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在推特上谈警察为何作恶概率比较高

冉按:昨天因小女的学校里有位语文老师去当警察,于是我在推上发了一推关于警察的感慨,哪知发出来即受到特别的关注,于是就有了一系列的回应。我早就说过,中国是个互害社会,是个咬人兼自噬的制度,没有人会不受伤害。人人都应该反省,当然最应该反省且受到批评的是国家公权力机关的人如警察等,同样是在可能作恶或者助恶(如面对不公时沉默)的情况下,警察这个职业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其危害作恶的概率比较高。君不见如今的政府都把警察当枪使出现在群体事件的第一线,而警察也没有是非,只听命于当官的么?推上所说可能比较零碎,改天我会写个专文再来谈谈此事。其中第13推和18推是两位推友的原推,非我之原创,特此说明,并申谢忱。2010年2月26日8:27分于成都

1:今天女儿说,他们学校一位老师当警察去了。小女读书的中学老师收入肯定是不低的,但居然有人如此选择,可见警察的收入和权力有多么诱人。我告知她,在一个不自由的社会,选择职业最好以老师、医生为好,否则为恶的概率大增。

2:在不自由的社会里,没有干净的人,都在一定程度上为恶,但为恶的概率是有区别的。只要你有做人底线,医生和老师的为恶概率较警察为低。我认识一些好的老师和医生,也许有好警察,但我没看到过,这就是概率差别。

3:有朋友问,在私企怎么为恶?做假账、偷税漏税、当具体行贿经办人、接待权力利益相关者、阻挡媒体曝光、造成环保灾难等,中国没有一个领域有摆脱为恶的可能。

4:我不是说这两个职业为恶不可怕,我是从为恶概率来讲,你看到过警察不为恶的吗?但我看到过一些医生和老师不为恶的。RT @yuanshuai171: @ranyunfei 教师作恶会毁了下一代人的灵魂,医生作恶会杀人于无形,这更可怕。

5:不为恶甚至有良知的中国老师,我可以举出五十个有名有姓者,但警察不为恶的人,能说出有名有姓者,并经得住媒体的检验吗?

6:片警不为恶?我差点肚子笑痛。老兄可能没被喝过茶吧,通知和阻止并危害公民权利,这不叫为恶吗?在目前制度下,没有一个警种不为恶的RT @camus_dvd: 不为恶的警察老师很多,中国有很多片儿警做得很辛苦但民众安心,我这里就是。

7:我告知老兄,我并没用职业来区分善恶,我只是讲为恶概率。我并不认为警察和教师人性差异多么大,而是说选择职业要谨慎。RT @xiaoxiaom: 要找出50位因缉毒、斗歹徒而殉职的警察并非难事,他们的人生是否洁白无暇不得而知。个人选择是很复杂的,按职业分善恶是很危险的事。

8:这叫不为恶?地势坤老师的标准真是太大方。真正好的国家哪能这样对待一个公民?RT @dishikun: 前几天和几个朋友吃饭,两个国保一直在雅间门口守候。从6:00—9:30没看见他们吃饭。我想他们不会真正热爱自己的职业。为恶是政府行为。

9:谁在说片警全在为恶?老兄,但他们随时都可能为恶,因为他们只听当官的。RT @AnameNOTtooLONG: @ranyunfei 片警全都为恶?不尽然吧。

10:你看我的文章主要火力都在批评政府和制度,我从来不认为需要去仇恨警察个人,但制度不能为一切恶背书,因为现在这个社会你不会是毫无选择余地。RT @dishikun: 我认为仇恨做为个体的警察没有意义。为恶的是这个政府、体制。

11:如果警察不是人,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件,我认为老兄的比喻是恰当的。RT @YiHuYuanZhu: 拿刀杀人,刀不能叫恶吧。RT @ranyunfei 谁在说片警全在为恶?老兄,但他们随时都可能为恶,因为他们只听当官的。

12:很多人不看前后推,我再说一句结束今天的讨论:我们这个社会不自由,但我们还算有一定选择。人性差异不大,但职业为恶的概率有差异。警察手握公权力,而公权力不受约束,且只听命当官的,所以为恶概率远高于其它职业。

13:RT @zuihulu: 我觉得 @ranyunfei 想要表述的意思是:在个体主观上不想为恶的前提下,教师和医生为恶的概率最低;而警察即使主观上不想为恶,在行动上为恶的概率也远远高于其他职业。不知这样阐述是否正确,欢迎指正。

14:不少同学似乎不爱思考,我再说一句:警察不只是为恶的问题,而且时常阻止你行善。医生和老师恐怕很少有权阻止你行善。我要说,除了官员,警察是这个社会为恶概率较高的职业。

15:有朋友指警察里有野夫、郭少坤、吴幼明、黄伟。但都是他们出局的时候以后才如此,在体制里做个好警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也就是说,只有当你成为前警察的时候,善意才能回归,不大容易做一个好的现役警察。

16:好了,不来抽象的吧,谭作人做的事是善还是不善?RT @aixinrock: 你所说的为恶和行善可有具体标准?你的善说不定是别人的恶!RT @ranyunfei 不少同学似乎不爱思考,我再说一句:警察不只是为恶的问题,而且时常阻止你行善。

17:改天我专门写篇《警察为何作恶概率高》的文章来专门阐述。简单说来:依附恶政权太高;权力不受约束;听命官员;阻止行善;好事不作为坏事乱作为等。

18:RT @seraph7788: @ranyunfei 我觉得问题可以简化为:一个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警察——假设他平时救助失学儿童,且常常帮助孤寡老人打酱油——在被要求进京拦截上访者,抑或被派遣到钉子户自焚现场的时候,他怎么做?

19:老兄把我看低了,我可以不谈国保警察,我只谈普通警察之为恶,改天你看我的文章吧。RT @xiaoxiaom: 那些身在体制内因斗歹徒而殉职的警察也不是好的现役警察么?感觉因冉兄身为异见者,就将“喝茶”等国保所作之恶无限放大.个国保。

20:看到最近香港警方的连串作恶行动,你就知道,权力机关有一种本能的为恶冲动。这就是为什么民主自由国家的人民对政府和权力机关天然不信任的因由。

21:香港警方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向内地警方靠拢呢?因为两地都有一个共同不受制约的阿爷。

22:有人把警察为恶,和我们如何对待警察为恶的态度给搞混了。你可以不追究他的恶,可以客气地对待他的监视,虽然他是奉命,如那两位监视 @dishikun老师的国保,但他们的恶依然是存在的。

丁子霖:“六四”受难者寻访实录——岁末那一天

2009年12月31日岁末那一天,我和先玲两人终于了却了多年来久藏于心的一件大事。

2003年5月下旬“六四”周年前夕,江棋生坐满了4年刑期出狱,我们便收到他交来的一条“六四”遇难者寻访线索。一张纸条上没有死者名字,也没有遇难情况,唯一可确定的是死者的家在东郊农展馆附近的××里××楼×号。这年秋天我和我先生回了江苏无锡家乡,临走时我们就请先玲按此线索去寻访。她在农展馆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询问了好几位当地居民,他们都说这里没有××里。此时“六四”惨案已过去14个年头,说实在的,人们对当年那场惨案的印象毕竟已经淡漠了——至少是表面上的。 再说,农展馆附近偌大个地区,实在不好打听。

这条线索只好暂时搁置起来,那张纸条放到我的文件夹里,这一放又是好几年过去了,然而我心里总存着那一件事。一次,我见到江棋生,我对他说: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恐怕是找不到了。我又问他:这一家还有没有更详细一点的情况?江棋生略一思索,才对我说明了这条线索的来源:原来,江棋生在中共大牢服刑期间,同一囚室里有位因经济犯罪的死刑犯,当他获知江是因纪念“六四”而入狱,遂心生敬意。以后他知道了江入狱前一直向“六四”死难亲属提供同命运者的线索,或许是出于对江的信任,或许是出自对“六四”死难者的同情,就给江提供了他遇难邻居的线索。不久,这位死刑犯被处决了,至今已去世十来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情况。这位死刑犯在离开人世前终于做了一件善事。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他提供这条线索时,他已知道来日无多了。

我听了真是感慨万千,不胜唏嘘!得知此番隐情后,我更不甘心轻易放弃这条线索了。

2009年3月3日,我们十几位难属在八宝山灵堂送别难友段宏炳先生时,我把这条线索托付给了老周夫妇,他俩比我年轻得多,且热心群体的公益事情。我说:“你们是老北京,街道熟,这个地址不确切,农展馆那里没有××里,我们实在找不到了,这件事或许还有希望,拜托了!”

没多久,老周夫妇就传来了消息:找到了。原来××里并不在农展馆附近,而是在劲松附近。老周夫妇先是与我们一样,在农展馆周边寻找,找了好多地方还是找不到××里,后来偶遇一位路人,告诉他好像劲松那里有个××里。老周夫妇随即赶去劲松,果然有个××里,再按×楼×号,很快就找到了。叩了许久门,房主才挺不愿意地开了门,让老周夫妇进去。

这是个典型的北京工人家庭,老两口是退休工人,三个儿子也是工人。遇难的是次子,遗孀几年前已带着遗孤改嫁。老汉卧病在床,室内陈设简陋,看样子生活挺困苦的。

老周把简况告诉了我们,并向我提供了具体的行车路线图。我和先玲有好多次准备去拜访,但2009年情况特殊。“六四”20周年,共产党“建国”60年,一道关,一道坎,都由国安、公安部门把着,无奈之下,只好等冬天再去了。这一拖就拖到岁末的一天,我推掉诸事,与先玲约好上午10点钟在劲松地铁站见面,不见不散。孰料,我第一次乘坐地铁10号线,从城西北至城东南,绕城大半个圈,结果先玲在劲松站等了我半个多钟头。我们一起来到了刘家。

遗憾的是,我们来迟了,未能见到刘老汉。他已于2009年4月间病故,因此只有难友老周还见过他最后一面。由于老周曾给刘家留下话,说我们要去看望他们,所以这一家一直在等候着我们。

初次见面,开始不免有些拘束;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我们两人造访还存有一些顾虑。我俩才进门时,家中只有老太太和她的长子两人。聊着聊着,老太太知道她与我同岁,都属鼠,我们比先玲大半岁,可以说我们三人都是同龄人,而且都是丧子的母亲,这么一说彼此的距离就拉近了。我们告诉她,我们遇难的儿子都是高二学生,老太太告诉我们,她的遇难儿子当年26岁,已娶妻生子,一岁多的孩子刚会叫爸,这爸夜晚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现在孙子随着母亲走了,好在每年还会回来探望奶奶。刘老太太边说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眼圈也红了。显而易见,这位老太太是位心地善良、吃过大苦、耐过大劳的典型的中国妇女。

我们正说话间,刘老太太的小儿子推门进来。此前,先玲曾与他通过两次电话,所以见了面并不陌生。他的性格比他长兄开朗得多,给我们讲述了一些伤心的往事。原来20年前的6月3日那个可怕的夜晚,他的二哥在家吃完晚饭还洗了澡,说是出去看看就回来,孰料这一去就……。因为他身上带着身份证,6月6日或7日(家人已记不清了) 由北京医院通知所在工厂,家人才得知消息,前往医院认领遗体。又是腹部中弹,不治身亡。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从人世间消失了。至于他是在何时、何地,在何种情况下中弹枪杀的,已经无从查找了。祸从天降,20多年了什么说法都没有。一家人,还得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现如今,这个工人家庭又面临新的灾难。两个已经成家、生子的中、壮年儿子都被工厂买断工龄赋闲在家,再一细问,每年工龄价才1000元,20年工龄也就是两万来元。工厂倒闭,卖了地给房地产开发商,可工人们赖以维持生存的工作岗位从此也没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工龄费,又能维持多久?小儿子的家又面临拆迁,过几天他就要打道回府,来老妈这边挤着住。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

眼看着这两个儿子和他们的老母亲,我们无言相慰。得知老太太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症,我们只得紧握她手道声珍重,怀着一种无法说出口的歉疚告辞回家了。

我和先玲结伴乘坐地铁在途中一路沉默,心里堵得不想说话。在这岁末除夕,欢度新年之际,我们两人突然访问这个家庭,到底是使他们勾起往昔的伤心事,陷入更深的悲痛呢,还是给他们稍稍减轻一些哀伤呢?

几天前,我们接到刘家传来的讯息,老太太表示,今后愿意参加天安门母亲群体的公开信签名活动,并郑重委托我们替她签上名字。

陈子明:中国大陆民主运动六十年 (上)——《民主运动在中国》导论

二、“五一九运动”

运动诱因

“五一九运动”是“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第一次改革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1953年3月,斯大林去世,苏联随即出现思想文化与政治的“解冻”。几个月后,东德爆发了有上百万人参加的抗议浪潮和罢工运动。1956年2月,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作《关于斯大林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震惊世界。在苏共二十大的影响下,相继发生了波兰事件和匈牙利事件,苏维埃模式(或曰斯大林模式)的全球吸引力降至谷底,欧美国家的左派纷纷改弦易辙。“五一九”运动的参加者也受到了这股改革浪潮的影响。谢泳指出:“由于特殊的经历(林希翎曾和当时团中央书记胡耀邦的秘书谈恋爱),她有机会读到赫鲁晓夫批判斯大林的秘密报告,这个报告改变了她的许多看法。 她曾说:‘我看到这个秘密报告以后,才看穿了斯大林。’”(注18)林希翎还在北京大学的辩论会上说:“匈牙利人民的血没有白流,我们今天争取到小小民主是和他们分不开的。”(注19)

毛泽东本人也受到改革浪潮的影响。他一方面看到了执政党基层干部中普遍存在官僚主义和特权现象,一方面不满意多数党内高层干部抵制他的“大跃进”路线,因此他在1957年发动了“整风运动”,企图以“运动群众”的方式来贯彻自己的思想政治路线。但是,运动的展开过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得不两次扭转方向。

毛泽东请民主党派帮助共产党整风,是要他们帮助整顿基层党组织,克服党内的官僚主义和保守主义,没想到民主党派的头面人物把批评矛头直接指向了共产党的体制和作为最高领导者的他本人。他恼羞成怒地改变了运动的目标,从党内转向党外,并采用了“引蛇出洞”的卑劣手段。

“小知识分子”毛泽东“引蛇出洞”的对象是“大知识分子”,他要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以解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恨。但是后者已经有了很多挨整的经验教训,不是那么容易出洞的,因此毛泽东一再下令放开媒体的言论尺度。这时,再次出现了出乎毛泽东意料的事态发展。5月19日,北京大学的大学生们率先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把毛泽东的“运动群众”一举扭转为真正的“群众运动”。“五一九运动”席卷了首都各高校,并迅速地向全国各地的大专院校蔓延。一时间,学生运动汹涌澎湃,并有联络工人的架势。林希翎说:“我们不要以为共产党用整风的办法,采取改良主义的办法,向人民让点步就够了……共产党的民主也有局限性,在革命大风暴中和人民在一起,当革命胜利了就要镇压人民,采取愚民的政策……人民群众不是阿斗,真正要解决问题只有靠历史创造者人民群众行动起来。”(注20)“引蛇出洞”引出了“五一九”群众运动的“洪水猛兽”,毛泽东慌了手脚,立即部署展开镇压行动。

运动性质

我在《1957年“主动右派”的三种类型》一文中把“主动右派”分为:“右翼知识分子”、修正主义者、维权者。尽管他们的政治主张和具体要求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不满现状,要求变革。1957年的时候,中国政治、经济、社会领域中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严峻问题,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中存在着相当普遍的不满情绪。北京大学“民主墙”的一篇大字报写道:“种田人吃不饱,有饿肚的,吃泥土的,吃蕨包的,耕田插秧站不稳,跌倒在地里的也不少,割去青苗的也不少。为什么?可食之物,逼上交(政府购买)”;“养猪人,无肉吃……区里干部碗上肉块满桌面”;“农民比历史上任何年代都要辛苦,但是有些汗是白流的”。(注21)一位理科学生的大字报写道:“我出身贫农之家,深恶痛绝阶级压迫,要求平等民主自由的热望,犹如大火在心中燃烧……然而七年的经历证明了不是那么美丽的,新的阶级压迫,正在开始形成,惨状目不忍睹”。他大声疾呼:“反对新的变相的阶级压迫,人们要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现实世界,要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听人民群众的欢悲哭泣”。(注22)林希翎说:“对现实不满,我认为是一个好现象,应该鼓励人们对现实不满。”“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人民,要彻底改革”。(注23)

“五一九运动”的参加者包括了上面所说的三种人,但以第二种人——修正主义者为主体。本文所说的修正主义,指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修正主义,按照一般的政治思想分类,仍然属于左翼的范畴,即比中左翼的社会民主主义还要偏左一点。郭罗基指出了学生运动中的修正主义者与民主党派中的“右翼知识分子”的“不同”,“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思想性、理论性十分突出……二是企图将‘大鸣大放’扩展为一场民主运动”。(注24)前者是言论层面上的差异,后者是行为方式上的区别。

林希翎说:“我有很多问题同意南斯拉夫的看法,铁托演说中很多是好的……斯大林问题绝不是斯大林个人的问题,斯大林问题只会发生在苏联这种国家,因苏联过去是封建的帝国主义国家,中国也是一样,没有资产阶级的民主传统……我认为我们现在的社会主义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如果是的话,也是非典型的社会主义。真正的社会主义应该是很民主的,但我们这里是不民主的,我管这个社会叫做在封建基础上产生的社会主义,是非典型的社会主义,我们要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而斗争!”(注25)

“五一九”学生运动的另一位标志性人物谭天荣的思想状况,与林希翎大致相同。他说:“社会主义这是我们自己的理想。完全不需要从外面输入进来。可是现在这些现象,我们反对的那些东西,不是社会主义本身,而是对社会主义的歪曲。用哥穆尔卡的话来说,我们要反对的是那种把威信建立在血、牢狱与欺骗的基础之上的本国版的贝利亚主义。”(注26)对于谭天荣来说,“五一九运动”是社会主义的“复归”运动——“私有制向公有制的复归,教条主义向马克思主义的复归,‘三害’向民主复归”。(注27)他在运动中倡议建立“黑格尔——恩格斯学派”,他说:“对于我,只有恩格斯才是绝对权威……正是恩格斯教会了我怎样生活、工作和战斗……我要把自己培养成恩格斯那样柔韧坚定而又深远的人。”(注28)进入21世纪后,古稀之年的谭天荣分析了“自己成为右派的三个原因:中学时期形成的‘保尔情结’;未名湖畔北大人的对我的潜移默化;以及自学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的心得体会”。(注29)

中国人民大学英语教授许孟雄当时就说:“共产党所希望的人民大学,是要一窝蜂一般。那些学生经过党的指导,马列主义的教育成功以后……能飞往各地去螫人。”“但这群蜂在蜂窝里看到不妥,变了质,不愿螫人,反要咬制造蜂窝的主人。那是共产党没有想到的。”(注30)这就是说,当局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却培养出一批修正主义者。谢泳指出:“1957年,学生右派很引人注目,原因是他们以结社、演讲、创办刊物等方式参与政治活动。这些人当时大多是二十几岁,正值思想活跃时期。与其他右派言论相比,当时大学生右派的言论较少情感色彩,他们直接从自己的生活处境判断社会现状,这一特点决定了学生右派言论的纯洁性和超功利色彩。”(注31)

运动结局

“五一九运动”与后来的民主运动有一点不同。当时毛泽东和中共还有一定的威信,可以调动一部分群众的力量,以“运动群众”的方式来对付“群众运动”;当然,这后面也需要有专政力量的支撑,需要出动公安机关来逮捕一批学生运动的领袖。到了四五运动与八九民运,当局已经无法调动群众,“挑动群众斗群众”了,连警察力量也不够用了,必须依靠民兵的大棒和军队的坦克来进行赤裸裸的镇压了。

对于毛泽东来说,开展党内运动还是开展党外运动,是无所谓的,目的都是一个,就是要造成基于恐怖的威慑。铁流写道:“五一九运动”被镇压后,“中国名校北京大学抓了八百多名学生右派,‘庚子赔款’开办的清华大学,抓出五百多个有才华的学生右派;北工、北地、北航也为数不少。笔者所在地的川大、川医、川师、川农四校多达数千人。北师大雷一宁难友所在的中文系,240多人就有50多人被划为右派分子,占了五分之一强。按此推断,当时全国有80余万大学生,沦为‘贱民’的不少于十万人,这是多么一个庞大数字?”(注32)如此大规模的残酷打击,使中国知识分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再发出自己的声音,使毛泽东得以畅行无阻地推行“三面红旗”运动,导致了数以千万计的中国老百姓死于人为造成的“大饥荒”。

“五一九运动”虽然被镇压了,但是它所开创的一系列运动方式则流传了下来。王书瑶说:“从1957年开始,中国的重大政治运动,就一直同大字报结下了不解之缘,其源盖出于北大之第一张大字报,北大这第一次大字报运动。”(注33)“五一九运动”还广泛采用了讨论会、演讲会、辩论会等“大鸣大放”的形式。运动的骨干们还进行了“组织化”的尝试,组织了民间社团,出版发行了民办刊物。北京大学的“运动开始之后,除了大小字报,同学们还编写和油印‘出版’各种小报,最初就有前面提到的‘新闻公报’,以后又出了《自由论坛》和《百花坛》,此外,还有《浪淘沙》等等刊物……据说,到了二十几号,就有刊物八种之多”。(注34)大字报、大鸣大放、校际串联、民间社团、民办报刊,所有这些活动方式,都被后来的历次民主运动所继承并发扬光大。

三、四五运动

从1957年到1966年,是中国政治压迫最严厉也最有效的时期,因此,即使是发生了饿殍遍野的惨剧,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反抗运动。毛泽东为了打倒 “刘邓司令部”(即中共中央委员会和政治局的多数派)而发动文革,却无意中为民主运动的发生准备了条件。

从“异端思潮”到民主运动

王希哲说:毛泽东为了“实现他个人专制不得不鼓动起人民群众,向着他和他的小集团之外的整个官僚层发起了冲击,这样就带来了两种结果:一个是毛泽东实现了他个人专制的目的,一个却是人民群众特别是青年们与中国数千年畏官的传统决裂了,他们在官僚面前再也不感到自卑了,而这正是实行民主改革的精神前提,甚至他们还敢于从制度上考 察中国社会的各种问题了,文化大革命似乎是造成了一代敢于独立思考关心国家大事,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青年。”(注35)

宋永毅指出:“一九六六年在中国爆发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似乎是十七年长夜茫茫万马齐喑局面的终止和一个新的万象杂陈,异端初露局面的开始。仅就被毛泽东及其追随者中央文革及各级革委会公开批判过的文革中‘左’的或‘右’的反动思潮就有数十种之多;‘血统论’,‘出身论’,‘怀疑一切论’,‘四三思潮’,‘五?一六思潮’,‘经济主义思潮’,‘省无联思潮’,‘四一四思潮’,‘李一哲思潮’……作为社会性的异端,这些思潮不仅在政治上表现为矛头直指或公开炮打中央文革、林彪、周恩来乃至毛泽东等中共最主要领导人和整个社会体制,在其流行程度上更有极大的广泛性与群众性。”(注36)

凡是与毛泽东的“无产阶级司令部”不同调的社会思潮,都可以纳入宋永毅所说的“异端思潮”,因此其中既有鼓吹人权启蒙的“出身论”,又有鼓吹封建特权的“血统论”。总体来说,文革初期的“异端思潮”还不能算是民主思潮,即使其中提到“民主”、“大民主”,也不是宪政民主意义上的民主,而是列宁所说的“新式民主”即“新式专制”。我曾经说过,正像马克思本人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毛本人也不是毛主义者。他是毛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居间牵线人。

毛泽东在逝世前说他一生做了两件事,就其实质而言,第一件事是“以俄为师”、“全盘苏化”,在中国大陆上建立了斯大林模式的社会制度;第二件事是试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解构斯大林模式的基础上建立毛泽东模式的社会制度。事实上,毛泽东很难对他一生的两大业绩以及两大主义做出决断,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即使文革期间,毛泽东自始至终都在“旧政府”与“新文革”之间搞折衷、搞平衡。纯正的毛主义者是在民间而不在庙堂之上。许多最真诚、最富创造性的毛主义者,在“文革”高潮中便被镇压甚至被枪毙。(注37)譬如说,1968年的杨曦光(杨小凯),就是一个真诚的毛主义者。他在《中国向何处去》中所推崇的,是毛泽东1966年5月的《五七指示》,6月的“北京人民公社”,1967年1月的“中华人民公社”;而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是以暴力推翻新官僚资产阶级的统治,解决政权问题”。他在该文结尾处的口号是:“试看明日之中国,必然是‘公社’的天下。毛泽东思想万岁!”(注38)而毛泽东本人,在1967年2月就已经否定了自下而上选举的“公社”(以巴黎公社为样板),而代之以自上而下任命的“革命委员会”。

到文革中后期,“异端思潮”已经具有越来越多的民主意味。尽管王希哲自己后来说:“李一哲们并没有突破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制度这个框架,相反他们仍然忠于这个框架并竭力企图表现对它的忠诚。”(注39)但他们毕竟已经背离“阶级斗争”与“继续革命”的理论框架,提出了“民主与法制”的课题,具有了社会民主主义的倾向性。到“四五运动”爆发时,运动参与者中不仅有社会民主主义者,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受到自由民主主义的影响。(注40)

“祭周”与“反毛”

在极权主义的高压统治下,民主运动是很难发生的,只有当统治机器本身出现了裂痕,民主运动才有机会爆发出来。因此,中国大陆历次民主运动的高潮,都是与中共党内的路线斗争纠结在一起的。“五一九运动”得以破土而出,与中共基层党组织不理解毛泽东“整风”运动的用意与策略有很大的关系。体制外的“民主墙运动”,与中共高层改革派和凡是派的权力斗争起着一种内外呼应的作用。八九民运的启动与结局,则与中共两任总书记胡耀邦、赵紫阳的政治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1976年的四五运动,是在毛泽东发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期间,以“悼念周恩来”为旗帜把社会力量集结起来的。如果没有这个合情合理合法的名目,就不可能在1月8日至4月5日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酝酿、动员、组织、发动的全过程。但是,“祭周”不等于“拥周”。我在1975年7月第一次被捕时,审判员让我交代与友人通信中所说的“党内派系斗争”,我当时指出:毛泽东、江青是左派,周恩来、李先念是中派,邓小平、叶剑英是右派;我们哪一派都不支持,我们的理想目标已经超越了党内路线斗争的范畴,但是我们乐于见到这种斗争。由于我对上述三派都持否定态度,所以在“四人帮”倒台后,公安局继续坚持不给我平反。4月5日当天,我参加了天安门广场上临时成立的“首都人民悼念周总理委员会”,成为该组织推举的“群众谈判代表”,并带头呼喊“谁反对周总理就打倒谁!”的口号;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周恩来路线的拥护者。同样,当时许多打着周恩来旗号的人,与其说是支持以周为首的党内中派,不如说更支持以邓小平为首的党内右派,只不过在“批邓”的形势下,不好公开表达而已。

根据我的观察,四五运动期间到天安门广场参加悼念周恩来活动的数百万群众中,至少有一半人是把矛头指向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的。4月4日晚,当我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率先领读点名批判江青的小字报《第十一次路线斗争大事记》时,有十几个人组成了“人体扩音器”,有几千人鼓掌喝彩。这个活动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名领读者被便衣警察逮捕。反对江、张、姚的人,必然会联系到他们的政治后台江青的丈夫毛泽东,保守估计,这些人中有半数的人具有 “非毛”、“反毛”意识。四五运动最著名的代表作——署名“黄隼”的自由体诗——道出了这些人的心声:让“秦皇的封建社会一去不复返”。(注41)毛泽东本人对“四五运动”的性质看得很清楚,他说:“悼念总理,歌颂永不翻案的人,剩下的我就是现代秦始皇了”;“不要瞒我,矛头是对着我的,在清算我二十七年的债!”(注42)

面对警察的镇压,“反毛”的思想意识激化为“反毛”的示威抗议行 动。毛泽东指出:“一首都,二天安门,三烧、打,性质变了。”(注43)对一个共产党领导人的祭奠悼念活动变成了对另一个共产党领导人的政治反对运动。正是天安门广场上的熊熊烈火以及受伤群众的斑斑血迹,在政治上宣判了毛泽东主义的死刑。

历史性的转折
如果说最近一百多年来的中国历史主要是现代化的历史,那么以“五四”和“四五”为两个转折点,可以将其分为三个阶段:从自强运动至五四运动是第一阶段,从五四运动至四五运动是第二阶段,从四五运动以来是第三阶段。第一阶段是浑浑噩噩的现代化;从五四运动开始了对现代化模式的自觉选择,但是却走上一条疏离世界现代化主流的歧途;以四五运动为起点,逐渐放弃了以毛泽东为典型的错误路线,开始向世界现代化主流回归。

中国现代化追随苏俄模式步入歧途的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列宁化、斯大林化和毛泽东化。列宁化阶段的主要特征是:世界革命论、党国制、党内集权制、恐怖政治。斯大林化阶段的主要特征是:两个阵营论、计划经济、领袖独裁制、克格勃与古拉格。毛泽东化阶段的主要特征是:世界农村包围世界城市论、战争经济、人身依附制、群众专政。(注44)

到文革后期,中国已经沿着这条错误道路走到了极致,其弊端被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和认识到。政治上专制到了极点,残酷到了极点。在文革中,打击对象转了一个圈子,几乎是人人有份,累计起来,直接受迫害者及受牵累者人数过亿。经济结构大幅度地偏离世界一般模式。私人消费比率畸低,工资水平在1957至1977年间没有任何增长;积累率畸高,但是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投资是半途而废和没有回报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越来越大。社会道德日益败坏,普遍性地撒谎,制度化地隐瞒真相;不仅不能讲真话,而且不能不讲假话,不表态被认为是一种不满和反抗,就会遭受打击。1974年初,毛泽东亲自制止了反对“走后门”的运动,说什么“开后门来的也有好人”。(注45)从此,种种特权现象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潜规则”变成了“正路子”。民众不满情绪的积累,终于导致了四五运动。
(未完待续)

作者注:
18.谢泳:《林希翎与学生右派》,载香港:《二十一世纪》,1997年4月号,58-62页。
19.林希翎:《在北大的第一次发言》,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154页。
20.林希翎:《在北大的第一次发言》,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154页。
21.罗平汉:《墙上春秋》,福州:福 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26-27页。
22.周大觉:《论“阶级”的发展》,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167-168页。
23.林希翎:《我的思考》,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162页。
24.郭罗基:《哀沈元》,
http://cqyt.noip.cn/ytls/ShowArticle.asp?ArticleID=655
25.林希翎:《在北大的第一次发言》,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153页。
26.谭天荣:《我们为了什么——再致 沈泽宜》,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63页。
27.谭天荣:《第二株毒草》,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33页。
28.谭天荣:《救救心灵》,载牛汉等主编:《原上草:记忆中的反右运动》,55-56页。
29.谭天荣:《〈我的回忆与思考〉前言》,载“五柳村”网站。
30.《丁抒作品选编 第八 章:数弊政举国放言》,
http://members.lycos.co.uk/sixiang001/author/D/DingShu/ DingShu001.htm。
31.谢泳:《林希翎与学生右派》。
32.铁流:《六十年中国为什么没有大师?》,
http://aomanyupianjain.blog.sohu.com/133321123.html
33.王书瑶:《燕园风雨铸人生》,第三章,华盛顿:劳改基金会,2007年版。
34.王书瑶:《燕园风雨铸人生》,第一章。
35.王希哲:《毛泽东与文化革命》,香 港:《时代》,1981年2月号。
36.宋永毅等:《文化大革命和它的异端思潮》,总论,香港:田园书屋,1997年版。
37.宋永毅等:《文化大革命和它的异端思潮》,第六章。
38.王思睿:《试析今日中国的左派光谱》,普林斯顿:《当代中国研 究》,2001第2期。
39.王希哲:《关于李一哲思潮》,洛 杉矶:《中国之春》,1994年12月号。
40.详见拙作:《历史大视野中的四五运动》, 第三节第三目。
41.童怀周编:《天安门诗抄》,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281-282页。
42.罗冰:《姚文元写毛泽东内幕》,载香港:《争 鸣》,2003年12月号。
43.吴德口述:《十年风雨纪事——我在北京工作的一些 经历》,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4年版,216页。
44.详见拙作:《五四与四五:中国现代化的两个转折 点》,
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00384
45.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郑州:河南人民出版 社,1988年版,488-489页。

焦国标:“六四案”辩护律师孙雅臣的跌宕人生(上)

2010年2月8日早上9点,我在谷歌、百度和搜狐三家网站上搜索“孙雅臣机顶盒”六字,所获结果分别是:谷歌“12700条”;百度“网页186篇”;搜狐“2916个网页”。看来,去年12月14日孙雅臣以反垄断法为依据,向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中国有线电视网络有限公司(简称中国有线)及其海南分公司强装机顶盒一案,虽然遭到媒体控制机构的封杀,法院也迫于压力不予受理,却仍然产生了不小的网上回声。

孙雅臣提交的起诉状指控:机顶盒的实质是官商合谋的一场盘剥,不只是对电视用户经济上的刮地皮行为,更是一个欲使人民精神继续贫困化的阴谋。在某些中国人看来,境外电视台晚7点的风光节目也是具有颠覆性的,是不利于中国社会稳定的,因为它让中国人民知道了世界上还存在晚7点不播《新闻联播》的电视频道。

近十年来,孙雅臣持续不断地与中国社会经济生活中种种病态,甚至 邪恶现象进行斗争。2001年至2003年,他纵横十数省,灭掉160多家生产假冒伪劣产品的厂家。2004年他将危害儿童、老人的“巨能钙”清除出市场。2007年他将国家商务部推上法庭,致使商务部“第六届中国名酒评比”搁浅,从而维护了中国名酒的权威性。同年底,他状告国家食品药品管理局,使一项波及全国、高达1760亿元的滥收费计 划胎死腹中,惠及普通民众。起诉机顶盒只是他所做同类事功中最新的一件。

孙雅臣是“卖什么药的”?

报道机顶盒案的媒体,如新华网和自由亚洲电台,皆称孙雅臣为 “海口公民”,既未提及单位,也未提及职业、职称。的确,孙既无单位,也无职业。那么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孙雅臣生于1962年。然而作为一个社会角色,他的历史则似乎应该从1991年算起。在那年2月对“六四案”的审判中,孙雅臣是唯一一位专职律师(其他律师皆兼职律师),而且是唯一一位为那场政治风暴做无罪辩护的专职律师(辩护对象是被列为“六四首犯”的王军涛)。在法治的逻辑里,律师本是中性的,是可免责的,可是在前法治社会里,职业行为与政治立场却被混为一谈。时为中国民主同盟洛阳支盟成员的孙雅臣,因代理此案,于1991年3月被民盟洛阳市委奉中共洛阳市委统战部之命开除出民盟。好在民盟中央对民盟洛阳市委的做法并不认可,委派民盟河南省委干部到洛阳安抚雅臣:“我们向你转达盟中央对你的问候!民盟为有你这样的盟员而感到光荣和骄傲。民盟洛阳市委的做法是错误的,应予纠正。”民盟省委告诉雅臣,可再写申请,重新入盟。后者说:“当初我之所以加入民盟,是因为遭遇冤屈无处诉说。入盟就是找娘,没想到关键点上民盟连后娘都不如!你们如果今天上午恢复了我盟员资格,下午我就退盟!”在民盟支部的告别会上,孙雅臣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日本鬼子坏,汉奸更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固然可悲,然而更可悲的是出了犹大!我不会与犹大做同志!”

接着,孙雅臣所属的洛阳市司法局党组全体成员集体登场了。他们找孙谈话,以近乎开批斗会的方式,称孙“为王军涛做无罪辩护是严重的政治错误!严重违反纪律,与党中央不保持一致,一切后果自负!不准扩散案情,等候处理!”随后,先是取消其上年度的“先进工作者”称号,又在大小会议上点名批评和训斥。再后来,洛阳市司法局免去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职务,河南省司法厅年检时扣押其律师执照,取消其律师资格,停发工资。同事们更是政治势利得可怜,像躲避瘟疫似的疏远他。更有一些同事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甚至为迎合政治气候落井下石,攻击、指责、打小报告陷害孙雅臣。1992年12 月12日,孙雅臣不得不辞去公职,自谋生路。

失去公职后的第一次创业是筹办律师事务所,此事因司法部门的阻挠中途夭折。随后,孙雅臣受国内某著名酿酒企业委托,负责筹办其中外合资扩建工程(标的近两亿)。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奔走,成功冉冉在望,然而一场意外又毁掉了即将到手的成功。

1993年6月,与“六四”案相关的几位北京朋友(陈子明夫人王之虹女士等)来洛阳看望雅臣。他们的到来引起安全部门的注意。恰在此时,在洛阳市政府等处陆续发现“王军涛无罪”、“为六四平反”之类的标语。当时孙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安全部门却怀疑他可能与这些事有牵连。内部知情的朋友告诉他,他的电话和行踪已被监控。为了不影响手上的事业,雅臣主动找公安局长说明情况,希望解除误会。然而晚了,一切都无济于事,手上风风火火正在进行的工作也因此泡汤。

事未做成,此时积蓄也已花光,经济开始出现赤字。此后,孙雅臣沿街收过啤酒瓶,给人打过零工,这段时光成为他有生以来最凄凉、困苦的岁月。

耳闻目击灵宝金矿区社会原生态

1994年7月,一个偶然的机会,孙雅臣得以到灵宝县金矿开采区住了10天,在那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方圆数百公里的灵宝金矿区是中国第二大黄金产区,矿石含金量之 高,居全国首位(每吨矿石含金量最高可达3000余克)。当时灵宝总人口仅40万,外地的开矿大军却有30多万。来开矿的机关、团体、公司、个人五花八门。除了地方党政军各部门外,解放军各大总部、武警、济南军区、南京军区、国家公检法司和中央党政各部门,连毛主席纪念堂管理局、宋庆龄基金会、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政协、人大等机构,都在这里开了洞口。彼时,灵宝地面,南腔北调,车流滚滚,热闹异常。

如果打到富矿,矿主每天的收入即可达数百万元。当地亿万富翁已不在少数,而且每天还在诞生新的百万富翁。根据出矿量可以估算矿主的财富量,一些大户,如“杨半亿”、“冯亿半”之类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暴富引发暴赌,赌式千奇百怪。一位村支部书记与另一个大户下注5万元,站在公路边猜赌远处来的一辆汽车牌号的单双数。另有两个大户,躺在麦秸垛边休息时突发奇想,闭上眼睛从麦秸垛里抽麦秸,然后比长短,赌注也是5万元。

为争夺矿石资源,互殴、械斗、用炸药炸毁对方洞口之类的案件时有发生,炸死炸伤数人乃至数十人的恶性事件也不鲜见,每天平均有一人被杀。各矿口都自备猎枪,有的甚至暗中购买军用枪支。无序孕育出黑社会。有一种专业打手,出面打杀时,雇主派专人在他们后面做记录,打一拳或踢一脚付酬50元,打断对方一只胳膊付酬4000元,一条腿5000元(1992年的价格)。

地方各级权力部门浑水摸鱼,纷纷派人上山找矿主,提供外围保护。作为回报,矿主向它们奉送股份,有的股份高达百分之五十。权力部门的这种做法被称为“卖招牌”。孙的一位在公安局当刑警队长的朋友,受命上山“卖招牌”。单位未拨给他一分钱启动经费,却让他一年内上缴600万元的卖招牌费,结果这位朋友几个月就完成了全年的任务。

为在矿山立脚,向地方乡村组领导以及公安、矿管、工商、税务、国营大矿、武警等部门送钱、送股份是不二之途。武警是矿山最厉害、最蛮横的一股力量。他们有两个团的黄金部队驻扎在矿区,控制着大部分金矿主脉,更重要的是他们控制着进出矿山的交通要道,设卡盘查来往车辆。武警不买任何部门的帐,曾用冲锋枪扫射、用炸药包轰炸到矿山来检查工作的地方市、县公安局长的车辆。

有一天,公安局交警队开的一个矿口打到了富矿,含金量高(每吨1700克),藏量很大(每天出5车矿,一车10吨,价值600多万元),立即请来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还架起了机枪。每个武警战士月薪一万,私下另付好处费。某矿区发生一起治安事件,两个小民警被派上山负责维护几天秩序,下山时矿主给他们每人送了两车金矿石,价值几十万元。

在灵宝矿区,吨含金量20多克的矿石都被当废石扔掉。然而这个含量在国内其他矿区已属求之不得的上等矿石。因为山上无法选金,把矿石运下山,中间要经18个检查站,每车矿石要上缴8000元的各种费用,还不算小费,如此以来就亏本了。私采乱挖、私自选金给环境带来毁灭性的影响。选金用的大量氰化物、金属汞随选矿排出的污水流向下游,炸药熏染过的矿石经雨水冲刷后渗透到地下。经污染的土地寸草不生,被污染的河流危及两岸及下游各级各类生命的安全。

采金的矿工大都是来自川、陕、闽的农民,生活和工作条件非常恶 劣,工伤事故层出不穷。1994年夏天山洪爆发,一次活埋了2000多 人。一个工伤死亡民工的抚恤金仅有300至500元。后来雅臣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人们首饰上的黄金每一克都沁着民工的血!我是永远不会戴黄金首饰的。人死如灯灭,在矿山上死一个民工连一盏灯灭的感觉都没有,悄然无声。”

开矿商洛山

矿山血腥的原生态激发了困顿中的孙雅臣,他甚至认为不到矿山闯荡一番,人生简直就是白活。经与北京的朋友联络筹商,孙雅臣决定投入到灵宝采金业的滚滚浊流中。恰在此时,在与灵宝相邻的卢氏县做领导工作的朋友,建议雅臣到卢氏开采锑矿。卢氏采锑业刚刚起步,灵宝的许多采金大户已在向卢氏转移。与灵宝采金相比,卢氏采锑有三大优势:一是锑与金虽然价格悬殊,但锑矿储量大,品位高(吨含量居全国首位,世界前列);二是开采成本底,只有金矿的1/5;三是当地经济贫穷落后,初起的锑矿开采业,行贿受贿之风还不太浓,各种关节便于打通。雅臣与北京的朋友们决定转向卢氏。

1994年9月29日,中午收到北京汇来的30万元投资款,下午便到车市开出一部上山开矿必备的北京吉普车,次日即通过朋友关系给吉普车挂上了公安牌照(特权牌照,便于工作)。10月5日,孙雅臣赶到了卢氏矿区。

因有县委的朋友做奥援,矿管局长、矿区公安局长和矿管局的工程师陪同雅臣跑遍了卢氏的几个锑矿区。矿管局长为孙提供了三个选择方案:一个是30万元一次买断一条绵延数公里的含矿构造带(后来几经转手,这个构造带被以一亿七千万的价格卖出,矿山上的资金膨胀之迅速常常令人不可思议);二是50万元购买矿管局的一个探矿洞(后经几次转手,此洞以560万元的价格卖给灵宝来的一个大户);三是划给孙雅臣一片新矿区——此区实乃矿管局为县里领导预备的一块自留地,地质资料详尽,矿脉稳定,离地表近,开采便利(后来这里曾开挖出价值一亿二千万的锑矿石)。孙雅臣选择了第三个方案。

为确定洞口的位置,孙雅臣到南阳、洛阳、郑州、西安等地,向当年在这里进行四次勘探工作的三个地探队的四批勘探人员请教,论证开矿方案。同时他购买和借阅大量开矿类的书籍,自学锑矿的形成、含矿带的构造、矿石品位、用勘探图纸和罗盘标方位的技术,以及开掘设备、耗材、掘进一米的炸药柴油用量和成本核算等等方面的知识,很快成为当地开矿大军里远近闻名的专家。武警黄金部队一位大校衔高级工程师与雅臣交谈后,称孙的开矿水平高于他那里的一般工程师。

洞口位置确定后,孙雅臣一边办理采矿手续,同时到各地采购掘进设备。他先后办了五套开采证,买断了四座山的开采权。办一套采矿证一般需要几万元,雅臣办第一套开采证仅用了300元,其他几套也都在1000元之内。一个月后,有人愿出100万元买孙的第一套开采证。

卢氏县城位于豫、鄂、陕交界的商洛山中,距洛阳260公里,与陕西仅数百米之遥,可以清楚地听到那边的鸡鸣狗吠。当年李自成的大本营就在这个地区。雅臣的矿区距卢氏县城还有100多公里路程,下了公路还要爬5公里山路才能到达。开掘设备运到山脚下,必须拆成零部件,标上记号,蚂蚁搬家似的一件件往山上转移,到山上再按记号一件件组装起来。在搬运设备零件的过程,必须如看押犯人一般严密监视那些被雇来的山民,以免他们故意藏匿。即便如此,零件还是丢失了一些,不得不再花钱从他们手上买回。

一切就绪,孙雅臣择定良辰吉日,率领几十号人马,在选定的洞口位置举行了开工仪式:向山神呈供品、跪拜、许愿,鸣放鞭炮,宣布开工。

当地人对外来开矿者敲诈勒索、雁过拔毛是一种陋习。县委领导和矿区公安局长特意在孙雅臣的矿区召开会议,要求地方大力支持。公安局长宣称:“孙老板是我的朋友,谁要是跟孙老板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孙雅臣也常常告诫当地老百姓:“想吃鸡蛋就必须先把鸡喂肥,杀鸡取蛋的做法不可取,何况我孙雅臣这只鸡也不是你们能杀得了的。”后来连当地的黑道流氓都知道,洛阳来的孙老板有来头,惹不起。

有一次,乡里来了几个人,要对矿区每人强收100元的“计划生育费”。在反复解释无效之后,孙雅臣命人用武力把他们赶跑了。还有一次险些因误会引发命案。一天深夜,灵宝来的一个大户向孙雅臣的人开枪(幸未击中),并在孙的机房(放置空压机和发电机)放置炸药,扬言要把它炸掉。得到“腿子”从山上送来的消息,5公里外山下的孙雅臣摸黑赶到山上。现场双方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雅臣一到即被对方的枪口顶上脑袋,孙手下的2支猎枪也立即顶上对方的脑袋……

山上的一帮朋友都很仗义,个个任劳任怨,不计报酬。三老板小樊下山到180公里外的灵宝县买矿用风管,为节省10元钱的搬运费,他一个人竟把半吨重的钢管一根根(每根50公斤)扛上长途汽车。到了卢氏县,又倒一次车。下了汽车,又倒一次机动三轮。到了山下转运站,当地山民提出运到山上要5元钱的搬运费。小樊嫌贵,自己扛起一根上山,到山上再招呼朋友下山,把余下的风管全部运上山。如此辛苦仅仅是为了节省80元钱的搬运费。有一天深夜,天上鹅毛大雪,矿洞打出了富矿。为防止山民盗抢矿石,这帮朋友在矿口大雪中守候到天亮,个个冻得嘴都说不成话了。

雅臣对财务管理甚严,买个烧饼、买包火柴都要上帐。初上山时,已开销至26万元,却仅有10元的误差。一起开矿的大户,43万元只掘进170米,雅臣他们47万元却掘进了580米。

矿山矿规分明,矿主至高无上,饭要单独做、单独吃。雅臣打破山 规,与二老板、三老板、帐房、管家、保镖、腿子、民工同吃同住,同抽一块六的红豆卷烟。为了避免当地山民因嫉妒引发矛盾,他要求大家把平时使用过的食品、烟酒包装物统统烧毁。雅臣过去讨厌讲粗话、谈女人,可这在矿山上行不通。如果你这样安排工作:“某某某,请你去干某事。”那人就会磨磨蹭蹭,拿令箭当鸡毛。如果你大声吆喝:“某某某!操你妈!去干某某事去!”那人就会屁颠儿屁颠儿领命而去,雷厉风行。海南来的朋友老范在山上住了几天后感慨地说:“到这里我算明白了什么是‘威虎山’,什么是‘乌龙山’!”
(未完待续)

蒋亶文:如何想象我们的生活

生活是可以被想象的吗?当然,只要你对生活还有向往,我们就无法抑制对生活的想象。通常来说,能被我们想象的一般都是美好的事物或状态。比如对于生活,我们总乐意它是自由的、温暖的、能在不经意间给我们欢喜和感动的;对于他人,我们总希望初识便如重逢,朋友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对于社会,我们也期盼着公平和正义能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伸手就可触及。但这些想象,又有多少是可以被实现的呢?这才是一个问题。

先来认知一下我们的生活吧!它首先是被自由割裂的。这种割裂就在于我们的言论经常受到禁锢,即使思想的自由从来也不匮乏,在于我们深知自由的边界不是法治,即使国家的典籍中也写满了堂皇的条文。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一路走来,记忆中但凡与理想、激情、变革这些充满人性光华和暖意的词语相伴生的,通常都是另一些像“清除”、“平息”、“坚持”之类显得生硬、冷酷甚至含有暴戾之气的词语。词语和词语互为滋生、纠集,又此消彼长,但最终都是后者依仗国家强权占据主流意识形态,并对前者施以诋毁和压制。于是,表达的自由始终受到威胁是我们生活里的常态,思想也因此就从来不是一种单纯的会给人带来无穷乐趣的智力活动,而常常成为对生命的冒险和对苦难的承受。当然,在这样一种生活状态下,我们不是不能找到快乐,也不是不可以享受到一些自由,但我们为此则必须放弃独立思考、公开质疑和评判的权利,才可能保全工作、维持体面,甚至也才可能避免从天而降的牢狱之灾,在每一天早晨都能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到阳光。

其次,我们的生活是难以对未来有稳定预期的。在一个司法解释出自政权、政党意志决定公民生活、公权力不受任何监督和制约的社会,个体被侵犯是制度的必然,也是社会的常态。当立法不能真实体现公民意愿,我们就无法确信制度是一种靠得住的保障,而当个人的权益总是面临威胁、即使这种威胁暂时还只是因制度性缺失潜在于各种可能性之中,我们也无法确信别人的遭遇不会是自己的遭遇。近年来,我们在官方的话语体系里最频繁听到的就是“发展”和“稳定”,尤其是对后者的反复强调更是暴露了社会根基的岌岌可危。一个日益凸显的事实是,如果说过去官方只在意识形态上抑制民间的思想,那么在今天又通过垄断资源和掌控资源的分配方式,一方面在培养和纵容权贵资本的横行,使其以少数人而能攫取最多的利益,另一方面则又把大多数人的利益作为随时可以支付的代价。这种以牺牲多数人利益为成本的发展,这种永远是少数人胜出的博弈,在加剧社会不公的同时,也极大地消耗了公众对于未来的信心。

还有,我们的生活总是不能免除恐惧和怯懦。当用公开的、和平的方式表述自己的理想时就会招致重刑,当追问事实的真相就会被国家视若仇寇,当蒙受屈辱后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讨回尊严,当无力保护自己时也只能选择死亡来完成反抗,这些基于现代文明的常识难以想象的事情,于我们来说却是生活里如影随形的残酷,也是一种深植在内心的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大多数的时候保持沉默,即使有过最初的震撼,也会慢慢趋于麻木。沉默便如同可耻的同谋,在不能阻止恶的发生的同时,事实上也就近似站在了施恶的一方,即使我们的眼中都充满了悲伤和愤怒,但还是无法克服和超越内心的怯懦,即使我们知道什么代表了正义,但还是不敢跨出一步为这正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于是,什么样的恶都可能在我们的生活里发生,并且常常出乎我们的想象。

想象不到的事情总是在发生,而被想象所期待的却又离现实还很远,这无疑正是我们当下生活的一种真实写照。

我们原本以为随着经济的发展,政治的进步也将成为必然,但这个合乎逻辑的推断却在中国近三十年的现实中走向了反面,政治并没有因经济的活跃而变得宽松,相反它还受到了更严厉的控制。我们原本以为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资本的自由流动和随之展开的国际间的分工与合作,都会促进观念的融合与共生,执政者的执政理念也会逐渐与世界主流文明同步,并使一个专制帝国能以一种平稳而又坚定的方式完成民主化转型,然而事实却是专制的铁幕非但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反倒随着国力的增强更显偏执与顽固。我们原本以为当个人有权创造和拥有财富了,我们也就同时拥有了自主权和尊严,但无数的事实却只在重复地证明,国家强权可以在顷刻间颠覆任何私人空间,法律从来、并且依然不是公民抵挡侵害的屏障。

在这个国家生活着,我们必须接受许许多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丝毫也不美妙的事情。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无力改变这种局面,而只能被这种局面所改变,于是惊愕和惊恐永远都比惊喜多得多。我们有太多的理由来接受生活的现状,比如我们需要有一间屋子来置放自己的身躯,我们需要有一笔收入来维持自己的体面,我们需要有一份自由来保障自己的生活,我们甚至还需要有一场爱情来战胜自己的孤独,这一切具体的可以被物化的存在都使我们很难去为抽象的理念进行奋斗。于是,学会放弃,就往往被视为最现实的理由和自我安慰的最好借口。即使现实的虽然不如想象的更让我们满意,但这总好过被投入监狱或被放逐在流亡的途中,我想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因着这个念头而把自己变成了生活的囚徒。

我们显然也都无法回避和时时需要面对这种囚徒般的困境,无论是身在此处还是别处,无论是心系此岸还是彼岸,生活都只在我们经历的这一边,而不在想象的另一头。因此,当下处境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才格外引人关注。生活是即时的,既不可预演又无法复制,它在瞬间到来,又转瞬即逝,我们都只能在经历的同时,与之遭遇、融合、承受与离别,而当生活并不呈现出我们想象的形态时,对这份不想要的生活我们有权拒绝吗?

向往自由是人的天性,反抗压制则是人的本能,但这种本能也恰恰是最容易招致侵蚀的。当代六十年历史,对执政者的御民之术若做一个简单的划分和形容,前三十年是整肃,后三十年是麻痹;前三十年靠专政的暴力,后三十年靠利益的诱惑;前三十年让民众在无可选择中只能服从,后三十年则用利益选项诱使民众在或坚持、或放弃、或交换之间趋利避害,然后做出最安全的、也是最有可能获得现实利益的选择。

大多数人情愿被生活所困也不愿被理想所困,这样的选择自然无可厚非,毕竟趋利避害也是人性使然。但是,这一次放弃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以后的转向,这一次让步之后是不是就会从此开始一步步地退却,永远处在不对等地位上的交换又能有多少可靠的保障,又有谁能预知自己未来的生活不会因理想的缺失而受到伤害?有时,内心的坚持之所以会在现实面前坍塌,不是因为现实的入侵,而仅仅是因为自己早已放弃了抵抗,我们不敢失去也才使我们无法获得更多。

这显然还是趋利避害的心理在作祟,而基于得失的算计在每个人心里也都各自有着一本帐。因此,当我们有一天感慨生活远不如想象的那样时,其实最不如想象中那样的还是我们自己本身。

能让生活符合我们的想象吗?或许在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会持有这样一份美好的愿望,并按自己的愿望来设计未来生活的走向。但此后随着年岁渐长,这份愿望渐消,我们也就越来越甘于接受生活的现状了。

我们为什么要想象生活?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希望生活能有变化,而且是能往好的方面发生转变。我们的生活跳不出家、国、天下的地理空间和心理范畴,工业化和信息化的生存环境已使得任何隐逸的状态都不再具备有望在现实中实现的基础,这就让我们面对生活中的恶时都要在进退之间作出选择,而无回避与躲开的可能。即使我们面对闯进生活中的恶装作视而不见,或者找出种种托辞为自己不作恶却容忍恶寻求心理上的平衡,但还是免不了时常接受这样的考问:为什么有人在抵抗而自己却一直在屈服?

当然,我们也必须承认近三十年来在生活中确实出现了一些好的变化,起码我们要比过去多了些可选的路径,也不可能任由谎言的蒙蔽而对真相一无所知,这使得我们不再闭塞也不再迷信于一种权威,只要具备基本的智力就不难判断出生活中的问题出在哪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多元的选择与取向还在一定范围内得到了当局的容忍和怂恿,甚至这正在成为一种新的执政策略,即开放有限度的经济自由来缓和政治专制的压抑、运用物质化的盛世幻象来消解社会变革的冲动。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些年里,国家机器开足马力营造出了经济发展决定一切的价值观和与之相配套的激励体系,在这套体系里自由和正义都被刻意地淡化和边缘化,平等和法治的社会架构则在权力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程度,大国崛起的图腾只是赤裸裸的金钱和铁腕,执政者的观念里依然缺乏对生命和人性的体会与尊重。

我们就这样经历着、承受着,但这一定会是生活的必然走向吗?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预知答案的问题,却也是一个值得想象的问题。如果我们能放弃退缩而坚持自己认定正确的一切,如果我们能从争取和守住自己的权益开始不断摆脱专制体制的限制,哪怕我们仅仅只是大声说出自己的恐惧而不再掩藏自己的怯懦,当有人遭遇制度之恶时我们都能感同身受,局面自然就会有所改观,至少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所有的想象都是有可能实现的,这或许就是让人们永远不绝望、不气馁的原因。从2009年到现在,虽然有很多人在说政治上的寒冬越来越阴冷漫长,中国的民主化前景始终不到可以乐观的时候,却又很少有人会说窒息感也比以前来得更加强烈,显然就是因为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希望要多于过去看到的希望。尽管在2009年以重判刘晓波为标志,当局又创下了以言治罪的新纪录,但对执政者来说,这一次显然没能在制造“文字狱”的同时成功地制造出恐惧,没能让其他人因为恐惧失去自由而被迫放弃政治上的诉求,相反却在激励更多人向前跨出了一步。

每个人跨出的一步是大是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往前走了。行走和伫立,向前和后退,这些在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姿态,其实都蕴含着我们的倾向和选择,并且都可以形成一种力量或者已经在成为一种力量。纵容极权主义盛行的既有执政者的贪欲,也有甘做臣民者的顺从,因此现实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任何一方的进都可能迫使另一方的退。被专制者奴役的不是肉身而是心灵,是让生活离我们想象的更远还是更近,也许只靠自己一念之间的勇气。

2010年1月31日写于上海

郑  义:林业局副局长否认杀虎取骨酿酒声可信吗?

据媒体本周二报道,中国国家林业局副局长印红证实中国已经人工眷养老虎近6千只,每年还繁殖小老虎1千多只。但是她强烈地否认中国至今仍然有杀虎取骨酿酒的事情。

印红还说,1993年立法禁止前,中国传统中医药利用的虎骨已全部是来自过去杀虎留下的库存,目前并没有为获取虎骨而专门猎杀老虎的情况。

这件事呢,就叫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想不明白了。既然不打算做虎骨酒、也不打算放虎归山,那养这么多老虎干什么?老虎是肉食动物,不吃窝窝头、更不吃草,养一只老虎要花数千美元,那些养虎大王们是有钱没处使唤了?钱太多了烧的?

印红身居国家林业局副局长高位,肯定是明白其中奥妙的。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解释?不要光是否认杀虎酿酒,越不认帐,我们越不相信。最能说服人的办法,就是给一个说法。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花多少亿、养6千只老虎,还真是很难找一个说法能胡弄过去。那是老虎,又不是虎老板的亲爹、还养老送终吗?说白了,恐怕还是官商勾结,欺骗舆论吧。

不过呢,现在贪官、奸商们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儿,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比说真话还理直气壮。奸商就更猖狂了,玩“恶人先告状”,谁敢揭露他、就把谁告上法庭。

中国最大的虎老板叫周伟森,他在广西桂林有一个雄虎山庄,眷养了1千多只老虎,卖虎骨酒、也卖老虎肉,自然引起了国际动物保护组织的注意。有一天,英国《独立电视》新闻公司的记者约翰?雷到周伟森的雄虎山庄去吃饭,点了老虎肉,人家还真就把老虎肉炒芹菜端上了桌子。

后来呢,约翰?雷当面质问虎老板周伟森。周伟森说那是店员撒谎,宣传的虎肉菜肴并不是真的老虎肉。洋记者只好把那盘芹菜炒肉片送到实验室去做DNA的检验,然后拿着检验结果再去找周伟森。

在尼泊尔加德满都召开的一个老虎保护的国际论坛上,约翰?雷走到周伟森面前,递上DNA检验结果。不料,老虎大王周伟森略带笑意地回答:“你们弄到的东西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一回洋记者彻底傻眼了,但他还不甘心,追着人家问“是否知道杀虎、贩卖虎制品,违法中国法律和国际公约?”

周伟森突然虎威大发,恼怒地将咖啡泼向摄影记者,意尤未尽、然后还把咖啡盘子扔了过去。事情到此还没完,周伟森先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英国《独立电视》公司告上法庭。理由是未经允许暗访偷排、并精心制作了一则长达5分钟的虚假新闻节目。

但洋人是这次诉讼的第二被告,第一被告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起诉理由是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在其网站上转载了一篇来自《中国青年报》的文章“国家禁令,挡不住虎骨热销”。《中国青年报》的记者暗访雄森酒业公司酒窖,曾经亲眼看见了酒缸中浸泡着完整的老虎骨架。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中国办公室的葛瑞女士说,捕猎野生老虎只需要一颗子弹、或者一个铁丝套子。一旦人工饲养的老虎被推上市场,那么盗猎分子就会更加疯狂地捕杀野生老虎。所以国内外的法律、公约都反对虎老板所主张的以虎养虎、而坚决禁止任何形式的老虎贸易。

让我们再回到国家林业局印红副局长的声明上来。她证实中国人工眷养老虎有将近6千只、每年还繁殖小老虎1千多只,不知道她能否解释既没有拿来做虎骨酒、又不可能放生,那是准备用来干什么的?

王维洛:“崛起”的中国无干净水可喝

五十多年来,卫生部和建设部为争夺饮用水水质标准的权利不断争斗。中国不是水质标准二十多年没有更改,而是二十多年不断地更新改革,从而失去饮用水水质标准的权威性。2006年卫生部制定了新的饮用水水质标准,2007年7月1日开始执行,这个标准可以与欧盟的饮用水水质标准相比,可惜没有执行。中国自来水水质差的原因是原水水质差。2007年全国废水中的化学需氧量为3028.96万吨,足以将中国全部水资源污染,污染程度将超过当年莱茵河污染,不能作为饮用水源用。中国“崛起”了,但是“崛起”的中国却无干净水可喝!

最近两条报道引起民众的注意,一是中国水污染的指标性数据化学需氧量为过去公布数据的两倍多(参见:张力军: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获四项成果,http://env.people.com.cn/GB/10957171.html);一是中国每年因饮水引起的致病、死亡的直接损失已经超过当年GDP的1%(参见:中国自来水隐患,www.100ye.com/senseshow/958338.html)。请注意,这里只计算了直接损失,没有包括数量更大的间接损失。全国大面积的严重水污染,导致了中国没有安全卫生的饮用水水源,居民饮用水中多含有致病、致癌、致畸的物质,人们每天饮用含这些物质的水,生病、提前死亡是必然的结果。

一、八龙治水,卫生部和建设部争夺制定饮用水水质标准的权利

中国的水管理是八龙治水(有说九龙治水),农村人口的饮用水归农业部管,城市自来水供应归建设部管,饮用水水质标准由卫生部制定,而饮用水水源的质量标准由环保局负责。

都说人民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制定和执行饮用水水质标准应该是责任多于权利。但是人们看到的只是,五十多年来,卫生部和建设部为争权而不停地争斗,国务院对这种争权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无作为。用温家宝的话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1954年卫生部制定了“自来水暂行标准草案”,有16项指标,于1955年5月开始试行。

1959年建设部和卫生部共同颁布了生活饮用水卫生规程,一共有23项指标。

1976年卫生部制定了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

1985年卫生部再次制定了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有35项指标,这套指标于1986年10月起执行。

1993年建设部制定城镇供水行业2000年水质指标,一共有88项指标。

1995年卫生部和建设部曾尝试共同对饮用水水质标准进行修订,但未能达成一致意见。1997年卫生部和建设部再次联合对饮用水水质标准进行修订,未能成功。

2001年卫生部制定了生活饮用水卫生规范,该规范有水质标准96项。

2005年建设部批准发行城市供水水质标准。

2006年卫生部制定了新的饮用水水质标准,2007年7月1日开始执行。


有中国人抱怨中国饮水水质不高的原因是,中国至今依然使用1985年制定1986年执行的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没有与时俱进。

这个评论不准确。事实是,从1985年以来,卫生部和建设部不能“和谐”地共同制定一套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而是各自不断地与时俱进,不断地改革创新,不断地更改饮用水水质标准,使得饮用水水质标准失去其权威性。当主管部门热衷于权力争夺,不可能再有精力来管理饮用水水质。

二、中国有与欧盟相比的饮用水水质标准,可惜没有执行

2006年卫生部参照联合国卫生组织、日本、美国、欧盟的饮用水水质标准,制定了新的饮用水水质标准,2007年7月1日开始执行。据说新标准的最大好处就是将原来的35项指标增加到106项指标,与国际接轨了。

但是卫生部的这套饮用水水质标准生效两年以来,在实践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应用,并没有对改善自来水的水质起到任何作用。表面的理由是,各水厂没有相应的检测设备,无法完成106项指标的检测。背后的原因是,各城市的水厂下属建设部管理,而不属于卫生部管理。

笔者将这个卫生部的标准与欧盟的水质标准做了简单的比较,发现这套标准和欧盟的标准一样严格,如对总大肠菌群、对铅、砷、镉、铬等重金属的标准。如果中国政府能真正地在全国范围内,无论是城镇还是农村,认真地执行这套标准,这将给全中国人民造福。从此,中国再也不会有因水污染而产生的癌症村,中国再也不会有因水污染而铅中毒的儿童群。但是严酷的事实是:中国没有一个城市的水厂生产的全部自来水,能够达到这个标准。只有部分城市的水厂中的部分自来水(特供区域的自来水),能够满足这个标准的要求。

虽然这套饮用水水质标准和欧盟的饮用水水质标准一样严格,但是这套标准体现了中国社会主义特色。卫生部在标准使用上留出了后门,将需要检测的106项指标分为两类,一类是所谓的常规指标,一类是非常规指标。分类的具体确定,什么是常规指标,

什么是非常规指标,都由当地政府决定。这样,一个已经与国际接轨的饮用水水质标准,增加了中国特色后,又和国际脱轨了。

有了这个中国特色的分类,符合标准的指标,比如水温、色度、浑浊度、臭和味、肉眼可见物、PH值等指标都可以被当地政府定义为常规指标,可以公布,可以发表;而不符合标准的指标,比如总大肠菌群、铅、砷、镉、铬等重金属含量,都可以被当地政府定义为非常规指标,不需要检测。不需要检测的指标,自然就不存在超过标准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不合格的自来水。当然不检测的指标,没有结果,也是无法公布的。

三、饮用水水源的水质标准

前面谈了饮用水质标准,是指出自来水厂的水质标准。有人认为,中国自来水水质差的原因是自来水厂的设备和工艺太落后,使用的是百年前的老技术。可是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的水厂,绝大多数使用的也是百年前的老技术,也是老三套,絮凝、过滤和消毒。为什么发达国家的自来水水质就好?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自来水厂的设备,而在于进入自来水厂加工的原水的质量。好钢来自好铁,好的自来水来自好的原水。
中国自来水厂的原水主要来自地表水,如河流、湖泊和水库等。在中国,地表水水质标准,既不归卫生部管,也不归建设部管,而是归环保部管。地表水按水质好坏分为五类,一类最好,五类最差。按照规定,一类至三类水可以作为自来水厂的原水,称为自来水厂的水源。

卫生部制定了和可以与欧盟相比的饮用水水质标准,但是环保部制定的生活饮用水水源的水质标准,则标准很低,与欧洲的指标不能相比,与卫生部的饮用水水质标准也不配套。

2009年中国发生了多起儿童铅中毒事件,谈铅色变。这里就先说说水中的铅含量标准。卫生部制定的饮用水水质标准规定,铅含量不准超过0.01mg/L;而环保部制定的生活饮用水水源的水质标准(三类水)铅含量为0.05 mg/L,后者为前者的五倍。由于传统的自来水处理技术中没有专门的除铅设备,原水中的铅含量不会自然地从0.05 mg/L降低到自来水的0.01mg/L。所以采用三类水作为自来水厂的原水,很难达到卫生部的饮用水水质标准。

又比如说砷,就是俗话说的砒霜,卫生部制定的饮用水水质标准规定,砷含量不准超过0.01mg/L,而环保部制定的生活饮用水水源的水质标准(一类水)砷含量为0.05,后者为前者的五倍。还有氰化物,卫生部规定0.05mg/L,环保部规定(三类水)氰化物0.2 mg/L,后者为前者的四倍。不经过特殊处理,这些有害物质不会自己消除或者减少。

原水质量不好,那么出厂的自来水质量也不会符合卫生部饮用水水质标准的要求。怎么办?那就采用中国特色了,将自来水中铅含量或者砷含量或者氰化物含量作为非常规指标,不做检测,不合格的自来水就成为符合标准的自来水了。中国城镇居民每天喝的正是这样的“符合标准"的水。

因此,中国大面积严重的水污染是导致自来水质量差的最主要原因。

四、只涨的是水价,不长的是质量

2009年,中国全国各地水价大涨,涨价的水平在15%至30%。提高水价的理由之一就是和国际接轨,水费支出应该占居民收入的3%,就是涨价的理由。不知道这个比例专家们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反正德国的水费支出不到居民平均收入的3%。中国内地的水价已经超过香港,和美国的水价差不多。既然是市场经济,就应该谈谈质量和价格的关系,谈谈中国自来水水质和外国自来水水质的差别。

身居国外的中国人,回中国探亲访友,碰到的第一个大问题就是饮用水,质量太差。来自水管的自来水是断然不能喝的,就是瓶装矿泉水的质量也有问题。按照现行的卫生部制定的饮用水水质标准,饮用水中不能检出大肠菌群、耐热大肠菌群、大肠埃希氏菌,可是原水有那么多大肠菌群等,就是加再多的漂白粉,也杀不死它们。在中国的自来水里,有大肠菌群、耐热大肠菌群、大肠埃希氏菌等,只是检测部门不检或者检“不出”而已。

五、“崛起”的中国无干净水可喝

都说南非的水质差,埃及的水质差,这是两个还没有崛起的非洲大国。但是号称已经“崛起”的中国,其水质还不如南非和埃及。在联合国科教文组织2006年发布的一个世界水环境排名榜中(一共122个国家),中国排名82位,南非排名47位,埃及排名62位。这个排名还是根据中国政府几年前发表的数据,而不是根据中国政府最近发表的水污染数据。南非贫民窟中的自来水(南非法律规定,必须有自来水供应)的水质,也比中国的自来水水质要好,喝那里的自来水起码不会拉肚子。

根据中国最新的污染源调查,2007年全国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废水中化学需氧量为3028.96万吨。这个数据是过去公布数据的两倍多。据说是过去没有把农业对水的污染统计进去。

3028.96万吨化学需氧量是一个什么感念?

中国的水资源总量为27100亿立方米,如果把这3028.96万吨化学需氧量平均分摊到水资源总量上,每升水的化学需氧量为11 mg。当年德国莱茵河严重污染,其中一项指标就是化学需氧量超过10mg/L。台湾的学者抱怨,台湾的某些河段的化学需氧量超过10mg/L。

按照中国环保部制定2002年的生活饮用水水源的水质标准,如果每升水的化学需氧量为11 mg,这水还符合一类水和二类水的标准。而按照中国1988年的地表水水质标准,每升水的化学需氧量为11mg就是四类水,不适合作为饮用水源,只能作为农业灌溉用水。在当今世界上,在越来越重视生态环境保护的今天,提高标准是一个趋势。只有在中国,为了掩盖水污染的严重局面,降低了地表水水质标准,使得过去不适合饮用的污染水,成为了“可做饮用水源”的水。这也是中国社会主义特色。用这样的水做自来水厂的水源,能生产出合格的自来水吗?

中国“崛起”了,但是“崛起”的中国无干净水可喝!

 

──《观察》首发    转载请注明出处

陈永苗:维权运动与摆脱单纯言论自由路径

除了想滥用新闻自由的以外,没有人叫嚣着要求新闻自由。
                                      ——歌德


要求过分的自由,就是追求奴役。
——托克维尔

序言

本文致力于反思1949年之后,尤其是1978年之后民间抵抗民主运动的根本性弊端。其本性弊端,就在于被动,后来变为主动以言论自由为先锋,甚至是主帅,来推动抵抗民主运动。把所有的抵抗民主事件,当作一次又一次的新闻事件,当作一次又一次的坊间谈资,当作一次又一次的道德压力,当作一次又一次的跪劝改良。从根本上忽视民间抵抗民主运动自身的政治性,其效果需要自己政治能力和政治力量的壮大。

新闻言论自由为先锋,那么就把民间抵抗民主运动镶嵌在1949年政治秩序之中,变为仅仅是左右之争的右翼思潮,从而服务于1949年政治秩序。1949年政治秩序是中国有历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对权力最为政治成熟的,同时具有政治统治(反革命)和革命两个方面的最全面的政治手段的对手。所以抛弃新闻言论自由为先锋路径,实际上是从1949年政治秩序中跳出。

单纯依赖言论自由路径,会导致丧失民间抵抗的主体性,幻觉取消敌我之分,从而丧失专政与宪政的根本冲突。德国哲学家康德设想就是典型,康德设想有一个开明的君主,和哲人为幕后帝王师(领袖的领袖,元首的元首),然后再给民众言论自由,在公共空间互动。康德很大程度限制了革命权和反抗权。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宪政是这样的,首先革命权是宪政的根基,然后选举,司法审查,再加上政治自由。康德缩小到了最小一块:言论自由。

康德的言论自由路径预设了前提,即开明的领导者,统治集团最终的一致性,知识分子是有能力说服统治者的,并且统治者也能够被说服。康德的设想是没有内部的敌我之分的,也就是没有阶级斗争的。内部的敌我之分的,也就是没有阶级斗争,都体现在开明的君主身上,由开明的君主按照一个有机共同体原则,进行调整。

批判不是为了否定摧毁,而是为了完善。对新闻言论自由为先锋路径的批判,是为了指出如此并不能带来时代的整体方向和未来中国宪政所需要的民间旗帜,把民间人士从专制羽翼之下的右翼色彩中拯救出来,自由宪政的政治面目“清洗”出来,而成为一个站在专制对立面,可以供民众选择的政治力量。追求新闻言论自由的媒体力量,可以用来辅助于维权,就像按照柏拉图的设想,诗歌服务于城邦。实际上中国大陆最有名的媒体,例如《南方周末》和《财经》都是群体性或者体制性案件的维权,而威震华夏,并不是其阐述改革理念。

主张新闻言论自由为先锋路径的人,处于永远的幼儿园阶段,是在政治城邦的下水道爬行一辈子,必然性的约束进入灵魂,让他们无法反思。他们是一个永远的“穷人”,有着永远饥饿的身体,对信息占有和说话,有无止尽的渴望,就像中国的权贵,对金钱有无止境的渴望一样。无止境的渴望,因此得出一种幻觉,那就是可以通过言论自由来对共产党进行安乐死,在其领导之下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并且把这种幻觉,加诸于共产党和被他们命令服从的民众身上。

政治上被压迫的阶层,脱敏或在公共领域中显现,仅仅是初级阶段。处于初级阶段或幼儿园阶段并不可怕,可怕是沉沦于其中,并且在其中傲慢与自我称义。他们是黑夜人,或者说政治中的瞎眼人。黑夜人是有眼睛看不见,而瞎眼人是黑夜的黑已是进入眼睛,受奴役已经内化为主动奴役,虽然扛着反奴役的旗号。以反奴役的名义,主动奴役自己,把自己困在下水道里面。

过分的显现或者脱敏,并不能一定导致问题的解决。而且启蒙政治会让任何一种社会问题,都有一种诉诸于公共舆论,一定要被解决的渴望。这种渴望是被刺激起来的。简单来说,民众总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养不熟。并不是每一种问题都能在当下解决,如果都挤到公共舆论来,也就乱成一锅粥。过去按照自发秩序来解决似乎太慢,如果启蒙政治说,你们都起来,带着你们的社会问题,到广场去都可能被解决,如此固然社会进程要加快,但是造成冲突与矛盾更大。那么一些本来不着急解决的社会问题,也拼命赶集。

显现或者脱敏,仅仅是解决政治问题的第一小步,而不是全部。不要把一种彻底解决的渴望,完全放在显现或者脱敏这个环节之上。“当作全部”这样的错觉与启蒙政治的解决方案是一致的,启蒙政治把一切社会问题,都放在公共空间中间,没有经过讨论认可,获得商谈伦理的盖章,就没有政治正当性,还被驱赶回黑暗灰色当中。

不合法的,无生存;没有红帽子的,无生存,好像民间长期存在的东西,只要没有被商谈伦理收编,没有获得法律地位,就没有存在的自然权利。这权力扩张,造成的毛病是,一切合理而不合法的东西,都寻求立法保障,都寻求国家编制。政府对民间生存,有一种合法性压迫。

公共空间尤其是独裁之下的启蒙政治形成的,被开明专制所默许的公共空间,具有极大的偏见,只会讨论与其肉身相关的社会问题,并且当作全部,并且排斥与自己偏见有冲突有差异的,属于竞争的或者对立群体的社会问题。而且只要是启蒙知识分子所提出的,被他们自己认可的,都有一种上升为普遍法权的强迫。也就是把特殊利益当作普遍利益承认下来。

也就是其关于中国出路的认识,具有知识分子的自身关联性。以自己的肉身体验的有色眼睛,来观看整个国家的出路。认为自己的肉身体验,就是国家的出路,把自己的体验结构,当作国家的政治秩序的源头,从而同构起来。以为自己就是通往中国未来的门。例如认为律师的权利保护,是人民权利的前提。

新闻自由或者言论自由的进一步扩大,一定导致政治变革掌握主权的是没有道理的。他们这一些人相信的思想革命必然带来政治革命,仅仅是历史中的特例。把特例放大为普遍性,是没有道理的,仅仅是一种对自身的夸耀。把自己的路夸耀为正确的路,正确的门,可靠的真理。也就是把自身的,基于特殊条件的道德或者生活方式,当作普遍自然正当的生活方式,从而完成所有人的解放和提升。

如此对新闻自由的过分担负要求。新闻自由是没有的时候,异常渴望和重要的,拥有了的时候也就那一回事。就像一个穷光棍娶老婆,还没娶到的时候,把女人想做仙女,娶到了也就是那一回事。所以我们对新闻自由的渴望,实际放大了新闻自由政治作用十倍几百倍放大的。亟待评价它在中国自由立宪中的作用,不能单纯是穷光棍对娶老婆幻想那般美好。还有例如私有财产,不能在私有财产上要求,比私有财产所能承受的更多的政治负担,赋予私有财产更多的政治负担,则让其发生扭曲。

言论自由的推进,尤其网络言论自由的推进,当今已经够用了。当初要求言论自由的心理眼里,已经大大舒解,而且必须从里实现中看到,启蒙知识分子对言论自由的抗张,除了满足其沾沾自喜的渴望之外,没有什么历史功绩。言论自由的进步,是因为技术,或者地方中央关系的冲突。也就是说言论自由的取得,并不是来知识分子的抗争,而是来自政治力量包括体制内,或体质内外政治力量均衡。

喜欢新闻自由的人,其运作时间,扩大影响,其目的惊动外国人。惊动外国人与民众上访惊动党中央的水平是一样的。让外国人给中央政府施压,和让中央政府给地方政府施压,其政治手法是一致的。可以说,这一些人就是有一些一些知识的底层民众而已。只有有知识的底层民众,才喜欢大规模鄙夷底层民众。林语堂说,中国就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本身是最底阶层,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却具有统治阶级的意识。在动物世界里找这么弱智的东西都几乎不可能。”这就是是底层知识分子,民众好像没有如此,只有底层当中,想当主子的,才用嘴巴和脑袋先当,美曰其名:思想革命带动政治革命。

例如对党内民主或者嘴巴上民主,或者伪民主措施,这已经是谎言。对极权的谎言,去针锋相对的批判、批驳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人心向背已经先当清楚,所有的谎言,只会扩大的合法性和正当性的丧失。越多的谎言越好。我希望中宣部多几个,或者每一个部门都变成中宣部。例如披露群体性事件的做法改变,民众的解读肯定与官方相反。官方义正词严的披露,是一种反向的作用的扩音器,它有一种自动翻译的功能,自动出现与官方相反的民众解读,宣传越响,反作用力越大,越多人鄙弃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时候他作为挽救也好,不作为挽救也好,结果都是对它不利的。越作为越挽救越死。

例如我们在2003年提出维权运动之后,在道义和公共舆论上,合法化了来自中国民众的抵抗,形成民间政治隐隐大潮,于是官方必须按照我们的步走,提出“维稳”。这一例子说明,政治合法性的运作,必须以我们为主,操作政治话题,让对方配合。要化被动为主动,而不是跟着对手的节奏,被运作。启蒙丧失主体性,维权造就主体性。

言论自由也带来不了政改。我们可以看到我们运作出来的重大新闻事件,例如08宪章,并不是言论自由起了多大的政治作用政治效果,而是当局当言论自由的镇压,折射出来的重要性。顶多是二者的混合。对于民间来说,我们要的是胜利,要的是有效推进,而不是血淋淋的伤口当作勋章。

新闻言论自由为先锋的抗争,是最“泥土虾米”的抗:新闻自由为先锋的路径与碎步前进是“一千零一夜”的扯淡。应该从单纯关心新闻言论自由,退一步回到关心民生生存权,这样渴望越多的新闻言论自由,就会有更有效的维权运动,能撑开更大的公民社会空间。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改革三十年初步言论自由的形成,并不是通过言论自由本身的诉求和抗争,而是通过维权运动所带动的,例如89年天安门广场的学生运动,就造成当时一段特别放开的新闻言论自由时期。只有将越多的新闻言论自由,服务于维权运动,才能反过来保障新闻言论自由。这二者互相帮忙,越帮越“忙”,于是前景就开阔起来。所以要推进言论自由,也必须先推进维权运动。这是唯一可行的、可靠的强力。

吴庸:不要误读“中国崛起”

中国的“崛起”,不仅国内舆论大声推崇,海外媒体也在帮腔。《纽约时报》肯定:中国不再是正在崛起的经济体,它已经崛起。人们在议论,中国GDP可能或已经超过日本而成为全球老二。于是,美国智囊预测:中国最早会在2020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由此引出了所谓“中国模式”,其中隐含的深意是:中国显示了榜样的力量。美国《数字化日报》甚至断言:俄罗斯正在复制“中国模式”。这个判断使人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中国道路”也因此成为热门话题。有些人头脑冷静,呼吁理性地对待这场热捧。但是,在议论纷纷的高潮中,要求客观评价所谓“中国模式”、慎重对待所谓“中国道路”,是不容易做到的。执政当局已经接连向国际社会抛出中国已经“崛起”的傲岸不羁的信号,警告奥巴马,惩戒萨科齐,扰乱哥本哈根会议等等。追随最高权力的学者自然群起跟风,吹捧“中国崛起”和“中国模式”、“中国道路”成了最强的造势活动。这里,选择其中两种不同的声音,看看这些学者如何解读中国的“崛起”。

(一)“中国发展的最大奥秘”

人民网理论频道于2月4日邀请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所研究员陈红太谈“应怎样看待‘中国道路’、‘中国模式’”。在陈先生的概念中,中国的“崛起”不仅是经济发展方面的挺立,还包括政治制度优势的彰显。他说:“西方发达国家的市场竞争机制与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的有机结合,这是我对中国经验或中国模式的总概括。”这个总概括指出了“中国崛起”的奥秘所在,因而成为“中国模式”的灵魂,“中国道路”的核心。他进一步指出:“中国经济发展的奇迹和奥妙应到政治领域中去寻找”,就是说,中国的政治制度保证了经济奇迹的实现,没有这样的政治制度不可能有这样的经济奇迹,这就突出了“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的非凡作用。你不是惊讶于中国的经济奇迹吗?那么,请向“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顶礼膜拜吧。陈先生的用意,于此可见。

那么,这种政治制度的“优势”究竟体现在何处、它的优越性究竟如何表现,总要指明才好让公众见识,说得有理才能让大家信服。于是,陈先生举出4条“优势”,是“其他市场经济国家所不具备的”:(1)集中效率优势。“集中力量办大事,下了决心就干”,一个人说了算,不争论。不过,这算什么“优势”?毛泽东一句话,沿海国有企业搬至国土西南,钻山,分散,入洞,造成国民经济极大浪费。邓小平一句话,物价问题“长痛不如短痛”,造成群众蜂拥提取存款,抢购商品,人心慌慌,市场大乱。这样的效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肯定的。(2)政治组织优势。“把所有政治组织资源动员起来,服务于国家发展和建设最需要的领域和方面”,形成“政治经济一体化的组织体制”。难道这也是“优势”?1958年全民砍树、砸锅、土炉炼钢,那是造孽呀,怎么可以叫“政治组织优势”?(3)制度创新优势。“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确可以模仿民主运行的若干形式,作为一党专制的外衣;也可以在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的边沿地带作若干变动,以保护它的一党专制的核心存在下去。这样的“制度创新”只是为了专制制度生存的需要,美其名为“优势”就比较勉强。(4)文化包容优势。指“可以借鉴并吸收人类一切文明成果”。这方面,倒是有所借鉴和吸收,但不是文明成果。暴力文化、集权文化借鉴了,吸收了,不过,只是引导这个政治制度更加专横、暴虐而已。丛林文化也借鉴了,吸收了,使这个政治制度愈发野蛮,与文明背道而驰。强调集体、压制个人利益,强调服从、压制个性自由,这类强权意识借暴力文化与集权文化的强力推行以求一逞,这种“优势”其实是没有什么可炫耀的。总之,这4条并没有说清楚“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何以能够推动经济快速发展。凭这么几条含混其词的理由就企图证明“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是可以结合的”,“这种结合实践证明不仅可以创造经济发展的奇迹,也可以创造更加优越和有效的制度文明”,因而这样的“模式”“最具有世界意义”。这些推断是不是太牵强、太过分了?

陈先生似乎并不以此为满足,他的思维继续驰骋下去,设想中国成为超级的头等强国――“如果中国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并最终取代美国和欧洲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那中国经验就会从发展的独特道路成为一种更具普遍借鉴意义的发展模式。”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质询:“中国发展成为超级大国,那会对西方世界的经济社会和文化利益和国际格局产生怎样的结构性影响?”这个发问中的“结构性影响”耐人寻味,是不是指中国成为头号超级强国就会按照“中国模式”去变革西方世界和国际格局的“结构”?那时候,列宁的共产国际赤化全球的野心再度付诸实施?伟大的想象是每个人的自由,不过,想象得太离谱却要贻笑大方的。法国财经类月刊《扩张》的网站刊载该刊两名记者写的《中国主宰世界》,对“中国模式”作了一针见血的概括:“一党专制和野蛮资本主义相结合”,这才是“中国模式”的本质。这个本质到了学者陈红太手中却变成“中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与“西方发达国家市场竞争机制”相结合,还幻想借此成为头号超级大国统治世界,难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在中国大摇大摆地还魂了?

中国经济到底是怎么“崛起”的?只要不狂热地吹捧专制制度的“优势”,踏踏实实从现实出发,就不难看到,它是在3种力量综合作用下起飞的:(1)从特权利益集团蜕变而产生的官僚垄断资本。这个在90年代诞生的经济力量,由官方充当出资者,官方直接掌握它的运作方向,官方与它构成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些垄断资本集团在石油、石化、电信、煤炭、民航、航运、军工行业具有绝对控制力,在基础产业和支柱产业的关键环节保持较强控制力,一句话,国民经济命脉操纵在这些垄断资本集团手中。比如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从地质考察、石油勘探直到末端加工和销售成品油,一概包揽,成为超级垄断企业,而且收购、兼并海外同类企业,使资本扩张到世界,并将触角伸出石油专业之外,兼营有利可图的其他企事业,总资产达1.424万亿元,属下共170多家子公司,员工超出160万。它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构成石油垄断企业的巨无霸。它们靠廉价攫取不可复制的自然资源而获得高额垄断利润。数据显示,2006-2008年,中石化实现利润506.64亿元、565亿元、297.69亿元;中石油实现利润1422亿元、1456.3亿元、1144亿元。在统计表上,这些数据并不显示靠垄断国家资源而经营的背逆性,看不到这些垄断集团是与市场竞争相对抗的力量,经济上的垄断与政治上的垄断一样从来都是反文明的势力。垄断的性质在一串垄断利润的码洋中是看不到的,因垄断而获得的高额利润只是一堆黄金白银。有了这些垄断利润,在GDP的收入栏就会增加有关这些垄断集团的产值和净产值的量,从总体讲,人们从逐年公布的全国GDP数据就会获得经济发展的速度,所谓中国经济的“崛起”就是这么来的。

(2)从港台和外国输入的资本。靠中国政府廉价或无代价提供的土地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资源,靠优惠的所得税率,靠没有对环境污染的监控,靠没有工人代表与资方谈判,外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从事生产和金融经营。外资创造的产值和净产值也构成中国GDP增量,2005年约占15-16%的比重。

(3)在本土成长的个体经济和民族资本。本已绝迹(民营企业)或接近绝迹(个体工商户)的私营经济重新冒头生长。到2007年,个体工商户达2584万,注册资金6550亿元,从业人员5112万;民营企业538万户,注册资金8.8万亿元,投资者1362万人,从业人员7059万。这些私营经济成为社会就业的主渠道,对外贸易的主力军,提供税金的重要来源,技术创新的积极力量。脱颖而出的民营企业有北京联想、四川希望、浙江吉利、青岛海尔等等。它们尽管贷款困难,营销不顺,产值增长却相当强劲。中华全国工商联发布的2006年中国民营经济发展蓝皮书指出,民营经济已占中国GDP的65%,预测2010年可达75%。只拥有8.8万亿资本就创造了全国GDP的65%,功不可没。

这就是中国经济“崛起”的真相!这就是真实的“中国模式”和“中国道路”!

(二)“中国政府是一个中性政府”

还有一种解析,称中国经济所以“崛起”,源于“中国政府是一个中性政府”。这个观点是由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姚洋提出的,见2008年9月11日至10月8日《南方周末》连载《中国高速经济增长的由来》和2009年10月在网上披露的《中性政府与社会平等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原因》。

姚教授说:“所谓中性政府,就是不代表任何社会集团的利益,也不被任何社会集团所挟持的政府。”“在过去的30年里,中国政府基本上是一个中性政府。”“正是因为在过去三十年中保持了对于中国社会的中性态度,中国共产党才带领中国取得了辉煌的经济成就。”有什么事实来支撑这个“中性论”呢?姚先生举出3个事例加以证明,让我们逐一作些分析:(1)“增长共识的确立”,“把党和国家整合到经济建设这个单一目标上”。这就表示党和政府已经成为“中性”组织吗?历史告诉我们:由于毛泽东倒行逆施,特别是“文革”10年动乱,把中国拖至绝境,危胁到中共的生死存亡,才被迫改弦更张,废除“阶级斗争为纲”,改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中共的自我救赎。尽管大搞经济建设体现了全民愿望,但是,当局同时重申“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即坚持一党专制与暴力治国,中共及其政权的偏私性在这里是十分鲜明的,哪里有什么“中性”可言?(2)“价格双轨制改革”,诱发了官倒捞财,激起公愤。邓朴方创办的大小康华公司在国务院支持下大肆倒买倒卖,引出众多祸乱,党政军各级机构纷纷成立贸易公司倒买倒卖,导致经济形势恶化。权力部门利益倾向分明,何曾扮演“中性”角色?价格双轨制的取消是不得已而为之,硬要把它美化为“党没有被既得利益所限制”,由此证明权力的“中性”价值,是不是脱离事实太远了?(3)“国有企业民营化”,指90年代当局决定将中小型国有企业甩掉,大部分出卖、出租、合并、承包,即“民营化”,以摆脱国有企业常期亏损、吃垮银行的困境。这本是中共“国有化”政策的失败,是走投无路的表现,硕要把它说成中共及其政权不怕甩掉工人“危及它的阶级基础”,由此证明权力的“中性”价值,是不是过于牵强附会?总之,把白脸抹些血色冒充红脸,这种手法不宜采用。

姚教授的“中性论”并不是绝对中间主义,他声言:中性政府“会根据自己的利益诉求对不同社会集团采取歧视性政策”,也“不排除政府对社会的掠夺”,“就短期而言,它们都不是利益中立的,而总是偏向某些群体”。的确,政府对官僚垄断企业的“偏向”是十分突出的。由官方规定产品和劳务价格以保证它们的市场优势,即使哪个环节利润亏损政府还予补贴,它们的高额垄断利润除邀纳有关税费外曾长期全部留在企业供高管们挥霍,2009年全国信贷总额9.5万亿元的绝大部分供应国有企业特别是官僚垄断企业,让它们去爆炒房地产,使这个行业暴利猛增。这个政府对什么社会集团“采取歧视性政策”呢?创造了全国65%GDP的民营企业,是政府压制的对象。“国进民退”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指的就是民营企业被迫不断让出自己的权益。“对社会的掠夺”就更加残暴。比如,强制征收城乡土地,低价收购,高价转让,巨大的差额收入成为“第二财政”,即财政外收入,由地方政府支配,形成各地政府的活命机制。政权与民间的对抗性因“对社会的掠夺”而得到充分暴露。上述各种矛盾的存在和扩张,说明这个社会正面临着难以解脱的危机,正酝酿着自我爆裂。在这种形势下,中共及其政权的利益偏向十分清楚,政治上依靠一党专制,经济上依靠官僚垄断资本,两者结合而为共产寡头。把这样的寡头势力称作社会的“中性”力量,真不知这种思维是如何运行的。毫无依据的“中性论”居然敢拿出来面世,嗟乎哉,不知其可也。

姚教授又换一个角度论证“中性政府”的产生。他说:一个平等的社会容易产生中性政府。对此,他作了历史的回顾:“中国的平等社会是二十世纪以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和社会主义革命为主线的一系列革命的成果。”顺着姚的思路想想: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换来的是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啊,哪有什么“平等社会”?五四运动鼓动起民主思潮,换来的是民主与专制对决,直到现在这一对决也未结束,更没有什么“平等社会”出现。至于社会主义革命,毛泽东是君王,百姓当子民,同样没有“平等社会”。姚先生对中国近代史的这番回顾,说是诞生了“中国的平等社会”,恐怕是他自己的想当然吧?在利益多元的社会,我们见到的是不同利益之间的博弈,是代表不同利益的社会力量之间的较量,当然,不排除不同社会利益及其代表者的相互接近、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甚至彼此融合,但是,只要存在利益的多元化,不同利益及其代表者的博弈、较量就是不可避免的、绝对存在的。幻想在利益多元的社会形成利益的全部一致、统一,是不可称赞的天真。中共宣布既代表工人阶级利益,又代表全民利益,还代表民族利益,那是骗人的鬼话,其目的是哄骗人们相信中共是万能的领导者,一切听从中共安排即可,那是中共推行一党专制的护身符。只要中共存在,社会就只能按一党专制的利益倾斜,就绝无社会平等,当然中共及其政权也就绝不会成为社会的“中性”力量。在中共及其政权严厉镇压社会维权活动、严厉镇压大众信教活动、严厉镇压知识界异议活动、严厉镇压互联网的信息活动时,鼓吹中共及其政权是什么不偏不倚的“中性”力量,只能起到迷惑社会视听、帮助中共及其政权实施霸道的作用。

不过,应当看到姚教授作为学者的善良愿望。现实启动他的良知,让他敏锐地感到社会真实矛盾的存在。在《中国高速经济增长的由来(结束篇)》中,他揭示追求GDP增长引发的负面效应:“不断扩大的收入差距”,“政府对民众权利的侵害”,“环境的恶化”。他看到“忽略增长以外的问题使政府更容易采取偏向精英阶层的政策,而忽视大众的意愿”。他希望“使民众的参与更加制度化”。他认为“这个转变将开创一个新时代”。他相信“与以往强调经济增长和市场建设的转变不同,这次转变更可能带来政治结构的变革”。姚先生陈述的思路无疑是令人兴奋的,希望先生遵循这个思路继续往前探索。正是“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

2010.2.11

胡  平:冯正虎回国与廖亦武出国

这边厢,冯正虎8次回国被拒;那边厢,廖亦武13次出国被拦。两个人都手持合法中国护照,一个想回去回不去,一个想出来出不来。中国的事就这么荒诞。

在经过3个月的机场抗争后,冯正虎终于回到中国。这无疑是公民维权的一个了不起的胜利。那么,这件事对廖亦武的事情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可以想象,在如何对待廖亦武出国问题上,有关部门无非3种意见:1、有人主张不让出去,2、有人主张让出去不让回来,3、有人主张让出去也让回来。不难看出,在让不让出去这一点上,后两种人会结成统一战线,他们都是主张让廖亦武出去的。可是如今有了冯正虎的先例,当局发现,让人出去而又不让人回来,实在是很惹麻烦的,那怎么办?那只好连出去都不让出去。于是,这一次轮着前两种人结成统一战线了。照这样说,廖亦武出来的可能性似乎比先前更小了。

其实不然。且不说冯正虎以他的不懈抗争给我们树立起一个成功的榜样,对后来者能产生巨大的鼓舞作用;单单是他这场真人版的《机场终点站》造成的国际影响和压力,就使得中共当局在这种问题上不敢再像过去那么肆无忌惮。

不过我们也要看到,廖亦武的情况和冯正虎毕竟有所不同。公民有绝对的回国权,但没有绝对的出国权。例如,有未了结民事案件在身的,被司法机关认定有犯罪嫌疑的,正在服刑的,政府有权不准出境。在中国还有一条规定,“国务院有关主管机关认为出境后将对国家安全造成危害或者对国家利益造成重大损失的”,政府有权禁止其出境。很多异议人士就是被当局用这一条阻止出国的。不消说,当局把这一条用在异议人士身上是完全错误的。但遗憾的是,对此,我们除了抗议,暂时还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去克服。冯正虎可以为争取回国权在东京机场一住3个月,日本政府至少不会把他强行带离现场。廖亦武身在中国,他想学冯正虎打持久战也找不到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

尽管困难重重,廖亦武仍然下定决心,尽力一搏,争取出国的机会。2月5日,廖亦武写信给德国总理默克尔,几天后,他接到德国大使馆通知,让他在成都的德国领事馆办理签证,2月11日下午签证就到手了。整个过程只化了7天功夫。这充分表明,德国方面对邀请廖亦武赴德出席科隆文学节是何等的重视。不错,中共当局依然可以强行阻止廖亦武出国,但是它必须考虑它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廖亦武能受到德国方面如此重视,那是和他在国际文坛上日渐高涨的声誉分不开的;而熟悉廖亦武的人都知道,他能取得如此声誉,绝非出自侥幸。想当年,廖亦武因六四入狱,在狱中坚持秘密写作,手稿多次被狱卒和警察抄走,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写。等他历尽艰辛完成著述后,冒风险托友人将手稿带到海外,却居然找不到人肯翻译肯出版。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可是,廖亦武不灰心不丧气,继续写作;一支箫,一支笔,浪迹天涯,写尽中国底层社会。慢慢地,慢慢地,他的作品被发现,被重视。本来,去年德国的法兰克福书展就把廖亦武列为贵宾,因中共当局阻拦而未能与会,殊不料在书展上,缺席的廖亦武倒比出席的绝大部分中国作家更受关注,而阻止廖亦武出席的中国政府则倍受攻击。我们希望中国政府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衷心祝愿这次科隆文学节廖亦武能顺利成行。

顺便驳斥一种谬论。有人批评西方国家,说你们提倡的“人权高于主权”完全是虚伪的。真要奉行这一原则,干嘛不开放你们的边界,让我们自由进入自由移民呐?这种批评毫无道理。有谁说过人有自由进入别人的国家的权利呢?国门好比家门。你可以自由地离开自己的国家,自由地回到自己的国家,但你不可以自由地进入别人的国家;有些友好国家达成协定,彼此的国民可以免予签证进入对方国家,但要成为别国的公民也还需要别国的同意才成。你到邻居家去,不是还要先敲敲门问一声么?你可以不经对方同意就擅自进入别人家中并成为别人家中一份子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们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