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并立,一水分流——我眼中的鲁迅和胡适

道统与政统

清季民初,风气日开,一大批士人涌到历史的前台,风流尽显。其著述与事功为我们后人留下了无与伦比的精神财富。 大浪淘沙,群贤互比,真正可以烛照千秋,彪炳后世,典范群伦的,还是胡适与鲁迅二人。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位先生的影子将更加清晰的投射到后辈学人身上。从更深远的语境中考察,鲁迅也好,胡适也好,这些新文化运动的大师之所以在当下还有如此广泛的社会影响,恰恰是因为他们是中国文化的传人——现代传人。

无论是谁,都无法超越其时代所构建的文化环境,而文化的继承者,往往是那些以弑父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不弑父则无推陈,无推陈则无出新,无出新,则惟有一死而已。弑父是建立在父的基础之上的,没有对父的了解,也即对传统的了解,就没有能力弑之。鲁迅和胡适,他们身上都闪烁着父的影子,传统的影子,据说鲁迅和胡适都被国学网评为国学大师,足见二者在大多数读者的心目中,并非一副简单的新文化大师面孔。他们学贯中西,但还是传统的士人,他们更多的,是被父亲所滋养起来的精神巨人,尤其是心理层面。同时,是他们真正意义上改变了传统的文化格局,这种改变何其难哉?

毕竟,一个社会要想从它以前的社会文化中完全解放出来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而单纯视鲁迅和胡适为颠覆传统文化的洪水猛兽,把文化衰落和国运不昌归之于此二公者,常常是杞人忧天,迁怒他者。进入鲁迅和胡适的历史背景,也就是,我们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那么当下某些学者将二公一同打入激进主义的文化冷宫者,其心态是大可玩味的。

余英时先生说:

今天回顾起来,我们当然不难看出“五四”时代人物在思想方面的许多不足之处。最重要的是他们对科学和民主的理解都不免流于含糊和肤浅。至于他们把民主和科学放在和中国文化传统直接对立的地位,那更是不可原谅的大错误。但是,就中国文化重建的方向而言,民主与科学确实代表现代文明的主要趋势。“五四”所揭示的基本方向通过60年的历史经验而益见其为绝对正确。我们稍稍追溯一下“五四”前后中国社会的实际状态,便不能不承认新文化运动在当时确曾发挥了心灵解放的绝大作用,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历史事实。①

这可以说是对“五四”学人的持平之论了,余先生的反思的立场既没有对他们赞之上天,亦没有贬之入地,但是,余先生以学统自居,旅居异域,很难于心魂上接近先贤,往往就没有那种国内知识分子对鲁迅和胡适他们那种痛彻肺腑的理解。

林贤治先生说: “在亿万奴隶中间加进一个鲁迅,中国整个主权文化的构成格局是不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很大的异类。” ②

谢泳先生说: “胡适是一个在政治上有民主气质,而在为人处事方面也体现出了民主风度的人。” ③

因为现实的交迫,我们国内知识分子的鲁迅情结和胡适情结大多是一种心魂交往,林先生和谢先生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知识分子对二者的取舍。同时,因为这种近距离的心与心的交往,常常使持论者很难有持平之论,而且少有海外学人更冷静的学术心态和更广阔的思想视野。当然,他们都不无洞见,所发之论,对于我们理解鲁迅和胡适是颇多启示的。其实余先生也好,林谢二先生也好,并没有回答鲁迅和胡适二公为何都在知识分子中有如此深远的影响,当然他们也没有义务来回答。但是,余先生的文化重建意识也好,林谢二先生的情有独衷也好,种种讨论和争论本身却说明了鲁迅和胡适在近现代中国文化思想史上无可动摇的地位。二者是无法较其高低的,非要来个去此存彼,本身就有负先贤,至于生命体验上的个体性接近,无论感情多么澎湃,亦无可非之。关于胡适,生前有现代评论派诸君子为之出头,死后有李敖、殷海光等人摇旗;关于鲁迅,生前有郁达夫、许寿裳为其剖白世心,死后有林贤治、李锐(山西)等先生与之神交,无论人们怎样厚此薄彼,胡适反而更加是胡适,鲁迅反而更加鲁迅了。也许重要的,不是二者的差异,二者的高低,而是二者自身魅力的构成条件。 胡鲁二公在知识分子中间有如此影响,绝非偶然。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中期,贺昌群先生就已经这样认识时代与传统的复杂关系:“每一时代皆有时代之特性,当其特性在发展之时,往往与其前一代之传统势力,发生参差之反应作用,申言之,即必然继承其传统之一部分,同时革弃其传统之另一部分,复增入其新异之部分,此历史演变之恒律也。” ④

以贺先生六十年前的文化历史观念佐之,鲁迅和胡适之所以在知识分子当中树立如此的地位,恰恰是因为他们皆把握了“时代的特性”,并“继承了传统之一部分,同时革弃了传统之另一部分,复增入其新异之部分”。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道统、政统、学统 “三位一体”是中国古代政治的轴心,道统从一般意义上阐述了一套指导政治实践的基本原则。所谓政统简单地说,就是皇权以及他所支配下的政府。学统一般是传承道统,为士人提供学养的观念体系。在古代中国,通过建立官学、民间书院、私塾等等,儒家的思想得以传承和发展,同时还培养了一大批士人观念的实践者,他们的影响遍及政府和社会。中国的道统简单说就是仁政,在孟子那里,“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说明,在士人心目中,道统高于政统。当道统和政统相合时,他们往往是政统的支持者,当政统有悖于道统时,他们往往是政统的批判者和革命者,所以,士人不仅仅是维护稳定的力量,也是改朝换代的革命力量,当然也是复兴道统,重建政统的核心力量。

如果我们承认传统文化对每个中国人都有无与伦比的塑造力量,那么反思新文化运动中那些大师们,也可以说,他们可能从近处看是传统文化的破坏者,但是从远处看,恰恰是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继承者。而且,他们中的最优秀的人物,无外乎以自己的学养复兴道统和政统而已。如果这个粗线条的视野可以成立,那么我们看,道统的仁政思想往往首先通过士人自身的修养获得超验的天命支持,正心、诚意、修身就是对道统的继承,它更注重人的伦理道德层面,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对政统的继承,它更注重制度和社会层面。鲁迅和胡适都有其独特的学统,并以此演绎了新的道统和政统。诚然,无论鲁迅还是胡适,他们都不可能在一个尽管是未有之大变局中离开传统太远,当时的惘然很难廓清彼此的位置,但是百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在审视他们的时候,是否可以将鲁迅列入传统的道统传人,而将胡适列为传统的政统的传人呢?

道统高于政统,也更有完美主义倾向,更注重个体的心性气质和行为心理。政统现实很多,更注重制度设计与参政意识。所以我们看,鲁迅后来对胡适多持批判立场,但是胡适很大程度上将鲁迅引为自己人。道统与政统虽有高下之分,却缺一不可,而这两个人无疑都是中国近代最有影响的知识分子,是他们在开启新的道统与政统时贡献最大,也就是在民族国家的历史观念中确立现代的民主制度体系。民主更注重的是制度设计,自由更注重的是个体生存,这是完成宪政转型的两个转轮,缺一不可。

就鲁迅而言,他无疑是近现代最独立的知识分子。鲁迅对自由绝对而纯粹的追求和捍卫充分说明,他把握的乃是民主政治下个体的政治伦理。而胡适尽管在学术上建树很多,但是都为开风气之作,他最让后人触目的,恰恰是以自己的社会威望走到政治前台,对当局进行苦心孤诣的,理想主义的政治诉求。后来的历史证明,无论是鲁迅的路,“立意在反抗”,还是胡适的路,做政府的诤友,推行好人政府,都没有使中国的历史走出改朝换代的历史循环。这并非说明二者乏善可陈,而是当时的社会急流使他们,甚至是使那个时代无法冷静的确立自己的道路。一言以蔽之,当时的社会条件只能提供他们开风气的条件,而无法完成现代知识分子推行宪政的社会使命。

今天,恰恰是我们有机会来讨论先贤是非功过的时候,胡鲁二公到底是互相对立冲突的,还是交相辉映的?事实也许是,没有鲁迅更新文艺,在个体心理层面的自由影响,没有鲁迅先生做为独立知识分子纯粹的社会批判,胡适先生就没有给做政府做诤友的可能,没有胡适这样进入体制进行真诚努力的知识分子,批判也只能是批判。

朱学勤先生在《想起了鲁迅、胡适与钱穆》一文中说:

“现在知识界用以平衡鲁迅的是梁实秋,是林语堂,是周作人。

而我以为,真正能够平衡鲁迅,在鲁迅之外树立另一价值坐标,同时也不能辱没鲁迅的是胡适。“

孙郁先生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鲁迅与胡适,是近代以来中国新文化最杰出的两位代表。我一直认为,未来新型知识分子的出现,不是这两种传统的分离,而是一种互补。当然,这不是一种简单的文化折衷。历史的事实是,在经历了百年风雨之后,旧有的几种文化因子,已有了正反合一的趋势。我们一方面需要精神上的清道夫,如鲁迅那样的斗士,另一方面,还需造就胡适那类现代化进程的具体操作者。我相信这两人对未来文化建设的辐射力,将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巨大。” ⑤

朱、孙两先生可能并没有注意到胡适、鲁迅与传统文化的内在继承关系。但是,却道出了现代知识分子可以参照师法的精神标本。当下,更加清晰的认识和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从文化渊源、历史、现实中寻找他们的人格魅力、思想光辉以及和传统文化的内在传承关系之切合点应该是比较有意义的。我们将眼光放在较细微处,不难看出,他们二者最后对时代和社会之所以发出那么分化的时代感受,和早年的背景以及在此期间完成的学养有着绝大的关系。

出山之前

粗线条的看,鲁迅与胡适在出山之前,有着极其相似的人生经历。他们都经历着中国历史上内外交困的时代,早年都受过传统的私塾教育,家道中落,20岁左右留学海外,深受进化论和个人主义的影响,胡适去了美国,由农科改成哲学,鲁迅则有医科改成文学,在著述和事功上都受了留学的好处,当然他们的差异更值得我们玩味比较。

20世纪初,有两次留学热潮,一是以留学日本为主,在1902年开始,以学习法政和军事为热门。一是留学美国,以理工为主,高潮在1912年前后。鲁迅和胡适选择留学应该都和自身经济条件上的困窘有关。1898年从江南水师学堂退学后,参加了会稽县的县考,可见,为了生计,鲁迅并没有完全放弃科举这条老路。而胡适留学前也因为经济压力处在怨天尤人的心态中。但是,由此,他们接受了真正的异域文化,眼界大开,而且,他们的留学都和自己早年强烈的民族感情有关。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鲁迅是为了“别求新声于异帮”,胡适是为了“为他日国人导师之预备”。

1910年1月31日胡适在日记中这样写到:“岁云莫矣,返观今年所行事,大半受人之愚,于慷慨二字上吃亏不少。”3月22日,据胡适日记所载,还曾经因酗酒和租界巡捕打架,以至“遽以手中皮鞋力批其颊”。被巡捕拘捕后,“审视门外,见有铁栏,而且有巡捕蹀躞往来,始悟予昨夜必酒后寻衅,为巡警所拘。”,这一方面因为巡捕为洋人之狗奴,为民族主义的青年胡适所激愤,另一方面,也和我们胡适先生郁郁寡欢的心境有关。1923年5月3日,在给妻子江冬秀的信中,胡适说:“天下事全靠机会。比如我的机会好,能出洋留学,我决不敢因此就看不起那些没有机会出洋留学的男女同胞。” 胡适先生在给妻子的信中说“天下事全靠机会”,一是自谦,同时也是感同身受的大实话。如果没有考上美国的公费留学生,以胡先生的天赋资质,成为后来左派一激进文人亦未可知。

胡适在美国留学期间,接触的是宋子文、杨杏佛、梅光迪、赵元任、张奚若等人,这些留学友人在归国生涯中都各有建树,而且都比较顺利。在1915年9月21日的日记中,胡适这样写道:“此五年之岁月,在吾生为最有关系之时代。期间所交朋友,所受待遇,所结人士,所得感遇,所得阅历,皆吾所自为,与自外来之梓桑观念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留学后的胡适之心境已经迥异从前了。

鲁迅在日本留学期间,接触大多都是反清的革命党人,比如章太炎、陶成章等,这些人都是清政府的死敌。以他很早就因家道中落而看到“世人真面目”的眼睛,自然就对政治发生了怀疑。期间,会党领袖陶成章和鲁迅交往甚密,还曾经和鲁迅开玩笑说⑤:“填给一张正龙头的票布如何?”鲁迅曾经对许寿裳说,大意是假若陶革命成功,他们二人的头是最先被杀的。另外,秋瑾和徐锡麟都是留日学生,他们的死对鲁迅刺激也非常之大,小说《药》就是这秋瑾被杀事件的刺激写成的。回国之后,瞬息万变的政治舞台和自己谋事做人之艰,渐渐也就对政治改革层面的改革更加失去了信心。

1909年8月,鲁迅因为家庭负担回国,是出于无奈。据许寿裳回忆,鲁迅曾这样对他说⑥:“我也只好回国去,因为起孟将结婚,从此费用增多,我不能不去谋事,庶几有所资助。”不难看出,鲁迅是因为经济压力才结束留学生活的。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鲁迅的生活压力才暂时得以缓解。而此后,他早年那充满热情的社会抱负已经消沉的无以复加了,于是,鲁迅选择了沉默。这种沉默,或者说消沉,绝不是经济压力造成的,他实际是因着对时局独到的看法而颓废和绝望的。这期间,他主要在北京的绍兴会馆过着抄古碑的生活。

鲁迅归国后是可以说是非常悲观的。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有很高的社会抱负。22岁时,他经常和好友许寿裳讨论中国国民性的病因和解决办法,并常去东京中国留学生会馆听反清革命者的演讲。23岁时,他在给好友许寿裳的《自题小相》中说:“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不久即加入反清团体“浙学会”,更为频繁的和革命党人接触。26岁时,筹办《新生》杂志,计划很快失败。这对鲁迅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鲁迅早年虽然有社会抱负,但他将这种抱负放在文艺领域,如他自己后来的回忆中说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新生》杂志破产后,鲁迅在《呐喊。<自序>》这样谈自己的内心感受:“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觉到者为寂寞。”很快,鲁迅消沉了,开始“麻醉自己的灵魂”,准备“沉入国民中”,“回到古代去”。如果不是钱玄同先生的力邀,鲁迅能否出山,最终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大师,也很难说了。

1915年4月16日,胡适做的《誓诗》中就有这样的句子:“从今后,倘傍人门户,不是男儿。”胡适先生是准备“但开风气不为师”了。众所周知,胡适还没有完成博士学位就已经回国了,当时,陈独秀正在主持《新青年》,胡适在美国和友人谈论文学革命,刚好和陈独秀里应而外合。一篇《文学改良刍议》发表在《新青年》后,就 “在中国文化界引起了一场极大的反应”。罗志田先生说⑦:“新文化运动时期,胡适以一个没有什么身世凭借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回国两年间,即‘暴得大名’,一举成为士林之首,真是这个近代史上绝无仅有之事。”事实也就是这样的,1918年6月,胡适的归国和国内呼之欲出的影响颇有关系,这一点,唐德刚先生在《胡适杂忆》中说的很清楚。

1919年,章氏门人大举入京,尤其是北京大学,占了诸多教席,可谓德高望重,一次章太炎和胡适同时在北京少年中国学会登台演讲,章太炎讲完后,胡适接着就宣布章太炎的话:“都是消极的忠告,我现在且从积极的方面提出几个观念。”这虽然是一斑,我们也就更不难想象两人回国后泾渭分明的心态。

鲁迅和胡适都曾在早年有过经济困窘的生活,但是无疑,鲁迅早年的个人经历更加坎坷,于人情世态不免悲观绝望。鲁迅经常说自己“运交华盖”,说自己“碰壁”,而胡适常说自己是“不可就药的乐观主义者”。自留学之后,胡适可谓一路春风,自然更容易看到社会那光明的一面。我想,鲁迅之所以更接近道统,和他长期的生活在社会下层有很大关系,这也导致他的完美主义的社会要求,所以无论对社会还是政治的批判,多是毫不留情的。胡适更接近政统,这和他一生的事业走向比较顺利有关,特别是留学以后的生活,使他对社会和政局容易抱以比较信任的态度。

胡适去美国留学期间,接受了系统的学术训练,也就是后来胡适所推崇的实用主义方法论。同时,还在美国感受着青年期的政治训练,一边学习议会程序,参加美国人的总统选举,一边对世界主义、和平主义和国际主义发生了信仰,可谓忙的是不亦乐乎。唐德刚先生在为胡适这段生活做注释的时候说:“像胡适之先生这样的从半殖民地出来的黄面书生,在国家政治上也和他们大唱其同调,不是很可笑的事吗?”我们稍微对胡适美国这段历史涉猎一下,就知道先生如此推崇上面的三大主义,其实恰恰是因为中国的半殖民地现状,是胡适强烈的民族主义感情无形中刺激着他要对那三大主义发生信仰。胡适先生说十六七岁“自言不作无关世道之文字”,种种迹象看,胡适虽然以推行白话文横空出世,也有《中国哲学史》和《白话文学史》等分量较重的学术著作,但是这些都不能满足胡适青年时期的政治训练以及由此影响所发生的更大的政治兴趣。

鲁迅在日本除了听章太炎讲国学之外,他接受的主要是一些医学知识和一些国外的文学书籍。在此期间,他在河南的杂志上发表了《摩罗诗力说》,第一次系统的介绍了国外的浪漫主义文学,并发出了“首在立人,人立而凡事举”这样深刻的见解和主张,并与兄弟周作人编译了《域外小说集》。胡适留学期间也在和朋友进行诗文唱和,但是,胡适更多的是从他接受的实用主义方法论入手,他要推行白话文。应该说,留学期间,在人文领域,鲁迅注重文学,胡适注重和政治难免发生直接联系的学术,他要“输人学理”。不过,在“再造文明”这一最终目的上,他们是相通的,只是路径上各有千秋。

回国后,胡适在讲学复议政之间左右徘徊,最后竟然“差点当总统”,这和他早年的经历以及所受之业的关系是非常明显。本来,胡适的本意主要是开风气——“输入学理”,“讲学复议政”。在给妻子江冬秀中的信中,他说:“决定二十年不入政界,二十年不谈政治。”可见,胡适本来最多停留在议政的政治兴趣上的。但是不久,波云诡异的政治时局很快将他们这些留学欧美的知识分子进行拉拢。值此之际,胡适先生提出了他著名的“好政府主义”,这实际是为知识分子从政提供舆论和理论的双重支持。同时也预示了日后胡适将走到政治前台。这样看,胡适先生成为蒋介石政治棋盘的棋子,被诱以行政院长和总统,并出任驻美大使,都不难理解了。

说胡适先生是政统的传人,就是着眼于胡适先生进入政局内部,并坚持自己对中国民主政治的制度设计和推动。 应该说,鲁迅和胡适在出山后始合离散,在他们早年的个人经历中已经预示清楚了。

殊途同归

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一文中,胡适这样评价鲁迅的小说:“成绩最大的是一位托名”鲁迅“的。他的短篇小说,从四年前的《狂人日记》到最近的《阿Q正传》,虽然不多,差不多没有不好的。”鲁迅出山虽然看上去有些被动,但是对反对白话文的人,他的态度更彻底更坚决:只要对于白话来加以谋害者,都应该灭亡!“在否定传统文化上,鲁迅甚至发出了”少读,最好不读“的提法。他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合作,但都是文化领域的合作,这和胡适要讲学,做国人导师的抱负是一脉相承的。胡适的美国留学背景要对中国文化”输入学理“,以期”再造文明“,但鲁迅是反对整理国故的,鲁迅是要彻底的新文艺,和传统有意识的要彻底决裂。可见,在文化领域,他们也存在着分歧,鲁迅更注重的是”心“,是国民性,是”新文艺“的路径,胡适注重的是学理,是方法,他对传统文化是没有鲁迅那么偏激的,这也为日后他们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

有人说胡适宽容,鲁迅不宽容,这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觉得他们的分歧主要还是立场和路径上的分歧。胡适初期提倡白话文时,鲁迅是不妨“听将令”的,甚至戏称自己所写的是“遵命文学”,并强调,那是“我自己愿意尊奉的命令”。比如,鲁迅说自己并不喜欢做白话诗,但是他在新青年上发表多首白话诗,比如《梦》、《爱之神》等。我想,之所以有如此配合,还在于鲁迅此刻和胡适的立场基本是一致的,那就是“再造文明”。

1921年1月间,鲁迅和胡适曾为《新青年》该不该谈政治有过几次书信往来,胡适主张将《新青年》办成一个思想与文艺的杂志,鲁迅则认为不必特别排除政治问题。鲁迅的不必特别排除政治问题,也许是出于他以后对政局的一贯纯粹的知识分子批判立场。但是,此刻胡适是主张不谈政治的,目的是再造文明。他们的分歧还很小。待到《新青年》同人真的谈起了政治,他们的分歧也就明显了,从隐而显了。晚年的鲁迅,经常对胡适进行冷嘲热讽,也许在鲁迅看来,胡适背离了自己“再造文明”的初衷。

1922年,胡适在日记中这样评价过鲁迅:“周氏兄弟最可爱,他们的天才都很高。豫才兼有鉴赏力和创作力,而启明的鉴赏力虽佳,创作较少。”在1922年3月4日的胡适的日记中,还记载着鲁迅劝他多作文学的事,胡适还表示接受这样的劝告——“不要把我自己的事业丢了来替人家做不相干的事”。而后,鲁迅和胡适不但往返较多,而且互赠著作,特别是1923年胡适做《西游记考证》时,曾多次相鲁迅请教和借阅书籍。应该说,胡适对鲁迅的钦敬之情终生未变。

作为政统的传人,胡适推行好人政府,主张“好人”出头,或谈政治,或干政治、入政府,其实就是想改良政治。但是何谓好人呢?1920年,在胡适也名列其上的,以北大同人为主的《争自由的宣言》中指出:认定政治如果不由人民来发动,断不会有真共和的实现。“这实现之法,就是要”先养成国人自由思想、自由评判的精神“。好人其实主要是那些留学归来的,被欧风美雨所浸润过的现代知识分子,也即已经有了自由思想、自由批评精神的人。在国人大多还没有这种自由思想、自由评判精神之前,以胡适为首的现代知识分子当然要当仁不让了。

另外,我们看到,在著名的问题与主义之争中,胡适的多谈些问题确实更能体现民主精神,更有改良意识。问题与主义双方都谈政治,胡适还是相当冷静的,这自然和他在美国留学的背景有关。而鲁迅呢?在一篇文中他说“书斋里也没有什么问题与主义”,对双方的政治争论,他是报以冷眼的。

实际上,鲁迅是讨厌从政治层面为中国的当时社会大开药方的,与干预,而非纯粹批判政局相比,他更相信文艺的力量,这更说明,鲁迅是道统的传人。

和胡适一样,鲁迅还未归国就开始在国内投稿。我们看鲁迅这期间发表的《摩罗诗力说》、《文化偏至论》、《科学史教篇》等,虽然也在介绍科学,但是最吸引他思考的是文化,他之弃医实已笃定要从文了。我们看,胡适自称对新文学“提倡有心,创作无力。”,而鲁迅说只有自己体现了“新文学创作的实绩”,二者对自己的认识都是相当客观的。应该说,胡适并没有自谦,鲁迅也没有自傲。鲁迅后期主要转向杂文写作,依然不失其早年要刻画“愚弱国民的灵魂”之初衷。说鲁迅是道统的传人,亦在于此。

鲁迅在乎的是纯粹的个体自由,他晚年的社会批判,都与此相关。胡适注重的是介入政治,并改良政治,从而实现自由。因为用文艺来改造国民性无疑是漫长的,所以和胡适相比,鲁迅表现的更悲观。胡适则比较乐观,因为政治上的影响最容易立竿见影,当然,历史也给了胡适这样的机会。同时,他们对传统文化都坚持激烈的否定态度,所以胡适推行白话文期间,我们看到了他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密切配合。在新文化运动中,鲁迅与胡适相得益彰,常常联袂出手,但是,运动一结束,胡适就跑到政治前台去了。

鲁迅和胡适都做过政府的官,鲁迅的目的只是为了谋生,而胡适却有着干政意识,是准备做点事的。从社会活动家的角度考虑,鲁迅参加的“民权保障联盟”是为了对抗政府,参加左联,因为它是文艺团体。前一个终于在国民党的政治高压下解散了,后一个乃因为左联内部的政客动机,让鲁迅最终和他们闹翻了。鲁迅在大病中做了《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对左联文人的政客嘴脸和此中隐藏的奴隶意识,他是深恶痛绝的。鲁迅晚年说自己要“横站”,警惕同一营垒中的战友,这实在是因为他的“至独立”性使然。

胡适后来对政治的介入越来越深,很多时候,对政局的腐败和暴力就不得不委曲求全。特别是1925年北师大风潮和1926年三一八惨案,胡适始终显示的相当超然。

在之前,在1921年8月的安庆演说中,他曾认定“在变态的社会中,学生干政是不可免的”,此前,他见到报载安徽请愿学生被刺而死,在日记中还做过这样血气淋漓的诗歌:

我们托下帽子,恭敬这第一个死的。——

但我们不要忘记:

请愿而死,究竟是可耻的!

我们后死的人,

尽可以为革命而死!

尽可以力战而死!

应该说,这种变化,和他介入政治关系很大。以至“民权保障同盟”总干事,早年留学美国的好友杨杏佛被国民当蓝衣社特务暗杀,胡适依然很超然。而鲁迅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悼念杨杏佛的,并为之写下了著名的那首《悼杨铨》:“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鲁迅是不主张“赤膊上阵”的,讲究“韧性的战斗”,此前,他已经背上国民党党部的通缉令了,这对鲁迅来说确实是旧时豪情,亦可见其激愤之一斑。

和胡适的政治热情相比,鲁迅就落寞多了,他在一首诗中写到:“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一个好不热闹,先是办《努力周刊》,然后是《现代评论》,一个则领会了更为孤独的冷清。鲁迅也办杂志,但是和当局的批判意识是很强的,并不准备做政府的“诤友”。死后鲁迅被誉为“民族魂”,胡适在三、四年间,被青年看成“自由男神”,这是很值得推敲的。

1956年,胡适在《自由中国》发表《述艾森豪总统的两个故事给蒋“总统” 祝寿》,文中劝告蒋介石要“无智、无能、无为”,、国民党御用报刊为此发起了广泛的批判胡适的运动,胡适被国民党讽刺为“好要人尊重他为自由主义的大师”。说鲁迅是民族魂,说胡适是自由主义大师,这种好像似是而非的,来自于社会的评价,其实也是比较公允而贴切的。

1926年8月3日,胡适在日记中说:“今日想起前日与和森的谈话,及自己的观察,颇有作政党组织的意识。我想,我应该出来做政治活动,以改革内政为主旨。可组一政党,名为‘自由党’”。可见,胡适是准备从各个方面介入政治的,并非单纯只做政府的诤友。无论是推行“好人政府”,还是“组党”,胡适都在根据当时的社会现实和自己的观感,这个最大限度在政治层面进行改良政体的努力。

三一八惨案前后,尽管胡适还没有真正的介入政治,已经和许多官方和半官方人物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其中有林长民、顾维均、丁文江、蒋梦麟等,大多进入过北洋政府的内阁。而杨杏佛被暗杀时,胡适与国民党的关系亦已经非同一般了。但是,即便和政局打交道,胡适也一直有着诤友的身份认同,这和那些曲学依附的人大不一样。他在一次次流血事件中保持沉默,其实是有苦衷的。胡适的政统传人色彩,不可避免的要有卧薪尝胆的表现,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不遗余力的改良政局,在逐渐实现民主政治。可以说,胡适对政局的容忍和接受是有底线的。

30年代初,《新月》杂志因为发了批评政府的文字,受到“没收焚毁”的处分,胡适就曾为此与国民党力争,并在给陈布雷的信中说:“坐监待毙,我们都愿意负责任。”晚年胡适出任国民党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当天,还曾和蒋介石发生过一次正面冲突,而且是在蒋介石设宴为胡适接风的当口,甚至说出了这样凛然正色的话:“蒋总统年岁大了,他说话的分量不免过重了点,我们要体谅他。”

唐德刚先生说胡适“治学有门户之见,处世无害人之心”。其实岂止是没有害人之心,胡适一生都在苦心孤诣的为中国的政治前途而奔忙,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知识分子从政并不可怕,也许可以像胡适先生这样可贵。当年,蒋介石还对胡适诱以行政院长,胡适都没有接受。他并不想完全卷入政治斗争,但是,为了推行自己的好人政府,他必须和政府有一定的关系,至少是“诤友”的关系。如果因此而诟病胡适不够纯粹,依附强权,这就完全误解了胡适。知识分子都像鲁迅这样保持绝对纯粹的独立形象,这固然可贵。可是,如果没有胡适这样的干政参政意识,“从下手处入手”,在政府内部进行有效果的改良,那么,多么独立的知识分子对社会进行批判时,因为缺少同道的操作和援手,都将收效甚微。

1922年5月7日,《努力》第一期出版,胡适做《努力歌》,有以下文字:

天下无不可为的事。

直到你和我——自命为好人的——

也都说“不可为”,

那才真是不可为 .

阻力吗?

他是黑暗里的一个鬼;

你大胆走上前去,

他就没有了。

同年5月28日,《努力》第4期出版,在《后努力歌》中,胡适有说:

你没有下手处吗?

从下手处下手!

“干的一声,连环套解了!

胡适同样意识到中国问题过于复杂,像“连环套”一样难以解开的死结。但是他的乐观主义精神使他可以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并为之努力不懈。而鲁迅的悲观和绝望,使其洞见传统文化深处对个体无与伦比的束缚能力,通过小说、杂文、诗歌、散文的创作,向着“瞒和骗”的大泽中猛烈的冲去。与此同时,他们都对政府的种种劣绩进行着力所能行的批判。

今天,站在胡适的立场批判鲁迅,或者站在鲁迅的立场去批判胡适,都显得当代知识分子的胸襟过于小气。他们其实是特殊途同归的,为什么胡适晚年在美国对周策纵教授这样说:“鲁迅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决不会为外力所屈服,鲁迅是我们的人。” 周策纵教授还在合肥大学举办思想国家研讨会时,因为白内障未能出席,在他的祝会小诗中写道:“铮铮铁骨自由身,鲁迅终为我辈人。”

五四之后,传统的道统与政统之文化生态被破坏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中国要实现民主政治,必须开辟新的道统与政统。无论是道统还是政统,都在这期间经历千年未有之大变化。鲁迅和胡适的不同选择,恰恰是在批判和否定传统文化时,无意识的确立新的道统与政统,他们后来之所以在后辈知识分子中有这那么大的影响,实则是暗合了新的道统与政统,他们分别是道统和政统的现代传人,中国要完成宪政转型,二者都是不可或缺的。在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的历史使命中,他们是并立的双峰,都在为之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努力。

①余英时:《文化传统与文化重建》,三联出版社,2004年8月第一版面,第436页。

②林贤治:《鲁迅的最后10年》,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4月第一版,第208页。

③谢泳主编的《胡适还是鲁迅》中《我们今天怎样了解胡适》一文,中国工人出版社,第190页。

④贺昌群:《魏晋清谈思想初论》

⑤李静主编的《中国问题》,中国工人出版社,第75页。

寒 山:历史的乱套

中国是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具有悠久的历史记载、历史叙述和历史评论的民族。中国从很早就既有政府的史官,也有民间的史家。有关中国历史的典籍是所有历史文献中最丰富的。正因为历史在中国文化和意识形态中的地位,中国历史上每一个政权都重视历史,利用历史为改朝换代或者巩固权力服务。在这方面,中共政权又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翻开毛泽东选集,尤其是1949年以前的,很多篇都是直接和间接地和历史有关。在毛泽东笔下,中国共产党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上所有正义力量的化身,它所领导的革命是整个中国近代史发展的最终结果。因此,中共的合法性和它的领导的革命的合理性都是历史必然性的产物。

在中共建政后,对中国历史的叙述又成了意识形态中最重要的部分,历史成了对所谓“三座大山”的控诉和对党、对毛主席的感恩。但和过去不同的是,在1949年以前,官方固然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裁剪历史,但民间也可以修史,即使在最专制的朝代也还有民间学者在秉笔直书。但1949年以后,历史记载和历史解释完全被官方垄断,民间修史的传统完全从中国文化中绝迹了。

对历史的完全垄断必然造成对历史的肆无忌惮的篡改和歪曲,这就和对权力的垄断必然造成对权力的滥用一样。但问题是1949年以后中国的历史所经历的不但是肆无忌惮的篡改和歪曲,而且是从不间断的篡改和歪曲,在旧的篡改和歪曲上不断地加上新的,到头来一部历史被弄得面目全非,连篡改者自己也陷入了一个由无数谎言编织成的迷魂阵中,这倒是在历史上少有的。中共如何对待自己的历史就是一个最好的见证:毛泽东时代先是把党的历史神圣化,然后到60年代中期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变,把党史说成是所谓的路线斗争史,党内一大半领导人成了坏人,到毛泽东死后又经历了一个大转变,出现了无数翻案文章,翻到一定程度又被叫停,于是今天的中共党史就是一部半真半假的杂烩。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历史的乱套,就是说绝对权力随心所欲地叙述和解释历史,把自己的政治需要乱套到历史的头上。对这样的历史的乱套,中国人是不陌生的。但今天的中国又出现了另一种历史的乱套,它是完全不知道–或者不敢–如何叙述历史,尤其是对中国现实有巨大影响的那段近现代史,于是干脆在历史教科书中不谈历史,把历史变成了非历史。

这个历史的乱套就是最近引起广泛注意的经上海市教委审定的新版上海市高中历史教材。这本教科书大幅度削减具有政治意义的历史史实和历史过程,回避具有重大意义的政治历史事件,例如1979年改革开放前的毛泽东时代被轻轻带过,毛泽东的名字仅仅提到一次。它把历史分为六大主题:人类早期文明、人类生活、人类文化、文明交融与冲突、走向经济全球化时代的文明、文明的现实与未来。从具体内容上看,非政治性的事件和政治色彩中立的叙述占据了主要地位。最引人注目的是,作为1949年以来在中共意识形态中占重要地位的对中国近现代史的叙述,在这本教科书中完全缺席,没有一章甚至一节专门处理这段历史。因此,大跃进和文革固然不会被批判,而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也没有受到过去那样的控诉。与此同时,服饰、饮食、居住、交通却在“人类生活”的标题下占据了四个课堂教学的量,而节日、人生仪礼和社会交往也在“社会风俗”的标题下占据了3个课时。

这样一本非政治化或“去政治化”的教科书,如果出现在80年代初,可能对消解长期以来被党的政治话语主宰的历史写作和教学有一定作用,但从根本上说,这决不是历史教科书的正常面貌。历史教科书必须表现政治,因为政治是塑造人类社会、决定千百万人命运的最重要因素,何况中国近现代史就是一部最政治化的历史。

上海市教委审定的这本教科书正在受到毛主义极左派和极端民族主义势力的猛烈抨击,甚至说它是“洋奴教材”。但这种批评的实质是无非是要恢复毛泽东时代把历史作为阶级斗争和排外思想的工具的作用,并非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而今天中国的统治者需要的是稳定,害怕革命和斗争,不希望任何形式的历史控诉被引导到对现实的批判,所以会有这样一本不谈历史的历史教科书出来粉饰主流意识形态所强调的“和谐”,而人们的吃穿住行便一下子登上了历史教学的大雅之堂。

说到底,这不过是在权力操控下历史在中国乱套的的另一个极端事例而已。

张伟国:动向9月号编辑手记:胡锦涛进一步暴露反民主本质

中国人追求民主宪政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历经艰难险阻,依然任重道远。在前进路上,横亘着许许多多的绊脚石、拦路虎,其中最大的就是以毛泽东思想为核心的中共党文化,近六十年来它已经毒害了三代中国人,几乎彻底摧毁了中国的文化道统。毛去世三十周年了,但他的幽灵仍笼罩着中国大陆,从对待毛的态度上,最能反映中南海当权者左右摇摆、进退失据的困境(本期专题为”毛泽东 30周年祭”)。

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无数仁人志士,直到最近这一波的高智晟、陈光诚们,前赴后继,不屈不挠的探索前进;也包括了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这样”二十年如一日”的海外民主力量,不断催化中国的和平演进。本刊这一期以”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成立二十周年”为特辑,加上维权行动、民运策略等栏目,都从不同的角度对此作了剖析介绍。

读者所关心的中南海政局,因为日益临近六中全会权力斗争越来越白热化,本刊记者报道上海一把手陈良宇检讨、请辞的消息,标志着胡锦涛一边在对江泽民好话说尽(高调发表关于学习江文选报告)的时候,一边对上海帮从层层剥笋、关门打狗,到眼下快要”猛虎掏心”了,双方的较量进入决战阶段了。对此,本刊的有多篇报道和专家评析,可以一饱读者眼福。

需要指出的是,不管是六中全会还是十七大,基本上不会触动中共既定的基本路线,在此前提下人事上的变化再大,本质上依旧是”狗咬狗一嘴毛”,对于中国的民主进步很难产生实质性的作用。本刊记者的报道披露,前不久,在越共总书记农德孟结束访华后,胡锦涛就在一份关于越南问题的联合报告上做了批示:”越南早期的改革是改革,最近一个时期的变化不是改革,而是对社会主义原则的背叛。”足以揭露胡锦涛企图复辟毛泽东的路线,热衷于与朝鲜古巴为伍的本性。也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以抓高智晟、盼陈光诚为标志,中南海已经把维权运动列为了现阶段的头号打击对象。

本刊专栏作家胡少江,在介绍”英国议会外交事务报告,对中国态度趋强硬”的近况时指出:西方各国逐渐认识到,中国经济的崛起不仅不能自然而然地加速中国的民主化进程,反而有可能加强世界反民主阵营的力量,从而构成对世界民主阵营的威胁。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包括美国、英国、德国等主要西方国家在内的民主国家,对中国反民主、反人权的政策的批评日益强烈。

本刊根据来自北京的消息报道:将于 10月召开的六中全会上出台的胡锦涛报告《建设和谐的社会主义》征求意见稿,当前正在中共高层和民主党派高层广泛征求意见,前中组部常务副部长李锐的意见:首先在题目上把”和谐”改成”民主”两字。李锐的改动,代表中共党内民主派与胡锦涛决策层的根本分歧,无民主制度的转制,社会主义哪来的社会和谐?

附录:

2006 年9月号《动向》杂志目录

【长短论】

维权运动险中昂首行

【京华传真】

机构人事改革失败

省部级高官超编近五成……争鸣记者 罗冰

陈良宇十七大升官梦碎

提交检查、请辞二报告 中央郑重考虑请辞要求……争鸣记者 罗冰

百分制八十高干搞婚外情……岳山

公安部副部长刘京在太原遇袭……陈晋江

四千多件文物被官僚借占……关捷

【小消息】

宋平告诫高干子女

毛远新要求平反

周正毅化名外逃被擒

李长春被学生”将军”

粤公安厅长被批说梦话

七、八月外逃官员 277名

清查外国非政府组织

国安人员在澳门豪赌

退离休干部黄赌合法

地方诸侯提倡方言

江西省委生活会”武斗”

复旦大学招生引发抗议

八月警民冲突逾千宗

大同矿工占据市府大楼

【神州内望】

胡锦涛作《关于越南问题批示》

──向古巴朝鲜学习再发展……(本刊特约记者)傅清

胡锦涛否定越南 挺古巴朝鲜对意识形态再划线

胡学《江文选》讲话受党内党政军老人严厉痛斥

镇压维权众鹰犬散布末世谎言

胡温的反腐败战役剑指何方?……(本刊特约记者)柳同

【政坛迷津】

胡锦涛恶斗上海帮……(北京)王秦

贾庆林让贤给王兆国几成定局

--中共”朋党政治”管窥……(大陆)鲜卑雁

【特辑: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 20周年】

二十年如一日的宗教奉献精神……余英时

海内外华人齐努力

──祝贺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成立二十周年 ……陈子明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对我意味着什么?……林培瑞

【专稿】

中共派港间谍自述(四)

京港美加留我谍影……任我行

【众议院】

必须放弃中华民族思维形态…… (美国)朱学渊

崩溃论与稳定论的互补……(大陆)刘晓波

黄万里去世五周年三峡灾难正在应验……唐敬书

【英伦来鸿】

英国议会外交事务报告对中国的态度趋向强硬……(英国)胡少江

【维权行动】

支持提名高智晟律师候選 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大陆)吴庸

【台海两岸】

台湾外交官眼中的中共……(美国)李勇

北京会接纳马英九吗?……(台湾)王靖

【香港焦点】

香港地下党有没有退党潮……张滔

何俊仁案冲击法治信心……黄伟国

截听条例的「哲学依据」……杨心宁

【台湾话题】

国民党党产改革的意义……佳霓

台湾”倒扁”的暴力警号……林保华

【奇案问疑】

中功创始人张宏宝死于离奇车祸

惊险案情案情胜侦探小説 扑朔迷离各方猜疑……锺磬

【民运策略】

香港民主运动的道路……(香港)司徒华

不要迷失目标,放过真正的敌人──

反对力量最好的选择……史亮

【媒体脉动】

中国电视禁谈”公共政策”……(大陆)朱健国

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管制……戴雨山

【法苑纵横】

人大监督法与一党专政

──新法的局限性问题……(美国)杨力宇

一场由德国纳税人付费的中国游戏 ……(德国)费良勇 彭小明 华川梅

【文化长廊】

中国基督化的前景……(美国)刘晓竹

【专题:毛泽东 30周年祭】

毛泽东逝世三十周年祭──

整人术:令挨整者写检查……(大陆)单少杰

孔东梅,你知道毛泽东是谁?……岩蒻

【史海钩沉】

纪念九一八:义勇军的悲愤曲……(新西兰)草虾

【编辑者言】

【彩页】

壮哉,维权律师高智晟!

孙文广:陈良宇免职和我们的机遇——兼评清除江派人物

江泽民的亲信陈良宇倒台了,他是江派大将,是个贪腐出了名的人,是江泽民老窝上海的一号,陈良宇下台是江派崩溃的发端,后江时期即将开始,这为我们提供了推进民主的机遇。9月24日,政治局决定免去陈良宇上海市委书记、停止政治局委员等职务,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消息一经传出,国内很多叫好声,有人说:大快人心。

(一)江派实在不得人心

江泽民1989年六四后当上总书记,任上没干多少好事,后来辞去总书记还抓住军权不放,(本人从2002年开始,多次发文,提出批判,要他辞去军委主席,文章收入香港出版的《百年祸国》和《呼唤自由》)。直到2005年他才被迫辞了国家军委主席。这个人贪恋权势、钱财,拉拢一帮人,为自己抬轿子、吹喇叭,互相包庇,陈良宇在上海为非作歹,在任期间干了不少坏事。

江泽民及其紧跟者反对民主,镇压自由,坚持专政,维护贪腐,今日江派大将陈良宇落马,自然会有很多人叫好,人们希望顺藤摸瓜,从反贪腐入手,清除台上顽固的江派人物,为民主与法治开拓道路,为真正和谐的社会奠定基础。

(二)江泽民无法阻止历史前进

毛泽东在“文革”中极力栽培、提拔和保护他的接班人,至死不渝。但他死后不到一个月,“四人帮”便成了阶下囚。

今年的六中全会,要讨论十七大的人事安排,江泽民以其退休之身,在这之前他积极活动,趁交大校庆,前去亮相发表演说,五一黄金周来山东济南,登泰山,不惜扰民扰官,为他的亲信撑腰,保驾,本人5月6日写了《江泽民五一出巡和中共权争——兼论十七大前党内之争》对其进行揭露,(发表于新世纪、大纪元,博讯、看中国上)指出他,意在“为江系人马壮威,拉拢地方势力”结果这篇文章,也成了公安在今年六三、六四对我传唤盘查的内容之一。

现在陈良宇的下场,说明江泽民只是做了场黄粱美梦,他在中共高层安插的亲信,在陈良宇倒台之后,将会一个接一个落马下野。

(三)清除江派和清除“四人帮”很相似

中共上层清除江派和1976年消除四人帮,有类似。对于这相隔三十年的两个政治事件,通过比较可以看到不少共同处。

清除“四人帮”是在党主席、军委主席毛泽东死后不到一个月进行的;现在清除江派人物开始于江泽民辞去国家军委主席一年之后。清除四人帮动用了武装力量,这次为了清除陈良宇,在半个月之前就撤了上海武警总队长,换上外地调来的人当总队长,据传还从外地调了特警到上海值勤,以防万一。

“四人帮”是毛泽东的嫡系(很多人说是“五人帮”),但是清除“四人帮”前后,中共中央曾大张旗鼓的悼念毛泽东,盖豪华的毛主席纪念堂,决定出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全国上下学习毛选,这在当时是为了稳定局势,防备“动乱”。今天清除江派大将陈良宇之前,中共中央出版江泽民选集,号召全国学习江选,歌颂江泽民的丰功伟绩,这同样也是为了稳定局势,防备乱套。

当然两个清除也有不同,清除“四人帮”,罪名是“反党集团”(从法制上讲并不规范),而这次是清除陈良宇,定下的是“贪腐问题”,这是个犯法的问题。另外清除“四人帮”是一次逮捕四个人,而这次只把一个陈良宇免职,其他高层江派人员先行保留,因此在陈良宇之后还有个继续深挖的问题。

(四)清除“四人帮”的不足和教训

当年清除“四人帮”后,叶剑英、邓小平、胡耀邦、赵紫阳等顺势推进,清理历史事件,平反冤案,解放思想,进行经济体制改革,使中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度出现良好的发展态势,但是因为缺乏彻底的政治改革,所以最后功败垂成,应该引为教训。

今天在清除江派的顽固势力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多,重要的是推进政治改革,建设真正的民主社会、法制国家,并且要有付诸实践的蓝图和进程表。

(五)我们的机遇

胡温清除江派,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动机,我们都应该掌握机遇,根据天时地利人和,推进中国的民主化,自由化,法治化。现在应该要求从更高级别上清除贪腐分子,刑之以法,该判刑的就要判刑,不能再搞刑不上大夫,不能用党纪处分代替法律判决,要从政治上、法制上追究产生贪腐的原因。使反贪腐向纵深发展,推进政治体制改革。@

2006年9月30日于山东大学

尤利西斯文学奖揭晓 中国两作家入围

弗兰克.贝尔贝里希曾有个梦想,把世界各大语种记者和作家眼中的社会组合成一幅立体的世界地图,让读者在报告文学作家洞察力的引导下贴近肤色各异的族群,潜入社会深层,寻找人类社会航船的新航标。

2003年,安万特(Aventis)制药集团公司承诺的资助为贝尔贝里希的梦想安上了翅膀。他担任主编的德国《世界文学》杂志出版社在安万特制药集团以及德国歌德学院协助下,设立了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

该奖是世界上首个国际报告文学奖,堪称报告文学的奥斯卡金奖,每年颁发一次,前三名获奖者分别获得5万、3万和2万美金奖励。每年由十位国际知名作家组成评委会负责审评参赛的作品。侨居英国的中国著名诗人杨炼是今年评委会中唯一的华人作家。

自从该奖项设立后,评委会的目光频频投向了巨变中的中国。2004年,中国作家陈桂棣和吴春桃夫妇撰写的《中国农民调查》荣获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一等奖。中国农民问题再次受到国际密切关注。德国总理默克尔今年5月首次访华期间,特别接见了陈桂棣和吴春桃夫妇,讨论中国农民现状。

今年,中国的社会状况再度成为奖评委会关注的焦点。原中国青年报冰点栏目主编李大同的作品《冰点故事》和周勍撰写的《民以何食为天?中国食品安全透视》双双进入最后一轮选拔。

今年一月,《中国青年报》属下的副刊《冰点周刊》被停刊,主编李大同被撤换,震惊中外。李大同对《冰点》被停刊并不感到惊奇。他认为,原因在于《冰点》的报导“越来越深入中国社会的最真实、最重要的一面。中国官员开始感到这些真实信息的传播已经危害了他们的统治。”

9月30日,李大同出席了在柏林举办的第四届尤利西斯国际报导文学奖颁奖仪式。他强调,记者的天职是提供真实信息,对于中国来说,目前“重要的是把中国普通民众的真实生活不断持续地出现在媒体上。把中国媒体的主角从官员置换成人民”。

进入本届尤利西斯文学奖决赛的另一位中国作家周勍的作品《民以何食为天?》为关系到中华民族存亡的生命安全工程敲响了警钟。周勍在这部花了两年时间写成的调查报告中,记录了他通过多方采访所了解到的大量事实:用“敌敌畏”炮制的四川泡菜、加了罂粟的贵州酸鱼汤、变成了“口水鱼”的水煮鱼、手脚并用搅拌出来的陕西凉皮……

《民以何食为天?》作者周勍(图片来源: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网站)


周勍的笔触并没有停留在食品安全问题的表面,“我要写这个食品安全主要出于要对这个制度进行解剖”,周勍在颁奖会上强调,谎言盛行是专制制度的特殊产物。只有结束专制制度,方可改变目前中国所面临的可怕现实。

9月30日晚,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获奖作品揭晓:英国作家格兰特(Linda Grant)的《这条街道上的人一个作家对以色列的看法》赢得了本届的头等奖。法国作家乌森纳(Erik Orsenna)的《棉花之乡记行一本全球化手册》以及哥伦比亚记者列昂(Juanita Leon)的《子弹的国度 战争日记》分别获得第二名和第三名。

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一等奖获得者,英国作家格兰特(Linda Grant)(图片来源: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网站)


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二等奖获得者,法国作家乌森纳(Erik Orsenna)(图片来源: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网站)


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三等奖获得者,哥伦比亚记者列昂(Juanita Leon)(图片来源:尤利西斯国际报告文学奖网站)


尽管本届尤利西斯国际报导文学奖的前三个奖项花落他国,中国两位作家的作品依然成功的引起了国际社会对中国社会问题的关注。(

傅国涌:不该误读“超女”现象

与八个样板戏的时代不同,我们已进入一个允许娱乐的时代,你甚至可以选择不同的娱乐方式,当然唯一被恩准的也只有娱乐,这是个娱乐高于一切的时代,“娱乐至死”这个口号放在当下中国是那么的最恰当。而娱乐之外的东西,或受到权力的严密监视,或干脆不许存在,或将它边缘化,让人们视而不见。在娱乐覆盖苍生万物的日夜里,人们往往会忘了它背后那双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手,忘了当我们赢得选择不同牌子的冰箱、空调的自由时,当我们的手机掌握了选择李宇春还是张靓颖的权利时,作为人的权利与自由依然是一律缺席,娱乐自由的背后是我们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我们最多只能算得上娱乐动物,我们还不是万物之灵长,爱因斯坦曾批评过一根脊髓就可以满足全部需要的生命,也批评过“猪圈的理想”,今天我们不过多了点“娱乐的理想”。

又是一年的“超级女声”选秀落幕了,“超女”穿过整个盛夏的周末,红火,热闹,报纸、电视、网络,各种媒体到处都弥漫着她们的消息,观众的视觉、听觉早已疲,依然是继续乐着。网上有人感叹这是世风日下,“一个博士不如一个超女”,认为这才是扼杀人才的利器,但同时认为与权力绝对化无关。这个观点很容易模糊人们的视线,以为是超女打倒了博士,娱乐击败了知识,其实,如果不是绝对权力封杀了所有正常的人类精神空间,刻意地让芸芸众生把自己的有限精力都耗费在饮食男女上面,以追求娱乐最大化为唯一人生鹄的的话,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是不至于如此迅速地沦落到单纯娱乐化的生物学水平上。正是不容说“不”、不容质疑的绝对权力操控了整个古老大地,日复一日,逐渐着将万物之灵长打造成乖顺的奴隶、消费的生物、娱乐的机器。娱乐化社会的背后就是权力的绝对化,就是没有制度约束、没有舆论监督的权力可以任意地发号施令,享受一切人间奢靡,贪婪地攫取经济、社会和想像得到的所有资源,以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凌驾在全社会的利益之上。在这样的社会格局当中,处在权力集团以外的百姓也得活啊,总得让他们在吃饱以后有个找乐、发泄之处,娱乐就是最好的选择。

也有人批评现在的媒体整天围着明星转,围着“超女”转,“不惜引入色情和无聊来填塞人们空虚的灵魂,目的就是让人们停止思考”。实际上,媒体也是个冤大头,在这也不许报道、那也不许评说的夹缝中,动辄得咎,小到写检讨、罚款,大到抄鱿鱼,甚至被投入囹圄,媒体和媒体人还能有多少作为?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不可能要求多数人去牺牲自己。对媒体而言,唯一还有点自主性、可以施展身手的也就是娱乐这个方向,从芙蓉姐姐到超级女声占据主流、成为社会焦点绝非偶然。不是媒体天然地想要人们停止思考,媒体的能量还没有这么大,谁不知道媒体头上垂着一把兵不血刃的利剑,随时都可以斩断一切人间美好的东西。体会到世俗权力的万能和绝对,我们也就只能对媒体的作为表示同情了。同样,对于超女们,对于那一张张或稚嫩、或世故的面孔,对于那些以娱乐为人生全部的女孩子,我们也真不忍心把批评的矛头对准她们。娱乐何辜,超女何辜,她们都是有病的时代的产物罢了。

彭小明:越南民主化给北京出了难题

【按:当初在南越相对自由的环境下反美亲共的左派愤青,经历了共产党的专政铁拳,现在总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左倾就是自掘坟墓,历史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证明了。也别忘了,法西斯共产党都是很狡猾的,说的比唱的好听,不要再次上当。】

越南要建成美国式的国家?

上个世纪越南跟美国打了十几年的仗,越南死了上百万人,美军在越南陷入战争泥潭,反战运动深刻地改变了美国社会的面貌;中国和苏联尽力支援越南,中国承担了240万吨物资中的160万吨,苏联承担了51万吨。美国对越南并无领土野心,主要是想遏制共产主义的继续延伸。结果美国打得筋疲力尽,草草收兵。眼睁睁看着自由的南越被越共占领,无数避祸的华越难民投奔怒海,生死参半。可是曾几何时,新世纪肇端伊始 ,越南共产党政府的革新开放忽然大踏步前进。政府总理潘文凯辞职前甚至宣布:“越南将要建设成一个美国式的国家”。无论美国、越南,还是中国、苏联,那一方的人民听到这一番说辞,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多年的战争岂不是白打了?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和平演变比武装干涉更有力。越南人从改革开放中体尝到了自由民主的可贵,看穿了共产主义的虚伪。

越南给北京出了难题

首先,越共将党代会的政治报告草案事先公布,供人民讨论提出意见。这种做法在共产党世界毫无先例。相反,中共历来把党代会文件作为绝密文件。最著名的就是新华社编辑吴仕琛因提前透露十四大江泽民报告,被判处无期徒刑。因类似案件被逮捕判刑的还有经济学周刊副主编高喻、人民日报编辑侯杰、纽约时报记者高岩、新加坡海峡时报记者程翔。

第二,越共鼓励干部毛遂自荐,参加竞选,差额选举总书记。差额选举原是中共率先尝试起来的。可是现在中共不再提起。2004年公布的《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却反复重申民主集中制,跟毛泽东时代没有区别。此外,还提出“党要管党”的理论。这句逻辑不通的话是邓小平1962年某篇讲话中的一个题目。意思是说党要监督干部。也没有明确说明党员有监督中央和上级领导的权利。越共总书记农孟德是经过竞选,以七成选票战胜获二成的另一候选人当选的。相比之下,中共总书记江泽民是由前届最高实权领导人邓小平钦定的;胡锦涛更是邓小平隔代指定的。这里面的差距,不比不惊心,比比吓一跳。

第三,选举革新带来了干部年轻化。越共八名老政治局委员,包括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中央常务书记和国防部长全部退出第一线,告老还乡。新总书记农孟德成为越共第一个持有高等教育文凭的最高领导人。

第四,越南出现了公开的在野党。2006年六月一日,民主党宣布重建。原来此党是共产党在反帝反皇权时代为了统战而建立的统战工具,曾获得共产党元老胡志明亲自批准。现在该党恢复组织,发表宣言,提出言论、信仰、结社和集会自由;主张民主普选、反对一党独裁;反对贪污,提倡肃贪等等。他们的党早已成立,所以不存在登记和组党的问题。比中国国内建立新的民间政党容易了一点。目前越南国民党也在恢复重建。人民行动党也在胡志明市筹组中。越共当局将如何应对,正令人瞩目,如果越共容忍了在野党,中共当然会感到面临挑战。1998年当王有才、徐文立等中国异议人士突破禁区,依照中国宪法“结社自由”的条款登记成立中国民主党的时候,公安部谎称要有党员名单和建党基金,结果一夜之间按名单将所有建党人士投入监狱,判处重刑。

第五,越南党政当局已经默认了一些民主的松动。例如民主党副主席黄明正在美国治病期间发表了许多反对一党专制,要求自由民主的言论,当他返回越南时,竟没有被吊销护照和拒之于国门之外。2006年七月四日美国国庆招待会,不仅有越南官方的高级干部出席,同时也有黄明正等民运人士出席,被外界猜测为当局对民主势力的让步。

越南的新政在中国引起了反应

2006年六月《人民日报》前副总编周瑞金,(上海市委机关报《解放日报》评论员皇甫平)在网上发表了《越南改革值得关注》的文章。他认为越南的改革走到了中国的前头。由于作者的敏感身份引起了海内外的特别关注。但这篇网民普遍叫好的文章很快遭到封杀。七月底,中国国情咨询网刊登了“你赞成中共总书记由差额选举产生吗?”的民意调查。75%的读者表示赞成。四天之后,中国国情咨询网被强行关闭。网站可以关闭,民意调查可以封杀,这些写文章的人,提出问题的百姓却不可能统统抓起来,投入监狱。何况首先提出问题周瑞金还是当年邓小平理论的干将,是党内具有地位的人物。即使这种干部未必完全是出于争取民主自由的目的,仅为了党内争议而要求实现程序民主化也是非常必要的进步。毛泽东为了打击异己,不惜挑动中学生组成红卫兵冲击各级党政机关,暗中指使北大教师聂元梓写大字报打击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和总书记邓小平,华国锋为巩固权力借助中央警卫部队突然逮捕政治局常委四人帮;邓小平为稳定自己的统治,召集所谓党政“八老”开会,就可以连续罢免两名总书记胡耀邦、赵紫阳。这些行为都跟民主程序风马牛不相及,连民主集中制也说不上。基本上没有走出“清君侧”(红卫兵)、“帝、后党争”、“宦官干政”(粉碎四人帮)等宫廷政变和“先帝托孤”(指定接班人)之类封建皇朝更替的演变窠臼,散发出封建帝制的尸臭。

党主立宪的鼓噪

为了迎合共产党人既害怕民主浪潮冲毁专制朝廷,又不甘心消极坐以待毙的“慈禧太后”心态,党内御用文人提出了“党主立宪”的政改方案。从字面上说,党主,就是共产党执皇权,立宪就是公布一套宪法。这种东西不就是今天的现实吗?“党天下”,再加一部奉党为最高领导的宪法。政改在什么地方?如果从语源上说,党主立宪来自君主立宪。君主立宪却是真正的虚君(无实权),由多党民主立法,民选政府首脑,依照宪法执政。这样的虚君(褫夺原君主的权力)首先共产党就不可能同意。其他还有什么可谈?如果不虚君,党仍旧派出政法书记掌管各级法院的审判,党仍旧挑选人大政协的代表候选人,人代会仍旧按党中央和同级党委的指示通过决议,党仍旧指挥枪,支部设在连上,限制言论和新闻自由,那么共产党仍旧一党独大。

君主立宪的实质就是虚君,让多党平等竞争;而党主立宪的实质却是继续让一党继续独大,凌驾于一切之上。皇帝及其宗室充其量几千人享有特权,国家还可以供养得起,全党六七千万党员,到哪里都是高于群众的干部,全国人民早就不堪负担了。把党员叫做公仆、勤务员已经官僚、腐败得不可开交,把党进一步封为“主”,人民就更不堪忍受了。

越共和中共都不会放弃特权

从党主立宪的鼓噪来看,中共对前途更加缺乏信心。越南的改革并不是越共已经放弃了一党专制的体制。越共仍旧强调共产党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必须是先锋队,是领导。差额选举
不能选到外党,质询机制,可以改进党的决议,却不能将党的决策推翻。可是中国共产党连这一点松动也觉得难以接受,他们已经觉得党的机体太腐败,党的威信太低下,已经承受不了如此的风吹草动了。当然,越共同样是苏共的徒弟,跟中共也学了不少恶招。美军撤出南方以后,那么多华侨和越南百姓渡海逃难,不是苛政猛于虎,人民是不会离开他们的家园的。越共实行暴力土改,实施过激的社会主义改造,建立劳改营,1975年后数百万人被宣布为美帝走狗被送去劳改。苏中两大共产党所有的,它应有尽有。越共的残忍在1979年对付中国战俘(包括女战俘)的手段方面跟日本法西斯可以比美。用铁棍活捅男俘肛门,轮奸女青年后,将她的四肢齐根砍断。她被换俘回国后,口述出版了一本亲历实录。对于越南国内的民主人权异议人士,越共也决不手软。一位介绍民主的作家,从美国的网站上下载翻译了一篇文章《什么是民主》,上网传给了朋友,结果住宅被搜查,电脑被没收,判处五年徒刑。过去越南当局对付自由作家一贯非常凶狠,一位作家被关在囚笼中被烈日曝晒而死,另一位作家被关押在仅能蜷身的囚室中长达七年。这些方面跟斯大林的古拉各群岛,跟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时代虐杀张志新、遇罗克、林昭,追捕六四学生、迫害法轮功信众的罪行相比,难分伯仲。

为什么越南的民主进步快?

有人说,胡志明思想不像毛泽东思想那样极左。其实共产党的理论都是列宁斯大林模式的产物,没有法制和制衡,实践下去都会发展到同样的地步。还有人说,越共尝到了市场经济的甜头,相信政治的宽松也能带来繁荣和巩固。此言更加荒谬,因为相比之下,中共更加尝到了市场经济的甜头。中国的改革开放比越南大约早了八年,经济发展更加突飞猛进。按理更应率先政治改革,而事实却刚好相反。

依我之见,实际上是越共面对的民主压力更加强大,不得不冒险改革。因为越南党政当局面对的是南北两部分人民。北方已被统治了六十年,人民对民主自由了解甚少,具有法国教育背景的自由知识分子被长期整肃,目前已经凋零殆尽。而南方被共产党占领才三十年,南方人民中具有本土和美国、法国民主自由思想教育背景的知识分子依然健在。他们对于“解放前”思想自由,民主开放的局面记忆犹新,八九十年代的两大阵营兴衰强弱的对比,远比五六十年代鲜明强烈。苏联东欧的崩溃,更使人民对共产制度产生怀疑和鄙弃。他们的反抗和信念因而执著而有力。越共必须面对国内自由知识分子思想文化方面的挑战。

另外,越南还有大量的海外侨民,主要分布在美国和欧洲,共约200万人。其中过半是华侨血统,却认同越南是他们故土家园。由于政治移民的成分较高,所以越侨移民中的社会精英成分高于中国的海外华侨;华侨的经济移民成分高于越侨,所以民主人权意识也相对薄弱。这些越南侨民具有三大优势。第一是智力优势,大约有四十万人具有大学或大学以上的教育程度,而越南国内的这类人群也只有七十万人。第二是经济优势,他们的收入大约有150 亿美元,如果有一成投资回国,将是巨大的资金。第三是中介优势。他们还能吸引外国资本、技术和人才参加经济建设。另外一个重大的倾向是绝大部分海外侨民是逃难出国的难民,他们对于越共的暴力和专制恨之入骨,渴望恢复自由民主制度。越南党政官员访问美国和欧洲,都遇到海外侨民的痛斥和谴责。越共的金星国旗在美国的越侨社区人人喊打,根本挂不起来。这一点跟长期接受共产奴化教育的海外华侨截然相反。华侨的社团太半都已经失去传统会馆的乡谊功能,成为中共的马屁帮会,甚至充当官方的打手帮凶。越共不能不关注海外侨民的资金、人力和中介,不能不向他们做出可能的妥协姿态。所以,在这样的国内外环境之下,越南党政当局只好主动选择革新开放之路。也是越共唯一可以选择的路。

独立中文笔会成为国际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正式成员

国际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9月14日至17日在马其顿的奥利德(Ohrid)召开第九届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大会。独立中文笔会经大会正式批准成为该委员会正式成员。作为该委员会目前59个正式成员之一,独立笔会将在作品翻译和维护民族语言权利方面具有更加广阔的国际活动空间。

本次大会计有六十多人参加。除二十多个下属笔会的代表外,国际笔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阿克曼女士、国际笔会理事与前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尤金&#8226;舒尔金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欧盟代表也参加了本次会议。马其顿共和国总统和国会议长会见并招待了出席会议全体代表。独立中文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筹备联系人阿海受理事会派遣,参加了本次会议。

本次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就是批准独立中文笔会成为该委员会的正式成员。委员会主席卡塔女士向独立中文笔会表示了祝贺,并将寄送正式的公函致本会理事会。独立笔会代表阿海代表会长刘晓波和理事会对该委员会接纳独立笔会表示感谢。

作为国际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的正式成员,本会将享有国际笔会通过该委员会举行的一系列文学推广活动的参与权,包括推荐十名作家翻译作品、参与国际短篇小说奖的评选活动、参与国际诗歌节或诗歌日等活动,以及有权通过该委员会向国际笔会大会提出相关的提案。

本会此次推选翻译的十名中文作家名单已经在会前提交。委员会主持日常工作的秘书杰斯敏娜表示最近就着手翻译与推广事宜。国际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同时要求独立中文笔会提交一份关于本国语言权利是否受到联合国宪章和欧盟宪章保护方面的报告。独立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已就维吾尔语语言权利问题开展调查研究。

国际笔会翻译与语言权利委员会第九届大会还同时举办了“精神圣地”(Spiritus Loci)的圆桌研讨会并在当地一个古老教堂中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诗歌朗诵会。

(独立笔会新闻秘书万之发布)

樊百华:评李泽厚不饿饭的“马克思主义”

我虽不才,但据我观察,1989年之后,中国真正优秀的学者都不再像1980年代那样看重李泽厚了。从文本批判说话,刘晓波当年对李泽厚的批判是值得肯定的。

最近,有秋风反思中共改革的长文《超越改革体制,走向立宪政治》,主要是批判“财经系”的。文中这样谈到李泽厚:“被誉为中国最出色的哲学家李泽厚就曾经提出了‘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这样一种四顺序说。他在《马克思的理论及其他》一文中的观察结论是,过去二十多年来的中国整体来说,相当不错,似乎正好印证了我的‘四顺序说’。经济发展是基础,是‘硬道理’,二十年来经济发展迅速而平稳,比好些国家原始资本积累时期的曲折和苦难要短要少许多。经济发展推动了个人自由,……当然,整个情况仍然严重。现在我对中国经济非常担心,一方面成绩斐然,另方面形势危险。我以为未来十年是中国或成或败的紧要关头,这主要仍取决于经济。……我以为祇有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发展到一定程度,一人一票的普选、多党、议会制度才可能实行。…… 这种哲学,在李泽厚那里是‘吃饭哲学’。在极权主义者那里,是正统的经济决定论。在财经系那里,则是经济学的心灵。”

人类社会的真问题无不在充满利害关系的生活之中。李泽厚的要害是“现存的就是合理的”、“反对革命”,为权痞暴富集团提供“软科学”支持。秋风是朱学勤、刘军宁、范亚峰、王怡、陈永苗一大批中的一员,是境内高产言论作者之一。按照朱学勤、范亚峰的命名,这一大批人成长成“政法系”了。祇看秋风的这篇文章,政法系无疑是不同于财经系的。但研究“政法系”与“财经系”的关系肯定不能限于秋风这样的文章。这不是本文的论题。朱学勤曾是用力批判李泽厚“告别革命论”的一代表性人士,而朱学勤在否定革命上又恰恰比李泽厚走得更远,他对李泽厚的评论便使人们更有理由关注了。在回应曹长青、仲维光,为李慎之先生辩护的文章中,学勤这样说:“较好的革命是较小的革命,最好的革命是不革命、乃至反革命,而最坏的革命,恰恰是近代历史连绵不断的‘大革命’”。“当代中国,……‘出埃及’不久,社会不公新又冒烟,‘奴隶们开始怀念埃及的肉锅’,不革命则罢,倘若革命,多半是第二场‘大革命’,将刚刚开始的转折毁于一旦,玉石俱焚。如此时代,祇能以社会代价为念,动心忍性,不间断地批判,不间断地提醒。革命不到最后关头,不轻言革命,改革不到最后关头,不放弃改革。”“上述‘心态’之另一面,则可与与李泽厚‘告别革命’比。世人多误认自由主义者在大陆与李泽厚一样,祇是‘告别革命’,殊不知两者有根本区别:后者‘告别革命’,是以消极态度坐等消极自由,而李慎之的‘避免革命’则是以积极态度,力争‘消极自由’。李泽厚开列一个社会发展四阶段线性进步论,认同当下市场经济,却拒绝现实批判,在消极状态中坐等‘消极自由’,民主也好,自由也罢,俱会在第四阶段自然出现。如此‘告别革命’,思想上划清了与二十世纪革命文化的界限,有正面价值,但在实践层面又折射出十四年来弥漫在部分知识人士的犬儒心态,缩头避祸。而李慎之‘避免革命’,不惜以身家性命抗争,以争取改革而非革命的前景。两种态度貌合神离,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本文也不讨论朱学勤与李泽厚的关系。一个人经验多了,就不必太在意人们的言论文字,而应当将言论文字放在人们的利益关系中,多注意其中的“利害偏向”。在一些较为次要的方面,李泽厚当然至今还有价值,但在官方拿13亿人能吃饱饭当作拒绝民主自由的威胁话语看——好像一实行民主自由民众就一定吃不饱肚子了,李泽厚的“吃饭哲学”、“新马克思主义”,的确是权痞暴富集团霸权话语的“学术翻版”。你祇要与官场、商场和文化各界的“聪明人”一交谈,李泽厚的这一套就会扑面而来。

李泽厚在大陆的辩护,也开始于南巡。我最早看到的是他1998年回国时在广东的一次演讲。

哲学家李泽厚哲学以外的故事不少,学术上的大迁徙最后一次发生在美国,名曰:“重起儒家新炉灶”。借用唐德刚先生的比喻,也就是在美国新挂一块“土产公司”的牌牌。牟宗三先生解读康德哲学没有东方哲学中的“智性直观”高明,李泽厚先生解读康德没有实践论高明,主体实践稀缺的儒家比康德如何?1998年李先生从美国回国转了一大圈,讲了许多话,很多话像是做“三讲”工作的,最专业的一句是不喜欢牟宗三的教主味道。其他的话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即使有可听听的,也未必要从他那儿听。

李泽厚说:“……祇有这条路,有什么办法?”“中国最大的危险就是内战……所以我一直主张中央集权。……中国问题不能微观看,微观看许多地方都是千疮百孔,一无是处。祇能宏观看……它经济增长快,我觉得很了不起的……”(引自1999年《天涯》第2期,下文李泽厚语同自该期)

李泽厚的朋友袁济喜先生曾记其1998年夏,与李泽厚在东北某避暑胜地相处的情形说:“当我谈到国内……道德堕落、腐败加剧的负面现象时,李先生常常很豁达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每当说到这里时,我总觉得很沉重,也很迷惘,我们之间的话有时会转换成别的题目。”(《随笔》1999年第2期)

这就是出国(祇有公派与私出两种;也祇有能自由出入与不能自由出入两种)也回国的李泽厚,几同于例如在家也出游的“王蒙式心态” .于是,我心中当年的李泽厚变成了这样一幅线描:教科书式的主体论、国粹功夫加文人才气,再加一点“新”保守论调。关于中国问题“祇能宏观看”,便是这幅构图最醒目的视点。看完演讲全文,很遗憾,这回避千疮百孔的“宏观”,果然有了社论般自我涂抹的美感,所谓的“现实感”终于不过是“庸人辫子”加“稳定情结”。与王蒙同样“聪明”的李泽厚,没有忘记在其抄袭“公文阶段论”的同时,演绎了一番“阶段论游戏”,学术面目竟干瘪到了不是苏联式“历史唯物论”,就是割裂经济与政治的“有本乡特色的庸俗唯物论”!

李泽厚说冯友兰送他8个字,暗示他与当年揪其“三个问题”的人们,已经“和为贵”了。祇是多处对还在狱中的刘晓波不肯“和”。忽然想起“纯学术”:尽管是乌托邦,更有逃避之嫌,却也不失为独善之计了。为了平衡非学术的失望感,细细地微观了一番李泽厚较为学术的话。

先看李泽厚的自由论。

“人生而自由”的命题已有几百年了。《世界人权宣言》开宗明义第一条即“人人生而自由……”有学者认为“生”应译为“被造”。如果这一命题是荒谬的(这当然可能),则意味着很大程度上集中体现了人权理想与人类思想智慧的,也是人类社会最最重要的理念精髓,有了问题(这当然也可能)。

李泽厚说:“不能笼统讲‘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你不能说原始时代人生来是自由的,也不能说两千年前人生来是自由的,自由是经过一段历史发展才具有的,还是具有历史性的。”“就历史必然性而言,我是反对黑格尔的,黑格尔主义在马克思主义里面,特别是斯大林及以后强调得很厉害”;但“个体的自由不是从来就有的或生来就有的,我很强调历史性……”。

自由的根据究竟在人自身还是在历史,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理论问题。我是个体论者,不是今天李先生那样的“长时间”、“大空间”、“宏观国家”论者,借用李先生的“主体性”说话,每个“正常人”(指例如大脑健全等等),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有一些神圣的自由的。讲清楚了这一点,吞没主体性的历史性就可以还给李先生了。

同一期《天涯》刚好有汪丁丁先生的话——“我要自由,这理由再简单不过。首先因为我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它要呼吸,它要搏动,它要探寻周围的世界,它不乐意被外力剥夺了生的利(义)权。其次,我的呼吸,我的搏动,我的探寻,使我有了意识和思想,我的思想让我明白这呼吸,这搏动,这探寻,都属于‘我’从而我有占据这片空间的要求,我不乐意被外力剥夺了我占据这片空间的利(义)权。最后,我的呼吸、搏动、探寻和思想,必须从外界汲取能量才可以维持,所以我要求相应的经济利(义)权和文化空间。这些要求若能被满足,我就有了初步的‘自由’。任何外力,若要剥夺我拥有的这点儿自由,不论以何种高尚或革命的名义,都将遭遇‘我’的反抗。”(同上刊,第47页)

汪丁丁平素的专业文章多繁复难解的数学符号,但这段话带有泥土的芬芳,人的生命没有成为纯粹学问的符号、一个概念或一个“不占据空间的‘点’”。汪先生“脚踏实地”地认为:“个人是基于呼吸、搏动、探寻和思想自由的一个生命过程,它不可能被(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引者补)并入别一个生命过程……”

据我所知,类似于汪先生这样的表述,也见于近几百年中很多常识思想家。这不说明汪先生有特别的朴直,祇透露了汪先生所身处母语语境的近代性质。 1998年10月5日晚,我也写过一段话:人权即人的利(义)权。人权的享有祇有一个前提,即祇要是人不是动物、植物、粪土,就可以、就应该、就必须享有,从十月怀胎开始就有了相应的利(义)权,例如感应、反应、感受、情绪等等,出生后又有了感觉、反映、啼笑、情绪表达、生理欲望等等……

卢梭说的“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在一些辩证法大师看来,自由即不自由,不自由即自由;在庸人看来,卢梭是自打架,说废话。实际上,如上所“叙述”的那样,“人人生而有自由”并没有错;同样,“人人生而无充分自由”也是对的。有社会心理学家说,生活在天主教极权型社会,受虐者们的生理性反应、节律、神态,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面相”,都有令人骇怪的畸形扭曲,例如特别的猥琐、呆滞,过度的谨小慎微,言行上在在显露着的交往障碍症状。1980年代初,我刚有机会聆听美籍华裔学者的演讲,就无端生出自卑来。那时候南京大学的中美文化中心有了美籍学生,给他们讲授“毛泽东思想研究”的老师刚说到“‘毛泽东思想研究’这门课在中国还刚刚开设”,就有学生提问:“刚刚开设却指导了中国几十年,怎么理解?”

这些现象都与自由的多少有关。但自由权利的根据何在,不是自由多少的原因何在。自由的多少自然与历史的演变相关。李泽厚将两者混淆,并进一步将自由权利的根据也归于历史,这就带来我们长期困扰的问题:具备了怎样的条件,人们才能够享有自由权利呢?按照例如汪丁丁的意见,人的发音器官就是说话自由权的根据,人祇要没有傻到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东西,人就配享有财产权。同等的意义是:即便人的发生器官不健全,也仅仅意味着能否运用说话的权利,而不意味着拥有不拥有说话的权利;即便人傻到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东西,也不意味着别人可以任意支配他的财物,就是说他仍配享有财产权。推而广之,既然是人的自由权利,唯一的根据就祇在人自身,而不可能在非人格的历史或其他存在中建立。

至于我如何运用我的权利、我具体幸福到何等程度,祇要他人尤其权力者没有侵害我的权利,便仅仅与我的努力有关——社会的合作与帮助也绝对无法代替我个人的“主体性”!社会如果不是你、我、他之间的事情(关系),便祇能是无法言喻的怪物。两千年前与两天前一样,都不能证明我当下被剥夺自由的合法性——笼统讲社会、讲历史、讲条件、讲过程等等,与宿命论是一样的魔咒!都是反人本主义的。面对斑斑血泪,跟人们讲“要尊重历史”、“经过一段过程才……”,这是施虐者的逻辑!

汪丁丁没有将卢梭看作不通常识的白痴,但李先生面前的卢梭真白痴、《世界人权宣言》真一派痴言。汪丁丁先生知道他有了些自由,但少得可怜,所以他文章的第一句话才说“我要自由”,而不说“我生而有自由”。一方面,祇要我正常活着,我便至少会有思考的自由;另一方面,我又无往不在心魔中,例如我祇有说废话、昏话、闲话、假话、鬼话的自由,而没有说真话、实话、白话、直话、人话的自由,或很少有这样的自由;我有溜须拍马的自由,却没有直腰做人、批评“乡长”们的自由。卢梭是错了,例如权力者们的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打人骂人整人好、公款游玩好……并不在枷锁中,在枷锁中的受虐者则祇有“奉公守法遵纪”好、劳动好、听话好。哲学家说“没有不受限制的自由”。的确,拥有自由权利不受限制,使用这一权利是要有限制的,并且要有宪政法治的强制,祇不过限制与强制首先是针对强权的——自由除了拒绝专制,并不拒绝限制与强制。没有了对于权力的限制与强制,自由怎能充分勃起、怎能挣脱“无往而不在的枷锁”呢?

不错,受虐者与施虐者有着同样的人性、本能、欲望,但这不是自由“历史性”的证据,而是自由作为普世平等权利的根据。你剥夺了我说话的自由,因此我要争取说话的自由,在未争取到之前,我怎么个争取法,以及一旦我争取到以后,我便不再喊“我要说话”了(以免李先生讨厌),这是有历史性的。但就我曾经没有说话的自由这一点讲,我与几千年的苦难前辈们没有两样——这没有历史性可言;又就我有了说话的自由后,我与我的子孙们便不再要求已有的东西这一点讲,也将不会再有什么历史性!在我眼中的历史,祇是空间的变换而已,而不是什么“悠久”、“漫长”、“无限”的冷硬时间,不,人与人的关系要么是权利平等,要么是权利不平等,根本说来没有“既不平等又平等”的“辩证历史”,一旦平等了,人们的权利关系就幸福地“静止”了,不会再有什么无限发展——不会再有哲学家说的“历史性”了!我的一生很短暂,我不可能面对什么祖宗八代,由此,我被告知:我没有历史,而祇有被料理、发落的日子。故纸不是故乡,古董不是古人。历史如果不是活人们生命的投射,又是什么呢?不能说双亲的精卵子不是自然的、天赋的、“种”的,而是什么“乡长”、“社长”、“区长”、“族长”赋予的,那样的话就有了民事官司。人咿呀学语时,不仅其父母,而且“亲爱的‘钯剃’呀”供养其生命,永远是“天职”。“历史性”可以影响生命的伸展,甚至吞噬生命,但绝不能淹没生命的天道尊严!自由权利“与生俱来”才使得它与生命一样,不可以由权力者分时段、分等级配给发放。人生来不是充分自由的,但人生来有其应享的自由权利,哲学家不能利用人们权利被侵蚀、克减的不幸,说自由是历史的——这是用我的不幸证明我的不幸是合理的狗屎历史观!

哲学家对“历史必然性”强调“主体性”;又对“个体自由”强调“历史性”,一个来回颠倒,人什么也没有剩下,祇剩下哲学家的深刻、睿智、学问、声音和笔划,翻烧饼或铜币的窃喜。人们的苦难你可以不问,或者藉口需要先在“学问”的范围弄清,然后永远祇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或者终于还是一句袁济喜先生听到的:“这是没有办法的”。这当然没有学问可言,砌什么新炉灶一定与黎民们的日子无关了。如今人们疼痛得急叫了,哲学家呵斥道:“一急就坏”、“坏就坏在急上”:“学问”原来是这样的货色,倒不如没有更好些。事情从来坏就坏在“既得利益”一方满足之后的不急了!李泽厚称赞李鹏委员长当然可以,但争人权就一定是走“俄罗斯道路”?这与境外的刘家骅不是一个腔调了吗?

正因为我生有自由,自由才是天赋性的,我才正由此知道了自由有多珍贵,才能知道受虐是多么痛苦和不幸,才想到要用一切办法“告别”施虐的“大空间”。马克思的话当然不是天条,但他确曾说到过这样的事实,自由在欧州先进国家无一不通过革命而获得:“国内的自由竞争到处都是通过革命的手段争得的,例如,英国1640年和1688年的革命,法国1789年的革命。”喜欢否定“五四”、理想主义的人们,总不忘记否定法国革命。说说英国吧,“光荣”之后的潘恩们是为了免于恐惧才逃到北美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禁欲主义与19世纪巴黎的夜生活比起来,至少不算更好;19世纪末阿克顿勋爵还在宫廷里过得很不自在;再后来的罗素还坐过牢。李先生通俗地说了:倘中国再发生革命,一定会死去大量的生命,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进步在没有血泊中获得当然好,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的政治进步都或多或少要付出血的代价。马克思说到的革命与李先生的历史唯物论至少应该有所兼容吧。

李先生又过于通俗地说了:倘中国再发生革命,要么是左派胜,要么是右派胜。李先生并没有说明左右主体各自阵营如何。台湾革命了吗?韩国革命了吗?印尼革命了吗?苏东剧变了没有?何以独独中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呢?哲学家没有说明。东方“智性直观”的新炉灶与独断论靠近了。笔者曾写过唯一的一篇“研究”《邓小平文选》的文章,就两极分化与革命的关联备述邓说。其实,会不会发生革命的问题,既不由任何个人说了算,李先生的游说便是一厢情愿而已。在李先生于今尤其坚持的历史唯物主义那里,学过教科书的任何一位大学生都知道:没有“告别革命”的位置。与李先生与刘再复先生的心愿,都失之偏废极端了。祇说告别结果不说告别原因的“告别革命”,实际上是20世纪初遗老遗少们,喋喋不休过的语言剩饭。两位老师自然不是皇亲国戚、官僚政客,但遗老遗少比孙黄们更努力地制造了革命的道理,怎会不知?

李先生很强调现实感,那就说一些现实!

最近,邵燕祥、牧惠、戴煌等10道义知识分子,揭露郑州市、河南省公检法错杀村民操海鑫,紧接着,丁大康、程明君也向人们披露了发生在山东的一起错杀村民案……在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上,有警察公然向农民开枪,毙命者少则一、二人,多者七、八人;有警察、检查官、法官将无辜百姓刑讯逼供致死致残;有百余警察全副武装包围村庄围捕无辜村民、有公安局长的儿子带着黑社会打手,扛着小钢炮,血洗村庄,而“110”见死不救、扬长而去……

因为对乱收费、干扰村民选举提出质疑,被抓被打伤的有之;因为维护企业财产,被抓被打死的有之;因为举报被打击报复致死的有之;因为正直敢言,被打伤打死的有之……冤魂中有清官,但更多的还是平民!

1998年春节有近30人死于假酒,1999年春节又有人死于假酒,并且多出了假猪油毒死人的发明;电热毯烧死人、啤酒瓶炸死了人、保健口服液喝死了人!因为医生喜欢麻将,病人被延误治疗而死;因为注射了假药(甚至在高级别的军队医院),病人被生生治死;因为滥用砒霜病人痛苦离世;一个胡万林就害死100多条人命!……假药上了抗洪前线,洗脚水进了输液管(见《民主与法制》),劣质矿泉水进了抗洪官兵口中,自来水龙头喷出了粪水(见《金陵晚报》)……

在幼儿园,有孩子被生生摔到楼下;在学校,有孩子被埋葬在倒塌的门墻、教室、厕所……

有当官的酒后驾车撞死孩子、往“鸡窝”赶的路上撞死了行人……

所有这些,在哲学家的“大局观”中,或许都太不起眼了。要告别革命与偏激,当然祇能“宏观”地看——所谓的“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等等。

也说点“宏观”的吧──在农村,农民的收入出现滞减,贫困人口已很难像“统计数字”那样大幅度下降,由于乱收费,不少家庭孩子上学已成严重的经济负担,现有乡镇9.2万多个,村委会82万多个,庞大的基层“食闲”干部队伍,已是各种农村矛盾激化的根源,而越是经济发达省市,村民自治越是行动迟缓,人为拖延……

在城市,国企困境并无松缓,据全国总工会的调查,下岗工人普遍缺乏生活保障,不祇是政企不分的体制在“新政”面前作反改革顽抗;教育落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科技从投入、队伍到体制已成国民经济发展的新瓶颈;李先生也呼吁首先松绑的新闻舆论出版业基本“外甥打灯笼”,造成“文明供给”严重缺乏,假、大、空(包括统计)的庸官习气继续败坏着精神文明,盗版与文化垃圾极度猖獗;医疗行风污秽不堪;垄断行业对全民的权力剥削缺乏起码的自省(如电信);祖国的山河已是满目疮痍;假冒伪劣依然泛滥;偷漏税每年千亿计、建筑浪费每年千亿计,公款挥霍每年千亿计……落入腐败者腰包的人民财富已超过13万亿,腐败加不公造成的两极分化已进入世界最“先进”之列;政法队伍的司法腐败积重难返;在空置房达到近亿平方米的同时,高价房依然成片开发,住房“占有”严重不均;机构改革被“回流”打了折扣,一些省市竟出现儿童领工薪、死人吃皇粮的咄咄怪事;公车改革受阻……在证券、投资、信托等领域,犯规花样不断翻新,党政军与企业脱钩出现顶风违纪现象,打击走私仍面临严峻局面……这些还算不算“宏观”呢?

问题赫赫在目,其致因也昭然若揭,已经用不着哲学家给人们讲教科书,李先生还是忙他的“重起新儒家炉灶”去吧。李先生的“历史性”应当安息于哲学家的故纸!

首发北京之春

力  虹:抵制北京奥运

国际社会的正义和良知

仿佛听到了海内外有识人士的呼声,也仿佛是对欧洲议会副主席爱德华。麦克米兰。史考特先生和加拿大独立调查报告的及时回应,8月7日,奥林匹克观察、记者无国界、国际人权协会、Solidarite Chine和劳改基金会等组织联署发表一封公开信,谴责中共恶劣的人权现状,号召抵制北京奥运。作为一个生长并仍生活于中国大陆极权暴政下的体育爱好者,我终于等到了国际社会这一充满人类正义和良知的强力举措!

8月8日,中共在北京得意洋洋地举行了“2008北京奥运两年倒计时”庆典和狂欢。在当天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当局简介了为奥运而筹备的各项工作。有记者在会上提问,当局如何面对奥运期间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因为他们不仅祇报导赛事而已,并且还会报导中国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可能会被当局认为是负面而且不友好的,当局准备如何接待这些记者们,能够确保这些新闻工作者享有新闻自由吗?

中共发言人公然回应说,新闻自由虽然适用于所有已注册的媒体,但各自享有的权利不同,并且媒体也应考虑中国的国情。“中国国情”是什么?一部《突发事件应对法》已摆在那里,作了明确的回答。祇要披露了中共反人类反文明的任何真相,不管是不是真实的新闻,或是那一国的媒体,它都会让你“封口”与“禁声”,甚至“失踪”。

例如对《纽约时报》研究员赵岩和《海峡时报》记者程翔被超期的拘押;Die Zeit周刊记者Georg Blume 2006年7月在云南因为去采访一个大坝的建设而被公安拘押了5个小时,强行逼迫销毁部分笔记并签署一份保证离开当地的声明;三峡大坝的移民代表傅新才,因为接受了德国电视台的采访在警察局里面被威胁,从警察局出来之后被殴打至瘫痪;还有刚刚发生的《中国海洋报》记者昝爱宗因报道浙江当局暴力拆毁教堂事件而遭迫害和行政拘留……

因此,有外电评论随着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日益临近,中共暴政对人民的镇压必将“更快、更高”、更变本加厉,更丧心病狂——对互联网内容的控制愈发严厉,自从2005年9月中国国务院信息办和信息产业部共同颁布新规定以来,中国互联网上的言论自由度迅速下落。被很多知识分子和记者谴责的《中国互联网管理条例11条》直接导致了数十家网站被关闭,迄今有约50名网络作者和异议人士被羁押,有的被判狱10年以上。人们担心更多的独立作家、异议人士、记者和网民会在运动会前夕被抓捕;先前中共中宣部制裁了几家被认为是“太自由”了的媒体,北京日报是头一家,然后是《冰点》周刊总编李大同被开除,紧接着对《燕南》、《爱琴海》、《民主与自由》和《世纪中国》等一大批民间网站的封杀。中共前阵子出台的一部关于限制新闻的恶法《突发事件应对法草案》,本身就和国际奥委会“保障新闻自由”直接相抵触。而且这部恶法不祇是对中国传媒,连在中国的外国传媒也一样,一旦触及这个法就将遭到惩罚。其它的相关压制性规定也已经在最近几个月相继施行,比如,2006年5月中国的律师协会威胁律师:若向国外媒体提供有关敏感事件,比如政治犯的信息将会受到取消律师资格的报复……

中国人权纪录持续恶化的趋势

这就是“2008北京奥运两年倒计时”开始之际,中共政权呈现于全世界面前的对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准备大开杀戒的现实图景。象征人类和平与进步的奥运五环旗帜将被血腥的五星红旗肆意玷污!如果国际社会继续保持对中共恶行的驼鸟心态,那传扬百年以上的奥林匹克运动,将切切实实地成为奥运史上最污浊不堪的一届,变成人类文明史上洗不掉的污点与阴影。

因此,奥林匹克观察等组织在呼吁抵制北京奥运的公开信中指出,国际奥林匹克2001年决定由中国主办2008年的奥运会,是基于中共承诺会改善人权纪录而作出的决定。但11个独立的观察组织的文件显示,中国的人权纪录并没实质改变,并有持续恶化的趋势。

中国仍然每年处决大量犯人,数量之多乃全球死刑人数的总和之数倍;虐待要求民主、维权人士;迫害西藏僧人、维吾尔穆斯林、中国基督教徒和法轮功修炼者;拒绝让藏人自治;威胁台湾及东亚的民主进程。违反人权的做法甚至还伤害到北京成千上万的居民,政府为了准备奥运,改建城市,不给迁居者合理补偿,强迫他们迁走,胆敢抗议的人往往被起诉……

这一《公开信》的态度鲜明有力,它的及时问世,将在全球掀起一场抵制北京奥运的风暴。根据百年奥运的悠久传统,国际奥委会有义务保护奥林匹克“人类和谐进步”、“人类尊严”及“和平”的宗旨,防止奥运被用来做欺骗宣传。但是,2008年的北京奥运,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中共暴政国内镇压民众、国际进行政治欺骗的藉口与工具。

可惜的是,面对这一切,与欧盟及希拉克一样见利忘义的国际奥委会却置若罔闻。上述那几个人权组织通过各种努力,包括通信及会面,去让奥委会正视中国的人权现状,但都被拒绝了。国际奥运会主席雅克。罗格带头为独裁暴政唱赞歌、为北京奥运政策背书、为《奥林匹克与中国》一书和《奥运圣火照北京》画册作序、连篇累牍地对“北京奥运”筹备工程大肆称颂,甚至还专电祝贺“神州六号”飞船圆满成功,以此来证明他眼中的所谓“中国的进步”……国际奥运会主席简直自觉充当了北京奥运的义务宣传员,已到了令世人愤慨的地步!

捍卫奥林匹克精神和基本人权

发出《公开信》的这6个国际人权组织认为,雅克。罗格的言行“是对维护奥运宗旨莫大的讽刺和最无能为力的保护”,他们将开始寻求其他途径,取代目前的领导人;并将寻找其他帮助,促使奥运对中国人权产生正面的作用。《公开信》还呼吁“国际奥委会、运动员个人、甚至赞助商,有义务和机会去捍卫奥林匹克精神和国际公认的基本人权。”

我曾在《北京奥运是对国际良知的挑战》一文中指出,欧洲议会副主席爱德华。麦克米兰。史考特先生所说的“如果劫取法轮功器官谋取暴利的指控属实,那么奥运会就不可能在中国举行!” 这句话,是我近些年来所听到过的,西方政治家最具理性常识、道德良知和人性关怀的话语。假如2008年奥运会如期在中国北京举行,我想,这不但是对奥运会所体现的古希腊文明和现代奥林匹克精神的极大嘲讽,更将是人的尊严、人类文明和世界正义的一场灾难!

目前,离北京奥运会开幕仅剩下二年不到的时间,中共当局对内镇压民众、暴虐人权、扼杀言论自由,对外欺骗舆论、热衷奥运的状况与1936年的纳粹德国极其相似。而在中国大陆,1949年之后历次政治运动中遭迫害致死的8000万条生命和1989年六四大屠杀亡灵仍未得到昭雪;特别是今年3月9日,被媒体揭露出来的苏家屯大规模集体灭绝、活体摘除法轮功学员器官惊天血案,正在拷问着西方文明社会(包括国际奥委会)的道德良知——是继续昧着良知、熟视无睹、假装天真,对中国当前正在发生的灭绝人寰的人权惨祸视而不见,像当年支持希特勒一样仍旧支持2008年北京奥运?还是像爱德华先生和上述6个人权组织那样拍案而起,大声疾呼,担当起应有的人类正义与道德良知?这是摆在西方文明国家——包括各国政府、议会、政治家、国际奥委会及各位委员、各国际体育组织、各国奥委会以及全体运动员、裁判员等面前——亟待严肃回答的一个问题!

体育与政治从来是一枚金币的两面。企图将体育与现实政治分开,不是痴人说梦,就是别有用心。当一名奥运选手穿着印有自己国家国徽的运动衫,唱着国歌、高举国旗出席开幕式时;他们在领奖台上听到国歌响起、看到国旗升起时,他(她)们完全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荣誉与尊严。当一个国家派出的奥运代表团通过奥运会主席台,接受主办国元首检阅时,也就是参赛国向举办国献上一份热情的祝贺与诚挚的敬意!如果这一幕真的将出现在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上,那么,人类社会无疑于在赞扬、鼓励一个全面残害人权的法西期式的独裁政府;无疑于在拿“和平、博爱、友谊、进步”的奥运大奖,奖赏一个嗜血成瘾、永不改悔的刽子手!

面对这一切,相信每一位良知未泯的中外人士及体育从业者都会作出自己的选择!

(2006.8.13)

首发北京之春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