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笔会代表大会通过关于中国的决议案

国际笔会第70届代表大会于今年9月7日至11日在挪威北部的特罗姆瑟市召开,来自世界各地近80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和来宾共300多人参加了会议。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的两名代表是副会长兼秘书长万之和狱中作家委员会协调人张裕。参加大会的中文作家还有:来自台湾的台北笔会两名代表和一位来宾,来自美国的海外中文作家笔会一名代表。流亡印度的西藏笔会也派出两名代表出席了大会。代表大会了通过了一系列有关各国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状况的决议案。现将其中以两票弃权一致通过的关于中国的决议案根据英文原本全文翻译如下。

关于中国的决议案

考虑到:当局对中国公民以及西藏自治区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民的言论自由权正在进行广泛的镇压;

警觉到:40多新闻工作者被关押于中国监狱,从而使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作家和新闻工作者的监禁者之一;

反对:国家下令扩大打击具有独立思想的中国媒体,包括逮捕编辑,停止发行,以及封锁涉及政治敏感事件的新闻;

关注到:香港的言论自由正遭受日益增长的威胁的证据;

进一步关注到:中国政府在西藏继续采取压迫措施,为限制支持西藏独立的任何表示,而限制人权,或限制认同西藏一体的宗教和文化表达;

担忧:中国当局正将在互联网上自由发言和批评的网络作家(“网络异议人士”)特别作为打击对象的增长趋势;

督促中国政府:

释放在中国以言治罪而监禁的所有新闻工作者和作家,包括:喻东岳、郭庆海、姜维平、高勤荣、刘京生;

释放在西藏自治区侵犯言论自由权而监禁的所有人,包括:坚白强曲、坚白曲觉、阿旺嘉参、阿旺普琼;

释放在新疆自治区侵犯言论自由权而监禁的所有人,包括:历史学者兼作家拖乎提·吐尼雅孜;

停止致力于检查网页,并立即释放因在互联网上和平表达自己观点的所有网络作家;

停止采用“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迫害、关押和监禁表达自己政治观点的作家;

致力中国司法制度的全面而有意义的改革,确保公平审判、充分的辩护权和上诉权,以及符合国际标准保证犯人健康与安全的监狱制度;

终止镇压在西藏和新疆行使言论主张权的人。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致北京中国笔会的公开信

2004年八月二十五日

国际笔会即将在挪威特罗姆瑟召开第七十届代表大会(九月六日至十三日),会上还要举行特别会议讨论如何推动国际笔会在中国大陆地区的工作。本笔会因此愿意以此公开信的形式向贵笔会呼吁,让我们为实现国际笔会的理想,为维护中国地区作家的写作和出版自由,为推动中国文学的发展而共同努力,我们愿意在此原则前提下和贵笔会进行对话和合作。

以下是我们的看法:

一,贵笔会和本笔会都是签署承认了国际笔会宪章并被国际笔会接受为正式成员的中文作家组织,因此我们应该是有共同目标、共同义务、共同责任和共同利益的姐妹笔会,我们有进行对话和合作的基础。

二,根据国际笔会的规则,同一个国家或地区或同一个语种可以有不同笔会组织的存在,例如美国有美国笔会和美国西部笔会,在澳大利亚有墨尔本、珀斯和悉尼笔会,在中国大陆也有过中国笔会和上海笔会、广州笔会等等。因此,独立中文作家笔会和中国笔会并存,正如香港笔会、台湾笔会和海外华人作家笔会也早已存在,是不矛盾的,是没有冲突的。

三,根据国际笔会的宪章,笔会是非政府组织,是维护作家写作自由和权益的作家团体,而不是管理控制作家的政府行政部门,更不是干涉作家写作的政府的工具,也不为某一限定的意识形态服务。

四,以上述各项为前提,我们愿意和贵会进行广泛的合作和对话,共同维护中国地区作家的自由和权益。我们愿意向贵笔会无偿提供我们翻译的所有的国际笔会的文件,上载贵会的网页,使贵笔会作家也能够了解到国际笔会的工作项目和进展情况。我们愿意向贵笔会提供我们的“狱中作家委员会”整理的因写作而被投入监狱的中国作家的档案,使我们可以为他们的自由一起努力。

五,据我们从国际笔会了解到,贵笔会已经多年没有派代表参加国际笔会代表大会了,而且从一九九七年起就没有上交根据国际笔会规则各下属笔会应该按时交纳的国际笔会会费,没有履行负责任的国际笔会成员应尽的义务,在中国国内也没有开展和笔会相关的活动,作为下属笔会的合法地位和声誉都已经大受影响,实际已经失去了国际笔会代表大会的投票权。我们希望贵会能积极活跃起来,立即补交会费,派出正式代表参加挪威的国际笔会代表大会,参与有关中国问题的讨论,使我们有机会开始对话与合作,与各国笔会代表一起,为关注和保障中国作家的基本权益,为促进中文作家和文学的世界性交流,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规划。也只有这样,才能使贵会“中国笔会”的会籍名正言顺,维护贵会作家的声誉。

六,国际笔会在中国的存在已经有悠久的历史,可追溯到由蔡元培先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创立的中华民国笔会,曾经有过维护作家自由和权益的良好记录。我们认为,现在存在在中文文学地区的笔会,包括台湾、香港和海外华人的笔会,都应该继承这一传统。我们笔会愿意以此为前提和这些笔会全面合作,一起促进中国的言论和写作自由。

七, 为促进国际笔会在中国的工作,我们笔会将邀请国际笔会的高层领导访问中国,促使国际笔会更加关注中国作家的状况。国际笔会秘书长已经接受我们的邀请准备访问中国。我们希望中国笔会能和我们一起安排他的访问活动。我们还建议,在时机适当的时候,我们中文作家的笔会可以一起合作,首次在中国举办国际笔会的代表大会。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

国际笔会中国网络关于中国策略的讨论(摘要)

一,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研究员、“中国网络”协调人凯西.麦克恩(CATHY
MACCANN)给“中国网络”各笔会的信(2004年7月20日)

亲爱的朋友:

不久前我发出过一封邮件,征求大家对有关成功地用于中国活动策略的主意,虽然回应
不多,但你们还是可以发现以下的有用看法:

●一般认为,对中国官方直接游说,就所得到回应而言是无用的(西藏问题例外)。而
向媒体公布,则被发现是更成功得多的策略,使中国人权问题得以重视并促成对话。不
过,我要补充的是,我们确实通过例如联合国这样的机构,获得中国当局对某些案件的
回应。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对他们自己的活动策略做的以下概括将有助于每个笔会:“独立中
文作家笔会目前的活动策略不是直接游说中国当局,而是向媒体公布有关案例,以引起
中国知识界的关注,特别是法律专家的注意,以及国际社会(媒体、著名作家学者、各
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的关注,从而对中国地方当局以至中央政府处理形成内外压力。”
(这句和以下筹款事项都引自我给凯西的一封回信 ━ 张裕注)。

●独立中文作家笔会也在为那些入狱作家及其家属筹款,以资助他们的法律费、生活费
和老幼抚养费,并且提出预算来翻译国际笔会的重要文件。对这些方面有兴趣的笔会应
该联系该笔会秘书长陈迈平先生或狱中作家委员会负责人张裕博士。我最后有个小要
求,希望有人能帮助翻译四首姜维平的诗歌。(此事我已经完成,是国际记者协会请求
帮助翻译的 ━ 万之注)。

热烈问候

凯西

二,澳洲悉尼笔会会长尼克拉斯.霍塞(NICHOLA JOSE)及其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齐
普.拉利(CHIP RALLEY)的信(2004年7月29日)

亲爱的凯西:

我们这里对中国问题有些进一步的意见,愿意与“中国网络”的同仁分享,并且与国际
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和国际笔会理事会一起广泛讨论,包括希利(JIRI,国际笔会现主
席)、特瑞(TERRY,国际笔会秘书长)、尤金(EUGENE,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现
主席)、萨拉(SARA,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现项目主任)、下届秘书长候选人乔安
娜(JOANNA,美国笔会,我们笔会支持的候选人 ━ 万之注)和齐奥其欧(GIORGIO,
世界语笔会,匈牙利笔会)、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候选人,以及其他可能感兴趣的
人。我们观点基本上是:对笔会和当今世界的大多数其它事情而言,中国的重要性在於
我们需要开辟一些稳定而长期的途径,以开展有关中国的工作,在中国内工作,以及与
中国一起工作。如果你能散发这份信件,我们将不胜感谢。

你给大家传阅的那些意见,在其有效范围内都是非常有帮助的。有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的
积极参与,不仅在中国国内外公布案例信息方面,而且对受迫害作家及其家属提供实际
援助方面,已经使局面大大不同。很可能,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的活力,使中国的有关当
局也紧张起来了。

但是,我们同时还是可以想到以其他方式与中国一起工作──一种多手并用的途径,既
符合中国的规模和多样性,也符合国际笔会的多样性──至少从一个特别的国际笔会前
景来看中国、中文作家和中文写作的多样性,以及中国有笔会的复杂历史。据我们所
知,中国的笔会1927年成立于上海,并具有国际主义的义务,其创立者是著名教育家蔡
元培,他也是北京大学的奠基人。笔会在中国有自身的历史,这个历史还分支到了台
湾、香港的笔会,以及散居海外的组织,还有一些疑问:新加坡呢?西藏呢?

我们建议,我们根据自己的短期和长期目标,用不同方式来让中国参与笔会事务,用一
些体现笔会独特性质的方式,具有其广义的国际文学协作与更尖锐的言论自由活动相结
合的特征。一种“具有笔会特色的中国途径”?

首先,是使在中国的作家摆脱伤害的方式:这一特殊工作可以得益于国际笔会和相关组
织能够发动的世界性舆论。我们认为,这也可得益于不断的“外交”方式,把我们关注
的问题加入与中国当局的高层对话,比如,一个访问中国的外交部长可以向其中国同行
提出某个案例,或者向一个来访的中国外长表示这类关注。这项工作需要协调,特别是
通过那些北京视为友好的驻华使团──挪威?瑞典?德国?日本?──以及非政府组
织。就澳洲而言,有一个两年一次与中国的双边人权对话,笔会的关注可以加入其中。

这样一类谨慎的途径,更有效的是基於一个更普遍的参与背景,从而使对话得对象包括
中国国内的司法和文化机构:司法部、文化部及其下属的作家协会,即在北京的国家机
关,以及各省市特别是上海的地方部门,也许还可包括(中共的)宣传部门。因为中国
的真正辩论多数是“知识分子”开展的,这些人一般与大学相关,所以也可以包括这种
高等教育部门。当然,还有出版商也很重要,包括报纸和尤其是那些能动的非国有的出
版部门。

在最近的国际笔会会议上,有关国际笔会代表团访问中国的可能性,已经有过一些非正
式讨论。齐普已经简要地与尤金讨论过,一个狱中作家委员会代表团访问中国的可能
性,而且我们也知道还有一个更广泛的笔会代表团访问的讨论。我们需要找到办法协调
(和激发)这些努力,并有一个更广泛的中国战略来指导。不论是直接地还是提供咨
询,悉尼笔会都有兴趣参与构思一个广泛的中国战略,并使到访问中国得以实现。这样
的访问任务,也许可以从低层面的事实调查任务开始,可以很得益于请一个了解中国现
场情况的外国学者,比如请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教授林培瑞来做。

显然这是一项庞杂的工程,总体上对国际笔会是太大的承担,但这样的途径可以打开与
作家协会代表的中国笔会(北京、上海和广州笔会)对话的大门。这样的对话还应该包
括公开讨论中国作家也认同的笔会类的问题,比如,有关对中国作家的实际状况的理
解,被中国作品在国外通过粗糙翻译和国外市场发行来代表的有害方式所扭曲。

我们也不知道是否有办法通过一些笔会活动的不太尖锐的方面(与狱中作家问题分开)
使中国写作界参与进来。例如,由中国的非官方出版交易会来组织一个有关全球化环境
中写作的论坛,这是今年三月尼克在香港会见香港英语笔会的弗雷德.阿门特鲁特
(Fred Armentrout)、吴玲(Merle Linda Wolin)以及罗伯特.克拉克(Robert
Clar)时由他们提出的一个极好设想。此外,澳洲的墨尔本笔会正计划在明年中举行一
个“亚太作家网络”论坛,会以某种(多种)形式包括中国和中文作家。

我们悉尼笔会对中国事务有特别兴趣,因为我们中有些人熟悉中国,掌握一定程度的中
文。(尼克是独立中文作家笔会主席刘晓波的老朋友,刘最近在六四事件的十五周年期
间一直被警察骚扰。尼克和齐普都定期到中国旅行。)作为第一步,我们认为搜集有关
中国作家的情况及作家协会等组织的信息是非常有用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共同的
出发点。我们想到出版一个报告的可能性,由悉尼笔会出资和撰写,并争取获得其他方
面的同意和支持。

我们的看法来自这样一种信念,那就是当中国的言论自由环境显然黑白分明时,也有大
量的灰色地带。作为背景介绍,大家也许有兴趣看看《伦敦书评》今年七月八日发表的
两篇文章,一是多年为《卫报》报道中国问题的著名记者吉廷斯(John Gittings),
评论王超华编辑的《一个中国,多条道路》,另一篇是孙晓东(Anna Xiao Dong Sun)
评论旅居伦敦的中文作家马建的新小说。

吉廷斯写道:“今日中国有很多争议和辩论,很多都是对党的教条提出挑战,远远多于
西方媒体头条新闻报道的最近对‘异议人士的镇压’所提示的情况。气候常随政治形
势……及媒体选择而变化……。在那些被禁止话题背后的问题──民主对党的稳定性,
言论自由对党的一言堂──构成了一场活跃辩论的一部分,成千上万知识分子提出的问
题,也是过去那个世纪国民党人和共产党人都提出的问题:中国向何处去?而这场辩论
几乎不为外界所知,外界比以往对中国发展的兴趣小的多。”

我们希望我们可以找到建设性的方式来深入看待这个问题,使中国跳出这个“太硬的篮
子”。也许我们在挪威特隆姆瑟(TROMSO,即今年国际笔会大会会议所在地)可找出时
间来进行非正式的讨论。

最好的祝愿

齐普.拉利(CHIP RALLEY),澳洲悉尼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

尼克拉斯.霍塞(NICHOLA JOSE),澳洲悉尼笔会会长

三,凯西.麦克恩(CATHY MACCANN)给“中国网络”各笔会的信(2004年8月4日):

亲爱的朋友:

对悉尼笔会的尼克(Nick Jose)和齐普(Chip Rolley) 提供的笔会有关中国工作和
在中国的工作的策略建议的珍贵反馈,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正面的回应,而且你们中有很
多人表示,大家愿意在特隆姆瑟(国际笔会大会)会面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因此,我
写信告知大家,萨拉(Sara Whyatt, 国际笔会狱委项目主任)将为此在特隆姆瑟组织
一个会议。不巧的是,我不去特隆姆瑟,但真感谢哪位能向我们这个网络中不去那里的
人带回有关会议的报告。我将很遗憾错过这些讨论,但我希望有圆满的成果并希望听到
并向前推动这些问题。

凯西

刘晓波:就职说明

首先我很感谢会员们的信任!

在新一届理事会诞生之际,我要特别感谢笔会的初创人贝岭先生,他在笔会创建上的功绩无人可以代替。作为上届笔会的执行主任,他与蔡楚先生一起,在没有任何报酬的情况下,为上届笔会做了大量琐碎而细致的工作。不管贝岭先生今后身处何方,笔会同仁将永远记住他的创会之功,也希望他始终关心笔会的工作,将上届笔会的经验和教训介绍给新一届理事会。

我也要特别感谢上届主席宾雁先生和副主席郑义先生,二位在中文文学界的威望使初创的笔会生辉,不但为笔会过去的工作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且在此次笔会换届中也功不可没。笔会同仁将永远记住我们的首届主席和副主席。

我也恳请你们三位在以后的工作中继续给予新理事会以支持,因为笔会需要你们的威望、良知、智慧和经验。

我之所以参与选举并接受这个职位,乃基于对个人自由、特别是言论自由的信念和中国的言论不自由环境之间的悖论:言论自由乃为现代文明的要义之一,而目前的中国恰恰是没有基本言论自由的国家,争取言论自由、反对文字狱和创作更优秀的作品,实为笔会的宗旨和我对自己的期望。

本届笔会的首要责任是按照章程办事,与其高调宣言,不如踏实做事:

1,本届笔会的主要责任是:推动文学创作的自由和中文文学的繁荣,反对压制言论自由和维护会员的言论权利,帮助笔会会员进行创作上的国际交流。为此,将设立自由写作工作组和狱中作家工作组。

2,特别致力于帮助文字狱的受害者,关注的重点当以笔会会员为主。同时,也关注其他因言获罪者和其他缺少言论自由国家中的文字狱。需要强调的是,会员的言论安全是本笔会关注的重点之一,但本笔会不是政治组织,除了维护言论自由、创作自由和反对言论迫害、文字狱之外,再无任何政治性的目的与诉求。

3,基于特定条件的限制,此次笔会的换届只能通过网络民主进行。相信会员们与我的心情一样,非常珍惜现在所试验的网络民主,通过互联网践行民主还是新鲜事物。我决心与所有理事和会员一起,将网络民主试验推动下去,日益完善笔会的民主规则、议事程序和决策程序。在此,我要特别感激万之先生、蔡楚先生和孟浪先生,三人作为换届小组的具体操作者,为这个网络民主试验所投入了大量精力、积累了初步经验和取得了高质量的工作成效。也要感谢郭罗基先生和王丹先生为投票、记票所作的工作。你们的具体操作和会员们的踊跃参与,使笔会的网络民主试验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遗憾的是,此次笔会选举的会长候选人提名,自始至终只是我一个人,希望今后出现“二人竞选”、“多人竞选”的局面。为此,我也要感谢蒋品超先生自愿参与竞选理事的热情和行动。

4,笔会既然是公益事业,那么本人在担任会长期间,凡是涉及到笔会工作,皆以公益为唯一标准。或者说,对于我自己而言,协调公益与个人利益之间的关系,乃为首要责任,这也是对我的考验。我的理解是,不必讳言私利,但凡是决心从事公益事业的人,唯有将公益做好,才能实现个人利益和负起个人责任,个人利益最大化只能在公益最大化之中。所以,大家的信任和本人的意愿,已经使我意识到:必须尽到会长的责任,与其他理事和全体会员精诚合作,做好笔会的公益,就是我个人的最大利益之所在。我也希望所有自愿加入笔会的会员,能承担起与会员身份相当的责任,也就是笔会章程对会员提出的要求。

5,尽量保证使笔会的正常运作,克服国人的窝里斗传统。私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黑箱和背后小动作,只要凡事公开,摊在桌面上,经过充分的讨论、协商,哪怕是讨价还价,即便做不到绝对公正,起码也要力求公正,特别是在涉及到会员利益的问题上,一定要按章程办事,该由理事会决定的事,定要征得理事会多数的同意;该提交会员大会决定的事,定要征得会员多数的同意。随时欢迎会员提出建议和进行监督。我相信,爱自由就是爱生活爱他人,爱权力就是爱自己。

6,理事会成员在任期内,一律不参与笔会本身设立的“写作自由奖”的评选、由笔会出面争取到的其他资助。此条现在还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因涉及其他理事利益,章程又没有规定,须经民主协商议定。我希望提交理事会和全体会员讨论。如果多数同意,可以作为理事会议事、决策的规则之一。

7,在笔会会员杜导斌先生因言获罪的个案上,我们笔会发挥了前所未有的积极作用。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万之先生、茉莉女士和高寒先生。万之先生,不仅在我通知他后的第一时间,高效率地写出上报国际笔会的英文文件,使国际笔会在我们笔会的声援文件发表后的第二天,就发出了给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和张福森部长(司法部)的公开信,表示对杜导斌案的严重关注;而且,万之先生还亲自给马悦然、黎安友等著名汉学家写信,征集这些有影响的学者签名,这在近年来大陆的人权个案中还是第一次,证明我们的笔会具有一定的动员力。此次万之和王一梁去墨西哥参加国际笔会年会,还将重点向与会者介绍杜导斌案,争取更多的国际支持。

茉莉女士和高寒先生在为杜导斌案征集签名和捐款方面,做了大量繁琐而具体的工作,并为此类工作积累了资源和经验,是我们笔会未来的人权工作的宝贵财富。

8,在强调本笔会对会员的言论自由的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同时,本笔会还注重会员的文学创作和理论研究的质量,笔会在吸收会员和评奖时,其标准要兼顾会员的道义良知和审美质量,决不可使笔会变成泛政治性的组织。

我相信:提高笔会和自己的威信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平等尊重的前提下,提高同仁们的地位和威信。尊重会员的选择权、建议权和监督权是一种尊重,发生分歧时的公开化的协商、谈判和达成协议也是一种尊重。

以上承诺,请全体会员监督。

2003年11月21日于北京家中

耶胡达·阿米亥:爱是惟一的庇护所

 

□自《圣经》时代的大卫王以来,被翻译最多的希伯来语诗人;

□以色列士兵必带两样东西,一是行李,二是阿米亥的诗集

诗人阿米亥

诗人·犹太人·耶路撒冷人

他是以色列最著名的诗人,也是现代希伯来文学的奠基者之一。他的诗深受以色列国民的喜爱,亦广及于世界大部分地区。他多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但政治上的鸿沟让他自己也深知,他永远不可能站到那文坛盛名之巅。

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2000),诗人,犹太人,耶路撒冷人。

从“犹大·普佛伊费尔”到耶胡达·阿米亥

我们先从他的名字说起吧。

1924年5月3日,耶胡达·阿米亥生于德国巴伐利亚的乌尔兹堡,“耶胡达”是个典型的希伯来名字,乃“犹大”一名的现代拉丁拼法,但“阿米亥”不是他的本姓——他出生时有个德国姓氏:普佛伊费尔(Pfeuffer),只是在1936年移民到巴勒斯坦后,他笃信正统宗教的商人父亲,才给全家择定了新的希伯来姓氏。阿米亥的意思是“吾民生存”。

定居巴勒斯坦,使阿米亥一家逃脱了600万犹太人遭难其中的大屠杀,这本属不幸中的万幸,但阿米亥无法摆脱心灵深处的内疚。他不断地在诗中写到这种感觉:

我不是死在大屠杀中的六百万人之一,

我也不是其中的幸存着。

我也不是出埃及的六十万人之一。

我从海上来到应许之地。

——《我不是六百万人之一:我的寿数有多长?》(黄福海译)

从儿童时代起,阿米亥便开始学习希伯来文,后来上宗教学校,研习犹太教典籍,尤其是祈祷书。当他在12岁随父母移民耶路撒冷时,已能讲一口流利的希伯来语。

进入青春反叛期的阿米亥,开始对正统的犹太教信仰产生拒斥,令其父母大为沮丧。好在反叛的日子没有延续太久,二战期间,他应召进入英军的犹太旅,与法西斯战于北非。1946年,他加入了巴勒斯坦的犹太复国主义地下武装突击队帕马奇(Palmach),并参加了1948年的独立战争,在内盖夫沙漠地区与阿拉伯军队作战。

战争结束后,阿米亥进入了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研读《圣经》和希伯来文学。但他涉猎广泛,大量阅读英国现代诗人的作品,如T·S·艾略特、狄兰·托马斯和W·H·奥登(后入籍美国),尤其是奥登,阿米亥不仅在诗歌创作上受到他的很大影响,两人日后也成了很好的朋友。不过奥登比他复杂得多,就外表简洁这一点而言,阿米亥也许更像另一位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而特德·休斯一度被称为阿米亥的“发现者”,因为他最早在1970年代便将这位希伯来语诗人介绍到了西方世界。

非凡的诗歌人生

1955年,阿米亥大学毕业,在耶路撒冷一中学内谋得教职。同年,在开始诗歌创作六年之后,他出版了自己的首本诗集《现在及他日》(Now and in Other Days),其诗风让人耳目一新。《现在及他日》是以色列文学史上第一代口语化的希伯来语诗歌,标志着一种全新风格的诞生。

1956年,由于苏伊士运河危机,阿以之间再度开战,史称第二次中东战争,阿米亥又从军上前线。

他这一时期的诗歌表现出明显的爱国主义,以及对新生的以色列国家的认同,诗中大量用典,包括圣经语汇,且广涉犹太人的历史。但他随后的作品愈加简洁,口语化的特色更为明显,评论家指出,这明显是受了英国诗风的影响。

1958年,阿米亥的第二部诗集《两种分离的希望》(Two Hopes Apart)出版,从此奠定了他在以色列诗坛和作为“帕马奇一代”(指以色列独立战争期间有从军经历的作家)代表人物的地位。此时的阿米亥,在诗艺上的革命性姿态更为明显,对日常生活场景的描写成了诗作的主体,那些传统上被认为不宜入诗的语汇,如坦克、飞机、汽油,以及某些专业术语,都出现在他的诗中,并混以《圣经》的句式,或祈祷书的语气,以及德国的抒情诗风和英国诗的现代主义。一方面,他让古老的希伯来语焕发了青春;另一方面,又以自己的方式肢解和重构着古老的希伯来习语。他的诗完全是现代的。

阿米亥坚信,现代诗万不可回避现代主题,但又不能完全脱离传统。他以十足的个人化和口语化,与希伯来诗歌数千年来面对民族苦难时的集体声音决裂。他第一次用希伯来语唱出了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歌。

阿米亥十分多产,一生写有1000余首诗,出版了25本诗集,两本小说和一本短篇小说集。他不仅仅是诗人,还是小说家、剧作家、随笔家,甚至儿童文学作家。

1962年,阿米亥发表了剧本《尼尼微之旅》(Journey to Nineveh),并陆续出版了数本小说,包括1963年的《非此时,非此地》(Not of This Time, Not of This Place),它以复杂的叙述结构,讲述一个犹太移民到以色列寻找身份的过程,被视作以色列后现代文学的先驱。此后,他先后出版了诗集《耶路撒冷》(Jerusalem,1967)和《诗集》(Poems,1969),受到评论界高度评价。

20世纪70-80年代是他诗艺和出版的高峰。1971年到1976年,他到了美国,在伯克利加州大学做访问教授,其间,1973年10月阿以战火再起,史称赎罪日战争,他又一次回国从军。

1971年,他发表了第二部小说《野店》(Hotel in the Wilderness),并先后出版了《耶路撒冷和我自己的诗》(Poems of Jerusalem and of Myself,1973),《阿门》(Amen,1977)、《时间》(Time,1979)、《情诗》(Love Poems,1981)、《大宁静:问与答》(The Great Tranquility: Questions and Answers,1983)、 《世界是屋及其他故事》(The World Is a Room and Other Stories,1984)、《你本是人,仍要归于人》(Of Man Thou Art, and Unto Man Shalt Thou Return,1985)、《耶路撒冷诗篇》(Poems of Jerusalem,1988),以及《甚至拳头也曾是五指伸开的手掌》(Even a Fist Was Once an Open Palm with Fingers,1989)。

1982年,因为“在诗歌语言上的革命性变化”,阿米亥获得了本国最高荣誉“以色列奖”(Israel Prize)。

他晚年的作品在形式上变得更为松散,主题亦不再那么精确,甚至放弃了主题。1998年,他出版了生前的最后一部诗集《开·闭·开》(Open Closed Open)。2000年9月22日,耶胡达·阿米亥因患癌不治,在耶路撒冷去世。

2007年4月,《开·闭·开》在中国出版,这是中国第三次出版阿米亥的诗集。

诺贝尔文学奖之谜

阿米亥的诗歌已被译成30余种语言,罗伯特·奥尔特(Robert Alter)甚至说,他是自《圣经》时代的大卫王以来,被翻译最多的希伯来语诗人。他在英语国家影响极大,几乎所有诗集都曾被译成英文。在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他都有大量读者。在人口只有几百万的以色列,他受欢迎的程度更令人叹为观止。人们不仅可以在婚礼上,也可以在葬礼上听到他的作品。而在1994年的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典礼上,当年的获奖者之一、以色列总理伊扎克·拉宾亲口朗读了他的诗作《上帝怜悯幼儿园的孩子》。

阿米亥诗歌最早的系统中译者之一傅浩,还屡次提到一个不无夸张的说法:以色列士兵上战场,必带两样东西,一是行李,二是阿米亥的诗集。

“在过去20年间,他哪一年都该赢得诺贝尔文学奖。”在2000年12月10日的《纽约时报》上,乔纳森·威尔逊(Jonathan Wilson)这样评价去世不久的耶胡达·阿米亥,“但是他知道斯堪的纳维亚的评委们关心的到底是什么,不论他的个人政见如何,尽管他无疑属于鸽派,但他来自栅栏错误的那一边。”

这就是说,阿米亥要想得奖,必须得过政审关,但政审是讲出身的,而来自以色列,本身就是个不可接受的障碍。

他是和平主义者,但不是反战分子,他深知战争造成的苦难,又认为战争有时不可避免。他在晚年表示:“我的口号,可以这么说,近年来一直是:不是是什么,而是不是什么。理想不再是和平,而是没有战争。”他不回避政治,但从未受其左右,并反复拒绝人们把他推上以色列国家诗人的高位,他说,自己无法像以色列诗人纳坦·奥特曼(Natan Alterman)那样振奋民心,他只代表他自己。

著名的巴勒斯坦诗人马哈穆德·达威什(Mahmoud Darwish)把阿以冲突解读为“两种记忆之间的斗争”,阿米亥深得他的敬重。

“他的诗歌对我提出了挑战,因为我们写的是同一片土地。”达维什如此描述他与阿米亥之间的文学/政治关系,“他想依照自己所需来使用风景和历史,而这基于我被摧毁的身份。所以我们之间有一种竞争:谁是这土地之语言的拥有者?谁更爱它?谁写得更好?”

阿米亥性格谦和,为人低调,成名后也一直保持简朴的生活,自觉远离政治,甚至文坛,无帮无派,不搞圈子。傅浩与他有过密切交往,并在阿米亥去世后,由衷地用“像父亲一样”形容对他的印象。

除了在诗歌上的个人成就,阿米亥对现代希伯来语和以色列文学亦有极大的贡献。

希伯来文学有漫长的三千年历史,以色列文学却只有六十年可以讲述。文学上的断代,不得不借助政治事件,即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国的成立。以色列文学——指以色列作家的希伯来语创作,便由此开始。

以色列的第一代国民来自世界各地,主要是欧洲各国的犹太移民,所操语言五花八门,幸得19世纪犹太复国主义者中有识之士的不懈努力,让希伯来语从一门早已退出日常生活,只用于宗教生活的“已死的”语言复活。但语言的生命力不仅仅在于语法和词汇,还需要依靠伟大的文学作品,建立起这种新语言的表现力,以及意义上的深度和使用上的广度。阿米亥对于现代希伯来语的意义,就像歌德之于德语,塞万提斯之于西班牙语,乔叟之于英语一样。他和“帕马奇一代”作家们的文学实践,不仅奠定了新生的以色列文学的基础,也定义了现代希伯来语作为一门文学甚至世俗语言的诸多可能。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凸显了传统希伯来诗歌中难得一见的世界视角,不再单纯描摹与上帝的交流,对故土、神和父亲的爱,或是狭隘的情诗,以及回忆犹太人历史苦难的哀歌。

阿米亥和诗歌翻译

中国对希伯来文学译介较晚,无论理论还是作品,都不多见。我手头最早的一本专著,是1991年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近代希伯来文学简史》,顾晓鸣主编,陆培勇译,作者约瑟夫·克劳斯纳。非常奇妙的是,此书竟然由阿拉伯文版转译,而且许多古怪名词,如“热爱锡安山的团体”、“闪米特人的敌人”,或“神圣国土”,大概是“犹太复国主义团体”、“反犹分子”或“圣地”的另类译法,似见当时的我们对希伯来文学和犹太历史仍然相当陌生。

中译的耶胡达·阿米亥诗集,据我所知,共有三部,前两部都是选集,译者傅浩,分别为中国社会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耶路撒冷之歌:耶胡达·阿米亥诗选》,以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上下两册《耶胡达·阿米亥诗选》。最新的一本,便是上海译文出版社之黄福海译《开·闭·开》,这算得上第一部全译的专集。

1993年3月,《耶路撒冷之歌:耶胡达·阿米亥诗选》出版时,阿米亥本人还专程飞到北京,热热闹闹地出席了此书首发式。

上述三书,均由英译本转译。阿米亥本人通英文,并曾与英国桂冠诗人特德·休斯一起,将自己的诗集《阿门》译成英文——阿米亥译第一稿,休斯帮他校译,并润色词尾。其他英译者中,以查娜·布洛赫(Chana Bloch)和查娜·克隆菲尔德(Chana Kronfeld),以及格伦达·亚伯拉姆森(Glenda Abramson)等最获赞誉,她们不仅是翻译家,也是研究阿米亥的专家。

但是,1994年,在阿米亥70大寿时,罗伯特·奥尔特却在《现代希伯来文学》(Modern Hebrew Literature)杂志上撰文,题目就叫《不可译的阿米亥》(The Untranslatable Amichai)。文中指出,阿米亥对希伯来语的革新性贡献,显然在翻译时被另一种语言过滤掉了。同样,语言本身也遭到了破坏,特别是在译成英语这种较为年轻的语言时。比如,在某些现代习语中,阿米亥故意使用《圣经》词汇,而不用现代希伯来语的近义词,以表达某种特殊含意。

奥尔特举了个例子,在阿米亥的情诗《在本世纪中叶》里有这样一个句子,英译为“the linsey-woolsey of our being together”——直译过来是“使我们共处其中的麻毛混织物”,无论对英文还是中文读者,这一句都显得古怪可笑。但是希伯来语用的“sha’atnez”一词,意指《圣经》时代的一个禁忌,即麻毛不可混纺。傅浩采意译,作:“在我们共处之渎神中,”虽属不得已而如此,却将一个寓意暗藏的平白句子变成了直截了当的比喻,留给读者的空间被挤压殆尽,所导致的最直接后果,便是诗意的丧失。而希伯来语的读者,却可立刻从中抓住阿米亥的寓意,即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结合在一起,明显触犯了禁忌,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译诗是个多么危险的行当啊,即使有好的翻译家,即使是阿米亥这样以精确、简洁和透明的日常语言著称的诗人。

我无权评价中译本的优劣,但可以欣喜地看到,两位译家都声称将“准确”放在第一位。不过,译本中适当的注释必不可少,这样做,同样是为了译文的准确,也是为了尽可能弥补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但是,傅浩的译本中没有什么有研究价值的注释。而黄福海的译本,则将英译者与中译者的注释混合一处,且未分别加以注明,窃以为这样做似有不妥,因为注释本身也是研究成果和翻译心血的体现。

■ 康慨

阿米亥的诗

打开关闭的,寻找失去的,歌唱沉默的

此前从没有一位诗人像阿米亥这样,如此细致地用诗歌这种形式,来描写耶路撒冷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

 

《开·闭·开》是耶胡达·阿米亥2000年9月去世之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诗集,获得评论界几乎交口一致的赞颂,被誉为希伯来诗歌中的极品之作。此书英文精装版(2000)的封面,是一块出自古代犹太人墓碑的三角形残片,它放在阿米亥的书桌上,上面刻着“阿门”两字,并且贯穿全书,出现在五首诗中,仿佛记忆的碎片,隐约之间连缀着他的人生,以及犹太人的生生世世。

打开、关闭、打开。在我们出生之前,一切

都在没有我们的宇宙里开着。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一切

都在我们身体里闭着。当我们死去,一切重又打开。

打开、关闭、打开,我们就是这样。

——《我不是六百万人之一:我的寿数有多长》(黄福海译)

中译本包括24首组诗,表达的是他一贯的恒久主题:爱情、舐犊之爱、战争及其后果、上帝/父亲、童年、时间、土地,以及耶路撒冷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可能极为细碎的东西。此前从没有一位诗人像阿米亥这样,如此细致地用诗歌这种形式,来描写耶路撒冷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而传统希伯来文学中的圣城,只有一种形象,亦即《圣经》和拉比们所描述的那种圣洁家园的形象。《纽约时报》对此书的评论曾冠以《微物之神》(The God of Small Things)(印度女作家阿伦德哈蒂·罗易的小说,1997年获布克奖)的标题,说的就是这一点。以色列最著名的小说家阿莫斯·奥兹(Amos Oz)也说过:“读阿米亥的时候,我们会感到,他写诗的地方好像就在我们的厨房、我们的起居室、我们的卧室。”

阿米亥曾这样谈到这座城市:“耶路撒冷最神奇之处便是,我总能从中发现不知道的小角落。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最小城市(the biggest smallest city)”。在他去世后,以色列《国土报》刊文称,耶路撒冷失去了它“最柔情的爱恋者”。

“在耶路撒冷,一切都是象征。”他看到耶路撒冷的过去:“耶路撒冷正坐着哀悼,她坐着守丧,/那些前来探望和安慰她的人们,/无论白天黑夜,都没有给她安宁。”他写这座城市的现在:“有时候耶路撒冷是一座刀剑的城市。/甚至对和平的希望也会尖锐得刺破/坚硬的现实。不久,它们就变得迟钝或脆弱。”他依稀看到未来:“在耶路撒冷,希望是永恒的跳动。希望像忠实的狗。/有时她跑到我前面去侦察未来,嗅个究竟……”(黄福海译)

在他的诗里,个人的幸福也是一切事物的准绳,亲情高过国家的、社会的和宗教的律令。在战乱的世界上,爱——而不是上帝——是唯一的庇护所,尽管它十分脆弱。他的诗中也写到战争,但没有英雄主义和荣耀感,而上帝要为缺乏慈爱而负责。他既庄重又诙谐,既热情又冷静,世俗但敬神,隐喻但具体,含义丰富但毫不晦涩。阿米亥曾说:“我们始终在写我们失去的东西。”他反复在诗中提到露特(Ruth,黄福海译本作“露丝”),她是他少年时代的恋人,当年留在了德国,最后死于大屠杀。露特的名字成了童年、和平、青春和爱情等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

露丝,露丝,露丝,我童年时的小女孩——

如今她已是他性的替身。

他性即是死亡,死亡即是他性。

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如同死人

有时候会回到人间,好像再次出生?

——《名字、名字,在他日,在如今》(黄福海译)

另一个反复出现的形象是他的父亲,他象征着传统、历史、戒律,甚至上帝,当然,还有爱。此前有一首短诗,以《我的父亲》为题,写道:

我对父亲的记忆裹在

白纸里,好像白天上班带的三明治。

就像魔术师从帽子里拿出

宝塔和兔子,他从小小的身体里取出爱,

还有他双手的河水

奔流着善行。

——康慨转译自Azila Talit Reisenberger之英译

多隆·罗森布卢姆(Doron Rosenblum)曾在《国土报》刊文指出,“读阿米亥的时候,人们几乎感觉不到从讲话到诗歌,从世俗到庄严之间的转换。他以仁慈和少许平静,浓缩了我们艰难的生活。”

阿米亥将现代与传统,强烈的个人色彩和深厚的普世意义融为一体,再现了整个人类、犹太民族,以及每一个人的生存境遇。

已故英国桂冠诗人特德·休斯也是他的拥趸。休斯曾在英文杂志《耶路撒冷报道》(The Jerusalem Report)中写道:“他的诗给予我的影响,便是把我自己的人生放在我面前——不知怎么就把它打开了,让我们从头再活上一次,展现每一时刻的全部丰富之处,并将我从自己的思想牢笼中解放出来。”

他的语言是简洁的,却凝聚了高度的技巧;他的体验是个人的,却包藏着集体的记忆;他的感情表面上是单纯的,内里却复杂而深奥,也许我们可以因此说他是“伪单纯”,以此“诱使”我们投入其中,不由自主、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直到那一刻,也许是日后的某一天,潜藏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喷薄而出,让我们因为自怜,因为全部的人生所失,因为身边一切美好的“微物”,而轻声哭泣。

读一读阿米亥吧,静静地。

■ 康慨

“以色列当代文学译丛”

九位小说家和一位诗人

“以色列当代文学译丛”是上海译文出版社与以色列希伯来文学翻译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 the Translation of Hebrew Literature)于2003年开始合作的出版项目,以色列希伯来文学翻译研究所以向世界推广以色列作家和作品为目标。这套“译丛”共精选以色列当代最著名的九位小说家和一位诗人的代表作品各一部,选目由双方商定,每年出版两种左右,五六年内出齐。这是有史以来国内最系统最全面介绍以色列绚烂多彩的当代文学的大型译丛,所有作品均是国内首次翻译出版。入选的作家和诗人称得上是最佳之选,已经出版的作品有: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文坛宿将阿格农的《一个简单的故事》,在国内已经具有相当知名度的阿摩司·奥兹的《黑匣子》,有数度提名诺贝尔奖的大卫·格罗斯曼的《证之于:爱》,有梅厄·沙莱夫创作的“以色列最好的小说”《蓝山》,有以色列当代最杰出、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大诗人耶胡达·阿米亥最后的诗集《开·闭·开》。后续的五种包括阿坡菲尔德的《奇迹之年》、耶霍舒亚的《情人》、约拉姆·卡纽克的《亚当复活》、约舒亚·凯纳兹的《旧爱重来》以及海姆·比尔的《时间的纯素》,同样值得关注。 ■ 冯涛 

拜占庭帝国的宫闱秘史

 

拜占庭(东罗马)史学家普罗柯比的《秘史》是拜占庭史研究的经典,企鹅丛书在许多年前已经出版了英译本。然而中国的拜占庭研究尚在成长阶段,因此我只能阅读英译本,直到现在的中译本问世。中译本由中国拜占庭专家陈志强审校、注释并撰写前言和后记,由博士生吴舒屏和吕丽蓉以哈佛大学和密歇根大学的英译本为底本,对研究拜占庭历史或对这个题目有兴趣的朋友来说,这是一个喜讯。

本书名为《秘史》,即“Secret History”,原来名称是“Anecdota”。说到本书,不能不提一个教会图书馆的离奇故事。话说十六世纪的时候,罗马教廷图书馆管理员阿勒曼尼(Alemannus),一次整理梵蒂冈图书馆西面书库旧书,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希腊文手抄本的手稿,封面上写着“未公之于世”几个字,里面写着模模糊糊的希腊文。阿勒曼尼阅读之下,才惊觉这本书以污秽的语言大肆辱骂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和皇后塞奥朵拉。

对教会人士来说,公元六世纪的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Justinian)是东罗马的立法者,他命令订篡了《查士丁尼法典》,成为日后罗马法的基础。查士丁尼也是帝国和基督教的捍卫者,在位期间派遣将领贝利撒留南征北伐,以光复罗马帝国疆域,消灭蛮族政权为己任。皇后塞奥朵拉虽是娼妇出身,但史册记载她是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和皇帝在领土内大兴文教。至于贝利撒留,本身也是一个军功显赫的将军,正是他消灭了北非汪达尔王国及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并一手提拔希腊贵族出身的普罗柯比。然而在中兴盛世以官宦世家出身的普罗柯比,曾经写了《建筑》和《战史》歌颂查士丁尼的文治和武功,现在竟然写出这部《秘史》来诋毁他们,而且将皇帝、皇后和将军妻子安东尼娜的私生活亳不留情地揭露。

介绍阿勒曼尼入图书馆工作的同乡好友亚尼斯(Iannes)看出了阿勒曼尼的心事,然而不久亚尼斯就得了重病,在弥留之际,他劝阿勒曼尼放弃“与魔鬼接触”,不要翻译这本书。但亚尼斯死后,阿勒曼尼仍然坚持“与魔鬼一争高下”,结果他也病倒了。在临终涂油礼的时候,他向神父忏悔说出这个秘密,神父狐疑地望着书的封面,却没想到这本书很快便在图书馆同行中间传阅,而且这本书也激起以后启蒙运动思想家的注意。《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作者爱德华·吉本写道:“普罗柯比随着勇气或地位、受宠或失意的变化前后接连写了三部关于他自己时代的书——一部历史、一部赞歌和一部丑闻。”不过他随即也说:“这种卑下的信口雌黄的做法无疑毁坏了普罗柯比的名声,降低了他的成就。”

对普罗柯比对皇帝查士丁尼的评价前后矛盾,后世历史学家作出了种种解释。有人认为这是后人伪托的作品,也有人分析普罗柯比如此前后不一贯,是因为普罗柯比人格分裂。早年由于贝利撒留的提携,这位贵族青年得以文才出入营帐,平步青云,对查士丁尼的雄才大略深感折服。后来贝利撒留遭到查士丁尼撤职,亦影响到普罗柯比,但皇帝仍然赏识他,任命他为宫廷的文官。在任职期间,他目睹了宫闱的丑行、大大小小的宫廷阴谋、兵变、大屠杀、穷奢极侈的享乐和好大喜功的营建,也目睹这位“贤君”的狡狯、狰狞面目,表面上他称颂查士丁尼为“伟大的立法者”、“伟大罗马帝国的保护者”,“建立了许许多多的城市,确立了纯正的信仰,堵塞了错误的思想道路,宽容地对待那些反对者”,但在《秘史》中他将查士丁尼咒骂为“蠢驴”、“人形恶魔”、“吸血鬼”、“野兽”、“杀人魔王”、“白痴”、“披着人皮的魔鬼”,极尽诋毁之能事,而这么矛盾的言辞正好表现出一代宫廷史学家内心的矛盾。

普罗柯比是正统希腊贵族,而查士丁尼恰好出身于帝国边境蛮族伊索里亚(Isaurians)农民家庭,凭着他那靠叛乱起家成为皇帝的叔父查士丁(Justin),得以接近权力宝座。查士丁是一介乡夫,目不识丁,思想单纯,一切文档有赖聪明的侄儿审阅,事实上真正掌权的是查士丁尼。此前,无论罗马皇帝怎样出身蛮族行伍也好,粗通文墨总是必然的,作者看出查士丁极低的知识和智力水平,还有他的叛军出身,正是一个划时代的沦落。一个目不识丁的乡夫怎能治国呢?但这样的出身仍能成为皇帝,这真是对希腊贵族群臣的一大讽刺。

这本揭露宫闱秘史之能事的经典,以普罗柯比恩主贝利撒留将军的家丑开始,不单描述其妻子安东尼娜与养子塞奥多西的淫行,也记载了这位军功显赫的将军在妻子的春药作用下怎样软弱和丧失理智,甚至亲手捉住他们俩仍然不忍下手,最后将所有告密的奴仆杀死,甚至连告密的副官君士坦丁也照样杀死。后来,身为帝国一员大将的贝利撒留,在波斯入侵而领军征讨时,因为另一位养子佛提乌(Phtius)的告密而从波斯边境撤军。普罗柯比的想法是很明显的,他劝谕君主不要任由女子主导国事和家事,他目睹将军贝利撒留和查士丁尼怎样被淫荡的妻子控制,因而作出更多穷凶极恶的暴行。

不过在普罗柯比眼中,这些家庭丑事比起查士丁尼的暴行,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根据《秘史》,查士丁尼为了控制政权,加入了当时马车竞技比赛的蓝党,“使罗马国家跪倒在他面前”。当时竞技比赛队伍中,以蓝党和绿党的势力最大,党羽人数足以发动一场毁灭性的暴动,而在查士丁尼的怂恿下,蓝党就成为了乱党。他们为了辨别敌我,把头发剪成匈奴人的式样,前额的头发只留到太阳穴,后脑的头发却留长,而且像波斯人一般蓄起胡子。他们身怀利刃,到处抢掠、奸淫,并杀害与他们有嫌隙的人,他们的行径不单激起了民众的愤怒,连蓝党里一些不积极参与抢掠的党徒也憎恨他们。对一个像普罗柯比那样的正统希腊人来说,这种外表和行径简直与野蛮人无异,而这种与蛮夷无异的乱党风气就是查士丁尼一手促成的。

史书记载,后来爆发了一场“尼卡”起义,而查士丁尼利用镇压起义的机会,消灭了数万名竞技党的骨干分子和旧贵族,大批反对的元老院贵族也遭到没收财产和流放的命运。从历史的角度看,查士丁尼之举是为了将罗马衰亡后从意大利迁移到拜占庭的旧贵族和罗马元老院成员一网打尽,以加强自己的专制统治,普罗柯比作为旧贵族一分子,自然心怀怨恨。

普罗柯比也认为查士丁尼为恢复古罗马光辉而着手计划的西地中海战争也是劳民伤财的。除了庞大的军费开支,拜占庭帝国还得承担修缮京城的工程开支,这些庞大开支耗尽了前任皇帝阿纳斯塔修斯(Anastasius)累积下来的32万镑黄金库存,国库空虚,查士丁尼就自然要增加税收,于是任命酷吏卡帕多西亚的约翰和彼得·瓦西莫斯,千方百计搜刮钱财。《秘史》记载,当时大政区长官每年除公共税收外,还需缴付3000多镑黄金的天税,为了凑足税额,各地长官用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当时只有两位清廉的地方长官,就是诚实的福卡斯(Phocas)和后任者巴苏斯(Bassus),但他们上任几个月后都被查士丁尼以无能和不识时务为由而撤职了。查士丁尼卖官鬻爵,高价投得肥缺的长官自然在任上搜刮民财,还委派恶棍充公了阿里乌斯派教会和元老院贵族的财产。另外,查士丁尼自视为基督教正统的提卫者,迫害近东一带的异教徒,就激起了近东人民的怨恨并对东罗马帝国造成长远的影响。到了公元七八世纪时,当撒拉森人从阿拉伯半岛出发攻打近东各地,久受压迫的近东人民不战而降。

查士丁尼统治期间,东罗马帝国正面临剧烈变化,仿佛连上天也惩罚他们。西方历史记载第一场鼠疫就是那时候发生,这场瘟疫足足夺去了2500万人的性命,动摇了东罗马帝国的根基。洪水、地震和饥荒这些自然灾害也是上帝对暴政的谴责,对普罗柯比来说,这是查士丁尼这样一个“魔鬼”的存在造成的,普罗柯比甚至在第十二章内记载这位魔王可以像魔鬼一样“身首分离”,确实有点怪力乱神的味道。然而在《秘史》里,我们也发现君主的两面性,通常越是雄才伟略的经世英主,就越是荒淫无度,在身上沸腾的权力欲和那种与天地同光的野心,往往诱使专制君主毁灭他赖以统治和享乐的基业,而这基业是数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

“我多么渴求生活里活生生的东西!”

 

十年前在深圳买有两套不同版本的陈染文集,对她描写女性心理的细腻文字大为赞赏,以为这是小说家表现人物性格的本领,可看出作家写作的成熟。陈染的文字一贯精致优美,有一种安静透出的美感,给人阅读的喜悦。这个印象保留到今天,不曾有所改变,因此,近日读陈染新书《谁掠夺了我们的脸》,是依了旧时的感受去寻找新体会。

《谁掠夺了我们的脸》属随笔一类文字,多为有感而发的心情之语。全书由“我与我”、“我与物”、“我与心”、“我与生存”、“我与情感”、“我与城市”、“我与游走”、“我与家”、“我与写作”、“我与读书”、“我与思”统共十一部分组成,收文章九十九篇。从这些分类标题来看,作者敏锐善感,以“我”为思考主体,是“我”眼里折射出的世界。从这样的角度做生活观察,手法只在以小见大,文章大抵围绕个人身边事物而叙述阐发,格局也只在自己,不大理会旁人和整个社会。书中配有作者不同情态的照片十二帧,用视觉延展文字与作者的安静优雅。她在文中一句“我多么渴求生活里温情深挚活生生的东西!”可视作这些结集文章的写作目的。

书中诸多“我”为题的文章,当以“我与我”的九篇为最好。作者感情细致敏感——“我惆怅于黄昏、秋雨、萧瑟凋残的景物、人亡物在的空荡以及人世间的冷漠。而现在,我更多的是感叹和怀疑都市的喧哗、人流的匆忙、过分的情谊以及激情的可靠性”,流露出一份孤独与萧瑟。她的思绪在自己为自己设想的情境里飘飞,又沉湎到自己的心灵生活——敏捷、激动、叛逆、忧郁、才思涌动、心高气傲——里去,让读者随着她的思绪跌宕起伏。“我活在自己制造的氛围中,也在精神世界寻找诗中的情人。”这大约是陈染脱离现实却同样能够进行文字创作的本事,读者从她文字里获得的感受,便有梦境般幽美凄离与温情绮丽。

对照陈染十年前或更早期的作品,可知她文字的运用更臻成熟。陈染最大的好处在她小说描述的文字,她将这一特质运用到散文随笔中,灵动而充满魅力。她喜欢长句式,喜欢每句语词都作得丰满。她的散文因大量使用小说的描述词句和环境描述而丰腴秀丽、多姿多彩。但这样做常常带出另一处不足,衬托出她叙事的单薄来。譬如《聚散离别》一文,给人感觉是用高雅文字叙述平常的故事。又譬如作家读书原本是件使人瞩目的事,她写读书却是大白话。《在书中与自己相遇》与她的文字风格不大一致,仿佛草率涂抹,损伤了她的才气。“我一直对显示主义缺乏兴趣,但纯粹的浪漫主义又不免失之天真。我想,如果浪漫主义在阅历的磨刀石上磨砺一番之后,再加上现代主义的作料,便是一种出色的境界了。”陈染这番解释证实她的文章混合了这种方式,不过这种方式使收入书中的文章风格不大统一,尤其现代大白话的口语与她雅致的文字混在一起,到底显出生分。

陈染写景物写思绪写心理感受最是精彩,写感悟则格局较小,完全是一个大女孩的心思,敏感而郑重其事地写了大家都知道的道理。说她怀着作家的才情,写出普及性常识大抵不为过分。这或许是她太过于依赖自己的感受,像一个真实可爱却又长不大的孩子在逼迫自己进行深度思考,显出单纯。譬如书中“我与物”这部分的六篇文章,读后让人看到她很耐心又很急于表达自己思想的时候,往往将事物描写得十分生硬。从阅读角度来说,我还是喜欢她“躲在书屋里品味着梦幻,在内心独自扮演各种真诚的角色,以弥补生活的空虚”。这样经过自己咀嚼后写出来的文字,大可玩味。虽然她已“从青春急匆匆的步伐中稳重起来”,但只有当她“恬淡、温情又忧伤,吐不完的情怀,挥不尽的惆怅”的时候,才是她女性沉静情怀里落寞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