栽倒在这个黑洞里。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几代作家企图拒绝这个精神黑洞的魅力、抵御这个精神黑洞的抽吸,但是卓有成就的作家寥寥无几。玩味人心的阴暗、权谋的肮脏、暴力的血腥,几乎成了几代中国作家的宿命。没有索尔仁尼琴式的抗议,没有卡夫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焦虑和担忧,没有托尔斯泰式的悲悯与拯救。中国大多数作家都只是通过对黑暗的认知得到创作的满足和审美的满足。有时甚至还说不上是审美的满足,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能够看清黑暗而产生的智力上的优越感。《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就充满了这种玩味感和优越感。

以悲悯之心怜恤人心的阴暗、权谋的肮脏、暴力的血腥的,以光明之心照耀人心的阴暗、权谋的肮脏、暴力的血腥的,以仁爱之心拯救人心的阴暗、权谋的肮脏、暴力的血腥的,——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作家,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作品,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灵魂。不只是需要一个两个这样的作家作品,而是需要我们的文学在整体上达到这个水准,否则,我们就很难说我们的文学已经是现代文学,很难说我们的文化是现代文化。

傅国涌:傅雷怒目金刚时

“历史也告诉我们:为政之道千头万绪,归纳起来只有简单的两句老话:”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凡不愿被时代淘汰的,只有安安分分切切实实做人民的公仆,那时,不用武力,不用权术,不用正统之类的法宝,自会’天下定于一‘,形成和平统一之局。反之,倘有什么’亡国之臣‘当日暮途穷之时,妄想牺牲民意民命作最后挣扎,或扯着人民的幌子而为一党一派一己图私利的话,其结果必不会是’上帝祝福他‘,  而是’魔鬼把他带走‘。

最后,历史更告诉我们:人民的权利是人民争回来的,不是特权阶级甘心情愿归还的。民主与自由,有待于我们的努力和牺牲。同时还须人人做一番洗心革面的功夫,检束自己,策励自己,训练自己;立己达人,才谈得上转变风气,澄清政治,踏上建国的大道。我们要牢记:政治的腐败,不是一个局部的病象,而是社会上每个细胞都不健全的后果。“

1946年1月20日,当傅雷(1908—1966)在《文汇报》发表《历史与现实》一文时,他还不到不惑之年,血气方刚,而在翻译、介绍西方文化方面的建树已蜚声于世。今天人们提起傅雷,可能会想到他翻译的《约翰。克利斯多夫》,想到他写给儿子的那些家书,想到他早年的美术评论,甚至想到他在“文革”中自杀的那一幕,但很少有人会把这位温文儒雅的翻译家和这些怒目金刚的文字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傅雷从来没有放弃他的社会责任、公共关怀,他的立场就是自由主义的立场。抗战胜利以后,愤于国民党的腐败,他曾参与“民主促进会”的筹建(不过正式成立时就退出了)。1945年冬天,他曾与朋友创办综合性的《新语》半月刊,一共办了8期。期间,他在《新语》、《民主》、《周报》、《文汇报》等报刊发表过许多批评时政的文字。对当时上海实施违反人权的“警管区制”(警察可以随时进入住户家中),他也曾有过尖锐的批评,他驳斥国民党上海警察当局关于“依照法律”的借口:

“第一,我们要回答:凡属真正的民主国家,根本没有这种访问,——除非执有搜查状或逮捕状。第二,我们的约法和刑法内,也找不到一条警察认为‘必要’时可以擅入人家的条文!”

他将当时令上海老百姓人心惶惶的“警管区制”与法国路易十五、路易十六时期的专制,与纳粹德国的秘密警察,与日寇控制中国沦陷区的非人道方法做了对比之后,严正指出,这是国民党与人民为敌,是自掘坟墓。

面对内战一触即发的局势,1945年11月10日,傅雷写下了《国民的意志高于一切》,呼吁从根本上消弭内战:

“以近百年的时间,千辛万苦好容易缔造起来的中华民国,遭逢了千载一时的复兴机会,也临到了万劫不复的危机:在此生死关头,一切的当派都该服从国民的最高裁判。历史上兴亡起复的是朝代和党派,不死的是民族;而全民族的意志只有一个:不许打!”

可惜这样的声音太微弱了,从发出之时注定了就被战争的喧嚣所淹没。当然,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所耿耿于怀的莫过于言论、新闻出版自由了。“没有新闻自由的国家,民意决不能发挥,政治决不能上轨道。没有图书出版自由的国家,根本谈不上文化。”这是1945年12月傅雷在《废止出版检查制度》中发出的声音,他呼吁不仅废止新闻、图书的检查,而且要废止对电影、戏剧的检查。在一些抗议国民党当局侵犯言论、新闻出版自由的呼吁书、公开信上他也曾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傅雷,确实是如今的读者所陌生的,但在那个年头却是平常不过的,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尽一种本分。

郭庆海:彭水不要“绑架”国家领导人来对公民施以政治迫害

“马儿跑远,伟哥滋阴,华仔脓胞。看今日彭水,满眼瘴气,官民冲突,不可开交。城建打人,公安辱尸,竟向百姓放空炮。更哪堪,痛移民难移,徒增苦恼。

官场月黑风高,抓人权财权有绝招。叹白云中学,空中楼阁,生源痛失,老师外跑。虎口宾馆,竟落虎口,留得沙沱彩虹桥。俱往矣,当痛定思痛,不要骚搞。”(10月19日《南方都市报》新闻链接:《重庆公务员编写短信针砭时弊被刑拘》http://news.sina.com.cn/c/2006-10-19/013011273068.shtml)

就是这样一首打油诗,一封朋友间在手机上交流的短信。知情者说,它影射了重庆市彭水县的前任、现任县委书记和现任县长,也影射了彭水几个引起公众不满的工程。而他的作者、文学系毕业后曾当过教师、现为彭水县教委一办事科员、典型一爱好舞文弄墨之文弱书生的秦中飞称,“仅仅是一首涂鸦之作,没有任何政治目的”。然而,正是它,让作者获罪于“诽谤”而被送进看守所关押了一个月;更有曾经接到过作者这封短信、转发过这封短信的40余人被牵连。

还记得是在大约一个月前,我在“西祠胡同”等一些网络论坛上曾见过一些贴子说起此事,贴子并呼吁人们给予关注。当时真地以为那是有人在恶搞,因为整个事件太过荒唐。坦率地说,如果彭水的现实真如诗中所言,我真要骂秦中飞纯粹就是个懦夫。依本人见识,或拟一檄文诉诸媒体,或集一材料递送有司,那才是现代公民之风采。何必去弄那么一个东西,躲躲闪闪,欲说还休。

但是现在看,一切都落实了。真地有这么一件事,甚至连诗中所影射的那些人、那些事也是有的。这就真地有些令人不解了!难道彭水县的大老爷们真地还生活在大清皇朝时期,连言论自由是现代公民最基本的权利也不知道?更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彭水有关部门对秦中飞之打油诗的“诽谤”会如此敏感,而当网络上把与那首打油诗有关的彭水相关人物和事件一五一十都彻底揭露了出来时,纪检、监察、检察等等所有有责部门却又都无动于衷呢?

我真地好想好想告诉彭水县的那些大老爷们,现在是信息社会,在古代极闭塞之时尚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说,何况今日?所以,当秦中飞因一首打油诗被拘之事一出,便有贴子通过网络把一切都暴露给了公众。我相信彭水县的那些大老爷们也知道这一点,比如他们说,“所有事情均是由‘刁民’鼓捣出来,而这类人,在彭水为数不少。”“比方说,秦中飞诽谤案,重庆市媒体从没报道过,在网上发帖子的总是那么几个相同的人,他们是存心破坏社会秩序。”而我更相信,正是因为现代网络媒体带来的舆论压力,才让他们不得不在把秦中飞关押了一个多月后放出来。

当然,我也绝不敢高估他们的心胸和智慧,因为中国的政治体制确实存在根本的弊端,从而极易让他们产生类似“皇权”的感觉。而事实上,我也不能不注意到当地负责人的这样一种表示:“秦中飞破坏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形象,甚至牵扯到非法组织”,“已经由公安局国保大队立案并查”。那么也就是说,秦中飞的案子有被无限扩大的可能,有从原始的“诽谤罪”向“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扩大的可能。而我从中看到地问题实质是,彭水有人在企图“绑架”中国国家领导人来对公民施以政治迫害!为此,我不能不提醒彭水的那些大老爷,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我更要提醒重庆市甚至中共中央的有关部门和负责人,你们应该注意到发生在彭水的这些荒唐事,注意到那里正在对无辜公民进行的政治迫害!

首发议报第273期

草 虾:日本首相们的对华倾向与朝核危机

安倍晋三算是日本山口县出产的第八位首相,该县出产了明治维新的导师吉田松阴,以及七位鹰派首相–伊藤博文、山县有朋、桂太郎、寺内正毅、田中义一、岸信介、佐藤荣作。看来,安倍晋三也要奉行强硬路线。本文探讨日本战后主要的首相们的对华倾向,以及近期的变数。

1945年,吉田茂首相确立国策为对美国顺服,与苏俄缓和,这样确保了日本经济的恢复发展。不过也造成了日本人在爱国主义方面的两难境地。社会党出于民族主义与和平主义,反对顺服占领者美国,反对参拜靖国神社。其实靖国神社是日本人的“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基地,相当于中国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所以吉田茂、安信介、池田勇人、佐藤荣作等等首相,都坚决参拜。他们尊重曾经是他们对手的在台湾的国民政府,坚决不承认苏俄扶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这是1945—1972年间的主流。

1972年,鉴于中共与苏共翻脸,美国承认中共,田中角荣首相开创了与中共亲善的政策。有趣的是,主张与中共亲善的政治领袖,私德都有些龌龊。比如亲善中共的尼克松和克林顿,是美国仅有的两位丑闻总统。田中角荣也是日本历史上仅有的罪犯首相,1976年因为洛克希德案件被捕。田中角荣本人受审190多次,最后不了了之;他所操纵的田中军团,推出四位首相–大平正芳、铃木善幸、中曾根康弘和竹下登,继续奉行亲善中共的政策。1985年2月田中角荣因脑血栓而躺倒之后,他的女儿真纪子又和他的情妇佐藤昭子绞杀数年。可见田中角荣及其庞大的黑金势力,困扰了日本政坛十多年。直到竹下登首相因为“利库路特案”下台,继之组阁的外相宇野宗佑,又被披露性虐待的丑闻,此时正是中国剧变的1989年6月3日。

1993年,昏庸的宫泽喜一首相拒绝政治改革,导致日本政坛的裂变,大小政党分分合合,外交政策混乱不堪。直到2001年,小泉纯一郎首相上台强硬了5年,圆满地传位给安倍晋三。总结1945—2006这60多年间的日本政坛,不难发现:

[1]由于古怪的派阀制度和黑金制度,消耗了政治家们的能量,导致日本首相们不能像美国总统一样有所作为。或者由于上台时老迈昏庸,或者由于出身的派系弱小,大多数的任期都少于三年,短命的只有几个月。[2] 只有五位首相任期超过三年,除了小心平衡的中曾根康弘,另四位吉田茂、岸信介、池田勇人、佐藤荣作、小泉纯一郎都是主张对中共强硬,坚决参拜靖国神社,代表了日本人的“爱国主义”主流。[3]违背这个主流的的田中军团的首相们,政治道德颇不光彩,他们使得日本政坛腐烂透顶混乱不堪,以至主张对东亚认错的村山富市也能成为首相,奇哉怪也!

据此可以推想,安倍晋三出生于日本强硬路线的山口县老巢,得到大派系的支持,而且年纪刚过五十,若无意外将会大有作为,不仅稳定任满,还能影响后面两三任的首相。1972年以来日本政坛的萎靡不振已经改变了,那么,他们的外交政策将会何等强硬?

短短几年之内,韩国和中国的抗日游戏,只会让日本人笑话。因为南韩政府、北韩政府、台湾的中华民国政府、大陆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这四个政府经过六十多年都不能取得代表本国的统一资格,怎么能获得日本人的完全尊重?假设真为六十年前的战争行为认罪,向南韩一次、北韩一次、两韩统一再来一次,岂不要道歉三次?对中国也要三次?所以受害最深的韩国和中国都不能让日本真诚认罪,何况其他国家?慰安妇教科书岛屿权之类的问题,不会被日本人当回事,参拜靖国神社在日本既是爱国主义也是信仰自由。所以韩国中国不可以对日本有任何奢望,前途在于自身的统一和强大。

那么,北朝鲜刚刚成功的核能爆炸,就能让日本害怕和屈服么?未必。计算直线距离,平壤到东京1250公里,到上海950公里,到北京800公里。而且北韩的发射火箭不过关,容易升空之后就坠落,要么落在北韩,要么落在南韩,落到中国的扇区也很大,落到日本的扇区则很小。所以,对于北朝鲜的核能鬼胎,最着急的应该是南韩和中共。其实妙策很多,比如中共停止给北韩输血,然后把中朝边境的十公里地带租给南韩兴办经济特区。那么就让南韩政府及其警察承担责任,收容北韩难民并运送到仁川去。不出几个月,北韩的边防部队就要率先逃亡。但是,中共和南韩准备好了么?日本和美国准备好了么?

首发议报第27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