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者著书揭马丁•路德•金生前婚外情

  在已故美国著名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77岁诞辰到来之际,美国历史学家泰勒·布兰奇推出关于金的一本新传记,披露了金生前的一段婚外情,同时也表现了被罩上种种光环的金更为人性化的一面。

  据美联社15日报道,布兰奇上周推出的金的最新传记名叫《在迦南边缘》

(AtCanaan’s Edge)。这也是布兰奇所著有关金和黑人民权运动系列书籍的第三本。书中说,金在1968年,即他遇刺那一年,曾向妻子科雷塔披露过他这段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婚外情。

  这本传记还叙述了金与他在黑人民权运动中的亲密战友之间的激烈争吵,包括金与著名黑人领袖杰西·杰克逊之间的冲突。金生前曾指责杰克逊试图利用黑人民权运动争名夺利。

  有关金的感情生活及他与杰克逊不和的传闻多年来一直是美国媒体和作家关注的话题。几十年前,金的前助手、作家拉尔夫·戴维·阿伯内西也曾在他为金撰写的传记《墙在倒》一书中披露过这些事情。

  尽管对金有这样那样的议论,支持金的人士仍然认为金的英名坚如磐石,不可动摇。针对布兰奇的新书,黑人民权运动积极分子、美国众议员约翰·莱维斯说:“我们有时总是习惯于诋毁伟大人物。我认为这是人性。他(金)不是神,他就是一个人。”

  金1929年1月15日生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生前是一名黑人牧师,积极参加并领导美国黑人争取平等权利的运动,曾3度被捕、3次遇刺。他于1964年获诺贝尔和平奖,1968年4月在田纳西州孟菲斯市遇刺身亡。从1986年起,美国政府把每年1月的第三个星期一作为全国纪念日。

  金去世后,他的遗孀科雷塔在亚特兰大设立了“金非暴力社会变革中心”。目前,金与科雷塔的4个孩子在是否应将出售该中心的问题上发生分歧。金的子女还认为金的作品及演讲等属于知识产权范畴,他们应从中获得补偿;但有关人士则表示金的生活、精神和理念属于人民和时代,而不是个人和家庭。

  科雷塔2005年8月因中风导致身体右侧瘫痪,并影响到说话能力,目前仍在恢复中。她于本月14日乘坐轮椅在纪念金的活动中露面,这是她自去年金的纪念日活动后首次公开露面。


大卫•欧文:名牌西装能否守住他最后一点尊严

     遭到国际史学界唾弃的英国畅销二战史作家大卫·欧文,因为公开否认大屠杀,于2004年11月11日在奥地利被该国警方逮捕收监,

并将于今年2月20日出庭受审。日前,欧文接受了被捕以来的首次采访——德国作家和学者马尔特·赫维希(Malte Herwig)到维也纳的一所监狱,探访了在此受押候审的欧文。英国《观察家报》1月22日刊出了这篇访问记。

  “当黑暗降临到维也纳古老的约瑟施塔特法院大墙,相邻的监狱区便苏醒过来了。得了多语症的同监者互相叫骂,呼号声直穿内院。C区这位上了年纪的英国人,略微抬了抬头,他的面前有一张小木头桌子,上面是一大堆纸,他听了一下,便又俯身写作。”

  这就是67岁、头发花白的大卫·欧文,此情此景,何其悲凉。

  “我在写回忆录——每天大概20页,”第二天早晨,穿着非常体面,同狱友大为不同的他,来到狱中肮脏的候见室,对来访的赫维希说。他讲一口漂亮的、口音全无的德语。“因为某人的观点,而把他关进监狱,岂有此理。”

  把他送入监狱的是奥地利1945年的宪法——Verbotsgesetz,它不仅禁止纳粹和新纳粹组织的存在、煽动性的新纳粹活动,也将歌颂纳粹思想,公开否认、弱化、赞扬包括大屠杀在内的纳粹罪行,或为其辩护的行为视为犯罪。其他一些国家,如德国和波兰,也有反纳粹的法律,但奥地利更为严厉,不仅最高刑期可达20年,司法部门也大力执行,平均每年定罪25例。

  在访谈过程中,欧文大谈自己如何富有,仿佛拿下眼前这场官司,完全不在话下。一个月后,他要穿着自己价值2700英镑(约合人民币三万八千五百元)的蓝色细条纹西装出庭。六年前,他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在伦敦和美国历史学家黛博拉·利普斯塔特(Deborah Lipstadt)最后一次当庭相见,那场官司,他输的一败涂地,专业名誉亦全然被毁。法官也罕见地公开申斥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犹分子和种族主义者”。

  那么现在,他对希特勒的看法是否有所改变呢?恐怕没有,因为他仍然说:希特勒“也有好的一面”。

  审判呢?“如果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分子都站在我这一边,那么对审判结果,我就不抱什么希望。”欧文对赫维希说。

奥尔罕•帕穆克:“我终于成了真正的土耳其作家”

        土耳其政府1月22日撤回了对该国最著名小说家奥尔罕·帕穆克“侮辱国格”的控罪,从而避免了国际社会对该国限制和报复

文化界人士意见表达的进一步谴责。

  53岁的帕穆克上月已被送上伊斯坦布尔的法庭,但法官很快宣布休庭,将案件交由土耳其司法部酌处。

  如果他的罪名成立,按照该国法律,将被处以三年徒刑。

  元旦过后,我才在收到的去年12月19日这一期的《纽约客》杂志上,读到帕穆克一封题为“受审”(On Trial)的长信。他在其中写道:“在伊斯坦布尔,这个礼拜五——在我住了一辈子的西斯利区,法院正对着的三层楼房里,我的祖母已独居其中四十年——我将站在法官面前。”

  在土耳其,他并不是第一个,也许也不是最后一个因类似罪名被控罪的作家。他在信中提到一位以相同罪名被起诉,并被定罪的土耳其亚美尼亚裔记者,也提到规定了这一罪名的“301条款”(Article  301)。

  “看到对我的审判被过分放大,多少有些令人困窘。”帕穆克写道,“我也知道,我在伊斯坦布尔求教过的大多数朋友,都曾遭遇过更严苛的审问,并因庭审和判刑荒废多年,仅仅因为一本书,仅仅因为他们所写的某篇东西……我明白了,为什么朋友们微笑着说,我总算成了‘一个真正的土耳其作家’。”

  去年2月,帕穆克在接受瑞士一家报纸的采访时说:“三万库尔德人和一百万亚美尼亚人在土耳其被杀害,可除我之外,无人胆敢谈论此事。”

  这些言论,触犯了土耳其多年来的一大“禁忌”,如帕穆克所说,即使他所讲的都是国际公认的史实。他为此遭到民族主义分子的抗议。“大量报纸发起针对我的仇恨运动,某些右翼专栏作家走得更远,他们说,我最好‘闭上嘴’。”

  12月16日,帕穆克出庭受审时,大群极端分子拥塞在法庭外,呼号不止,诅咒他,辱骂他,称他为“卖国贼”。

  在为《纽约客》所写的文章中,帕穆克说,2004年5月,“在韩国,我遇到了著名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我听说,他也遭到了民族主义极端分子的攻击,因为他曾经声称,在东京,应该公开讨论本国军队在入侵朝鲜和中国期间所犯下的丑恶罪行”。

  总有些作家,不会讨得所有人的喜欢,如果我是土耳其人,该怎样面对帕穆克这样的人呢?

各地会员向笔会同仁拜年

独立中文笔会自由写作委员会向笔会全体会员祝贺春节!创作丰收!

                                           2006年1月28日 北京/波士顿/旧金山/伦敦

新春第一日,爱宗向大家拜年
新春第一日,万象更新,让我们在和煦阳光中沐浴公义、真理、自由和大爱
虽然新的一年来到,也有压力,也有责任,甚至负担,但对真理的执着追求是不止息的

与大家共享
圣经《爱的真谛》

爱是永不止息,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
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
是包容,凡是相信,凡是盼望,凡是忍耐,爱是恒久忍耐.

 

春节好!请代我向晓波、余杰、王怡诸友拜年!
                                    朱健国2006、1、29

给尊敬的晓波会长及各位笔会同仁自由是勇敢和乐观的果实!
正如晓波会长所言,自由是勇敢和乐观的果实!川歌愿与同仁们一起为中国的自由写作事业奉献微力.
川歌06.1.29
 
杜导斌给笔会全体同仁拜年!
 

给各位

拜年 !拜年!


万事如意!

谢谢!

蔡楚

 

 

恭祝各位狗年快乐。

王丹

 

在此给大家拜年!

河北 郭庆海

施国英:龙应台给我们的启示

这几天,龙应台女士的<请用文明来说服我—-给胡锦涛先生的公开信>于台湾<中国时报>首发后,在海内外华人世界又掀起了一股“龙旋风” 。该文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借用一位大陆网民的话说,是“既有女人的感性,又有理性的反骨” 。也有人说,龙应台终于公开批评中共了,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在这之前的龙应台,是同李敖一样的媚俗之辈,如今翻然悔悟,终于站到了反共的行列。

其实要我说,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龙应台从来就是不受任何意识形态左右的特立独行的典范,和李敖这样的投机文人有着本质的区别。远的就不说了,就拿龙应台近年来的一系列的贯穿始终的言行举止和结果来看:

在台湾一波三折的大选之后,她写下了<为台湾民主辩护>一文,为此,极左和极右两翼的华人均不体谅她,喝“狼奶” 长大的大陆愤青甚至扬言“哪天登陆台湾后要杀死她全家”。

在客居香港的日子里,她是七一50万大游行中的一员,并且写下<民主大道四公里>,为香港民众的民主化诉求作声情并茂的呐喊。

借连宋访问大陆的所谓“祥和” 之氛围,她在被视为大陆主流媒体的<中国青年报>“冰点” 专刊发表<你可能不知道的台湾>,以“曲线救国” 的方式向大陆民众传递已民主化的台湾的种种好处,连中宣部的鹰犬也嗅出了“处处针对共产党” 的味道,这也是“冰点” 被割断喉咙原因之一。

当下,在晶亮的“冰点” 被割喉的黑暗时刻,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龙应台在第一时间写下了上述的那封公开信,向中共的最高权威挑战。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依然义无反顾,象一个真正的巾帼英雄。更确切地说,她从来就是一个巾帼英雄。

也许,对于那些曾经指责过龙应台从来不公开批评中共的人来说,她今天的举动颇出人意料,然在象我这样的“第三种人” 看来,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她一贯“价值认同” 的必然结果,是她英雄本色的集大成之表现。

试想,一个视民主自由理念为至尊的知识分子,一个执着于“对生命的尊重,对人道的坚持” ,一个“主张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对贫富不均的不能接受,对国家暴力的绝不容忍,对统治者的绝不信任,对知识的敬重,对庶民的体恤,对异议的宽容,对谎言的鄙视—–”的文化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对中共极权视而不见,明哲保身的犬儒主义者?更何况,龙应台的本性更是和所谓乡愿相差十万八千里。

至于龙应台以前为什么不直接公开的批评中共?其实有这种思维者本身就有原教旨的极端倾向,也是喝“狼奶” 长大的表现之一。难道推动中国民主宪政就只有一条公开对抗的道路吗?在目前中国特定的后极权环境里,乃至在海外派别复杂的华人社会,有时用迂回曲折的方法其实更有效,也更易为普通民众接受。

讲一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就在二周前,我应邀参加一个题为“当代文学艺术和中国” 的讨论会,会议开始后,一连3位发言者都在用最激烈却很空洞的言辞抨击中共,自发来参加会议的听众有好几位离场,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始频频打断发言者的讲话,指其严重偏题,双方发生激烈争执,我这个所谓嘉宾只好出来打圆场,请大家耐心一点,保证接下来我的发言不让大家失望。我用一些很具体的作品,诸如书籍<上海宝贝>,<中国农民调查>,<往事并不如烟>,乃至影视作品<走向共和>,<英雄>,<无极>等为例,既有对自由主义作家的赞美,也有对党国文化的批判,没有人打断我的发言还兼收由衷的掌声。会后那几位被称为“捣乱者” 的听众跑来跟我说,其实他们也来自大陆,知道共产党是什么货色,但对那种以共产党的思维反共产党的做法同样反感,他们更愿意接受我这种具有亲和力的方式。

说到这里,我也似乎有些离题了。其实,我真正想要说的是,龙应台的真正价值就在于她这么多年来对“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借用另一位也受我尊敬的自由主义学者陈奎德评陈寅恪之语) 的绝对坚持,作为一个具有国际性视野的知识分子,她以她自己独特的感性和理性兼俱的思维,在捍卫已经民主化的台湾人民的生活方式的同时,在为推进中国大陆民主化的艰难历程中,做着她认为她可以做或她应该做的那一份贡献。

一位澳洲的文人朋友对我说,象龙应台这样一贯“中性”色彩,且在两岸三地和海外华人社会皆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在中共倒行逆施,变本加厉逆世界主流价值而动的时刻,终于出重手给胡锦涛写这样的公开信,合时合适,此举对普通民众的震撼有着特别的意义。我对这话深以为然,我想,这就是龙应台给我们大家的启示。

2006年1月28日于悉尼

──《观察》首发 

阿伦特的忠诚与爱

    在崔卫平流传颇广的《为阿伦特一辩》一文中读到阿伦特为《人的条件》德文版一书献辞写给海德格尔的一首小诗:

    这本书的献词空着,
    我怎么把它题献给你
    给我信赖的人
    给我忠诚于他
    却没有挽留住的人
    无论怎样
    都满含爱意

    这首诗的原文是读过的,印象中却似乎不是一首情诗,也没有这样的情意绵绵,不免起疑。崔卫平给出的文章相关资料来源有两处:《阿伦特和海德格尔》,(美)阿丽斯贝塔·爱丁格著,戴晴译,董乐山校;和《热爱世界——汉娜·阿伦特传》,(德)阿洛伊斯·普林茨著,焦洱译。可巧手里有爱丁格的书德文版,找来一查,发现这首诗在122页,原文如下:“Die Widmung dieses Buches ist ausgespart. wie sollte ich es Dir widmen, dem Vertrauten, dem ich die Treue gehalten und nicht gehalten habe, und beides in Liebe. ”我试着重译了一下:

    这本书的献辞空着
    我怎能把它题献给你
    那个我信赖的人
    那个我既忠诚过
    又没有保留忠诚的人
    而两者都充满了爱

    我的翻译大体上是逐字逐句译过来的,和崔卫平文中所引差异最大的是最后三句。按我的翻译,海德格尔并不是阿伦特“忠诚于他,却没有挽留住的人”,而是“那个我既忠诚过,又没有保留忠诚的人”。两者的意思大相径庭,前者给人爱情诗的印象,而后者则有些暧昧不明。

    不知崔卫平文中引的这首诗依据的是哪一本书里的译文,我猜想是爱丁格,因为她在另一处提到,阿伦特尽管深爱海德格尔,却没有为之终身不嫁,而是先嫁给了君特·安德斯,在流亡巴黎时期与之离异后又嫁给了海因里希·布吕尔。很可能译者因此有了先入之见,在翻译这首诗时作了不忠于原文,然而忠于爱丁格对两人关系的解释的处理,而崔卫平更将它作为替阿伦特的爱情辩护的依据。这首诗对于理解海德格尔与阿伦特的关系确实非常重要,然而这重要性却不在爱情上,而在学术上。爱丁格的书纯粹以海德格尔与阿伦特的爱情为主题,忽略了两人思想上的差异,自然也就不能彰显这首诗的真意。

    实际上,爱丁格的书自出版伊始,已因其简单的心理分析与女性主义方法受到许多置疑和批评。现象学家雅克·达米尼奥在他的《色雷斯农家女与职业思想家——阿伦特与海德格尔》一书中肯定了爱丁格对阿伦特与海德格尔关系的观察,他们思想上的联系是单向的,海德格尔说,阿伦特听,然而这不能证明——如爱丁格所说的那样,阿伦特在思想上依赖于海德格尔。阿伦特的主要著作《人的条件》与《思的生活》与其说表明了她对海德格尔哲学的依赖,不如说表明了她的反叛,“一旦将阿伦特对‘世界’、‘制造’、‘话语’、‘政治’等所说的与海德格尔所说的对比,人们就不可能看不到阿伦特……在每一点上都作出的针锋相对的论点”。《汉娜·阿伦特和马丁·海德格尔通信录:1925-1975》的编辑者乌苏拉·卢兹也在后记中对爱丁格的书颇有微词:“这本书引起的轰动实际是对书的质量的极大误解。爱丁格拿到书市上的,是一份传单似的东西,且以她自己的方式——有意无意地——把汉娜·阿伦特与马丁·海德格尔的关系带入了舆论的话题。”

    根据卢兹的说法,最早提到海德格尔与阿伦特秘密关系的是伊丽莎白·杨-布吕尔1982年出版的阿伦特传记《为了热爱世界》。这是学术界公认的最为详尽的阿伦特传记,几乎在每一本研究阿伦特的书中都找得到。说是几乎,因为它并没有出现在爱丁格的参考书中。原因也许是,杨-布吕尔和爱丁格是两位视角完全不同的传记作家,而不同视角的传记作家对于人物生活事件取舍的不同导致了人物形象的迥异。杨-布吕尔为思想家阿伦特作传,所以她关注所有影响阿伦特思想发展和形成的人和事件。例如,杨-布吕尔没有如爱丁格一样,详细描绘阿伦特1928年离开海德格尔后,后者一再地约她幽会……诸如此类的故事。但她描述了阿伦特因为与海德格尔的隐秘爱情不得不过一种孤独隐居的生活,这种生活如何让天性热情的阿伦特痛苦不堪,最终导致阿伦特离开马堡大学。爱丁格则把阿伦特当作一个女人来描写,而完全忽视阿伦特作为思想家的特质。可以说,她和海德格尔一样,仅仅把阿伦特当作女人,所以崔卫平才要为作为女人的阿伦特辩护:“这个女人,让人艳羡死了。”

    实际上,海德格尔与阿伦特的爱情不同于普通爱情之处在于,两人是伟大的思想家。但如果在爱情故事中插入他们的思想,似乎这个爱情故事就不那么具有玫瑰色彩了:他们在思想上是敌人。然而如果不涉及他们的思想,那么他们的爱情故事还有什么意思?和琼瑶小说和《廊桥遗梦》有什么不同?爱丁格为了重构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所做的努力,自有其意义, 然而我们不能忘了,阿伦特一生向往的却是成为一个思想家,一个可以和海德格尔对话的思想家,而上面提到的这首诗正是其思想独立性的证明。

    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呢?1960年,为阿伦特带来巨大声誉的《人的条件》一书即将出版(德文版书名为《积极生活》),她犹豫不决,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或者能够将《积极生活》一书题献给海德格尔,因为这本书在方法上受惠于她在1952至1954年间访问弗莱堡时与海德格尔的讨论。最后她给海德格尔写了一封信征求意见。然而,海德格尔却在阅读《积极生活》后大为恼怒,他与阿伦特的通信甚至因此中断。平心而论,《积极生活》确是一部备受争议的书,至今如此。它关于“本真的政治”的新概念,作者散文化的风格,对于材料不合学院规范地运用,都是阿伦特的批评者们喋喋不休的题目。尽管如此,海德格尔的反应似乎也太激烈了些。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

    答案在阿伦特一封没有发出去的信中。严格说来这不是信,而只是一张字条,就是上文提到的那首小诗。对于了解阿伦特哲学的人,这首诗的意义不难解释:阿伦特曾是海德格尔的学生,然而她却没有忠于海德格尔的哲学,《积极生活》一书方法上虽受惠于海德格尔,然而就内容而言,却是对海德格尔的背叛。所以她犹豫:“我怎能把它题献给你?……那个我既忠诚过,又没有保留忠诚的人……”她虽然希望把《积极生活》题献给海德格尔,然而她并不确信,“那个我信赖的人”能原谅她的背叛。所以她辩解说,她的背叛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同她的忠诚一样,“……而两者都充满了爱”。这里的“爱”更多是指对思想的爱。雅斯贝尔斯曾经批评海德格尔的哲学里没有爱,而阿伦特希望能够影响海德格尔,将爱——尤其对世界的爱——融入思想,而这又是出于对思想家海德格尔的爱护了。

    海德格尔却不是一个能够被自己的学生影响的人。他没有读到这首小诗,但这不妨碍他阅读《积极生活》后做出令阿伦特担忧的、然而是正确的判断:他当然读出了阿伦特忠于他的地方,也读出了阿伦特不忠于他的地方。而他从不能忍受自己的学生越过“海德格尔哲学”的界限,阿伦特也不能例外。阿伦特最终没有将这封信发出去,可能因为她早已知道结果,在事后给雅斯贝尔斯的信中,她承认自己是自作自受。也可能因为她不愿意公开地宣告自己已经背叛了海德格尔哲学,无论如何,她肯定知道,这首小诗只会加倍地触怒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拒绝对话,阿伦特就让对话在她自己的著作中展开。她的批评在海德格尔看来,是对海德格尔学说权威的“不忠”;然而从思想层面上看,这又是对海德格尔的“忠诚”,因为她试图纠正海德格尔哲学中的问题。阿伦特早已为自己在哲学层面上辩护过了。根据她的政治哲学,必须严格区分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就此而言,学问才是公共事务,而她与海德格尔的私人关系并不具有公共性,并不适宜作公共讨论的题目。爱情是私人的,两个人的。所以阿伦特批评法国文化中,由于公共空间的萎缩而形成的对私人事件近乎变态的关注——如米兰·昆德拉在《缓慢》中所描述的一样,“在那里,没有什么是秘密”。或许可以同样的方式质疑今天的中国文化,我们如此关注学者的私人生活,甚至胜过学问本身,是否也是由于公共空间的萎缩造成的呢?

转自《书屋》200512

《无地自由》挑战自由的理想风车

  胡适可能是中国现代思想史上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他是一个自由主义的理想者和实践者。

  胡适在20世纪30年代所推崇的实验主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试金石”,“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前一句话所奉行的思想竟成为中国共产党一次生死攸关的思想解放运动的启蒙武器,后
两句话竟和邓小平改革开放的名言“不争论”、“摸着石头过河”高度吻合,这种思想方法上的同一和政治态度的相异,相信所有的人都会为此而惊异、感叹。

  正因为如此,为这样的传主作传,《无地自由——胡适传》的作者沈卫威,多少会感到受束缚。明明本书思想评传的味道很浓,但为免去评论带来的不便,还是用传记来称谓。这种差异,即是表明作者的客观描述态度吧。

  撇开这种表象,这本经过两度大改的传记,抓住了胡适学术和政治人生的主要特征:文化批判上的激进与对政治时局批评的相对温和、节制,应当说,抓住这个特征是作者的一个贡献,非常有眼力,也比较实事求是。以此统领评述胡适的政治与学术人生,不致把胡适的学术追求与政治理想追求混为一谈。

  胡适在中国思想界的学术声誉,包括海峡两岸的认同,都建筑在他对封建文化的批判与新文化运动的催生上。沈卫威从胡适在美国的实践,中西思想的碰撞,国内政治的现实诸方面,给了胡适与五四运动关系的再评价。

  在那个文化转型的时代,需要的是对腐朽的封建文化激烈的抨击和革命,学贯中西的胡适适应了这个需求,他最先认为文言是半死的文字,把提倡白话作为新文学革命的突破口。他提出的文学“八事”,意向派“六条”规则,体现了对旧文化不妥协的战斗精神。他在北大讲台上腰斩中国哲学史,则体现了革命性的文化专断独行的魄力。他的“文学改良”的主张被陈独秀推进为“文学革命”,遂演变为全国性的思想革命。

  《无地自由——胡适传》不仅论述了胡适与新文化运动的关系与影响,还充分肯定了胡适在观念方法论上的贡献。事实上,胡适在学术上的地位,相当部分也是由于他所树立的“现代学术新范式”。在传记作者看来,胡适这一新范式的确立,“带给学术研究的不仅是一场革命,更重要的是,他使现代学术参与了五四思想运动,成为思想文化革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胡适之所以被称为学术大师,是因为他的学术生涯有基本信念———科学救国,再造文明,开创一个现代文明的新时代。他的治学有严格的科学意识,他认为科学的基本精神就是寻求真理,并由此衍生为一种信仰——科学崇拜。他从中西治学的对比中,获得了“经验论唯科学主义”的方法发现。在沈卫威看来,“方法论是胡适学术思想的核心”。胡适说:“科学的方法,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只不过尊重事实,尊重证据’。在应用上,科学的方法只不过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

  “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过去曾经屡遭批判,但经过时间的检验,应该是为现代知识分子提供了方法论的思维范式。

  胡适先生全部的学术追求和政治理想追求,都建立在自由主义的基础之上。他关于“自由主义”,论述了四项意义:自由、民主、容忍反对党、和平的渐进的改革。他的自由主义,是美国式的经过资本主义繁荣发展后的社会政治模式,用中国的话说,这是一种治世的方略,而非乱世的方略。胡适提出和实践他的自由主义的理想之时,先是军阀割据,后是处于国共两种力量生死较量的乱世。所以他的自由主义的理想实践,出发点一定是站在执政的力量一边。这也就是胡适一生虽没有讨伐过红色革命,但终究没有靠近红色革命的原因。

  应该说传记书名“无地自由”,非常形象地表达了胡适一生自由主义理想的追求和实践的尴尬和困境。用现在的话说,胡适超越了时代的发展阶段。他的自由主义理想实现,是有前提的,政治上需要国家的安定统一,经济上需要繁荣昌盛。没有这些,只能是无地自由。

  然而胡适就是这样的无意义了吗?这样的智者就如中世纪的堂·吉诃德,是拿着长矛,向风车无意义地挑战吗?传记作者认为:胡适留下了关于“自由主义”的基本理念和社会理想。这也正是胡适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