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该死

 

  钱玄同曾有一句惊人之语:“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枪毙。”1926年9月12日是他四十大寿,结果,他当然自食其言,“静鸡鸡咁”过了生日。次年生日时,他又表示要搞“成仁纪念”,胡适遂戏作《亡友钱玄同先生成仁周年纪念歌》一诗为赠:“该死的钱玄同,怎么还没有死!/一生专杀古人,去年轮着自己。/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耻。/这样那样迟疑,过了九月十二。/可惜我不在场,不曾来监斩你。……”

  关于钱玄同的这个话头,周作人《中年》一文也有提及:“孔子曰,‘四十而不惑。’吾友某君则云,人到了四十岁便可以枪毙。两样相反的话,实在原是盾的两面。合而言之,若曰,四十可以不惑,但也可以不不惑,那么,那时就是枪毙了也不足惜云尔……世间称四十左右曰危险时期,对于名利,特别是色,时常露出好些丑态,这是人类的弱点……这样说来,得体地活着这件事或者比得体地死要难得多,假如我们过了四十还能平凡地生活,虽不见得怎么得体,也不至于怎样出丑,这实在要算是侥天之幸,不能不知所感谢了。”这些意思,不妨视作“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枪毙”那句话的注脚。

  日本汉学家内藤湖南的《苦热颠语》也不约而同地说:“若夫四十以后,老境渐至,已是夕阳之中爱抚子孙的年纪。对浊恶世界有了十之八九的阅历,一方面拒绝舍生取义成仁的敢作敢为气质,反而养成了趋利避害的思想意识……若人寿可缩短至四十岁,则世界之纯美岂止数倍于今日?”另一篇《四十未满》又说:“三十四十:英姿未衰,顾惜自我,看重面子,爱惜名誉,耻言利益。五十六十,颓然老矣。仲尼云:所戒在于利,而人未曾免于此,诸多丑陋皆踵至而来。” 

  周作人、内藤湖南的议论,都是直接根据日本古僧吉田兼好《徒然草》中的名言而引出的。语见《徒然草》上卷第七章,周作人的译文作:“……人生能够常住不灭,恐世间将更无趣味。人世无常,或者正是很妙的事罢。……在不能常住的世间,活到老丑,有什么意思?‘寿则多辱。’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 

  按:跟周作人一样,钱玄同也是留学日本出身,则他“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枪毙”的话,想来还是由吉田兼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的名言变化而来的吧。

  日本古来的文化心理,颇有不以长寿为喜、而以短暂为美的倾向。故他们有对于樱花、对于焰火的全民喜好,有视死如归的武士道文化,有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构成的文人自杀传统,也就不是偶然的了。《徒然草》所表述的寿命观,也可谓日本国民性的自然流露吧?

  可是,尽管日本人轻生死,甚至相信“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日本却是全球第一长寿国——平均寿命高达八十二岁,比中国整整高出十岁。这真是有趣的自相矛盾啊。

请读侯麦

 

  侯麦拍《四季的故事》系列,按时间顺序是:春,冬,夏,秋。要按我喜欢的程度排座次,则是:春,秋,夏,冬。《春天的故事》我看过六七遍,中间两部也都看过三四遍,《冬天的故事》似乎最平淡,以往只看了一回,直到最近,为了写这篇文章,才又温习一遍。没想这一看,倒改变了些许先前的印象,至少对它的结尾有了新的理解。  

  《冬天的故事》的女主人公菲莉丝,在两个男人间举棋不定,觉得哪个都不如有过露水情缘却失去联系的漂亮大厨。结尾处,圣诞节前夕,菲莉丝居然与日思夜想的人在公共汽车上邂逅,“小姑居处本无郎”的她把大厨领回家,菲莉丝的母亲、妹妹、妹夫连同所有观众无不感叹幸福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种巧合,实在太像元明戏曲里才子佳人们的奇遇,也难怪大家会觉得匪夷所思。就这般化解矛盾,来个大团圆了事,难道说,侯麦编织结撰的水平竟止于此吗?我初看该片时即有这样的疑问。这回重温,多少算是领悟到一点导演的用心。你想,侯麦是何等世故、何等老练,他对人生的观感什么时节会成了玫瑰色的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冬天的故事没有在影片结束时告终,情节应该在影片之外,在观众的思忖中延续下去。像菲莉丝这么一个心性不定、阴晴多变的女人,她会因了一次奇迹的发生就一劳永逸地获得幸福吗?与英俊男子之间的回忆之所以甜蜜难忘,只是因为在那个时段里,现实的种种艰难、琐碎、不如意都被悬置起来了,他们的感情恐怕只能叫“假期的爱”。当幻梦的假期终了,当灰色的现实重临,那嘴里的糖块还能甜多久呢?也就是说,在电影里似乎不必费心去面对的矛盾并未真正解决,只不过是被押后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另一个时空里它仍将持续搬演。  

  要想深入探究侯麦这个系列,除了多看影片之外,最好是能研读一下剧本。不懂法文的话,只好参考黄慧凤编译的《侯麦四季的故事》(台北麦田出版2002年7月第一版)。书前有编者对侯麦本人的访问记,不过问题提得太幼稚,读不读都无所谓。另外有一个单元叫“八观点”,请来八位作者对侯麦电影说长道短,这个就与所谓佛头着粪很接近了。因为收入了这些东西,反而令剧本只能以“精选”形式出现,真是得不偿失。《冬日的故事》里,路易克和他的两位朋友就灵魂转世展开的争论以及路易克与菲莉丝在汽车里涉及帕斯卡、柏拉图的长篇对话,统统给删掉了。尽管我承认侯麦电影里热衷探讨的哲学主题常常只有《哲学导论》课后习题的水平,但有些时候,它们是不能被轻易省略的。关于帕斯卡那节,实际上就是整部影片的点睛之笔。我们知道,帕斯卡提出了关于上帝存在的所谓“赌博论证”。大意是说,在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上,人们可以赌上帝存在,也可以赌上帝不存在,但最好还是赌上帝存在。菲莉丝的思想方式,她认准漂亮大厨会再度出现的执念,就带点这种孤注一掷的劲头。将此节删去,电影的分量难免会减损。

  正因为中文本有瑕疵,所以我宁可读《四季的故事》法文原著(法国电影手册杂志社1998年8月第一版)。法文书有什么好?记不记得《夏天的故事》里嘉斯帕自编自弹自唱的那支水手歌《海盗的女儿》?原著中不但有歌词,且附上了五线谱!这可是中文本里没有的。在作曲者署名的位置上写着:Sebastien Erms。这个典故我是读了“八观点”当中一篇由雪美莲(Mary Stephen)写的文章后才晓得的(那么看来这些文字也不是一无是处)。原来,《夏天的故事》里的音乐是由侯麦跟雪美莲共同创作的,“于是他提议我们一起用个假名……其中的姓Erms是用我们姓名的第一个字母组合而成的(Eric+Rohmer+Mary+Stephen)”(第86页)。假如你真的热爱侯麦,就去买本法文版的《四季的故事》吧;没准儿那曲谱就是侯麦自己的笔迹,虽然老实说那字写得挺难看的。

“我改不了我的不宽容”

埃利亚斯·卡内蒂自传三部曲:

《获救之舌》,陈恕林、宁瑛、蔡鸿君译,34.00元;

《耳中火炬》,陈良梅、王莹译,33.00元;

《眼睛游戏》,陈良梅译,32.00元。

新星出版社2006年12月版。

  
  198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德语作家埃利亚斯·卡内蒂的三部回忆录《获救之舌》、《耳中火炬》和《眼睛游戏》最近由新星出版社翻译出版。这三部回忆录奠定了卡内蒂一世名声,在回忆录里,这位作家当年不声不响地给熟人一一贴上条形码,分门别类,存进了自己的记忆库里,到写回忆录时一一登场亮相,顺带把当年以维也纳为中心的德语文化圈的氛围给营造出来了。这些身处政治乌云下的文化精英不论得到的评价是高是低,无不具有呼之欲出的鲜明个性。

  卡内蒂似乎无意于研究政治。两次大战之间的中欧社会,确如他唯一的小说《迷惘》里描写的那样阴气四溢,但同样的氛围也可以适用于其他黑暗时代。因为他的终极关怀落在广义的“人”上,为此不惜剔掉血肉,拔出性格,把具体的人抽干成一件形貌古怪的标本。这种顽固的识人癖孕育了《迷惘》,孕育了精彩的警句集《钟的秘密心脏》和小品集《耳证人》,也最终决定了回忆录中的别人和他自己的形象。
  
  手握一个时代的盖棺定论

  因为喜欢识人断人,卡内蒂骨子里把表达、写作当一种莫大的权力。读他的回忆录,尤其是后两部,人们会感到他手握一大批人乃至一个时代的盖棺定论,跟他接触得万分小心,你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写你。特别是维也纳文化圈里的那些名流,如大诗人卡尔·克劳斯,大指挥家赫尔曼·舍尔辛,大剧作家贝·布莱希特,都在死后到他的回忆录里亮了相,张扬、傲慢是这些人身上少不了的。

  老实说,看重话语权的卡内蒂也不可能淡泊,他从未丢弃“彼可取而代之”之念,只是戏法变得不同。他从上世纪30年代起就活跃在德语文化重镇维也纳,写作虽然不多,但不急于事功,而是通过许多作品朗诵会慢慢扩大社交圈。有些人,比如作家恩斯特·布罗赫,和他结为好友,也成为他长期观察的对象;另一些人如布莱希特、埃米尔·路德维希则被他深深不齿。最不幸的人只凭一句话就被他打入另册。1935年,詹姆斯·乔伊斯来参加他的朗读会,听他读《虚荣的喜剧》,听完后说了一句话,“我用刀刮胡子,而且不用照镜子”,卡内蒂认为是讽刺他的剧本中“不让照镜子”的主题,此后卡内蒂每每提起乔伊斯都会露出几分不屑。他抬高奥地利作家穆齐尔,贬起和《没有个性的人》齐名的《尤利西斯》来却很来劲。他最讨厌装腔作势,喋喋不休,欣赏穆齐尔这样穷困潦倒的老实人。

  《获救之舌》这个书名很有意味,“获救”二字既揭示了作者身为东欧犹太人,度尽劫波平安活到晚年的事实,也透露了他的“强迫症似的敏感”,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和他指摘乔伊斯的地方一样。这多少可以解释他那睚眦必报的个性。不过,聪明的卡内蒂事先打足了预防针:我就是这么个人,“我改不了我的不宽容”,让你觉得促狭归促狭,倒也不失真诚。出于智者式的骄傲,卡内蒂的爱憎里偏见所在多有,他也不否认自己心胸狭窄,眼里揉不得沙子。当骨子里的不宽容突然爆发时,他觉得是在释放压抑。在《获救之舌》里,他就详写了5岁时曾想用斧子劈死姑妈的女儿劳里卡。后来长大了,这“逆子”又同母亲来了次决裂,因为“家里的大部分事情都体现着专断,我想离开这个家”。母亲逝世的时候,卡内蒂带着一束玫瑰花来到她的床边,面对一张气若游丝的枯槁容颜,他仍然看出了母亲对他和薇莎结婚一事的怀恨,“充斥我内心的,还是她从前的威风,我怀疑她在我面前隐藏自己。”

  只有薇莎能驾驭住他。尽管卡内蒂看不上弗洛伊德,认为后者的理论解释不了他所关心的群体心理现象,但比他大8岁的薇莎却很好地填补了他落空的恋母情节,取代了他看不顺眼的寡母。薇莎给他大量的生活指导,引导他接触卡尔·克劳斯等一批德语界的著名文人,又在克劳斯完全占据了他心灵的时候,适时地拿出《圣经》,教给他不把任何人册封为上帝的清醒。对于这匹过早涉足思想生活的劣马而言,除了薇莎这样老道的驭手,一般女性的确无法克制。
  
  看看谁笑到最后

  不管是鄙薄还是景仰,卡内蒂的观测方向都是人性的某些细部,一旦把它们显微放大,谦谦君子也成了狰狞怪物。他很早就决定以观察人群为毕生事业,他的青年时代覆盖了奥地利民主随着魏玛共和的动荡而日趋衰落,最终被纳粹帝国吞并的全过程,但在回忆录里我们看不到多少现实政治关怀。他在乎的只是“人”。

  1927年7月15日,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日子里,大批维也纳工人为了两名被一审处死的工人同胞举行暴动,火烧司法大厦。卡内蒂看到了军警的枪弹,看到呻吟倒下的人,后来还把混乱的氛围写进了《迷惘》,但他得出的结论无涉阶级话语,他只关心“群众运动”自身的客观逻辑:“肯定有人率先喊出了‘去司法大厦’。但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每一个听到这呼声的人都将它传给了其他人,没有迟疑,没有顾虑,没有考虑,没有停留,没有推延,每个人都将它向同一个方向传递。”如此解剖起来,所有集体运动都可以抽掉其政治、阶级、种族、宗教背景,化约为一份标本。《群众与权力》就是这样一把解剖刀的产物。它的教材体,它的科学著作的文风,都表明卡内蒂是怎样一个冷若冰霜的观察家;松内和布罗赫无意中被他用作了导师。

  文如其人。以“沉默是金”为学术品格的卡内蒂,他的功名之路也只能后发制人,必须借助回忆录的力量立功立言。1964年,当德国文学批评界“沙皇”赖希·拉尼茨基与寓居伦敦的卡内蒂取得联系时,后者的追随者队伍还只是稀稀拉拉的一支,命运还在考验他的耐性。然而,在拉尼茨基的笔下,年届天命的卡内蒂已然活到一个瓶颈里,浑身散发着乖戾、孤僻和傲慢。他跟对方约定,电话要打两次,每次响五下,他才接听;他公开宣称基本不看活人的作品;他认为海因里希·伯尔不配被他评论;他用这样的口气评价正值百年诞辰的著名诗人霍夫曼斯塔尔:“鉴于某人的一百岁生日而要我写点什么的想法,我必须对此感到好笑……他对我从来不意味着什么。”

  三十年不作声地观察人,倾听人,最后卡内蒂也成了自己笔下的怪人之一,当年的宏伟抱负——八卷本系列小说“疯子的人间喜剧”——之所以草草收场,也正是因为他在计划描写的每一个“疯子”身上都看到了现在或将来的自己,而这另一个自己,早在第一本《迷惘》中就被他“自噬”——点起一把火烧死了。沿这样一条窄路走,卡内蒂文学创作数量有限乃属必然,于是他撤下了战场,回避了在文学和学术创作上与同时代人的比拼,也不关心比他年轻的人的作品,把心思全交给“回忆录”这种能把识人术发挥到极致的体裁。那一代名人这时已所剩无几,他也得以放开手脚勾勒、评说。

  虽然拉尼茨基向来以大嘴著称,但与同为怪人的卡内蒂却颇有惺惺相惜之意。他说,人们当时还没能认识到卡内蒂“独辟蹊径的力量”。事实上,要不是晚年被“发现”,这个已经钻进瓶颈里的作家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不过,这也正是“耳证人”的
力量所在:记住一切,直到有机会用那根“获救之舌”把它说出来:“他什么也不添加,他把它说得十分准确,”而且要准确到足以让那些人暗暗嫉妒,“但愿自己当时缄默就好了。”这几句话道出了卡内蒂的心声,也是他对自己的终极定位:你们爱风光就风光去吧,看看咱谁笑到最后。

  埃利亚斯·卡内蒂其他中译著作

《迷惘》,望宁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1月版,23.80元。

《耳证人》,沙儒彬、罗丹霞译,三联书店1989年5月版,2.20元。

《群众与权力》,冯文光、刘敏、张毅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年1月版,39.80元。

新书资讯

 

  小说

  《婚变》

  (瑞典)拉格洛夫著,新星出版社2006年11月版,19.00元。

  《婚变》是瑞典作家塞尔玛·拉格洛夫的中篇小说选,如果人们还有印象,就一定记得她的《骑鹅旅行记》,还有,她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同时也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人。《婚变》一书收入其十篇中篇小说,包括有:《婚礼进行曲》、《飞船》、《亡命之徒》、《他母亲的肖像》、《被罢黜的国王》、《圣诞玫瑰的传说》、《银矿》、《艾格泰老妇人》、《金银财宝》等。拉格洛夫的小说极具民间色彩,作品多取材于传说与古代北欧英雄传奇,她对人性与现实的冲突有惊人的理解力,其获奖理由是_由于她作品中特有的高贵的理想主义,丰饶的想象力,以及对精神世界的洞察力。

  励志

  《太傻十日谈》

  陶谦、黄果著,新星出版社2007年1月版,29.80元。

  据说,《太傻十日谈》一书在网上很火,因为,做出国梦的人实在太多,而作为一本关于学习、考试、留学、求职和竞争的书,得到众多学生精英的厚爱,也不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太傻”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网站,更不是一个公司——“太傻”是一个世界,“一个你难以想象的世界”,“太傻”所信仰并推荐的,是一种如何走向成功的路径。作者告诫新生的普通留学者:要注重建立科学的思维方式而不必专注于解决的具体途径;学会独立思考与判断而不是一味地模仿;和你周围的人分离你的进步和方法,而不是封闭自己。作者以过来人的身份作经验之谈,这对正在求学苦海中挣扎的学子,或许有实际的帮助。

  文化

  《罗马与长安》

  凌沧洲著,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12月版,23.80元。

  《罗马与长安:中国历史的谎言与真相》一书勾勒了一些历史事实,讲述了作者眼中的一些历史真相,再佐以略嫌激情的激越文字,对中西文明进行比较。作者以权力的视角进入文明的谱系,并从文化、风俗、体制、法律、信仰等各方面比较罗马帝国与汉唐帝国的文明;在“历史的疑云”栏目,作者对权柄之心术做出了略嫌夸张的阐释;在“名士与狂徒”栏目,作者涉及了诸葛亮、秦桧、张邦昌、郑板桥等人的某些经历;“文史杂谈”收入作者《乱世预言家的人文关怀》、《空城计究竟谁是赢家》、《龙凤呈祥与黑帮演义》等文。有激情的人们,估计也会在激情的瞬间相遇,但这是否对历史有利,还看阅读过程。

  侦探

  《最后的郊狼》

  (美)康奈利著,新星出版社2006年11月版,34.00元。

  这一次,迈克尔·康奈利笔下的主人公,该捍卫自己的前途与人生了:哈里·博斯的生活陷入混乱——洛杉矶大地震毁了他的崖边小屋,他的女朋友也离开了他,真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于是,他寄生于酒精。在酒精的刺激下,哈里·博斯顶撞上司,最后不得不交出警徽,他的前途维系在一份心理报告上,博斯决定自己花时间去调查一桩发生在1961年的悬案上,案件发生在30多年前,一个交际花被人杀死在一条小巷子里,并被弃尸垃圾箱,这实在是“惨无人道”的心智考验。作者迈克尔·康奈利是拥有国际声誉的侦探小说家,曾以《黑色回声》获爱伦坡奖的最佳处女作奖,其创作的“哈里·博斯系列”小说,影响甚广。

  学术

  《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

  (日)滨下武志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11月版,58.00元。

  《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清末海关财政与通商口岸市场圈》是一本在史识与史实方面均有较突出贡献的学术专著。作者从中国清末海关财政与通商口岸市场圈研究入手,通过清末财政与海关、赫德与中国海关、海关与贸易统计和通商口岸与地域市场等问题,对中国地方经济与中央财政的结合与分离、地域经济自律性的相互关系以及对外经济关系等方面的实际状态作了深入研究,并尝试把这一历史过程作为一个时代来把握,通过国内外同时代人的观察、论点和记录来揭示其整体面貌。按中国近代经济发展的自身逻辑来看,作者认为,“清朝之衰退”这一说法值得商榷。该书资料之丰富,论说之严谨,令人叹为观止。

雷达痛批余秋雨:描写印度脏乱是"胡说"

 

“余秋雨写印度完全是胡说,什么脏乱啊,司机开车开的一塌糊涂,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昨日,评论家雷达在《非凡洲游》的新书发布会上痛批余秋雨。

《人民日报》驻非记者李新锋新书《非凡洲游》在现代文学馆举行了发布会。本是在赞扬这部书填补了当代非洲现实研究的空白,有利于人们正确认识非洲的雷达突然话锋一转,说自己在去印度之前特地看了余秋雨在《千年一叹》中写的文章。但自己到了印度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余在书中所描述的那样。雷达认为,余秋雨笔下所说的印度脏乱以及司机的胡乱开车都是“胡说”,“可能他是在那里遇到不愉快的事吧。”

在批评了余秋雨后,雷达又回到主题,认为《非凡洲游》一书眼光独到、观念有趣,集合了记者和学者的双重眼光。中国非洲史研究会名誉会长陆庭恩认为此书纠正了国人对非洲的一些误解和偏见,他说外交部长李肇星在看到这本书之后,称还要再多买几本。

在非洲长达8年的驻站工作,李新锋有机会深入接触非洲人民的生活。曼德拉曾经想成为一名拳击手、“换心之父”巴纳德不爱诺奖爱美女,很多有趣的故事都可以在这部书中寻觅到。

罗琳被评为世界娱乐界第二女富豪

 

据英国媒体20日报道,这位英国女性在《福布斯》杂志评出的好莱坞名人和美国音乐家的20名女富豪中,排名仅次于美国最受欢迎的谈话类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里,拥有大约5亿英镑(约10亿美元)的财产。

《福布斯》杂志认为,罗琳的巨额家产从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根据哈利·波特小说改编的电影。据悉,罗琳即将出笼的哈利·波特最后一集《哈利·波特与致命圣灵》尚未出版就已成为亚马逊图书网站的第一畅销书。

名列首富的温弗里的财富估计为7.4亿英镑(约14.8亿美元)。

其他上榜女性有歌星席琳·迪翁、玛利亚·凯莉、珍尼·杰克逊、好莱坞影星朱莉娅·罗伯茨等,除罗琳之外,其余都来自美国。

韩寒:中国作家没有骨气别用他们来衡量我

 

几天前,韩寒因与汉图文化公司的纠纷,被对方要求收回40万元人民币的预付版税。韩寒在博客中称,这是他第一次输了官司。其实官司本身已成定论,但韩寒输掉官司的原因却让人心生疑惑——没看合同,草率签订。一个码字高手连一份简单的合同都看不清楚?是韩寒的语文水平有限还是汉图文化公司在故意使诈?

媒体要“妖魔”我我也没办法

记者:你不是第一次出书了,况且以前《不死的木木》还吃过亏,为什么这次还不小心惹上官司?

韩:我也不知道。觉得大家都说好了,再反复看合同有些不尊重对方。可以说我傻或者法盲,但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

记者:现在只要一提文学界,就能提到你,而且总是和口水仗、官司联系到一起。有人说你有点像娱乐圈的范冰冰,被媒体“妖魔化”了,你认为呢?

韩:媒体要“妖魔”我我也没办法。我已经活得比很多人都开心,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暂时衣食无忧。失去点儿什么也很正常,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记者:你在博客上说,出了这件事情以后,打算从此再也不签合同,全靠口头约定,这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如果有出版社不按你的要求印刷,或者侵犯你的版权,或者乱改你的文章怎么办?

韩:我相信我的价值,也相信他们“放鸽子”肯定是迫不得已。只要一个道歉就可以。如果玩阴的,那就大家私下解决。我保证我的良心。你别逼我,如果让我比窦娥还冤,我就会比窦唯(曾因不满媒体报道而烧毁编辑车辆)还狠。

别用“作家”标准衡量我

记者:你不觉得自己在博客上的“愤世嫉俗”已经不太像作家了吗?

韩:在大家眼里,作家就应该写些花花草草小情小爱。这是因为中国的作家都没有骨气,变态了,变种了,他们不是作家,不要用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我。一个作家应该去关心的是社会和内心,而不是你家的水仙花又开了。这像作家吗?你们觉得这是作家。我愿意一辈子只是一个作者。

记者:你是认为自己没资格?还是不愿意与中国的作家归为一类?

韩:我是“作者”,光这点儿,就是我强过那些中国“作家”的地方。可纵然这样,还有人说,就韩寒,什么赛车手,他不就是一个司机吗?我看了这些都会笑。看我不顺眼很正常,但在骂我之前,请先做功课。要不就成诬陷了。况且,我连做司机都能做得出人头地,我很满足。而他们呢?先学会怎么把车开直吧。

孔捷生:三个中共领袖毁在薄一波手里

 

就在赵紫阳两周年忌日前夕,九十八岁的薄一波终于撒手人间。当年“八老监国”之耆宿相继凋零。

薄一波是山西人,旧时晋商善理财,“银号”遍天下。中共建政后他即出任财政部长;五十年代先后任国家建委主任、国家经委主任、国务院副总理。一九五八年首倡“三年超过英国”的就是薄氏,大跃进的鼓角遂响彻神州……

文革骤起,薄一波劫难当头,他系“六十一人叛徒集团案”的要角。原来薄氏曾被国民政府逮捕,关押在北平反省院,后写“自白书”悔罪而获释。

据说他是得到白区地下党的指示而俯首悔过的。但文革狂澜既倒,百口莫辩,眼看已断然无辜而且累及满门。殊不知斗争会上抢得头彩的偏偏是他的儿子薄熙来,他跳出来“忽然革命”,狂呼口号,暴抽老子的耳光,令薄一波那张老脸大放异彩,薄熙来大义灭亲的造反行动登时震慑全场!

参照刘少奇家批斗爹妈的女儿刘涛(她成了聂元梓、蒯大富的战友)的下场,按说文革后薄熙来即使不划为“三种人”,也无甚前途了。岂料护犊心切的薄一波出来澄清,当年是他唆使儿子抽自己嘴巴的,以免株连满门。念及薄一波的妻子、薄熙来的生母文革中上吊身亡,薄一波的说辞或许也有几分可信。薄熙来终能子承父业,官拜商务部长。当年“叛徒集团案”另一主角安子民的儿子安民,就成了薄部长的副手。不幸安副部长在香港口不择言,加上别的什么不为外人道的问题,年富力强的安民仕途废然而止,“退休”经商去了──此是后话。

文革后复出“监国”的薄一波,可谓“毁人不倦”。胡耀邦力抗“凡是派”而平反假错案,薄一波方得以洗脱叛徒之罪。而非法罢免胡耀邦的“党内生活会”,薄老正是总策划。八九民运时薄老是“监国八老”中的靖国公,他深恨赵紫阳,强烈敦促邓小平“采取果断措施”;对六四“集体杀子”的渴求,他和镇国公王震最为决绝,堪称党国双璧。

再加上早年薄一波出重拳整死高岗的殊勋,已有三个中共领袖毁在他手了。套用毛泽东“老三篇”中的名句,只改一字──“一个人一辈子干点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干坏事不干好事。”所以,薄老暮年再没动念去整下一个总书记了,相反他对江泽民颇善。虽说江是陈云、李先念力荐的,但薄老立时心领神会,陈云为何说“还是我们的子女让人放心”?看看赵紫阳重用的中青年智囊班底(当时称“三会一所”),几无太子党的影子,莫非未来的江山社稷“我们的子女”都没有份?是以掐算之下,最能善待簪缨世族的“第三代核心”就是江泽民。

果不期然,在江核心任上,薄家和许多望族的后嗣都予求予取,花团锦簇。薄老可以瞑目了,他是“老人政治”的最后一片落叶,中国变了,不会再有在马桶上批阅文件的毛泽东;在家召集政治局常委会的邓小平也不复见了。历史给了胡锦涛机遇,他不必瑟缩于老人威权的阴影之下,他面对的却是羽翼丰满的太子政治和根系繁茂的权贵经济……这样的中国,真的进步了吗?

陈世忠:一党专政的两只鹰犬

 

中国国家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公然禁止出版刊载包括章诒和先生等八位作家的着作,是一件非常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是并没有超出人们的意料。为什么?在中国共产党的一党专政的反动制度下,一个中宣部,一个中国国家出版总署一直享有这种超越宪法、凌驾于人民之上的特权。他们生杀予夺,他们的臭名昭着的审读小组竟然有权凭借一己的好恶来决定是否枪毙这本或那本着作,枪毙这篇或那篇文章,枪毙这个或那个报刊。谁给了他们这种特权?人民吗?人民从来没有给过,也绝对不会给!宪法给了他们这种特权吗?也没有!那么,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种特权呢?是中国共产党,是它领导下的中国政府!毛泽东生前说了许许多多的错话,胡话,昏话。可是至少有一点没有讲错:“中宣部是阎王殿!”其实,中国国家出版总署也是一样。其区别在于一个代表党,一个代表政府,代表行政。可以断言,这一次中国国家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的无耻决定,也决不是他一个人的罪过,甚至不仅仅是中国国家出版总署的擅自决定。他们都只不过是秉承中宣部即中共中央的旨意罢了。

中宣部和中国国家出版总署是中共中央一党专政反动统治的两只鹰犬,两条打手。中共中央让它们咬谁,它们就咬谁,让它们咬几口,它们就咬几口。表面上是邬书林在幕前充当打手(应该称“刽子手”),实际上躲在阴暗角落里幕后操纵一切、指挥一切的还是中宣部和中共中央。试问,不经那个代表中共中央的中宣部同意,小小邬书林有这样的权力,有这样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胆量吗?没有的。打死他他也不敢的。为什么?万一咬错了,主子怪罪下来,小小邬书林担当得起吗?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焚书坑儒的历史太远,且不去说它,光是翻看中共的建国史,这种蛮横之至、愚蠢之至的馊事干得还少吗?丁玲被打成右派了,她的一切着作一夜之间全成了禁书,就连曾获斯大林文学奖的《桑干河上》也不能幸免。文革一起,三家店首当其冲,什么三家村札记,什么燕山夜话通统成了毒草,粉碎四人帮以后,来了个拨乱反正,出版了许多曾经被禁的优秀作品,其中一个集子就叫“迟开的鲜花。”

可是,曾几何时,新的统治者又故态复萌,而且变本加厉。在文化专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们除了依靠枪杆子镇压手无寸铁的请愿学生和农民之外,始终不忘笔杆子在巩固政权方面的作用。但是,他们的本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采取理性的方式,说理的方式,依靠法律的正当手段,而只能采取这种独断专横的下流办法:老子有权说了算!而且不需要说明理由。他们随意关闭网站,随意禁止某篇文章的发表,对于少数漏网之鱼则进行秋后算帐的办法,或改组编辑部,或取消某个报刊的发行权,更有甚者,随便网罗个罪名,把编记人员送进监狱。中国人民的宪法规定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信仰自由究竟还剩多少,在这里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毛老人家有句名言:“有比较才有鉴别。”过去,人们总说国民党统治中国时期多么专制,多么黑暗,可是报刊还有开天窗的权利;皖南事变以后,周恩来居然还能在国统区的报纸上发表“江南一叶,千古奇冤”之类的诗词,巧妙地把重要信息传递给广大读者,广大群众。

在今日之中国,有这种可能吗?谁敢这么做?谁能做得到?看看中国监狱里一批又一批的记者、编辑、律师、维权人士被抓。被判刑,其人数达到了世界之最,中国大陆也因此成为新闻最不自由的国家之一,先是江泽东,现在是接过接力棒的胡锦涛,总是在全球新闻敌人的名单上名列前茅,真不知道这属于“八荣八耻”中的第几耻!还是他们继续本着阿Q精神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而现在,中宣部和中国国家出版总署又把魔爪伸向八本书。又一次地使我泱泱大国在世界上蒙羞。又一次向国人和世人表明:在世界民主的大潮里,中国共产党的专制独裁显得多么特别突出的反动和可耻。

表面上是渺小的邬书林在祭起屠刀,搞文化专制,本质上是他出面当替罪羊,为中共中央这个泥足巨人的一贯剥夺人民合法权利的倒行逆施在火中取栗。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中共中央继续统治大陆一天,它就像改不了吃屎的狗一样,不会改变它的与人民为敌的政策,禁止一切不符合它的心意的作品问世,哪怕是过若干年再承认自己错了也在所不惜。反正该做的坏事已经做了,至于所谓平反嘛,已经是后人的事了。“在我之后。哪管洪水泛滥!”

我受老毛影响太深,一时也改不过来,就让他老人家的另一条语录作为奉献给中宣部、中国国家出版总署和中共中央的座右铭吧:“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2007.01.21

刘晓波:中共喉舌怜惜暴君萨达姆(《单刃毒剑》之极端反美的民族主义)

刘晓波:《单刃毒剑》

第二部分:极端反美的民族主义—-大陆媒体如何抹黑美国

三 中共喉舌怜惜暴君萨达姆

萨达姆被捕,世界大多数国家为之欢呼,领导倒萨之战的美英及其同盟自然兴奋,就连一向最坚决反对倒萨的德国和法国,也于第一时间对此表示欢迎,德国总理施罗德还给布什总统写了亲笔信。亚洲和中东的大部分国家也普遍欢迎。

然而,西方国家和其他国家再兴奋,也比不上伊拉克人民的欣喜,当蓬头垢面的萨达姆出现在电视画面上,当人们目睹了昔日枭雄象木头人一样听凭美军军医的摆布之时,伊拉克人民终于可以肯定:不可一世的暴君已经毫无抵抗意志,其惶惶不可终日的狼狈相,与地洞中的“老鼠”没有太大区别。这标志着萨达姆时代已经过去,暴君所留下的恐怖阴影也随之彻底消散,伊拉克人民再也不会被战争狂拖进没完没了的战火之中,再也不用仰望暴君的豪华宫殿,更不必害怕被施以酷刑和投入“万人坑”。从电视画面上看,伊拉克人民上街欢呼的场面,甚至超过美军进入巴格达时的喜悦,画面上出现了少见的遮天红色,不断响起祝贺的密集枪声。

这是萨达姆上台35年以来、也是海湾战争以来伊拉克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天,标志着以美英为代表的自由力量所发动的倒萨之战,已经彻底铲除了独裁暴政及其象征性人物,正在把一个自由伊拉克的基础交还给伊拉克人民,他们当家作主的时代真正到来了。伊拉克临管会甚至提出:将萨达姆被捕的这一天确定为“国庆日”。所以,萨达姆的落网,与其说是美军献给美英两国最好的圣诞礼物,不如说是献给伊拉克人民的最好礼物。凡是热爱自由的人们,最应该向伊拉克人民表示祝贺并分享其喜悦。

然而,中共政权的反应却缓慢迟疑,新华社在14日18点左右报道了萨达姆被捕的消息,但新华社直到15日凌晨2点半才报道了中共政权的表态。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刘建超就萨达姆被捕发表谈话说:“萨达姆当政期间,伊拉克人民蒙受数次战争灾难和多年制裁之苦。中方希望伊拉克这一最新事态发展有利于伊拉克人民掌握自己的命运,早日实现伊拉克的和平稳定。”

这样的低调谨慎的表态,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反对或遗憾,而是一种复杂心态的反应:首先,只提对外战争苦难而不提伊拉克国内的人权灾难,显然是怕中国人对中共政权的联想,有意回避了萨达姆作为独裁暴君对本国人民的残忍统治。事实上,萨达姆的众叛亲离,既在于对外的穷兵黩武,更在于对内的野蛮暴政。其次,尽管在美国对伊拉克的军事打击问题上,中共采取的是务实低调的态度,不充当反美的先锋,而是跟在法、德、俄后面敲边鼓,但中共在骨子里是反对美国打击萨达姆的,只是碍于得罪美国而造成外交困境,才没有采取强硬的外交路线。再次,中共在对内宣传上一贯采取鲜明的反美态度,从伊拉克战争打响的第一刻起,中共喉舌关于倒萨之战的报道和评论,其舆论导向一直是对萨达姆的怜惜和对布什的妖魔化。此次关于萨达姆被活捉的报道再一次提供了明证。

对萨达姆被美军活捉,中央电视台的反应足够迅速,消息一经证实,新闻频道和国际频道(4频道)同时作了现场的直播和评论,我在家里来回切换着看两个频道,真的领略了央视主持人及其嘉宾的爱憎倾向和专业水平。说句重话,仅从专业水平的角度讲,央视两个直播室中的六个专家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香港军事专家马鼎盛先生一人。我相信,任何看过央视直播的观众,只要不抱偏见,肯定会有这样的强烈感受:央视两个频道的直播室中,自始至终被一股浓郁的惋惜气氛所笼罩,著名主持人的表情很凝重,作为特约嘉宾的军事专家和国际问题专家也个个口吻严肃。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还常常借助网民发来的提问来强化其怜惜萨达姆和妖魔化布什的舆论导向:

1,他们对萨达姆被活捉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即便各种渠道的信息已经证明了萨达姆被捕是确定无疑的。同时,他们也对法国和德国表示疑惑:干吗那么迫不及待地向美国表示祝贺?法、德不是坚决反对倒萨之战吗?如此快地转向,只能说明在国际政治中的机会主义多么盛行,说明施罗德和希拉克不过是随机应变的政客。

2,他们对萨达姆没有自杀而被活捉感到遗憾,希望老萨能够成为“反美烈士”,以激励所有追随者的士气,给美英联军和伊拉克临管会造成更大的麻烦。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萨达姆的蓬头垢面、意志消沉,强烈地刺激了他们的神经,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落感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来。中国外交学院副院长曲星为暴君萨达姆被活捉而抱恨,已经到了荒唐的程度,他恨恨地说:萨达姆如自杀就等于战死沙场,将成为民族英雄,而被美军活捉太有损形象。

3,恨铁不成钢之余,他们又替萨达姆辩护说:萨达姆为什么有充裕时间而不自杀?从萨达姆被俘获时的镇定表情看,说明他就想活下来,继续与美国人斗,在法庭上斗,没准老萨还要反诉美国,利用公开审判的机会揭露布什父子的真面目。那位曲星副院长居然猜测说:“如果让萨达姆公开说话,作为‘政治家’的萨达姆肯定会对布什说:别高兴得太早,咱们走着瞧!”也许,只有中国的专家们才会在尘埃落定之时,还把举世公认的暴君尊称为“政治家”。

4,他们不相信伊拉克老百姓的喜悦是发自内心。他们说:测试伊拉克百姓的态度,必须回答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即伊拉克人民对萨达姆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要讨论这个问题,就要通过公开的表决看看萨达姆到底能有多大支持率?而决不能根据电视上那些伊拉克人欢呼的画面来判断。看来,只有中国的央视主持人和专家们还真的相信:萨达姆曾经在所谓的全民公投中获得过的100%的支持率。

5,他们认为伊拉克局势不会因此而好转,甚至预言可能会更糟。挺萨的名嘴张昭忠说:“……可能、可能萨达姆被俘,局面适得其反,可能反对美军的事情将更严重!……因为,那些大小军阀都反对美军,只是萨达姆在的时候时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此荒谬的推理,大概只有央视请来的嘉宾才会做出。怪不得有的网友在看了直播后调侃道:“张召忠教授啊,你怎么不象萨达姆那样躲一躲呢?怎么还好意思出来当专家?如果你躲起来了,又一天,我们看到你如同萨达姆被逮捕时的那个模样,我们一定会同情你,起码我们知道你是又羞耻感的人。”

15日零点之后,新闻频道的直播结束,国际频道仍然继续。凌晨1点之后,刚刚直播了布什总统的电视讲话,巴格达市中心就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似乎验证了他们的预言,直播室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从主持人到特约评论员,他们看到电视画面上的闪光和硝烟,脸上马上有了笑容,似乎在压抑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此时此刻,在央视直播室内的所有人,他们再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表情变化。因为,语言可以撒谎,可以巧舌如簧地装饰假相,但面部肌肉的蠕动则很难撒谎,他们的嘴角露出的微笑,眼睛放出的亮光,庆贺般的手势交流,已经把哀悼暴君萨达姆的心态袒露无遗。正因为这种怜惜萨达姆的真实心态,他们才会把歪理说成正道,把猜测当作事实,把暴君尊为政治家,把反美硬汉的希望寄托于未来的审判。

中共喉舌毫不掩饰地让观众们看到这样的鲜明对比,清楚地向国人传递着独裁政权及其帮凶帮闲者的心理:一个独裁暴君垮台,每一个暴君的覆灭都是其他仍然掌权的独裁者的噩耗,惺惺相惜且坐卧不安,也就在所难免;他们马上会警觉而沮丧地联想到:下一个是谁?如何把这一噩耗对自己统治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所以,独裁政权的喉舌也自然要扮演哀悼者的角色,而暴君的覆灭对伊拉克人民获得彻底解放的伟大意义,对于国际反恐战争、世界和平与全球民主化进程的积极作用,自然不会在他们视野之内。

纵观整个直播和网上愤青的挺萨言论,最令中共喉舌的名嘴们和反美的专家们愤青们憋闷的是:他们无法否认萨达姆是遭人痛恨的暴君,而只能从“反美反霸权英雄”的角度替萨达姆辩护,但是,现在的萨达姆太不争气,被捕时非但没有自杀以殉道,反而意志消沉、蓬头垢面、表情委琐,他们心中的“硬汉”形象变成了令人鄙视的懦夫,用以支撑他们反美信念的英雄主义圣殿,如同昔日金壁辉煌的暴政一样地彻底坍塌了。所以,他们也只能抱有一线微茫的希望:但愿萨达姆在未来的审判中能够表现出一点“英雄气概”。

就我这些天从各类媒体上获得的资讯看,对萨达姆的被捕表达惋惜、哀伤甚至愤怒的人,大概只有四类:一是萨达姆的亲属。不管怎样,由于血缘亲情,亲属的愤怒,尽管不合理却也合情。二是萨达姆政权时期的既得利益者,随着萨达姆的总结,他们心怀的复辟旧政权的希望必将彻底破灭,树倒猴孙散的悲凉也属正常。三是巴勒斯坦恐怖组织如哈马斯等,因为萨达姆当政期间曾经大力资助哈马斯等反以反美武装,为失去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最大的钱袋而愤怒,也在意料中。四就是中共喉舌的名嘴们、御用专家们和反美愤青们。他们实在拿不出摆在桌面上的明确理由,他们想为独裁暴政辩护却又不能理直气壮地明说,想降低暴君覆灭的负面影响又不能太露骨,所以造成了名嘴们的暧昧、专家们的混乱和愤青们的糊涂。而在这种暧昧而混沌的态度背后,是支配他们的中共政权的机会主义统治策略——对外的实用主义外交和对内的意识形态灌输之间的分裂:在现实外交上,强调全球化,不断向美国妥协和示好,还不时地来几句自由民主人权的说辞;而在对内宣传上,全力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和妖魔化美国,把反自由化和拒绝西方式民主作为意识形态灌输的主旋律。

在骨子里,毋宁说,独裁者及其御用喉舌们,太愿意听到美英联军遭遇挫折和失败,愿意听到巴格达不断传来恐怖袭击的爆炸声,甚至对下台的暴君还抱有奢望,希望他能够强硬到底且长寿。而太不愿意看到自由领袖美英的胜利,也不愿意看到伊拉克人民心向自由的欢呼,更不愿意看到越来越多受奴役的人民得以摆脱暴政。一句话,任何有利于世界走向民主化的国际大事,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从米洛舍维奇受审到萨达姆被活捉,从缅甸军政府受到制裁到金正日遭遇美日韩的合围。

即便伊拉克的当下局势还不稳定,但其未来发展也决不会令暴君萨达姆的支持者和同情者满意,历史的发展还将让他们继续失望,因为自由了的伊拉克人民决不允许再回到暴君的宫殿和“万人坑”相并立的时代。换言之,任何独裁者及其帮凶帮闲们,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改变仇视自由的面孔,也不管你们对覆灭的暴君多么心有不甘,当今世界的人心所向已经注定了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心向自由出自人的天性,所以自由是不可战胜的,也是不怕诋毁的。在自由力量向世界扩张的进程中,齐奥塞斯库、米洛舍维奇等独裁者的昨天就是暴君萨达姆的今天,萨达姆的今天就是所有顽固独裁者的明天。

萨达姆的可耻下场是对所有暴君和独裁者的又一警告——自由人也决不会容忍奴役畅通无住!

2003年12月18日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