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绩伟等老党员:为刘晓波鸣不平

我们是八九十岁的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看到北京市法院关于刘晓波的判决,感到困惑不解。

这份判决书认为刘晓波犯了“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主要罪证是提出了“联邦共和国”的口号。年轻的同志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同志都记得:“联邦共和国”的口号是早在中国共产党“二大”就提出来的,“七大”党章党纲又重申的正确口号(注)。我们党正是依靠这个正确口号和一系列深得民心的方针政策,才赢得各族人民的支持,从而打败了国民党反对派,一九四九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建国六十年后,如果北京法院的法官把赢得政权的正确口号,颠倒是非,错定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罪证,那么,把我党“二大”、“七大”的党章党纲、党的统战政策、民族政策置于何地?你们把我们党和国家的老一代领导人置于何地?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这些老同志认为,年轻的同志对党史不了解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但是,无知不能成为侮辱和亵渎党的历史、党纲党章、党的方针政策的理由。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向现领导同志提出建议:重新审查北京市法院关于刘案定罪依据的合法性问题。

如果法官违反宪法,不懂党史,是非不分,知法犯法,制造冤假错案,则严重损害国家形象、党的形象、很难证明中国是法制国家、和谐社会。如果我们为之奋斗一生的民主、自由、法治、人权都被抛之东流,我们这些老同志于心不安。也将死不瞑目。区区此心,敬请亮鉴。

注:

1,1945年6月2日中共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党章》“总纲”中提出“为建立独立、自由、民主、统一与富强的新民主主义联邦共和国而奋斗”。

2,1936年2月17日公布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苏维埃组织法》第五章第二十四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及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权力规定如下:……20代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与境内各民族订立组织苏维埃联邦共和国的条约。”

3,中共二大党章中有关联邦共和国的资料。

联署人:(欢迎联署)

胡绩伟

李普

戴煌

何方

二0一0年一月十五日

吴象   

00年一月十七日

附:九十四岁胡绩伟亲笔修改的联署信打印件及签名

知情人有关报道:中组部十六日下午通知李锐老人,明天常务副部长将登门谈话。

十五日,公安部官员专程去了中央党校,一位副校长负责与杜光先生谈了话,传达了公安部的意思。

另:姚监复先生使用的电脑十六日受到攻击,不能使用了。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

 

何方签字

 

戴煌签字

 

李普签字

 

吴象签字

 

胡绩伟签字

 

签名信原件

美国往事:美国的选举、定都、和白宫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美国总统大选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和妻子一直守在电视机前,当我听到民主党侯选人奥巴马说道:“如果还有人对美国是否凡事都有可能存疑,还有人怀疑美国奠基者的梦想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是否依然鲜活,还有人质疑我们的民主制度的力量,那么今晚,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我突然觉的双眼有些模糊,那久违了的泪水竟然在眼睛里打转。因为这也给了我们这些华裔美国人一个答案:“是的,我们能做到”。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我们要拼命考托福,争着抢着来美国,那不仅是为了能在美国有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能在这样的一个民主共和制下生活。这是一个能让一个父亲是非洲黑人的孩子,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总统的制度。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美国人民和美国的民主共和制度创造了历史。

为什么说十一月四日那天,美国人民创造了历史呢?这得从美国总统选举的历史讲起。一七八七年的美国宪法是历史上最好的成文法之一,最初这部宪法对总统的资格、选举和任期是这样规定的:侯选人必须出生在美国,宪法生效时必须是美国公民,至少在美国生活了十四年,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总统由选举人选出,每州的选举人数与该州在联邦参众两院的议员人数相等;每位选举人投两个侯选人的票,得票最多者为总统,次多者为副总统;总统和副总统由政府发薪,任期四年,可以连任。宪法中对众议员的资格、选举和任期是这样规定的:众议员的年龄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上,有七年以上的美国公民资格,众议员选举时必须是所在州居民;众议员每三万人出一名,由人民直选;任期两年,可以连任,由国家发薪。参议员梢微严格些:年龄要三十岁以上,至少是九年以上的美国公民,必须是他所代表州的居民;参议员由所在州的州议会推举产生;任期六年,可以连任,由国家发薪。

没过多久,美国第三任总统的选举就出现了托马斯·杰弗逊和阿伦·伯尔两人选举人票数相等的问题。这时,各方势力纷纷出马在民主党和联邦党之间施展手段为自己寻找代理人。最终的结果是联邦党创建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劝说了一部分联邦党议员改投了托马斯·杰弗逊的票,从而引起了美国建国后的最高级别的决斗:现任副总统阿伦·伯尔和前财政部长汉密尔顿的决斗。结果汉密尔顿命丧黄泉。更重要的是这次决斗产生了宪法第十二修正案。修正案规定,每个选举人分别投总统和副总统各一票,不再是投两张总统票。这虽然只是一次技术性调整,实际上奠定了以后二百年来的两党政治。修正案打破了最有能力的人作总统,能力第二的人作副总统的常识。因为两人得票相同时,他们就不再有君子风度了,而是为了总统这个权位各施法术用尽心机,从而可能会用阴谋来代替政治中的公平公正原则。给了利益集团影响总统选举的可能。有了第十二修正案后,实际选举中,选举人是按照政党配对投票,即一对正副总统候选人,在和另一对候选人在竞选。这就承认了一个事实:得最多和得次多票者,非但不是政治上和治国理念上最接近的人,很可能是相差最远的人,是反对派。这样,反对派就在政治制度中有了其应有的地位,反对派和当权者的区别不过是得票多少之差而已。他们不是敌人。不同政见的政治家们只是政治理念和治国方略不同而已,他们可以在健全的治理程序下共存。

最初的宪法没有限制公民参政,只是把选举权留给了各州。由于各州的传统与习惯的差异,黑人和妇女在美国建国之初都没有选举权。一直到林肯宣布解放奴隶,黑人获得了自由后的一八七零年,国会才通过了宪法第十五修正案,规定“合众国或任何一州不得因种族、肤色或以前的奴隶身份而否认或剥夺公民的选举权”。但是妇女还是没有选举权。

一八七二年,苏珊·安东尼在纽约的罗彻斯特市参加了投票,随即被捕。法庭判苏珊有罪,罚款一百五十美元。十月,密苏里州的弗吉丽亚·迈纳在圣路易市注册投票被拒绝。迈纳以公民投票权被剥夺为由在州法院起诉地方政府,被裁决败诉。迈纳把此案告到了联邦最高法院。一八七四年,联邦最高法院在审理此案时对公民权作出了保守的解释:公民权不包括投票权。于是,各州不让妇女投票合宪。直到一九二零年,威尔逊总统签署了宪法第十九修正案,规定公民的选举权,不得因性别被联邦或州剥夺或限制,妇女才有了选举权。

因为小罗斯福总统在二战期间曾四次连任美国总统,到了一九五十年代,国会再次修宪规定总统最长任期为两届。要是无法选出下届总统,已连任两届总统的现任总统可以再任两年。也就是说,总统最多可以在任十年。

参议员由州议会推举产生的方式,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一九一三年,才由宪法第十七修正案规定各州参议员也由各州人民选举产生。

现代美国总统选举,发源于一八二八年。当时是约翰·昆西·亚当斯和安德鲁·杰克逊竞选美国第七届总统。杰克逊支持者中的“小魔术师”纽约人马丁·范布伦,组织了民主党的代表大会,会上提名总统侯选人。这种选举方式一直持续到现在。范布伦自己代表东部的支持,他还拉拢了南方势力的代表卡洪,形成了一条西部、东部、和南方的联合阵线。此举打破了传统的党派观念。传统的政党是以意识形态划界的,至少是以政策划界的。范布伦的作法是政党以选举为界,不问意识形态,此为现代选举的先河。

现代的美国总统选举非常复杂,共有四个阶段:候选人提名、竞选、推举选举人,最后由选举人投票选出总统。在选举年的六月,各政党由各州选派代表参加全国代表大会,在会议上提名总统候选人。每州都提出了候选人之后,大会代表通过投票方式选举本党的候选人,得多数票的获得本党总统候选人提名。选举的第二阶段由获得政党提名的候选人在全国竞选。这种全国性的竞选是总统选举过程中的关键环节,一般在总统选举年的九至十一月进行。竞选活动的主要内容是向选民介绍本党的政治主张及候选人自己的施政纲领,向选民作出各种各样的承诺,尽可能争取最多的选民支持。选举的第三阶段由各州选举它们的选举人。选举的最后阶段,是由选举人在候选人之间投票正式选出总统。当各州选出其选举人之后,这些人组成选举团,在选举年的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三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在各州首府所在地投票,选举总统和副总统。由于总统和副总统的候选人是配对参选,所以选举是在各政党之间进行选举。其实,正式选举的结果实际上在选举人被选举出之后便已经确定,选举人投票只是形式,最后,各州投票结果将在选举之后的第二年的一月六日下午一时,由参院议长在参众两院联席会议上公布。当选总统和副总统的就职时间是同年一月二十日中午。

说完了美国选举的变迁,再来看看美首都的变迁吧。美国独立发源于两个殖民,马塞诸塞和弗吉尼亚,马塞诸塞人是为了自由贸易,弗吉尼亚人为了向西部扩张获取土地。在召开大陆会议时,马塞诸塞和弗吉尼亚之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路程都很远,于是选择了中间的费城作为会址,费城因此成为美国的第一个首都。一七八三年,大陆军因欠饷问题,在费城差点酿成兵变,大陆会议撤出费城。于是首都先搬到了新泽西的普林斯顿,几个月后再迁往马里兰的安那波利斯,一年后又来到了新泽西的特兰顿,一七八五年一月首都在纽约落户。

华盛顿执政之初,政府只有五名阁员四个部:总检察长伦道夫是光杆司令,汉密尔顿任财长,诺克斯任陆军部长,杰弗逊任国务卿。新政府首当其冲的四件事是:战争债务,国家银行,人权法案,和首都永久地址。当时大陆会议欠了很多债,很多议员和政府官员都想削减债务,也就是让人民一起承担债务。但汉密尔顿坚决要把所有债务还清。汉密尔顿解决债务的方案很简单,就是让各州平摊债务。这下子弗吉尼亚不干了,弗州已经把债务还了一半了。南方议员们还认为,北方的资本家已得到风声,从老百姓手里廉价收购了大量债券,政府这样作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另外,还债必定要加税,这又会损害南方农场主的利益。于是,汉密尔顿来到杰佛逊的寓所商谈此事,席间双方做成了一笔政治交易:杰佛逊支持汉密尔顿由政府承担所有债务,而首都的永久地址选在波托马克河边。过去的首都一直在北方,弗吉尼亚想把新首都建在南方。波托马克河是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界河,两个州的人都愿意。波托马克河还是弗吉尼亚的母亲河,要是首都定在波托马克河边上,那是弗吉尼亚人的光荣。于是杰佛逊和麦迪逊欣然同意,只要首都的事能落实,就支持汉密尔顿的计划。华盛顿的家在波托马克河边上,他也愿意。这里是美国东部地理的中间位置,这个建议很快就通过了。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各出一块地,是为新都。新都建成前,临时首都设在费城。联邦政府于一七九零年迁回费城,于一八零零年进驻华盛顿特区。南北战争时,弗吉尼亚退出联邦,给首都的地也要了回去,这样今天的华盛顿特区只剩下了河的北岸。建都事件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政治交易。

现在来看看美国的总统府“白宫”的历史。最初建总统府时,华盛顿总统参与了设计图纸的定稿。最后选定的是南卡罗来纳州爱尔兰建筑群师詹姆斯·霍本的设计。霍尔借鉴了英国都柏林的赖斯特恩公爵府第的基本轮廓,同时参照了柏林的一座城堡式的乡村建筑。该设计出自意大利名建筑师迦利略之手。霍本取其精华,屋顶采取栏杆式建筑,深得华盛顿总统的喜爱。总统官邸的椭圆形大厅是以另外三座著名建筑为样板的。

一七九二年十月十三日,总统官邸正式奠基开工。主持人在基石上放了一块黄铜铭牌作为证物。在一九四八年重修白宫时,电子探测仪发现了这块铭牌的位置,但因基石上的建筑很坚固,没能挖掘出土。总统官邸开工后,由于资金短缺,施工进度很慢,一直到一八零零年才初步建成,华盛顿总统在任期内无缘入住白宫,而且在他的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白宫。入住白宫的第一位总统是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这栋三层的白色建筑,在一八一二年战争之后才被正式称为“白宫。”

住在白宫正厅二楼的总统一家,是“美国第一家庭。”亚当斯总统住进白宫时,白宫的工程尚未完工。屋里的墙壁是湿的,每天要用柴火烘烤。当时,白宫只有六个房间可以住人,第一夫人阿比盖尔用未完工的东厅晾衣服。新居的陈设和布置出自阿比盖尔之手。白宫的扫尾工程一直到第三任总统杰弗逊时才结束。

现在的白宫位于哥伦比亚特区宾夕法尼亚大街的南侧,占地十八英亩,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这栋三层楼建筑,二百多年来几经扩建,总面积有几千平方米,一百三十二个房间,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五任总统詹姆斯·门罗在主楼的南北两侧各增建了一个门廊,南面门廊是弧形的,北面是方形的,是为白宫的主要入口。杰克逊总统入主白宫后,又在主楼东西两侧增建了立柱走廊。第二十六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时期,在西端建造了两翼楼室,紧挨着总统办公室,总统办事员的办公室、内阁会议室都设在这里。与西翼对称的是东走廊外的东翼,是总统秘书班子和军事顾问的办公室。南门廊外是总统花园南草坪,历届总统在这里种下有历史意义的植物,如今绿树成荫,枝繁叶茂。是美国总统欢迎各国来宾的地方,在新闻界最有名。

美国社会的一个特点就是可以在宪法的框架内循序渐进地进行改革来适应时代的变迁。在其两百多年的历史中,宪法的修正一直在进行,公民的自由与权利在不断地扩大。美国的宪法给社会发展提供了稳固的框架。宪法最初没有明确赋予美国公民的基本权利。但是,它规定了公民和政府、联邦政府各部门之间、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权限,于是公民的自由有了保障,也限制了政府的权力。这部成文法把社会在制度上的所有发展都置于宪法的框架之下,尽管宪法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宪法的实施意味着,各级政府的执法依据不是法律是否合情理,是否公平,而是看该法律是否合宪。不合理的法律,也必须执行。政府和公民没有拒绝执行法律的权力,但有修改法律的权力。不完善的宪法条例,可以由立法来补充或修正;地方法中的缺陷,可以根据宪法和各州的立法来改善。在法律被修正或废除之前,所有的法律,包括联邦和州法都必须执行。有效和权威的美国宪法,不断地被修改,修正案不断地增加;不合理不公平的地方法不断地被废除,社会也在不断地进步,到了今天,终于选出了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

艾未未:我还是不合作

艺术国际赵子龙、康学儒、杜曦云/时间:2009年12月19日地点:北京草场地艾未未工作室

一、关于父亲,关于流放的童年

赵子龙(以下简称赵):艾青对你而言至少有两个层面的含义:父亲和中国知识分子。你对作为知识分子的艾青在大历史中有没有自己的评价?也就是说,他对历史及自身在历史中的所作所为是否保持了必要的反思与忏悔?

艾未未(以下简称艾):这个问题特别大,基本上涉及到对一代人的评价。要说到那代人就要看他们的历史,他们经历过什么。我父亲艾青最早被流放,然后参加抗战,又到了延安。当时那个时期所谓的对社会不满的进步知识分子,基本上都走向了这条道路——最终投靠到一个的阵营里面。但是到延安以后,我父亲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阵营有着很大的问题。建国后第八年,他就成为了右派,然后就是二十年被流放到东北和新疆的经历。

我觉得他们最初是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仅就这一点来说,那一代人在精神层面上远远超越今天很多所谓的知识分子——我们可以问问自己,今天我们还有理想么?今天我们的理想是什么?当然他们也存在着问题,他们希望通过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来实现他们的理想,但是很快就发现他们所追求的社会变革,最终落入到了当时一种集权制度里。

赵:你父亲那时候已经认识到了?

艾:没有认识到的话不可能被打成右派。

赵:我知道有很多被打成右派的人,他们对体制还是充满了希望,他们相信他们苦难的来源仅仅来自于体制内部的某些人。

艾:是的,他们的认识不像今天这样透彻,因为时代不一样,条件也不一样了。你想我们今天所形成的认识,是基于多少生命的代价?他们本身就是代价,所以没有办法,也很无奈。但是他们显然是对当时的体制在很大程度上不满,如果他们没有,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动作,把几十万人变成了右派。

赵:五十万?

艾:我对中国这个数字是持怀疑的,最开始说二十万,后来说三十万,后来又听到了五十万。这个并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可以看到一个政权把这么多人变成了它的反对面的时候是有原因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至少可以想到,如果不是出于意识形态上的巨大冲突,不会有这样大的运动。

赵:你父亲晚年对于历史的感想以及晚年的情况,在网络上基本找不到。

艾:说老实话我都不清楚。我和他的接触中能看到,他是极度不满的。但在那个时代,即使他没有说什么话的时候,他受到的惩罚已经可以置他于死地了。那时候,气候是很严酷的。延安时期已经有“肃反”了。你想这些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投靠到了延安的,是怀着梦想去的,结果很多人被认为是特务被处决,所以真的是很严酷的现实。

赵:我提这个问题,主要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上一代知识分子经受了苦难,但是今天很多活着的人,都只是在控诉别人,缺少对自身的反思。当然这种提问有可能脱离了当时的历史语境,有点苛刻。

艾:现代人怎么想都是合理的,但那个时候的人怎么做,显然也是合理的。但是,我觉得现代人更重要的是问问他们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今天周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几个人真正提出过问题,有几个人?在中国可以数一数,绝对超不出一百个人。“我们自己做了么?”,这是每天都要问的。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每天都有拆迁,把人打死、打伤的,每天都有**的,但是你们做了什么呢?只能是装着出本艺术杂志,搞搞艺术,回避问题。真正应该面对的是什么你们真的不知道么?

赵:在当代艺术领域甚至是整个文化领域,所谓的“曲线救国”已经变成一个通用的说辞了,艺术家和知识分子见面的时候就是经常靠这个说辞相互印证彼此的合法性。

艾:曲线救什么国啊?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国?为什么我对艺术杂志采访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整个艺术界全是一帮装孙子的人,根本没有一点做人的正常情感,还以为自己搞艺术就挺清高的。

赵:就我自己来讲,在你说的这个问题上,我承认自己的懦弱,亏欠,而且必须对自己有反思和忏悔。当然我说的“忏悔”是一个前提,绝对不是说拿着“忏悔”作为永久的合法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拿“忏悔”来说事。

艾:不用亏欠、反思、忏悔,稍微行动一点是最重要的。你可以亏欠一辈子,你也可以忏悔一辈子。你想,每天都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总有一件事是你可以做的。

二、电影学院、星星美展和退学赴美

赵:1978年你考入电影学院,在那个时候考大学是很重要的事情,你退学的原因是什么?

艾:其实我没有不想学。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正是全国开始重新招生。你想今天如果大学关闭了十年,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得上山下乡,再重新招生的时候得有多少人往这里面挤?我当时已经在北京学了两年画。我学画并不是为了去上学,只是消磨时间而已。因为我们家的户口都在新疆,父亲在北京看病,我没有理由在这儿待着。父亲认为应该去工作,他看不惯我没事老待在北京,我就每天出去画画。高考最后一天我就去报名了,结果考上了。上了学以后我很不习惯,因为是在新疆那种状态中长大的,电影学院不是那么舒服。然后二年级的时候有机会能够去美国,我就退学了。

赵:“星星美展”,好像你是当时的策展人之一?

艾:现在很多杂志报道都这样写,我也很奇怪。我不是策展人,我只是一个参加者,没有什么策展人,当时也没有“策展人”这个概念,所以不存在策展的问题。顶多就是张罗的人,帮大家挂画,联系人。黄锐是当时的策划人,他和马德升是比较活跃的。

赵:在今天所谓“当代艺术史”中,“星星美展”被提到一个非常高的历史地位,写作者都认为它代表着当时的先锋。三十年以后你再回过头去看“星星美展”,有没有新的理解?比如,有没有夸大的嫌疑?

艾:我觉得没有夸大。尽管我从来不说我是从星星画展走过来的,也不在乎我是不是星星画会的一员,但是我觉得它没有被夸大。就像今天很多事情,在几十年以后,如果我们说起他们,同样会被人质疑夸大了他们——因为在未来,言论自由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人类社会中任何一个展览,在组织者面临着被判刑的危险时候,对它的肯定是没有夸大的——不但没有被夸大,而且比中国“五四”以来任何一个艺术运动都要走得远,今天走得远。到今天为止,没有一个画展因为被关掉以后大家集体上街游行,或者向北京市政府打出“要艺术,要自由”的牌子,所以“星星画展”的历史意义是毫无疑问的,尽管我没有参加那个游行,我也不是组织者。今天的年轻人不要把话说得太轻巧,今天哪一个画展被关了以后,艺术家们不是大眼瞪小眼,发发牢骚就回家了;今天哪一个画展被几百名警察包围过,它不但没有被夸大,而是被低估了——它代表了中国民主意识在艺术领域里的第一次觉醒。艺术家们站出来捍卫了自己表达的权力,那个语境中你表达的是什么并不重要,捍卫权力都跟人类所有的最高的制度、行为是一致的。

赵:你刚才这段话从社会角度回答了对星星画展的重新定义。

艾:所有的文化都是社会学角度,所有的文化都是政治的,没有纯粹意义上的文化,至少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化,可能你们见过。我觉得时代不同了,看一个事件,定义那个时代的文化,都要真正地去了解这个时代的真实环境。而对那个时代来讲,文化就是政治。

赵:今天艺术界有这样一种说法:当代艺术的状况与星星画展时艺术家所遭受的境遇相比有很大的改观,说明由于这些人的努力和斗争,体制已经对当代艺术作出让步,已经有所宽容。所以,体制对当代艺术的态度是正在慢慢好转的,我们应该给体制以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实例就是今天的当代艺术院院士们,以及为他们辩护的学者们。

艾:话不能这样说。今天和昨天,当代艺术触及的问题不同了。在那个极为贫困的时期,专政是非常残酷的,它容不得任何声音,而那时的人偏偏却又充满了一些理想主义的东西,向体制要民主,要艺术,体制对待他们当然苛刻。今天的体制对今天的当代艺术已经没兴趣,它最大的力量是放在怎么从经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怎么不断巩固自身的合法性上面——你今天如果在这些问题上与它发生冲突,那么它会毫不犹豫的对你苛刻。为什么很多艺术家会认为我们今天有很宽松的自由,因为你今天根本不在社会转型的主流当中,你根本没有涉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所在。那些院士和学者们提到的“今天的宽松”,是因为他们躲在了一个宽松的地方,而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体制有所宽松。这个时代比任何一个时代都严酷。如果你真心认为体制宽松了,我认为你是愚蠢,如果你别有用心的来说这个话,我只能说你无耻,就像一个想做鸡的婊子说:“今天不是能让我们开店了嘛!”

康学儒(以下简称康):你的艺术是对当下状况的一种质疑?

艾:如果一个人不对当下有所质疑的话,他肯定不是一个艺术家,也不是一个知识分子。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所谓的知识分子就是能凭借着人类以往获取和积累的知识,对今天的现实作出新的定义和回答的人。所有回避或者试图为他们的回避找出理由的人,我们怎么看都是伪善的。中国人从来都是所谓的“曲线救国”。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是没有脊椎骨的动物,因为你曲得太多了,就变成蛇形的一种人了。

赵:1989年的时候,有民主墙,有89年中国现代艺术展,有天安门广场事件,你是什么状态?

艾:我从1981年到1993年全在纽约,总共十二年,所以我当时对中国的情况不能说一概不知吧,但也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赵:这个“没兴趣”,按照你的性格来讲,不应该吧?

艾:很应该的,因为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已经下决心,永远不回中国了。我这个“没有兴趣”,是指我的兴趣早已丧失了,并不是我从来没有发生过兴趣。

赵:因为什么丧失了?

艾:因为我早年的经历。1979年之后的很多事情,我认识到这个新的体制依然是一个陈旧的感觉,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在我的那个年代,我觉得离开它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我知道我要在这儿必然是要出事的。我已经看到了,我的朋友事了,就等于我出事了,一样的。我也不能站出来说话,也不能公开我的观点。那么我在那儿待着,我干什么呢?最后我就溜了,我觉得这是非人的地方,不想再回来了。

赵:整个八十年代被人们认为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时代,当时很多人还沉湎在一种理想和希望之中,你在那个时候就比较早地认识到了你所谓的“体制的本质”?

艾:其实不少人已经认识到了,但是每个人认识事情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我是去知道了就要行动的那种人,我要求的是行为跟我的意识能够保持一定的协调。

康:目前你对这个国家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艾:你问我对这条船是什么态度,还是对这个船长是什么态度?还是说对整个的、包括船长和船的态度?我觉得我们始终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时代,我们并没有像通常宣传的那样,国家具有最基本的作为一个国家所应该有的理念,所以我觉得它已经不国了,我认为这是一个没有人的国家。当一个国家没有一个共同理念的时候,就有很多问题在里面。中国现在是说不出什么价值,就说社会主义特色。那么社会主义特色是什么?

康:“五四”时候,知识分子对于“国民性”、“人性”提出了一些问题,那么经过将近一百年以后,面对所谓的“人民”,你是什么看法?

艾:我觉得中国今天的现状,如果就知识分子的层面来看,比“五四”时期差得很远,比国民党时期差得很远,这是毫无疑问的。你看那个时候报纸上的文章,包括共产党在那个时期的文章,我觉得很多党员今天都羞于再看。我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大倒退。无论你说什么知识分子、学者、专家、院士,说什么狗屁话,让他自己看看那个时期的文章就够了,我们今天说的都是多余的话,真正多余的,而且是一百年之后的废话。至于“人民”,“人民”是一个带有欺骗意味的字眼,要么是乌合之众,要么就是有觉悟的个人。如果你不是公民,就是乌合之众,没有人民。

赵:你在一段访谈里面说“美国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生活在所谓‘民主’国度。这是西方所标榜的,但至少在我24岁到36岁这段时间里为我能够修复自己的心理问题,提供了一个条件。那里使我能够自由放任,不说胡作非为吧,至少是没有人会使我的尊严有所伤害。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这里所谓的修复,针对的是哪些方面?

艾:我需要修复的东西太多了,缺太多了,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在新疆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在北京待了那么几年,然后就去了美国,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一块土地,不同的语言,他们的生活、价值观,还有关于艺术,对于方方面面,完全陌生。当年一个在笼子里关了几十年的这么一个动物放出去之后,我当时最直接的感觉就是有极大的自由。我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做,无法致富,不能拿一个学位或者是拿一个身份之类来光宗耀祖,但是我有极大的自由——没人管我,我每天是按照我自己的状态来生活的。从有记忆开始,看到的就是父亲没有自由的生活,等到自己长大了,同样还是没有自由的生活,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你的灵魂生来就带有对自由的渴望和寻找,但是一直到你变成青年了,你的灵魂还没有找到自由,这样你对自由的渴望就麻木了,没有判断力了,几乎成了一种人格缺陷。在美国所谓的修复,可能就是修复这种缺失。你看没有出国的很多人,已经对自由丧失了判断力,没有弄清楚自由的含义,而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放纵。

赵:你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做着大多数中国人不敢做的事情。你是否真的没有领绿卡?

艾:绿卡我是拿到过,因为“八九”以后,所有中国人都想拿绿卡。当然后来1993年随着我回国,自然就放弃了,所以现在还是中国国籍。博客上很多人就说,敢这样说话肯定是美国人,我只好把我的中国护照给贴上去了,我说如果我有罪,我一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且我会为我说的话负责任的。在一次与网友的对话中,我说:“如果我放弃了我所在的国家,我会丧失选择任何国家的理由。如果我拒绝这条道路,在我的面前将不会存在任何道路。”

?三、回国后,“黑皮书”、“不合作方式”以及“鸟巢”

赵:1993年为什么回来了?有特别的理由么?

艾:没有。实际上到1993年为止,我在美国已经待了十二年了。再加上我父亲病重,我想我十二年没有回过家,应该回来看一下,就回来了。

赵:回来的时候,你当初离开时的那种失望有没有改变?

艾:我对中国的判断是在很小的时候形成的,不同时期补充或者是印证了某些问题。但是到1980年代末以后,我觉得我比较早地意识到世界格局变了,不再是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而是个人和权力之间的问题,这个问题会持久地出现。记得那时候我把自己的笔记整理出来一看,就意识到将来的矛盾是个体和权力之间的矛盾。这种权力包括政治权力、经济权力,知识权力。这个时候,就更加地意识到强化和强调个人的权力,个体的觉悟是更需要不能回避的。

赵:个体的自由依然是很大的问题。

艾:这实际上也是马克思最强调的个人的自由。如果说你否认这个东西,那你说那么多漂亮话干什么呀?咱们还是先来谈谈最基本的事吧!所以我们一定要不断地坚持反复地看,我们需要一个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但我们不能要求体制来施舍,不可能的。对体制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它一旦成为权力的时候,就必然彰显与个体的自由之间的对立。那些什么专家也比较高调,不要说今天什么变化,没有什么变化给你,我们关注的就是最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温度是多少,风多大,空气的可见度以及我吃饱了没。

赵:对于中国的民主自由问题,当代艺术界基本上有三种倾向:愤青、犬儒和民族主义者。我想谈的是民族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中有国画大师不奇怪,但我关注的是一群经过受难的知识分子也成为民族主义者——在“民主”问题上,他们对西方的宪政经验和思想资源持拒斥态度,而试图从传统文化的重建中寻找契机:他们也对牺牲者表示尊重,但是从长远来看中华民族的崛起,牺牲是必要的。

艾:这是另外的一种无耻,这是懦弱和推诿的来源。奥巴马说:这次不谈人权,我在二月份的时候再谈人权(二月份有一个人权峰会)。你可以这样选择,但是我们不能这样选择。很多人说:“等让我们先发了财再说,我们就有更大的能力帮助别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发财本身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的,你自己就是个从犯,你首先把自己划归到罪犯的阵营中去了,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民主不是一门高深的哲学,而只是社会存在和效率的一种交合的可能性。文化会有差别,习惯会有差别,民主法律体制不会有太大差别。人类都是在寻求科学的有效地手段,既然是科学的和有效的,就不存在地方性的问题。所有以中国特色为借口而排斥民主自由的普世价值的人,都是心怀鬼胎。一次访谈我也说过,“我们总说中国文化这那的,其实中国文化关我们屁事。忘记中国文化,应该是建立公民社会的快捷方式。”中国文化里面东西多了去了,完成传统文化向现代民主的转化,说得轻巧,你有那个能力么?你有空间么?你有时间么?你有勇气么?你有实际行动么?

赵:回国以后,你做了“黑皮书”、“不合作方式展”等等,当时你对艺术的基本立场和判断标准是什么?

艾:艺术首先是一个自由的个人行为,我不会加以判断的。通常大家都认为你是策展人,放这种东西,好像就是你提倡的。我说:我放这种东西是因为这种东西存在。我们常说“价值判断”,价值判断的前提是要先让一个事物存在之后。所以我觉得中国当时没有艺术生存的条件,那么还能做什么呢?最能做的就是把想法写下来,进行传播。于是我做了那几本书,可以说第一次改变了艺术的呈现方式:艺术不必一定是架上的,不必一定是一个物体,而可以是一个概念,一个方案,一个想法或者是什么,把它清楚地写出来就行了,这是很有意义的尝试,这也是“自由”的一种体现。

康:你进入当代艺术的时候,其实自身已经有很完备的立场和价值。比如和前面提到的政治,很多东西是呼应的?

艾:对,我觉得思考是最重要的,因为我觉得最大的自由就是思考自由。思考的内容,本身是不是艺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仍然有思考的权力和路径、方式,以及与他人交流的方式。最近我看到一个女士写的,她说:“我们很喜欢述说,但当我们不能说的时候只好写下来。”我觉得这就是一些人最原始的东西,而且也是一个最原始的可能性。

赵:从公司的名字“发课”(Fake Design)到”卧槽泥马“,我觉得你的作品和言行都有一种”痞子习气“,但这种”痞子习气“比玩世现实主义要更加有分量。你认为你和当代艺术里面盛行的玩世现实主义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艾: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玩世现实主义”是什么,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不太参与什么文化讨论,也不太参与什么学术这种类型的活动,我甚至从来不去参与开幕式。至于他们说的“玩世现实主义”理论有多少,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觉得它是某一个时期的一种调侃,它化解了某种政治严肃性,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早已经过去了,而且仅仅是调侃是不够的,这个是非常不够的。你可以诙谐一次,但是诙谐第二次就是尴尬了,第三次、第四次……就纯属于无赖了。至于你拿着这种无赖身份很当回事,很郑重,那我……。

赵:你在《纽约时报》的访谈中说你不会参加开幕式,你对庆典本身没有兴趣,因为你认为这个庆典与自由的灵魂、全民的自由精神相距太远。你反对奥运会吗?

艾:我不反对奥运会。我觉得中国举办奥运会,就和加入世贸组织一样,是一件大事。入世使得中国和西方挂钩、挂靠是一件大事;奥运会是第二件大事,这么一次大规模的世界性的展示活动,或者是说交流的平台,我觉得这些对中国的进步是有好处的。因为中国过去一直是把自己作为一个封闭的国家,关起门来打老婆、打孩子,这是我的家事,谁也别管。整条街上都知道他们家里面虐待,在地下室里关着好几个,但是谁也不能管,“这是我们家的事”。现在它总算要开放了,就得清理清理,打扫打扫,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但是我也是在过程发现,这个社会,这个巨大的机器,尽管它可能有好的愿望,但是它无力去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就像你把一辆破车推到了高速线上,它无力在高速线上跑,但是它在高速运转当中,也下不去。如果要运转下去,它必须在高速运转中修复自己的问题,这不太可能。但是你又不可能让它停下,他又不愿意换车。所以,就出来了后来奥运会丑陋的表演,极端的恐惧和自卑的表演,想把文化抖出来,有什么文化可以抖的吗?

赵:我不知道我这样认为是不是很苛刻。参与鸟巢设计可能是你这么多年来当中的一次“合作方式”?

艾:不是合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合作必须要有合作方选择你,你选择合作方,这才是合作。我觉得政府从来没有选择过我,我的出现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他们并不了解我在整个过程中的作用。事实是这样的:在全球竞标中我是被瑞士设计师选中的,然后我们的团队赢了标——这是我们赢的,是我们在国家竞标活动中代表瑞士方赢的。很多人都说我是中国什么顾问,中方怎么可能用我来做顾问,他们选遍了人也选不着我,这是第一。第二,我对中方顾问也不会有兴趣的,但如果今天政府愿意来跟我谈这个层面的合作,我是愿意合作的。

赵:在美学层面上我不否认鸟巢是一件好作品,但如果进入到社会学层面,它和国家大剧院、翻修天安门广场、修建民族柱以及国庆大阅兵仪式是一样的。你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不认为这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吗?

艾:这个东西不能只片断地问一句话。从大的角度来说,它是一个中国希望向西方表示我们共同价值观的描述,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是支持鸟巢,支持央视,支持这些建筑的。因为要是没有这些建筑,所有的建筑都是由中国的设计院来做的,那所有的建筑都是“西客站”。至少这个建筑,使世界把眼光注意到了中国。虽然是中国新时代的一个牌坊,还是会让新的年轻人、儿童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这个是最重要的。

很多人说太贵了,或者需不需要这么怪的建筑什么的,其实这不是问题。如果这样谈的话,就没有涉及到问题的本质。这个问题的本质是:谁作出决定,这个决定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来实现的。不能说这个杯子太贵了,我们用一个纸杯子好不好?或者说纸杯子也太贵了,我们捧着水喝好不好?我觉得不是这么问的。你要是争论,那我们来想,故宫博物馆花钱多不多?需要博物馆那需要不需要歌剧院?

赵:我明白你的意思。“劳民伤财”现在看起来在你这边是相对比较简单粗暴的指责,你关注的是建造“鸟巢”是奔着什么目的去的,这个操作过程是不是公平合理。

艾:因为很多人不太了解这个事情,我认为这个钱肯定是要花的。你可以说我们家没有冰箱,冬天的时候全都冻在窗外,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一旦决定要有冰箱,你说我们自己做一个冰箱,还是买一个西门子的?当然我要买一个西门子的,干嘛要攒一个冰箱。道理上来讲,所有的公共设施都是给公众用的,“没有给公众使用”和“没有建造公共设施”是两个问题。有了这样的歌剧院,公众才会有可能、哪怕是将来才会有可能使用这个公共设施。

赵:歌剧院本身不是一个问题,问题是它要放宋祖英的演唱会还是放艾未未的展览,是这个意思吗?

艾:(笑)说到底这两个都不是好的选择。

四、公众知识分子,《老妈蹄花》,《她在这个世界上幸福的生活了7年》。

赵:审视你的精神系谱,我觉得奥运会之前你还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艺术家,设计师,但是2008年之后你一下子进入了公共领域,成为公共知识分子的概念——被广州的《南风窗》杂志评选为本年度公共利益的代表人物,同时入选2009年度百位华人公共知识分子,也是2008年度此榜的入选人物。对你来讲“公共知识分子”的概念,你是怎么理解的?

艾:上次的一个采访,我说公共知识分子就是为大众去洗澡、按摩、搓泥、抠耳朵、揉脚。实际上,所谓“公共知识分子”,就是把所具有的知识话语权用于公共事务。我觉得这个提法,只能说明大多数知识是没用在公共事务上,这是一个悲哀。现在很多知识分子犬儒化了,他们始终不愿意进入公共领域,或者没有能力进入,或者是不敢进入。我觉得他们的形成方式和最终的结构是不适合在公共领域使用的,实际上他们应该是被淘汰的,但是由于旧的体制在,他们仍然在。

赵:促成这种转变的因素是哪些?

艾:最重要的就是互联网。我开了一个博客,开始试图把我的经验转化成有效性,我的经验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中国的,美国的,家庭的,历史的,个人的经验,就是一大堆材料,但是搭出什么根本不知道。只有当你找到一个有效的途径,知道它有可能出现什么的时候,“建造”就开始了。不能说那个准备是没用的,你缺了这些材料,最后是建造不了的。当然光有这个材料,仍然没有建造,这也是一堆货场——大多数知识分子的大脑就是个货场。

互联网使我有一个搭建的可能,看到了一个可能的结构。从一个本身就以表达作为自我身份的人去想,到一个表达的路径和可能性,我就很好地利用了这个价值。说到“转变”,我没有转变,我意志性是很强的,只是表现的不一样,可能性就不一样。

康:你做的这些事情已经引起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关注,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你最后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展览的方式呈现?

艾:因为我的观众分两个,中国的观众和外国的观众。我不可能拿着所谓的人权、民主到国外去谈,这个太简单了,这是人家几百年前谈的事情。但当人家看到九千多个孩子的书包组成一面墙的时候,没有人不为之感动。

康:现在很多人去当地拍一些比较苦难的,落后的片子,或者是拆迁等等,然后来做一个展览,就是像一个观光旅游回来,但他们也说自己这是一种社会性的批判。我对这种东西始终是持怀疑的,你是怎么看的?

艾:如果说是一个策略选择,首先不否认他的动机是很可恶的,因为他是在贩卖别人的痛苦。但是又像我们谈的“鸟巢”问题一样,从大的角度来说,仍然要看到它的效果,他总比拍古装戏,拍言情戏要好。很多时候事与愿违,不好的动机和作品很可能还会产生好的影响。所以这个事情还是要具体地看。很多投机性的人会这样做,要看他有没有为之付出代价,如果他付出的代价足够大,比如说头上被打了两个洞,我觉得我们可以原谅他。

赵:你有很多精彩的言论,比如:“任何一个人,如果是不为正义而战,不为所谓的公平而战,他就是非正义和不公正的一部分。”“在不久前失去生的权利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群体死亡,帮助我理解了个体生命和社会的含义。拒绝犬儒,拒绝合作,拒绝恐吓,拒绝喝茶,在这些问题上是没有可以商量的。还是那句话,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合作,如果非要来,就带上你们的刑具吧。”在这里面,十年以后再次提起“不合作”。我看到了一种久违的先锋性,也就是短兵相接、黑白分明、没有回旋余地的立场和姿态。我认为,先锋性的本质就是明确面对集权,没有集权先锋就不具备存在的前提,而不明确的面对集权则是“伪先锋”,而文化和艺术不过是先锋精神借以发挥的阵地而已。你觉得中国当代艺术,应该担负起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艾:我觉得任何类型的不合作,本身已经是一种身份的确立和态度的明确,因为至少知道你拒绝与什么合作,这已经定义了你的生存价值的标准,这个是很清晰的,是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它不仅是一个艺术的命题,也是一个哲学和伦理的命题。

关于先锋的问题,我觉得所有的先锋性或者是当代性,它都是能够对当下的文化和政治进行重新定义的,如果没有重新定义,没有和当代重要的议题发生关系,那就谈不上先锋性,也谈不上当代不当代。这就是说,艺术家、知识分子在社会上生效的前提,就是首先要对当下中国进行判断:什么才是今天我们所面临的首要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含糊,如果这个问题你判断不清楚,你也别做艺术家、知识分子,该干嘛干嘛去。今天中国的议题就是中国正在走向民主化和自由,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命题,如果在这些问题上,态度不清楚的话,是不具备当代性的,不是一个当代的文化或者是艺术的工作者,即使他是活在当代的一个人,我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的。

赵: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先锋性”已经岌岌可危了。

艾:基本上没有了。画画的人一堆一堆的,每天学画的人多得很,具有当代性的艺术基本上没有。

赵:你提到了普世价值,我想知道你所谓的“普世价值”就你个人来讲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艾:普世价值在我们今天共同生存的基础之上,它不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只是我们在什么样的基础上的一个共同的利益,是相对于所有生命的一个共性,就是我们必须具有什么样一些最基本的条件才可能产生更广的意义和共同的可能性。普世价值包括公平、正义、民主、言论自由、生命的尊严等等这些东西,它是所谓的文明的基石。普世价值根本不需要什么学者、专家反复书写和讨论,它应该是一切讨论的前提。它是直接针对每一个个体的。为什么中国这么怕谈普世价值,因为有了这个基础,很多权力就要受到怀疑,受到挑战。

杜曦云(以下简称杜):我想进一步追问,你的核心价值观是什么?

艾:我说过不少,但觉得说得不太好。我觉得可能是一种对生命价值的尊重。这些价值是被给予的,但我们对这些价值是不理解的,在整个生命过程中实际上没有被尊重,最基本的一些价值都被忽视或牺牲。无论自己或他人、或体制,好像在这些问题上都特别的茫然。

我觉得可能还是应该尊重。只有以这个为前提和基础,才可能去感受或表现,或去和他人共处。

杜:设想一下,如果这个目的达到的话,下一步呢?

艾:在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会有一些乐趣,来做所谓的创作和发现,也可能纯粹来自于某种体验。这些乐趣是每个人都有的。当然,也会有竞争、欲望等,这些也都会有。

杜:现代性的价值观,把人类未来的命运基本上寄托于人的主体性。人的某些基本权利应该尊重,但是人自身也有很多问题。如果我们进行一个终极追问,在你的这种价值观下,这些问题是不是能够得到一个根本性的解决?

艾:不可能。生命的价值在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无法真正完整和完美的。我们的价值观是另外一个动机的一部分,而且我们都无法真正自治。这个过程会在瞬间中消失,这个过程中又在不断分裂和变化。所以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这种可能性。由于这个原因,由于我们对时间和片断不了解,所以我认为尊重是最重要的,就是尊重每个时期的特征,尊重它的不完整性。

以前我谈过自由,其实自由是不存在的,是不可能的,局限永远是存在的。

杜:能做到的就是走一步说一步,不断地解决眼前最关键的问题?艺术在你的各种表达方式中的重要性在哪些方面?

艾:它是一个证实自己的过程。尽管每个人都存在着或存在过,但我们说的“自我”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所以,就需要第二次证明的一个过程,就是我们说的意识。这个意识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证明,比如有人通过银行存款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我觉得艺术是一个使任何人都能够证明存在的方式。

杜:你认为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是什么?

艾:艺术是一种特有的个人发展、感受和表达的方式,所以它是不存在形体和特征的。艺术是一个“无”。对于一个“无”的东西,没法给它下“什么是”和“什么不是”的定义。

杜: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我们看到的人类所有的行为和他创作的所有物品都可以称为艺术?

艾:广义上说是这样的,因为人的行为就是一个滑稽的事情,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其它什么。但具体说又不是这样的,前提是你的动机和意图是不是艺术上的事。

杜:我个人感觉你的很多作品所用的材料往往是现成品,但你又以一种比较巧妙的方式将它们进行了改变。将一个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物品,进行了精致的转换,让它具有了视觉上的审美品质。

艾:实际上我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我是一个试图去理解什么是艺术的人。我想知道怎么样才是艺术,怎么样不是艺术;为什么它是艺术,为什么它不是艺术;是艺术的是不是可以不是艺术,不是艺术的是不是可能成为是艺术……我是一个对这些的兴趣比真正去制作一个艺术品的兴趣要大很多的人。说到底,我做的事情是非常简单的、任何人都能做的事情,但是把它解释成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还有,我是不是能够做出来艺术作品,其实我不太在意。我大多数时间是没有做出来的,而且我完全有可能没做出来。所以我现在说我在不在意,也变成一个好像很装的事。以为我做出来了,实际上我没有做出来。所以,还是需跟个人的经验、性格、还有你所谓能理解的那一部分有关系,但是不仅仅是这些。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我们都不用做了,现实就是发生,发生就是我们对现实的一切反应,就是我们的生命。

杜:一个民族的文化的形成,有很多综合的因素,正是这多重因素,导致它往往很难在短期内迅速发生转变。这时,有步骤地对它进行调整,而不是直接就对它下猛药是不是会更有效?

艾:我觉得加快它的死亡速度是最有效的。在所有的发生和变化当中,死亡是最重要的,因为它可能再生。

杜:让它快速死亡的可能性有多大?

艾:也是没用。这是一个动机,其实它也不会快速死亡,只有我们自己会快速死亡。

韩寒:我只是在探索

最近看到了几条关于上海的新闻,联系在一起非常有意义,首先,上海的土方车以几乎平均每天随机压死一个人的效率推进着城市的建设,照这样下去,中国馆就是屁民的鲜血染红的。

其次,上海市政法委书记宣布,坚决不让黑势力在上海市立足。这点我是相当放心的,因为上海市的物价那么贵,没有哪个黑社会老大能养得起小弟,上海已经从根本上杜绝了黑社会产生的土壤。

再者,上海市政府又宣布,在必须时候会实施单双号限行等措施。这点是向北京政府学习的。北京市早先在奥运会期间实施单双号,但是北京上牌只要两百元,而且没有道路通行费。在上海市通行的上海牌照的汽车,有三万到四万元不等的牌照费,另外,上海的汽油价格也要比其他省市贵3毛到7毛钱,收了钱不光不办事,还要办了交钱的,你让那些收了钱还要办事的黑社会怎么生存嘛。对了,还有1800元的道路贷款费要交,这就很奇怪了,首付是我们付的,贷款是我们还的,利润全都归你了,最后连摸一下还得定时啊。

虽然这个规定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平时都在乡下,很少进城,但是如果到了那天,真要限行,我觉得大家除了直接把车停在马路上回家以外,也没有什么办法,政府可以因为道路太堵,所以限制汽车上路,而我们不能因为领导太蠢,而限制他们上班。

另外,有很多的朋友问我关于谷歌要退出中国有什么感想。在谷歌图书馆扫描中国作家作品一事的时候,就有记者问我,GOOGLE未经你的同意,扫描了你的书放在网上供人免费看,说大不了赔你60美金完事,问我怎么看。我说,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中国市场份额做不到第一了。回到家一上网我才弄明白,原来只是扫描了我的书一个目录而已。于是,我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市场份额做不到第一了,搞他的人太多了。其实,无论谷歌是真退出假退出,我都表示非常的理解,我唯独不能理解的是,有个网站的调查,有7成的网民表示,不支持谷歌对中国政府提出的要求对审查结果不设置屏蔽审查的要求。在看一些政府官网的投票结果的时候,你经常觉得自己为什么永远是在民意的对立面上,看久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个90后,怎么从来都是非主流。其实这些网站才是急需屏蔽的。我能够容忍把黑的说成是灰的,把白的说成是米的,但决不容忍颠倒黑白。

谷歌如果离开中国,最扼腕痛惜的应该是一些作家,当然,不是因为中国作家代表了社会的良知和进步的力量,他们从来不关系言论的限制,就算文化部门把中国汉字中的一大半都屏蔽了,他们也有本事在剩下的汉字里接着歌功颂德,他们痛心的是,早知道你要跑,当时就收下你那60美元了,我相信这应该会是大部分中国作家在电子版权上的第一笔收入。不就是想多要40嘛。

最后,我看到一个新闻说,以后手机上转发黄段子或者黄色信息将停止该手机短信功能,必须到公安局写下保证书才能开通短信功能。政府就是这样,他永远给你一个动词和名词,然后永远不解释这个名词,比如说,不能反革命,但从来不告诉你什么是反革命,不能犯流氓罪,但从来不告诉你什么是流氓罪,这次是不能发黄段子,但是从来不告诉你什么是黄段子。我本将心照政府,奈何政府没标准,导致了有些朋友莫名其妙就触到了雷区,甚至有些五毛党都经常陷于拍个马屁结果审核没通过的尴尬。我的提议是,对于雷区,就应该写清楚,这一片是雷区,你进去了就后果自负,你不光没有明确标明,反而时不时人行道上埋个雷,炸了算谁的呢?鉴于快到新年,为了避免广大网友在转发各种短信的时候不幸被停机,导致年初一进派出所写保证书的悲剧发生,我决定牺牲自己,在这几天里,源源不断的转发各种黄段子,直到我的手机被停机了,我再上来转告大家,到底什么叫做黄段子或者黄色信息。所以,最近接收到我的黄色段子或者色情短信的朋友们,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发春也不是要调情,我只是在探索。

余  杰:这大光照亮黑暗中的百姓——神州传播机构总编导远志明访谈(下)

见证十字架在中国的大能

余杰:《神州》完成之后,你怎么想到要拍摄《十字架》?

远志明:《神州》中没有完全展开“只有基督信仰才是中华民族的出路”这个思想。《神州》还没有拍完的时候,我便有了拍《十字架》的念头。《神州》的结尾是一片蔚蓝色的天空,传来“这里有神的同在,爱在这里,和平在这里”的歌声。这个五千年的尾声,显然是一个新生命的开始。这个新生命的脉搏就跳动在最近五十多年中国教会的风风雨雨中。所以,《神州》是五千年的历史,《十字架》是五十年的历史;《神州》是悖谬的历史;《十字架》是皈依的历史。

那时,神已将大陆基督徒可亲可爱的面孔,借着几本见证集,深深嵌刻在我心里,有一次我看得泪都流干了。当年离开中国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国内有这么多基督徒,他们默默地持守,默默地受苦。《神州》一完成,我便决定要回国去拍摄这些弟兄姊妹们的见证。上帝正好为我开了一条道路:那时候,我刚刚加入美国国籍,起了一个新的英文名字,我就用这个英文名字,回国跑了十来趟,包括那次我们的北京的会面。先后差不多三年时间,拍摄了大量的素材。直到最后一次,国安才找到我,他们在上海将我送上离境的飞机,此后中国大使馆便再也不给我发放签证了。

余杰:《十字架》堪称第一次用电视片的方式,对中国家庭教会的历史与现况作了全景式的表现。从当年赵天恩牧师撰写的《当代中国中国基督教发展史》到如今的《十字架》,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信仰史。由于中国教会长期处于“地下”的状态,许多牧者和同工都不太愿意面对镜头、都不愿公开化,这些困难你们是如何克服的呢?

远志明:拍摄《十字架》时,《神州》已经广传。《神州》的结尾预告了《十字架》,所以中国教会众弟兄姐妹早已开始为《十字架》祷告。每到一处,不管是教会还是传道人家,摄制组都受到亲人一般的温馨接待。若有人有顾虑,我们从不勉强。谢模善弟兄一开始有顾虑,说北京三自会的人刚找过他,让他不要接受访问。摄像机架起来又收回去。后来,谢模善夫妇、谢文杰、摄影师和我一起祷告,圣灵大大动工,谢模善眼里含着泪水说:“我不怕,我这么大年纪了。”于是,重新架上摄像机,打开采访灯。厦门的杨心斐姐妹,不仅热情接受采访,提供大量照片,带往惠安拍摄,还叫我在几百人的大学生聚会中讲道。我倒是有些顾虑。她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上帝让我们在那个时候拍《十字架》,上帝的安排是最好的。现在再也拍不了,国内教会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比如老一代传道人纷纷去世,教会复兴的趋势也由农村向城市转移,《十字架》中的很多场面已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十字架》把中国教会见证出来,就像一盏灯放在灯台上。灯光照亮一家的人,每个人的脸都看见了,屋子里的阴暗处也都显现出来。

 余杰:我还记得二零零三年夏天,我第一次到神州传播协会,《十字架》刚刚初剪完成,我在你家中看尚未配好音乐的片子。虽然匆匆看完,但我感动万分,这部片子也成为促使我决志信主的“临门一脚”。后来,《十字架》在海内外、教会内外都引起很大反响。美国的主流媒体评论说,《十字架》与戴维•艾克曼的《耶稣在北京》一样,全面描述了中国的基督教复兴的情形。而香港的《时代论坛》也报道说,这是中国教会历史上的一部经典性的作品。极少有作品刚一问世,就被誉为“经典”的。后来,我和王怡、李柏光在白宫受到布什总统接见的时候,我们将英文版的《十字架》作为礼物送给布什总统。

远志明:凡亲眼看过《十字架》的人,常常送给我们的一句话就是:“太感人了!我们流着泪一气看完!”有些人在电话上边哭泣边诉说他们的感受。在欧洲和北美各大城市十几场首映式上,上千人决志信主,几百人献身传道。最后一次在休斯敦举行,第一晚放映第一集《生命泉》,近两千五百人出席,大约二百人响应呼召,来到台前,接受耶稣为救主。第二晚培灵会,放映第三集《苦杯》,大约一千五百名基督徒出席,几十人站出来献身传道。

《十字架》的发行量也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开始两个月,常常是供不应求。它的巨大震撼力不仅限于中国人,许多美国的基督徒在观看时也泪流满面。美国很多教会都购买了英文版的《十字架》。迄今为止,我们接到的订单,百分之六十都是英文版的订单。

当然,最受震撼的还是中国大陆的弟兄姐妹和无神论者,也包括政府官员。耶稣基督那甘愿自我牺牲的大爱,借着中国圣徒们的活生生见证,深深震撼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这就是基督徒?!这就是基督信仰?!这就是我们所不了解、斥为迷信的一群人?!这不正是当今中国社会最需要的人吗?他们在如此的患难中却如此圣洁、宽容和感恩,他们不正是这时代最可爱的人吗?北京有的团契先放电影《手机》(表现中国家庭道德伦理失丧)再放《生命泉》,每一场都有人悔改信主。数以百万计的《十字架》拷贝在神州大地上流传着,飞速扩展着。有的教会通知弟兄姐妹们要带着手绢来看《十字架》,有的教会看一会儿,停下来哭一会儿,祷告赞美一会儿,然后再接着看一会儿。有人说《十字架》在中国大陆掀起了一场福音运动,在教会掀起了一场复兴运动。不,这不是什么人间运动,这是圣灵的火。这是神自己的作为,这不是哪个人、哪个组织、哪个教会可以做得到的。

余杰:很快,围绕《十字架》出现了各种非议、诽谤和谣言。

远志明:《十字架》即将面世的时候,我的电脑被黑客攻击,全部资料丢失,就连女儿的家庭作业也丢失了。首映前夕,我接到恐吓电话;首映式时,有陌生人跟踪我们。后来,我的汽车玻璃被砸坏,笔记本被窃走。对于这一切,我都坦然面对,因为我知道这是光与黑暗的斗争,光的使命便是来到黑暗中,而黑暗的本性就是不接受光。

《十字架》刚刚出来之后三个月,各种传言便铺天盖地。什么《十字架》引起大逮捕啦,什么里面有异端啦,什么里面有东方闪电啦,什么未经当事人同意就播出啦,什么见证人是假的啦,什么搞民运啦等等。似乎各方倾巢出动,全都隐姓埋名,暗箭阴风,大都贴在不必负责的网上论坛(甚至匿名谎称我的同工、见证人亲属等等)。但是,神早已对我说:不要去看,不要让那些蒙头盖脸的人暗中发表的任何一句不必负责的话进入你那一颗清静的心。后来,小敏姊妹说,不理会他们,这才是从神而来的大智慧。

《十字架》中的见证人不会恐惧《十字架》,更不会恐惧在《十字架》中见证十字架。这既是他们的勇气所在,又是客观情理所系,也被迄今为止的事实所证明:尽管被抓的传说连连不断,弄得人心惶惶,实际上没有一个见证人被抓。道理很简单,上了《十字架》的见证人,不是更危险,反而更安全。从前如果政府想抓他们,按照他们每天都在“非法传道聚会”的事实,随时可以抓。如今他们的美好见证感动了世界上无数人,一个堂堂大国政府,再抓他们就不能不仔细考虑了。当时,美国最大的基督教杂志《今日基督教》报道说,《十字架》中出现过的五十多名基督徒全部被捕,还说这是来自香港的确凿消息。结果,两年之后,他们承认报道有误,并重新采访报道了神州传播协会的工作。

不过,当时确实有官员给一些我们采访过的教会负责人打电话,希望他们发表一份公开信,与远志明和《十字架》划清界限。我在电话中跟这些弟兄姊妹讲,这个十字架需要我们一起来背,我们不能屈从恶魔的诡计。后来,他们都拒绝了当局的诱骗,他们说,不能丢中国教会的脸和主耶稣的脸。

另一方面,确实有人因观看、复制、派发《十字架》被抓。是的,五十多年来,有很多人因传道、听道、复制和派发神家食物而被抓、判刑。两千年来,有更多人因见证耶稣或传播这类见证而被抓、被杀。在这件事上,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余杰:还有人说,虽然《十字架》中的见证人没有被抓,但是《十字架》曝露了中国教会的复兴,会导致政府更大的警觉和逼迫。这种诛心之论,在教会中挺盛行的。藏在这种观点背后的是怯懦。就好像某个貌似中允的人,指责一个被歹徒欺负的少女说: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他不去指责歹徒,反倒过来指责受害者,这是什么逻辑呢?因为指责歹徒,歹徒可能来报复他;而指责少女,他一点危险都没有,反倒可以占据一个道德制高点。什么叫“暴露”呢?难道我们的信仰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吗?难道我们一辈子要当“暗地里的门徒”吗?

远志明:《十字架》发行两个月后,中国的家庭教会受到极大的恐吓,上面故意传出风声来:“中央开会把《十字架》定性为政治事件,春节过后,将会有比镇压法轮功还要厉害的镇压。”人的软弱就被诱发出来,很多人攻击《十字架》说,就因为你们的“不谨慎”,要给教会带来大灾难!其实,在大部分家庭教会处于各自孤立、彼此封闭的情况下,中国政府比任何单独的一个教会领袖或一家宣教机构,更知道中国教会的全面情况。他们还用看《十字架》来了解教会吗?《十字架》里的内容,没有任何一点在政府那里称得上是“秘密”。

为主作见证是每一个基督徒的福分,荣耀上帝是上帝儿女的荣耀。虽然有犹大卖主,彼得三次不认主,我相信没有一个上了《十字架》的见证人,会后悔当初自己为主作见证;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相信,他们敢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不以福音为耻”,不用说上电视,即使面对国家领导人,也会如同保罗面对君王一样刚强壮胆。我深深爱慕着我所采访编辑的每一个见证人。他们的见证非常温和,充满了对政府的宽恕,对上帝的感恩,对祖国的热爱,哪一个人看了不受感动呢?政府凭什么根据《十字架》来抓他们呢?他们又有什么惧怕呢?

有人恐惧《十字架》,是因为《十字架》第一次让这么多长期受无神论灌输的中国人,亲眼看见福音的大能和上帝的大爱;是因为《十字架》强烈地激励着亿万海内外华人基督徒,更加火热爱主传福音;也是因为多少年来千方百计予以粉饰的逼迫,第一次栩栩如生、有血有泪地大白于天下;还因为一些三自教会的基督徒,看了《十字架》就明了政府设立三自机构不符合《圣经》原则。更大的原因是:在一颗颗宽厚、感恩、光明美好的心灵面前,一些阴暗、残忍和狭窄的心态,羞愧地暴露出来;一些蒙昧不清的良心,也被深深刺痛。

  余杰:我还看到有宗教局的官员撰文攻击说,《十字架》是挑拨政府与教会的关系,是故意暴露中国社会的阴暗面给西方人看。

远志明:《十字架》的主题不是揭露中国政府逼迫家庭教会,而是赞美上帝在神州的奇妙作为。当然,这大光不能不反衬出黑暗,这大光也不能不驱散黑暗。《十字架》没有回避、也无法回避基督徒遭受逼迫。这是一个事实,这是一个一直延绵两千年至今的事实。这个事实本是中国教会大复兴的一个动力,这个事实本是展现基督徒美好品格的一个背景,这个事实本是耶稣荣耀得胜不可或缺的一块基石。记载这个事实的目的,远比这个事实本身崇高得多。这正如四福音书和《使徒行传》记载耶稣和门徒们先后遭受逼迫,目的绝不是揭露那些逼迫他们的执政者,而是赞美上帝大能的福音。十字架的本意,不是要定人的罪,乃是要荣耀神的义,完成神的爱,赦免人的罪。这也如电影《耶稣受难记》,如果说这部电影以触目惊心的手法再现耶稣的苦难牺牲,目的就是揭露犹太人,就未免太幼稚了。同样,《十字架》谈到一些逼迫,目的绝不是揭露逼迫者,也不是歌颂受逼迫者,乃是要将逼迫者和受逼迫者共同的拯救者耶稣显明出来,让他的大能和大爱遍布神州。我相信每一个从头到尾看过《十字架》的正常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余杰:教会内部还有一些看法,认为《十字架》中出现的某些教会属于“异端”。

远志明:历时三年、前后十几次、跑遍中国大部份地区、深入几百间教会,使我们对原来传说的一些“异端”,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我们发现,比较北美教会,除去更火热爱主以外,这些教会在教导、诗歌、圣礼等方面,实在没有太大差异。那么为什么不仅政府逼迫他们,有些主内弟兄也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呢?我们与很多所谓的“异端头子”一起生活、祷告、敬拜、聚会,虽然每个人都有局限、都有片面之处,生命经历、神学看法不尽一致,先前教会比较封闭时也有过极端表现,以后如何我也不晓得,但现今我知道,他们是主内弟兄,在苦难的炉中被拣选出来,有份于中国家庭教会的大复兴。任何一个基督徒,只要和他们直接接触、彼此认识、生命相交,也一定会得出相同的结论。我还发现,凡说他们是异端的人,都不直接认识他们,都是道听途说,这一点让我吃惊,让我遗憾,也让我深思。

余杰:是的,我们不能因为信仰而变得狭隘、变得“唯我独尊”,以真理在握的态度去论断别的教会和别的基督徒。我发现,“听说某教会如何如何”的信息经常在众教会中流传,包括我们方舟教会也长期受到各种谣言的困扰。我们从来不去辩解,但我们为此种情况深感遗憾:有些教会中的人士,跟我们从来不认识,也没有来过我们教会参加礼拜,却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如何如何。这种背后议论的做法不符合圣经的教导。

远志明:我完全理解,中国的教会又多又杂,又在逼迫环境下,行事隐秘,各偏一隅,彼此隔膜,很容易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常常是彼此互定异端者。其实彼此毫无了解,只不过是撒旦一个小小诡计,借着人的软弱,便弄得一家人四分五裂,人人自义,又人人自危。这种情况一定要加以改变。我们要多做合一的工作,而不是拆毁的工作。

余杰:《十字架》之后,你们又完成了《福音》,这两部片子之间有什么样的传承关系呢?

远志明:许多不信主的人看了《十字架》之后好奇地询问说:为什么家庭教会的人要为信仰付出受苦、坐牢这样大的代价,值得吗?福音究竟是什么?你们信仰的耶稣究竟是谁?我们便想到,应当拍摄一部正面介绍福音的作品。同时,又不能是只讲圣经、只讲耶稣,不能离现实生活太远。所以,我的构思是,将福音书与当代科学、道德、文化和生命的光景结合起来,与两千年教会的历史结合起来。

我们购买了电影《拿撒勒人耶稣》的版权,先将这部长达六个小时的电影配成中文,作为《福音》的原始素材。在制作技术上,《福音》比《十字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这部片子没有引起《十字架》那样的轰动效应。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这是一部永久性的作品,不是现实性的;其二,这是正面介绍信仰的作品,不是批判性的作品。这部作品在大陆没有被禁,一些三自教堂的书店里也有复制品出售,很多人用它来传福音。

余杰:现在你们正在制作的电视片是《彼岸》,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在湾区召开的“一代人的见证”大会,也跟《彼岸》的拍摄有关。这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呢?

远志明:《彼岸》是一部介绍海外华人教会一百多年来的发展,尤其是近二十年来的复兴的专题片,一共十集,共十个小时。《彼岸》既面向海外华人,更面向中国大陆,让十三亿人看一看这批到海外留学、淘金的同胞的心灵之旅。国内对海外华人的宣传是发财、成功,央视有一个“海外华人”栏目,选择的都是“功成名就者”,他们谈的也都是功成名就的秘诀等等。我们希望通过这个片子,通过这群基督徒的见证,让国人看到西方基督教文明神圣性的一面,而这一面中国移民恰恰受益最多。西方物质文明对中国人的影响很快就会过去,而西方精神文明对中国人的影响才刚刚开始,这是西方强大的秘密。在《彼岸》中是一个家庭接一个家庭的小故事,我们没有任何的说教,都是通过人物自己来讲述,讲述他们找到信仰之后,精神的丰富、生活的满足、家庭的幸福,这是国内的人以前所不了解的一个方面。

“一代人的见证”大会,最初我们只是想拍摄电视片,将这一代的传道人全都采访到,然后想到,与其一个一个地去采访,不如将他们请到一起来开会。后来,我又想,既然他们都来了,就应当集体亮相,作一个集体的见证、时代的见证。这一次一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三百名传道人和同工前来参加,国内也邀请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基督徒来出席。这是我们大陆背景的一代人的第一次集体亮相,我们的网络直播激励了许多弟兄姊妹。

 

让神州归向真神

余杰:在参加完“一代人的见证”大会后,我很高兴有机会访问了神州传播协会的新办公室。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拍摄计划呢?

远志明:我们这个机构刚成立的时候,只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像是普通人家的一间卧室那么大。你以前来过,在里面转个身都困难,是吧?许多人来我们这里参观,都不敢相信《神州》和《十字架》就是在这里制作出来。

不久前,我们搬进了一个新的办公室,是我们买下的一栋独立屋。我们设置了录音棚、录影棚,装备了许多一流的设备,可以满足将来工作的需要。现在,神州传播协会共有七名工作人员,两名义工,五名支薪的职员。我们努力将运作成本压到最低,等到某些项目启动的时候,再临时请专业人士来参与,比如作曲、摄影、配音等等。

我们通常是在上一部片子即将杀青的时候,才知道下面要拍什么。下一步,如果继续拍片的话,我们有可能拍摄一部福音题材的故事片,剧本和演员正在物色之中。纪录片这种模式,我准备暂时告一个段落。

这些年来,神州传播机构除了拍摄了以上几部大型电视片之外,还制作了许多讲道集、见证集,这些影音制品在国内传播很广。其中,有张伯笠、冯秉诚、洪予健、刘同苏、侯君丽、赵莉、范学德等几十名牧者和基督徒讲道和分享的光盘,都很受欢迎,有一些国内的乡村教会没有牧者,主日崇拜的时候就播放这些光盘。我想,以后中国开放了,宗教信仰自由了,新闻自由了,我们就可以在神州传播协会的基础上,成立一家基督教的电视台,在电视频道上播放我们制作的各种影视作品。

余杰:我听到了你将于二零零九年十月底按立为牧师的消息,按立之后你的工作方向会有所变化吗?

远志明:按立牧师的事情,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建议,我到一些教会和神学院做一些工作,需要有牧师的身份。特别是我们在香港做的培训大陆传道人的工作,很多大陆传道人希望我来为他们按立,但我自己都还不是牧师,又如何为别人按立呢?于是,神学院的院长便向王永信牧师提出,希望为我安排一个按立仪式。

按立虽然只是一个仪式,但在属灵的意义上,使我的事奉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今后是不是真的要去牧养一个教会呢?看神怎么样来带领吧,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计划,更多还是做跨教会的工作。我现在主要是三份工作:第一,是传道人,我几乎每周都要到一家教会去讲道,一半的时候是本地教会,湾区有三百家华人教会;一半的时候是外地教会。所以,我一半的时候在车上,一半的时候在飞机上。第二,是编导,电视片的许多工作都要我亲手来做。第三,是管理者,神州传播协会虽然是一个小小的机构,但日常的工作也很多。我常常是礼拜五晚上坐飞机到外地去讲道,礼拜天晚上回来,一头就扎进剪辑室里。

余杰:我听说你们正在筹划一个“神州归主”大会,计划二零一一年在香港举办。

远志明:是的,不久前,我见到“大使命中心”的王永信牧师,他有感于美国的世俗化浪潮的加剧,编写了一本名为《美国归主》的小册子,呼吁美国回归基督信仰的根基。我便对他说,我们更要呼吁中国归主、神州归神!他很赞同这个想法,我们便与一些牧者和教会开始策划这个活动了。

我们基督徒要对今天中国的现实处境有真切的认识,我们不能像一些人一样只知道为奥运、阅兵摇旗呐喊。可以确认的是,今天的中国还不是一个敬畏神的的国家。根据圣经的原则,不敬畏神的国家是不被神所祝福,它的强大是不会持久的。所以,海内外教会都要为中国祷告,求神将中国翻转过来。一位韩国牧师对我说过,如果中国不敬畏神,现在的发展都会化为诅咒;如果中国敬畏神,现在的发展都会化为祝福。无疑,若没有一个中国归向真神的大转变,中国的前途实在堪忧。换句话说,中国归向真神,就是福——中国与世界的福;中国不归向真神,就是祸——中国与世界的祸。

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它不仅是指中国的经济强大、政治民主,而且是指人的心灵要归向神。看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在经济富强、政治昌明、军事强大的同时,却没有信仰。我们知道原来英国叫日不落大帝国,那个时候的宣教士多是英国派出去的。后来美国变成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同时到世界各地的宣教士,美国派出的最多。下个世纪,如果中国强大了,中国一定要成为有信仰的国家。上帝不允许一个国家强大得天下无敌却没有他的爱,没有信仰的根基。这样的国家是祸害,神不允许它长久。纳粹德国不会长久,日本、意大利不会长久,因为他们没有信仰。

感谢神,中国走到了她的尽头,就是神的开头。神爱中国。中国现在是好土。什么叫好土?我跑遍很多地方的华人教会,发现每年信主受洗的基督徒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大陆来的,原来香港人和台湾人为主的教会,现在大陆人越来越多。大陆同胞怎么那么容易信主呢?是神的预备,是神用非常手段来预备的。五四的时候,打倒孔家店。文化大革命,把所有偶像全部烧掉。等到把偶像烧了,马克思主义也被扔了。现在谁还信马克思主义?现在中国人的心灵空虚饥渴,一遍荒芜,这是好土。台湾没有经过这个,台湾据说拜一百七十多个偶像,连猪八戒都拜。

现在中国大陆几千万信徒,海外知识分子这么多信主,全是神的计划。圣经里讲,好土要结好果子。一九四九年的时候,中国大陆不到一百万基督徒,现在将近一亿。增长一百倍!耶稣正行走在中国大地上,他衣衫褴褛地走在穷乡辟壤,走在那些不识字的人中间。现在又走入城市,到处都是他的脚印。一批有社会影响力的基督徒领袖也渐渐涌现出来,一些有文化感染力的基督教的作品开始发行。基于基督徒的生命见证,民众对基督教的正面理解和认同也日益加强。

    余杰:“神州归神”的主要内涵是什么呢?有人担心中国如果成为一个“基督教国家”,会不会打压其他宗教信仰呢?

远志明:在基督教政教分离的原则下,中国归向真神,显然不是指基督教成为中国的国教,也不是叫中国人都成为基督徒。我心目中的“中国归向真神”,起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中国的教会确实成为一个向基督扎根,向社会结果,整体灵性复兴,担当起福音使命、文化使命和社会责任的合法、合格、合乎基督心意的社会群体。

    二、中国的基督徒成为世上的光和盐,成为基督的精兵、爱的使者、民族的祝福。

    三、整个社会改变敌视上帝的心态,停止公共教育和官方宣传中一切诋毁上帝的内容,允许有神论与无神论之间的理论探讨。

    四、放弃政教合一、以政干教的作法,废除既违背《圣经》、又违背宪法的宗教法规,让所有城乡教会享有平等、和平、按照《圣经》敬拜上帝的权利。

    五、尊重基督教信仰的民间性,教会自立、自传、自养,教会自建神学院,教会服务社会、荣神益人。

    六、尊重基督教信仰的普世性,开放国内外教会之间的正常联系。

余杰:这是一个伟大的异象。基督徒应当是有异象的基督徒,是有使命感的基督徒。上帝拣选我们成为基督徒,不是让我们自私地独享他的救恩,而是让每一个人都成为福音的管道。无论在国内还是在海外,我们都应当有一个共同的异象,那就是“神州归主”。那么,你认为今天海内外的华人基督徒如何参与“神州归主”的进程呢,我们可以具体做些什么呢?

远志明:我现在心中特别喜乐,因为这样的异象就摆在我眼前,我看到神打开了中国的门,谁也不能再将这扇门关上了。神用两种方法来让中国人走向他:一是“逼”的办法,让中国人看到自己道德的败坏、社会的不稳定,从而寻找神;二是“引”的办法,就是用爱、和平、宽恕、幸福来引导中国人走上义路。

每一个基督徒出于对上帝的信心,一定都会相信:中国必定归向真神,问题只在于时间和方式。每一个基督徒面对上帝对十三亿灵魂的大恩典、大使命,都必定会思考,我能做些什么?哪是我杯中的份?

    首先,中国归向真神,需要我们祷告。感谢神:世界上最大的一群羊,正在你的眼中得到垂顾,中国归向你的时候近了,就在眼前了;求告神:中国归向真神,必不仅是一个宗教领域的变革,而是一个综合的变革,愿中国在和平中归向你,愿你降下款款春雨为中国洗礼;交托神:大变革中也许会雷雨交加,愿你的手托住中国的教会,使众教会迎风挺立,使众信徒忠心持守。

    其次,中国归向真神,需要我们献身。中国是人间最大的工场,庄稼太多,工人太少,庄稼的主心里焦急。请看:倘若中国人百分之二十信主,就有两亿六千万基督徒;每个牧师牧养一百人,就需要两百六十万名牧师。现在华人牧师有多少?海外不过一两千人,国内不过一两万人!这样一个缺口谁去填补?地球上到处是灵魂流离失所的华人,向他们传佳音报喜讯的人在哪里?神兴起来的只有这么几个吗?中国归向真神,真神需要工人。愿下面一段经文扎入所有华人信徒的心:“我又听见主的声音说:我可以差遣谁呢?谁肯为我们去呢?我说,我在这里,请差遣我。”(《以赛亚书》六章八节)

第三,中国归向真神,需要我们承担。按神的心意,每一个教会、首先是华人教会,每一个信徒,首先是华人信徒,都是中国归向真神大使命的承担者。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初稿,十二月定稿

刘  柠:从鸠山首相访问南京传言看日本历史问题的政治解决

据日本时事通信社、《读卖新闻》和法国《费加罗报》的报道:中国方面动议日本政府,希望首相鸠山由纪夫年内访问中国南京。作为“回报”,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将回访日本广岛。报道指出,去年底日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的访华和习近平副主席的访日并拜会平成天皇,无非是大菜上桌前的“冷拼”,而真正的好戏在后头。暗示中日两国正谋划一出戏剧性和解的大戏,全剧的高潮便是两国元首互访对方国家最具有历史象征性意义的城市,然后宣布实现中日两国的历史性和解。

对此,日本政府发言人予以否认。但1月7日,央视新闻频道《环球连线》节目邀请中日嘉宾点评此新闻事件,讨论鸠山首相如果来南京的话,是否标志两国的历史性和解,不仅并未否认传言,中方学者甚至“延伸”评论说,如果鸠山首相届时在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时,临场发挥,像前西德总理格兰特在波兰华沙犹太人殉难纪念碑前所做的那样突然下跪的话,“中国人民将会非常感动”云云,言外之意,求之不得的两国历史性和解便可轻易实现。

笔者不准备讨论欧洲历史和解的基础问题,那本身就是一个相当庞杂的课题,需专文阐述。在此,仅分析一下此传言的真伪,看看究竟靠谱与否;除此之外,再探讨一下,如果该传言确实靠谱的话,会不会成为中日历史性和解的标志,以及为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该消息并非空穴来风。1月7日,平野博文官房长官在回答记者关于首相访问南京的可能性的提问时,虽然予以矢口否认,但颇策略,只是说“眼下,尚无此考虑”。眼下没有,不等于未来不会有。而相关报道本来说的就不是“眼下”,而是“今年的和解剧”。按日本的习惯,除夕一过,新年始“开”,时间还长着呢,平野的发言解读为为未来留有余地也未尝不可。如果真的是关涉中日的“历史性和解”,并由两国领导人出席的重大议题的话,不到最后一刻,往往不会公开。但在正式公开之前,在两国外交口之间,往返穿梭的“调整”之频密,往往超乎常人的想象。新近出版的前国务委员唐家璇的外交回忆录《劲风煦雨》,披露了九年前围绕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访华并参观位于北京西郊卢沟桥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问题的艰难转圜。

2001年8月13日中午,时任内阁官方长官的前首相福田康夫与中国副外长王毅紧急通电话,“联想到之前日方的种种表现,我预感到要出问题。”福田在罗列了许多理由后告诉王毅,小泉首相决定当天下午以私人身份参拜靖国神社,王当即表示强烈反对。“福田辩解说,小泉首相放弃在‘8•15’当天正式参拜已是勉为其难,也确实认真考虑过把参拜推迟到‘8•15’之后。但近日,日本国内形势发生很大变化,有人认为小泉首相推迟参拜是屈服于中国压力。因此,日方认为推迟参拜,将刺激日本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反而对日中关系不利。福田再三强调,小泉首相重视日中关系,希望中方看他日后的实际行动。”果不其然,一番“沟通”后,当天下午4点半,小泉身穿黑色燕尾服出现在靖国神社,此乃小泉首相任上连续六次靖国参拜之始。外交部发言人立即发表声明,对小泉的靖国参拜表示强烈不满和愤慨,同时通过外交渠道分别在北京和东京向日方提出严正交涉。

接下来,围绕如何修复中日关系的问题,两国外交口紧急“调整”,终于敲定了小泉对中国进行为期一天的非正式性访问的成果。10月8日,小泉乘专机抵京后,径直从首都国际机场奔赴卢沟桥,参观抗战纪念馆,并以“日本国内阁总理大臣”的名义,向抗日战争中牺牲的中国死难者献花圈,鞠躬致哀,花圈挽联上写着“祈求永久和平、世代友好”。参观后,挥毫题词曰“忠恕”,并就历史问题发表谈话,表示通过参观抗战纪念馆,“切身感受到过去那场战争的悲惨,对因为侵略而牺牲的中国人民致以衷心道歉和哀悼”。

小泉参观抗战纪念馆,是中日两国政治解决历史问题的典型案例。政治解决的结果,不仅未能阻止其再三再四的靖国参拜,而且彻底搞僵了两国关系,乃至在小泉政权的中后期,两国各自别过脸去,做老死不相往来状——中日关系冷却至冰点。既然被认为破坏中日友好的罪魁祸首的小泉都能亲赴抗战纪念馆参观、道歉,那么,被认为重视中日关系的民主党政权的鸠山首相为什么不能赴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参观、道歉呢?无论是从承袭前政权惯例、依同等规格办外交的国内政治需要,还是从中日两国历史和解的现实需要出发,应该说,都不失为一招妙棋。尤其是后者,民主党上台后,一再宣称自己“有直面历史的勇气”,在历史问题上屡屡作出高调的“向前看”表态,并力主推进东亚共同体。在全球经济持续萧条,日本经济的防波堤已不堪其负的情况下,“脱美入亚”确乎已从最初的政治理想主义渐次褪色,正日益转型为现实的国家战略考量。而要想构筑坚不可摧的东亚共同体,中日两国的历史性和解不仅不可或缺,而且是前者的前提条件和基础。因此,不排除日本政府为谋求推进共同体事宜,而循先例或破例在外交上做出进一步和解姿态的可能性。那样的话,首相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未必不是一个顺理成章的选项。而对中方来说,既然对方率先示好,岂有不顺水推舟、乐见其成之理?

但是,应该指出的一点是,即使在最近的将来,中日间真的能实施上述战略步骤,也未必就一定意味着两国真正实现了历史性和解,这点似与欧盟模式有本质的不同。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日本惯于以政治、外交手段来解决历史问题,到头来,历史问题不仅无法彻底解决,还常常发酵,成为现实政治的“盲肠”。历史问题,作为一种历史的客观存在,非经过以知识分子为主导的、渗透到全体国民的深刻反思,不足以成就其问题解决的基础。而回顾战后中日关系的历史,充满了火候不到,刻意酿造,严肃而沉重的历史遗留问题,动辄由政治家越俎代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政治智慧”。乃至有些问题的解决,能明显看出共识基础不足,政治家做幕后推手,锐意推动的痕迹。从1995年6月众议院通过的战后五十周年历史问题决议案(《以历史为教训重新下定决心走和平之路的决议》),到迄今为止被认为日本在历史问题上最高调的公式表态的“村山谈话”,无不透出这种色彩。

就前者而言,最初的动议是在1994年5月,自民、社会、先驱三党联合政权成立时,基于政治解决历史问题的重要性的共识,提出了当时被称为“不战决议”的构想。但在表决过程中,遭遇了以自民党议员为核心的保守政治组织“终战五十周年国会议员联盟”和日本遗族会的正面阻击,使原本颇“向前看”的决议内容大打折扣,“不战决议”的措辞从最终文本中消失,“侵略行为”被柔化为“侵略性的行为”等等,最后成为一个暧昧的文本。特别是关于殖民地统治的叙述(“……我们还想到世界近代史上种种殖民地统治和侵略性的行为,认识到我国过去进行的这种行为及给其他国家的国民,特别是亚洲诸国国民所造成的痛苦,表示深刻的反省”云云),引发了朝韩等国的激烈反弹,被批判为同情昔日的军国主义,把罪恶的殖民统治合理化、正当化。

相比较而言,“村上谈话”当然是日本政府历史认识的一个亮点,至今难以超越。但该谈话作为对国会战后50周年决议案的补充,实际上原本是政府主导的和平友好协力计划、设立亚洲历史中心计划和日韩历史共同研究支援事业等面向历史问题一揽子解决的事业规划的一环。可回过头来看,当初那些事业规划基本上虎头蛇尾,反衬出“谈话”的一峰突起。之所以形成如此状况,主要原因是受制于战后处理的法律框架。譬如,日韩历史共同研究项目,由政府方面外务省对口负责落实。而外务省官僚由于害怕口子一开之后的决堤效应,拼命死守冷战时期作为国际法大前提的底限,即所谓“已然解决说”(赔偿问题已通过各种国际条约解决完毕)。

历史问题的政治解决,高效则高效矣,但副作用却相当明显:由政治家越俎代庖、倾力推动的结果,虽然表面上以国际规约的形式从法律上“解决”了问题,但毕竟共识基础脆弱,稍遇风吹草动,动辄便酿成舆论事件,乃至政治事件。岛国的政治生态中,起因于失言的“言祸”之多,世所罕见,失言的政客往往丢官,不能不说与这种政治解决历史问题的副作用有相当的干系。

从这个意义上来考察、评价鸠山首相访问南京事宜(假如这不仅仅是一个传言的话),尽管不失为一个相当激进的Pose,但骨子里仍未脱政治解决历史问题之嫌。效果、效率与风险俱在,似不应做过于乐观的评估。

姜维平:拘押赵达功表明北京的严冬进一步降温?

今天惊悉消息,著名作家《零八宪章》联署人赵达功元月11日晚九点左右从寓所被深圳国保警察带走,1月12日晚,据与其熟悉的深圳作家野渡披露,赵达功已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超过二十四小时,目前仍无确切消息。据我的经验,超过这个期限,从法律条文规定讲,他应是已被拘捕,我认为它是一个危险的政治信号,表示中国政府对异议人士的打压进一步升级,北京历史上少有的严冬进一步降温,对此我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

据博讯网引述野渡的话:“国保带走赵达功时,既没有出示传唤证也没有出示拘留通知书,当时还抄走了电脑、书籍、信件等物品,在没收物品清单上加盖的是深圳市国家安全保卫支队的公章。1月12日,赵达功的家属向以前联系过的警察了解情况,对方回答说”这个事是国安局负责的,目前正在调查,调查清楚后他们会给你一个书面的东西。“同时警告家属不要接受媒体的采访。

我认为,警方没有出示传唤证和拘捕证,这也是以前常有的惯用的伎俩,它既表明了中国警察的无法无天,滥用职权,又表明此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此后不久也有可能获释。野渡对此表示,在起诉之前警方都会说是调查,不让家属透露情况也是警方惯常的作法。由于目前得不到更多消息,他也只能猜测赵达功这次被警方带走与《零八宪章》有关。我也认为,赵达功在刘晓波一审被判刑十一年之后,一直在海外网络上发表文章,高调为其呼吁,喊冤,尤其是在题为《刘晓波的旗帜!—刘晓波生日祝福!》这篇文章中说,他坦然承认:“现在我可以公开《零八宪章》从起草开始到定稿,我一直参与其中,直到晓波被捕前一刻”,了解赵达功的野渡说,不排除是因这篇文章引起的目前这种状况。

我看,情况非常不乐观,圣诞节之际,中国政府把《零八宪章》的一纸文本和几篇文章,作为罪证,重判刘晓波先生十一年徒刑,引起海外舆论的强烈谴责,各国政府和民间一直都在对此表示抗议,但中共似乎不怕,他们最担心的是国内异议人士的反应和鼓动,而深圳与香港很近,中共惧怕赵达功等人的呼吁和香港的同情刘晓波的人士对接合流,可能引起连锁反应,故拿他下手,杀鸡儆猴。

另外,从目前中共高层权斗看,共青团派和太子党的矛盾加剧,正呈现一种空前激烈的胶着状态,并已表面化,他们担心民间的不满可能与党内的改革派对接,而两派怕被对方抓住把柄,均不承认思想上和组识上与异议人士有任何联系,所以,他们统一了思想,政治严冬会进一步降温,我估计警方对同情刘晓波的人士,有可能继续加强打压的力度,扩大打压的范围,不排除起诉判刑赵达功的可能性。

野渡认为,当局重判刘晓波先生很难说是骑虎难下,因为欧美各国有求于中国,所以当局认为重判刘晓波的风险不会太大。我看中国经济上强大,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还是在国内,象赵达功一样,敢于公开站出来为刘晓波讲话的人太少,虽然较之以前魏京生被判刑时的“民主墙时期”,觉醒和抗争的知识精英变得多了,不过,如同广州的“垃圾场事件”一样,大部分人只关心和自身利益最密切的变故,如果关心刘晓波的人,能象番禺民众那么多,情况就会改变,实际上,刘晓波等303位独立知识分子签署的《零八宪章》正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赵达功正是活跃在国内,不断把这个道理告诉他们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可能成为继刘晓波之后又一个文字狱的受难者,因此我分外敬重!让我们大声为其呼吁,但愿他早日回家!

2010年1月13日于多伦多

德国电视台播放赵达功被拘押消息

(独立中文笔会2010年1月15日讯)德国很受欢迎的国家第三电视台(3Sat)
晚间新闻前的文化节目中播放消息,独立中文笔会秘书长赵达功先生被警方从家中带走并已拘押数日。该电视台网站刊出赵达功的大幅照片以及《中文笔会秘书长被拘禁》为题的相关消息(
http://www.3sat.de/dynamic/sitegen/bin/sitegen.php?source=/
kulturzeit/news/141160/index.html):

中国作家团体的秘书长被逮捕。赵世英的妻子石晓莉本日说她的丈夫几天以来就被警察拘押着。警察们于1月11日到赵先生家进行搜查,没收了电脑和资料,并将他带走。赵是独立中文笔会秘书长,也是那份具有批评精神、要求中国进行政治改革的《零八宪章》的签署人之一。在《零八宪章》中,有三百多位中国的法学者、作家、学者和艺术家提出中国要有新的宪法。发起人之一的刘晓波于2009年12月下旬被判刑11年。赵的妻子说,她丈夫今天给她打来电话,说他目前的状况还好。 她说,她丈夫并非第一次被捕,但是从来没有被拘押这么长的时间。美国笔会要求中国立即释放这位作家。

此外,美联社等世界各国诸多媒体今天也报道了相关消息。

独立中文笔会是国际笔会——世界上最悠久的人权组织和国际性文学组织的145个分会之一,致力于维护全球中文作家的言论和写作自由,维护世界各地因从事其专业工作而遭监禁、威胁、迫害或打压的作家和新闻工作者的权益。关于笔会致力于保护作家和维护言论自由的更多信息,请参见https://www.chinesepen.org/old-posts

蒋亶文:我认识的刘晓波先生

2009年12月25日,中共当局悍然对已被关押一年之久的刘晓波先生处以11年重刑。消息传来,我的心情只能用“悲愤”二字来概括。

坦率地说,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从不曾乐观的以为刘晓波先生会轻易获得释放,对于他可能遭遇的厄运,我是有心理预计的,但最终的判决结果仍使我感到震惊。虽然我相信所有坚守良知与道德底线的人都会认为刘晓波先生根本无罪,无论判他多少都是一种非正义和一种由暴政强加的迫害,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刑期长短并无实质上的区别,然而“11年”这个在因言治罪上创纪录的数字还是给了大多数人触目惊心的痛和愤懑。

我想这种悲愤主要源自于两个方面。11年刑期对于现年54岁的刘晓波先生而言无疑是残酷的,即使我们普遍猜想他不可能坐满这么多年,但面对一个蛮横到几近疯狂的极权制度,基于理智和常识形成的期望常常会沦为可笑的自嘲,如果再见晓波真要到11年之后,我实在难以想象其中会有多少不堪承受的沉重。而比这更让人产生幻灭之痛的,是在于当局通过重判刘晓波先生所传递出的拒绝政治改革与和平转型的信号。

众所周知,中共重判刘晓波先生是因为《零八宪章》,而《零八宪章》的温和、理性与善意也早已为世所公认,当局在把《零八宪章》定为刘晓波先生的罪状时,也就于无形中告诉世人,民间所期盼的良性互动、宽容和解等等都只是单方面的梦想,刘晓波先生的受难无疑就预示了这一点。

作为当代中国民主运动的一个象征性人物,刘晓波先生的命运始终可以折射出中国民主化进程所遭遇的磨难和所经历的成长。我和许多人一样,都是在二十年前知道刘晓波先生的。当时,他是中国最知名的文学评论家之一,他的一个最重要的贡献就是重新梳理了对“五四”以来中国文学的评判标准,在思想空前解放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刘晓波先生的声音也显现出了他特有的尖利与敏锐。我有幸在那时候读过一篇他给上海一家杂志写的文章的手稿,题目叫做《娼优和牺牛》,他在文中概述了中国知识分子通常难以避免的两种结局,要么依附于权力甘当花瓶,要么在挑战威权后牺牲于祭坛之上。记得这篇文章刊出的时候,已经是1989年的6月了,而这时候的他也已经在天安门广场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历史地看,“六四”时代的刘晓波先生,无疑可以列入激进者的阵营。当然,那个时代本身也正是一个激进的时代,很多人都寄希望于用一种狂飙突进的方式来实现对国家的变革。但是,激烈的往往也会是脆弱的,在遭到血腥镇压和无情的整肃之后,大多数激进者转向了沉默,甚至在沉默中完成了以功利主义为驱动的华丽转身。近二十年来,中国的知识分子除了走向市场外,靠专业立身的大多会走两条路,要么投靠以塑造国家意识形态为中心的权力内部的理论界,要么跻身以现代学院体制和专业分工为基础的专业学术界,但刘晓波先生却在少数能够始终坚守民间立场和独立精神的人中间。

从追求激进变革转向推动和平转型,从致力于改造庙堂到倡导公民社会的建设,这是刘晓波先生完成的自我转变,也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民间践行民主化的方式与路径更趋务实和自觉。

我有机会和刘晓波先生共事,是在他介绍我加入独立中文笔会之后,除了有限的几次在北京的见面外,我们的交流大多依靠网络进行。后来,我在因签署《零八宪章》而被警方传唤时,警察反复追问我和晓波先生都谈过些什么,我才突然发现我们交谈的内容基本上是文学。

记得最后一次和刘晓波先生在网上通话,是在他被抓走的前一天晚上。以我对刘晓波先生作息习惯的了解,夜深人静时他总是在忙着写作,而在写作的间隙他可能会找人闲聊几句,所以一般都是到了半夜他才会在网上呼我。那天也是如此,我们散淡的闲聊着,谈的话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文学。

是的,我们谈的是虚构的文学,而不是现实中这个丑陋的国家,即使这个国家对他的敌意长期守候在他的门口。我常常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国家的逼迫,刘晓波先生可能更愿意当一个学者,他会去阐释所有美好的事物,而不是把揭露恶和批判恶当成自己的使命。在独裁国家表明自己的反对立场,那么面对警察和走进监狱,都会是他要承担的使命中的一部分。所以,今天面对刘晓波先生的入狱,正如一位朋友所说,我们与其为他难受,不如更多的反思自己的怯懦。

不妨就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当局的用心吧!对刘晓波先生的重判无疑是想用高压态势来遏制人们对现行体制的反对之声,想用刘晓波先生的刑期为反对者树一个警示。但一个冒犯人类文明与尊严的判决也必然是愚蠢和可鄙的,它只会招致更多的反对和唾弃,我相信这会让刘晓波先生感到欣慰。

打压《零八宪章》和重判刘晓波先生,是当局的一次示警,但也可能成为中国民主化进程的又一次新的出发。

刘晓波先生在法庭上表述了自己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成为中国文字狱的最后一个受害者。但是,我们所能预见的是,只要这个体制不变,它就会继续地、甚至不断地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受害者,任何一种自由的表达都可能和漫长的刑期、黑暗的牢狱链接在一起,刘晓波先生迄今还不会是最后的一个。

当局在制造受害者的同时,更乐意制造的则是恐惧和绝望。对《零八宪章》和对刘晓波先生的仇视,显然是当局意识到在国内经济危机和社会危机下,公民的觉醒会越来越多的朝向对体制的反思,而《零八宪章》提出的主张和刘晓波先生针砭时弊的各种言论,无疑会成为公民社会前进的路标,这也就使得当局非置刘晓波先生于重刑之下不可,进而企图让民间从此不敢妄议国政。

可笑的是,这其实不过是当局一厢情愿的“鸵鸟”心理。刘晓波先生是《零八宪章》的灵魂人物,但《零八宪章》却并不是刘晓波先生一个人的道德文章,而是一种源自于人类历史的集体共识,甚至可以成为凝聚最广泛民意的当代中国的公民主张。在今天,面对刘晓波先生的入狱,让更多的人对《零八宪章》产生了共鸣和响应,请问当局要抓多少人才能填满你的监狱呢?

所以,这不是刘晓波先生一个人的战斗!

2010年1月1日写于上海,新年第一篇

美国笔会谴责警方拘押赵达功

(独立中文笔会2010年1月15日讯)纽约的美国笔会昨天谴责深圳警方拘押独立中文笔会秘书长赵达功,呼吁中国政府立即释放他。

美国笔会表示担忧,赵达功被关押是由于他对独立中文笔会前会长刘晓波的明确公开支持。刘晓波于去年12月25日因六篇文章和涉及《零八宪章》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11年徒刑。赵也是《零八宪章》的首批签署人,曾被讯问过他与刘就宪章内容联络的情况,他的答复被用于对刘的判决书中。

美国笔会会长美国笔会会长克·安东尼·阿皮亚(K. Anthony Appiah)说:“我们对赵达功被拘押深为不安,这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一连串被捕和拘押的最近一例。我们呼吁其政府立即释放赵达功,并停止针对那些根据中国法律和国际法保障的权利和平表达自己的中国公民的这类宣传活动。”

美国笔会和独立中文笔会属于国际笔会在全世界的145个分会之列。国际笔会致力推进世界各地作家间的友谊和理性合作,为言论自由奋斗,代表世界文学的良知。更多信息请参阅:www.pen.org/chinawww.chinesep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