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怡:王莽谦恭未篡时:《窃听风云》

 

圣经说,罪是藉着律法,在人心中发动的。律法撩动我们心里的欲念,却浇不灭我们胸中的块垒。保罗的说法有点强词夺理,他说,若不说,不可贪婪,你就不知道自己原来贪婪;若不说,不可杀人,你就看不见自己本来的凶相。意思是,有一种“罪性”是与生俱来的,但具体的“罪行”,总是藉着某样事物来牵引。最后,“罪咎”就像蜘蛛女的吻,把我们裹缠起来,越看越不像人。

换成古人的话,就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一切专制主义的本质,都是身怀利器。妻子的职位高于丈夫,就开始吵架,也是身怀利器。教师评上职称,领导扶正位子;文章发表,公司上市;乃至孩子比别人乖,老公比别人帅,都是身怀利器。

没有人是真正一无所有的。因为一无所有的人,就对自己一无所知。人拥有的东西越多,才越认识自己。当官没当到一个份上,还看不出自己是贪官。结婚没满十年,还不肯承认自己薄情寡义。就像耶稣被捕前,对门徒彼得说,鸡叫之前,你一定三次不认我。彼得不服气,说绝无可能。换个说法,就是耶稣还没被钉死的时候,彼得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葱。彼得不服气,因为他还不认识自己,他心里还有一种“致命的自负”。就是以为我不会被自己身怀的利器割伤;以为我可以成为“批判的武器”,而不会沦为“武器的批判”。换言之,就是人只能在某个过程中去认识自己,而不可能超越肉身的过程,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去认识自己。从来没有收到死亡通知单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死。从来没有人夜里拿着一千万来找过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贪婪。

圣经中,把这个在肉身中认识自己的过程,称之为“试炼”和“试探”。未经试炼的善良,不是善良;未经试炼的爱情,不是爱情。这就是为什么,世上每个恋爱中的女子,非要问那句话,“我和你妈掉在河边,你到底救哪一个”?

尔冬升的电影,一直充满了香港片中难得的现实感。片子的主题就是试炼与试探。“试探”的意思,是说罪在背后掌权,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如果杜撰一个词,可以叫“罪成肉身”。这是一个和基督“道成肉身”相反的过程。就是人心中隐藏的“罪性”,在种种现实试探之下,终于显明为“罪行”。圣经中有个很生动的比喻,说“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所以一个官员死的时候,若是清廉。按着圣经,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死得太早了。白居易的诗也是这个看法,“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上帝若不怜悯我们,就让我们活一万年,足够遇见一切试探,足够犯下一切罪孽。所以世上若真有“万寿无疆”的人,一定是我们中间最坏的那一个。众人要打死一个妓女时,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可以拿起第一块石头。圣经这样记载,那些人沉默了,心里有感动,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出去了。

古人的说法叫“人精”,孔子的表达是“老而不死谓之贼”。用圣经来解释这句话,意思是一个人活了一把年纪,比起小孩子来,他经历的沧海桑田已经够多,受过足够的试探去认识自己,也有过足够机会犯下罪愆。他若还是像鸡叫之前的彼得一样,死不认账;他的年龄本身,就是对他的指控。

所以冲着一个人喊“万岁”,没有比这更大的诅咒了。

近年来,“窃听”是很热门的影视题材。电影有意思,是把“窃听”这一身怀利器的特权,作为对警务人员的一种试探,来描述三个窃听组警察的沉沦。在金融犯罪的调查中,他们窃听到股票大户造市的内幕消息。一个警察动了心,拦住同事,说求求你,我孩子住院,我得了癌症,我必须要挣一笔钱。你就删掉这句话好吗。一切悲剧都从这里开始了。之前,他说过两句话,一是“我要贪也不贪这么一点”。这话一语成谶,更大的试探忽然就来了。二是“这些人赚一千万这么容易,我们拼死拼活一月才两万多,不把他们送进监狱我誓不为人”。结果,三个人,一个接一个,深陷其中,罪的试探的力量,藉着股市背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让我想起另一部杰出的香港电影,《三个受伤的警察》。警员和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生活艰辛。但和普通人不同的,就是他们手上有一把枪。所以知道妻子和上司通奸后,一向唯唯诺诺的胖警察冲着上司开了枪。一个缺乏责任感的混混警员,也在这一天开枪打死了一个疑犯。而另一个兢兢业业的警察,在同一天,开枪误杀了人质。这三个警察之所以“受伤”,都因为政府给他们发了一把枪。电影说,当我们中间最普通、最软弱的那个人,拥有了持枪、开枪的特权时,他要如何胜过那死荫幽谷中的试探。

尔冬升要说的,也一样,就是当我们中间最普通、最软弱的那个人,可以合法地“窃听”别人时;个人所承受的罪的试探,超乎了一个合法窃听制度的想象。三个警察,家破人亡。这是香港电影的本色,残酷性远远超过好莱坞,就像尔冬升的另一部《新宿事件》。好莱坞到最后,一定是世界被拯救。香港电影到最后,一定是人都死光。

香港片中只有试探,没有试炼;只有罪成肉身,没有道成肉身。而“试炼”的意思,是在阴谋之上,还有阳谋。上帝藉着一切罪的试探,叫人终于看见自己的不堪试探。然后开出一条恩典之路,就像在沙漠中开出一道江河。叫人在试探中,学着信靠上帝的爱和公义。这也是一个唯独在肉身中才能经历的过程。正如没有收到过死亡通知单的人,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怕死;没有在绝望中呼求过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恩典。

电影在说一个地狱般的世界。一个只有出于罪的试探、而没有出于恩典的试炼的世界,其实就是地狱。三个警察面临的试探,我们早晚都会遇见。利器伤人,更伤自己。但圣经中那位约伯,在苦难的煎熬中是怎么说的呢,“然而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

怎么说得出口啊,但真希望我们一家,从老到少,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2009-9-7

穆勒获诺奖可以吃惊但不要太吃惊

“因为我能够自由地观察行人,所以我可以吃得饱。”

这句话出自赫塔·穆勒的短篇小说《一只苍蝇飞过半个森林》,这是我看过的唯一的一篇赫塔·穆勒的小说。我没看过的好东西和坏东西都是比较多的,这是我说的。那时我还清楚地知道什么是好消息,什么是坏消息,这是赫塔·穆勒说的。不管是阅读者还是批评家都逃不脱局限的制约,所以突然遭遇赫塔·穆勒的名字显赫起来的这个夜晚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可以吃惊但不要太吃惊。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们错过的好东西是非常的多的,所以我们不必太吃惊。还有一层意思当然就是,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居然错过了,当然是要吃惊一下的。让我们吃惊的东西何止这些?那些在中文里没有任何痕迹的好东西又有多少呢,何况赫塔·穆勒的名字在中文里出现又不是第一次?《世界文学》里的这篇,《译林》里的《黑色的大轴》——我怎么也没找到这篇,不知道扔到哪里,与灰尘为伴了。还有《风中绿李》——这是长篇小说,台湾出版的。

题外话似乎有一点多,还是回到这句话吧。我感兴趣的不是这里的我的状态,自由地观察行人,而是说这句话的语气。我能够自由地观察行人,就说明存在着不自由地观察行人。谁能想到观察行人与自由具有如此的联系。我从前对小说家提起诗这个词是相当警惕的,因为存在着这样的或者那样的滥用,但是现在我对赫塔·穆勒保持着崇高的敬意。请注意我的用词,我用的是敬意,而且我在敬意之前加了一个朴实的形容词,崇高的。这在耶利内克那里是没有的。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对耶利内克抱有什么偏见。我只是觉得赫塔·穆勒更让我觉得亲切。这种亲切感,我在卡夫卡以及米兰·昆德拉那里得到过,还有一大串的苏俄时代的作家,比如阿赫玛托娃,帕斯捷尔纳克,诸如此类。打住。我知道我有这个毛病,说着说着就会离题万里,而我有时又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我这是继承柏拉图辩诘的传统,绕来绕去地接近真相——我没用真理这个词,我有点儿为真理这个词感到害臊。

还是说说这句话吧。观察行人的自由,多么好的方式。有许多人拥有这个自由,但是又有多少人恰如其分地应用这个自由呢。我没有计算过,我也不想说自己就是恰如其分的一分子,我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只知道生活是朴素的,新闻写作或者诗歌写作都是以逼近真实为目的的。没有什么矛盾,矛盾是什么?一个带尖儿的,一个是一块迟钝的平面。我更感兴趣的或者让我有点吃惊的是这句话的因果关系,逻辑关系,因为与所以。因为我能够自由地观察行人,所以我可以吃得饱。自由观察行人与可以吃得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因为今天天气太冷了,所以我必须再穿一条裤子。这是正常的逻辑关系。因为今天天气太冷了,所以我必须再脱一条裤子。这是乖戾的逻辑关系。因为今天天气太冷了,所以我必须再写一篇电影评论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这就有点接近赫塔·穆勒小说中的我的逻辑结构了。我喜欢赫塔·穆勒这么写,我喜欢她的这种逻辑关系。它不是正常的,不是乖戾的,它是与我们的现实有关的,与我们的心灵所受到的待遇有关的。表面看起来因为所以之间具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沟壑,其实在我看来它们之间是多么的平坦,几乎不用一座水泥小桥连接,直接就通过去了。因为所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说透了赫塔·穆勒的遭遇以及她想表达的东西。

《一只苍蝇飞过半个森林》是贺骥翻译的。它在中国,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原因是它与我们某些批评家或者文学编辑认定的小说形式或者小说传统是有区别的。这么说赫塔·穆勒有点儿另类?当然不是。在《世界文学》2003年德语当代短篇小说小辑里,这样的小说还有一些。而在樊克选编的《红桃J》德语新小说选里,可能就比较多了。这也没什么的。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还是接着说赫塔·穆勒,她在德国的地位没有更年轻的英戈·舒尔策和尤迪特·赫尔曼那么引人注意,即使是在同代的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中,也不如沃尔夫冈·希尔比克或者大名鼎鼎的伯恩哈德·施林克——尽管他的《生死朗读》在国内大卖,但是同名电影的上映恐怕是遥遥无期。即使是在女性作家中,赫塔·穆勒似乎也不如多丽丝·杜莉或者燕妮·埃尔彭贝克,所以她才让某些自负的批评家感到恼火,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这有什么呢?残雪或者曹迺谦不就是这样的么?还有更多的小说作者,更多的诗歌作者,他们不能进入批评视野和翻译视野究竟是谁的责任?瑞典人没有被大众左右,没有被书评界左右,没有被几个研究者左右,挺好的。他们干嘛非得让我们高兴或者洋洋自得?他们从来没说过他们就是终结,而且公信力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又说远了。我一直在跟这个毛病搏斗,但是写着写着又跑了。我还是想多说两句,别说迎合什么口味或者价值观之类的话,多蠢呀。还有别说什么中国人写的中国永远比别人更准确。这要看这个中国人是谁了。笼统的说话挺可怕的。过去我也受这种影响,总以为我们写的乡村总比赛珍珠写的好吧。等真看了《大地》,我觉得还是赛珍珠写的更逼真。还有一个张爱玲,她写的乡村比许多写了一辈子乡村的作家都要出色。住在哪里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个才能。就这么简单。还是回到这句话,这篇小说,里面的我是叙述者,她讲了她与他的事情——什么地下汽车制造厂什么土豆什么矿山或者坟墓——而我不能将这小说重新叙述一遍。从故事的角度说,这篇小说什么都没说;而从小说的角度,它说了许多。我不能明确而直接地说,是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条件。

我挑几句吧,几乎可以和因为我能够自由地观察行人所以我可以吃得饱媲美的。

……在昏睡中我梦见我身穿一件无色透明的连衣裙。假如有人透过连衣裙看见了我的身体,那么这件连衣裙肯定是由玻璃制成的。但是并没有人看见我的身体,要么我没有穿连衣裙,要么他人无法透视我的身体。

……当我在厂房里轻声哼唱的时候,我听不见我的歌声。但是当我在家里默默地哼唱“我的人生如顶针”的时候,我居然听见了我的歌声。我从不唱“他的人生如顶针”,我也不说这句话,我只是想想而已。

赫塔·穆勒暂时说到这里,轮到我了。我不能唱我的人生如顶针,因为我不做针线活儿。我想说的是,对一个作家的敬意不过是阅读她的作品。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从一个作家那里获得的恐怕不是什么信仰,仅仅是一种类似寄托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能支撑一整天,那么起码可以支撑他阅读的这段时间。我们阅读是因为我们需要。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不阅读,这就说明我们不需要。格奥尔格·M·奥斯瓦尔德说过类似的痛心疾首的话:“德国人不欣赏他们的当代文学,是因为他们不欣赏他们的当代。”如果真是这样,我作为一个诗人,不仅不会沮丧,相反,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微喜。

诺奖,为何年年对我们“爆冷”?

正如女人的经期,每年这时候,就是中国人的经期。不过不是月经,是“年经”。因为每年这时,诺贝尔奖就要颁布。每年都让中国人痛一下,今年又痛了,诺贝尔奖仍然没有中国人什么事(虽然有华裔,但不是中国人)。其中文学奖特别让国人痛,因为其似乎无标准。科学奖成就是明摆着的,没话说。但是文学不是,你讲这个好,我也可以讲那个好,于是就可以浑水摸鱼了。可以推说标准不一样,可以说西方人不明白“中国特色”,可以指责那几个老头子偏心……这些是否有道理?似乎也有。特别是,这些年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频频爆“冷门”,我们就更可以振振有词了。

去年这时候,我也对这种“爆冷”说三道四,但是今年,虽然我的观点没有变,但我说不出来了。我开始发怵,开始怀疑是自己“冷”。我仍然不认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一定是顶级优秀的作家,但我也相信,绝对不是不优秀的作家。既然是优秀的作家,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我们的问题,还是人家的问题?当我们不知道一个优秀作家,也许是他的问题;当我们不知道两个优秀作家,也许仍是他的问题;但当我们接二连三不知道优秀作家,也许就应该问问自己了:我们知道了什么?

我们确实不知道什么。我曾一度饕餮于盗版碟片,那些优秀的片子,是我通过正规途径所不能得到的,更不能在电影院里被公映,甚至连我们的教科书都回避它们,但它们确实是优秀作品。很悖谬,我的完整知识必须建立在罪恶的盗版之上。当时我就怀疑,文学是否也有类似问题:好作品被遮蔽了。实际上,我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我大学时期,在我所接受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讲义里,找不到张爱玲的名字,沈从文也是一笔带过。我记得当时老师给我们讲40年代的文学,居然找不到可讲的长篇小说,无可奈何之下,拿黄谷柳的《虾球传》搪塞了事。许多年后我才知道,有一个叫钱锺书的人,就在40年代写了一本比《虾球传》好得多的《围城》。但当时我已经远走他国,已经知道了我这个文学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所掌握的文学知识少得可怜。甚至,整个知识体系是错的。比如我们把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解读成是奴隶主的残忍和奴隶的悲惨,这还是大名鼎鼎的外国文学专家楼适夷先生的解读。当然这种解读现在看来是很可笑的,我跟学生讲起时,教室里一片大笑。但是不要以为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可悲的情形仍然存在。就是这些学生,他们又被灌输什么呢?他们仍然在接受着跟我大学时期同一体系的文学教育。

并且这些体系还以权威的面目出现,那些编书的人也是大名鼎鼎,出版单位也看似无可置疑。面对大名鼎鼎、无可置疑,我们如何去怀疑?我们只有接受的份。当然也可以不接受,但是不接受,我们又能接受什么?我们毕竟不是处于真空之中,即便不愿接受,一个空荡荡的脑子,也不知不觉地把最强势的、喊得最响的主流意识形态接受了。就好像现在年轻人,不关心政治,他们谈起来,满脑子就只能是政治考试大纲。

我们无可奈何处在被喂食的状态中。读什么,自己说了不算,必须由别人拎到我们面前。从这点上说,倒是顾彬强调应该懂外语,有点道理的了。假如我们懂得外语,我们就可以突破保姆的囚笼,可以自己去觅食。当然也未必能觅得到,所以归根结底应该飞出去。我有句话:在中国,没有出过国的人知识是不完整的。从获得诺贝尔奖,也可以看出来。其实华人或华裔获得这个奖的并不少(今年就有一个),从这点上很可以说明问题:中国人并不笨,只是环境问题。

这些年,中国人出国越来越多了。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撒大把钞票买人家的东西了,甚至大有把人家国家给买过来的气势,杨恒钧先生就耳听一些老太婆在议论:美国人上街要饭去了,没有中国拯救不行了。理由是什么?因为中国握有人家的许多国债。确实如此。我甚至可以设想,有人还会在被窝里狂想由此操纵美国,让不可一世的美国佬来下跪,不然让他们饿死。但是物质上去了,精神上未必。而且因为物质的成功(是否真成功还很可疑),我们的大脑被堵塞了,更没有精神上改造的需求了。只要看看现在中国人的言谈,连上世纪80年代都不如。那时代还有危机意识,现在没有了,满脑子“大国”的妄想。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去接受人家的优秀的东西?既然老子了不起,何必去顾及他人?自以为是,顽冥不化。所谓交流,是不可能的。

我怀疑,我们跟人家的交流文化并不顺畅,不仅文学上的,其他任何领域都是。当然市场也是个因素,脑满肠肥(并非全部,亦非绝大部分)的国人,在文化上更不会倾听人家的建议了,他们有钱,市场听钱的。看看当今书店里那些摆在显要位置上的畅销的书,几乎都是垃圾。所以有出版社编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我说:陈老师,你也给我们写写垃圾书吧!好书就卖不动,这就是当今中国出版市场的现状。过去以为中国官场有“逆淘汰”机制,其实出版界也是,中国所有的行业,都是“逆淘汰”。假如帕穆克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书在中国谁会去出?即便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仍然卖不好。诺贝尔文学奖的光环镇不住暴发户的低俗。世界上拿他最没办法的,就是有钱而又没文化的人。而本来应该引导阅读的媒体,也与之同流合污。许多报纸的文化版都面临着或者干脆已经被取消、被缩小版面。为什么?因为市场不需要。不是媒体引导读者,而是读者决定媒体。看看我们的媒体都在乍乎什么啊!哪里有垃圾,就往哪里钻。

长期以来,中外文学交流好像不少,中国作协频频向国外派出“作家代表团”,但那些“作家代表团”里的,究竟有多少是名副其实的作家?即便是作家,他们的写作有多少能够代表中国文学的成就?这样的交流,除了完成官样文章外,就是旅游,而实质的意义就是用公款到国外旅游。用那样的官样眼光,能够交流回来什么?那样的代表团,会去学回来或者有能力学回来什么真经?不仅不能,还让外国同行对中国文坛产生误判。我就曾经听一个某国的汉学家议论:这些作家,他们写了什么,我一个也不知道!在谈到中国当代文学在世界上地位时,我们往往会说人家不重视,固然有这情况,但当人家对我们一些作家感兴趣时,我们却拒绝推介。我所在地区的作协,就曾经拒绝某外国作家代表团会见某个他们不喜欢的作家。更有甚者,2000年,当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虽然他已经加入了法国国籍,但他是无可非议的中国土壤生长起来的作家,我们居然拒绝承认这个荣誉。这种现象仍在继续,好像我们并不想理会人家的意见,顽固地决意将中国文坛的声誉糟蹋到底。

当然,我们仍可以说:我们不必要理会人家,又饶到老问题上了。当我们感觉太好的时候,还是自卑一点好,可惜中国人始终没有学会这种智慧。虽然不乏古训,但古训从来没有被践行过:什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们哪里有那种气度?人家批评我们几句,我们恨不得举国攻之;什么“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特别对好容易有了钱的“凤凰男”,这简直是不合时宜。在中华民族,那些训诫,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丁学良:他们为什么不吭声?

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之一是人必须依靠信息来行动。人必须通过信息来互动。你不给他信息,就会造成非常紧张的和激化的互动方式。因为他们不吭声,许多本来不大的事件,最后酿成了大的冲突。

我在中国的好几个机场都观察到这样的现象:到了应该登机的时候,什么消息都没有,然后就说误点了,继续没有任何消息。谁都不吭声,没有任何人出来解释飞机为什么误点。

旅客先是感到暂时的困惑,然后觉得着急,第三步终于变得焦虑。到了焦虑阶段,他们就开始主动去询问,然而即便你主动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到了第四阶段,就出现了与和谐社会截然相反的现象:双方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了。在过去的几年中间,这样的报道已经出现了好多次。

目击这种情况,我一开始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机场在关键时刻不吭声呢?这种行为方式和国际惯例完全不同。稍微好点的机场,如果飞机晚点,往往在预定登机的时间之前半小时就开始广播。这也很简单。该登机的时候不能登机,你一定是要一个解释。或者是工作人员拿个喇叭出来讲,或者在登机口挂一个牌子,有的时候是显示在电子屏幕上,解释延误的原因,到底是天气不好还是飞机晚到,或者是机械原因,还是飞机调度问题。服务更好一点的话,还要通告大概会延误多长时间。

一个明确的信息能有效缓解乘客的焦虑,消弥冲突。为什么我们的机场就做不到呢?我考虑这个问题好几年,终于得到了结论。中国的机场的作风是从哪儿学来的?他们是从政府官员那儿学来的。许多政府官员处置突发事件的时候,最习以为常的方式就是不吭声,不披露消息,不提供解释。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之一是人必须依靠信息来行动。人必须通过信息来互动。你不给他信息,就会造成非常紧张的和激化的互动方式。因为他们不吭声,许多本来不大的事件,最后酿成了大的冲突。

有些官员大概以为,只要不吭声,事情就可以瞒过去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种方式在20世纪初差不多还能管用,到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早已经不行了。从20世纪的后半叶开始,政治学界开始研究“良治”(GoodGovernance),良好的公共行政治理有很多标准,但“透明度”一定会排在前三位之中。透明度就是政府要在足够早的时候发布信息。不仅要发布,而且要解释;不仅要及时,并且要保真。

不论年龄大小,教育水平高低,公众都有吸收信息、理解信息和使用信息的基本能力。如果政府不能及时给出真实的信息,就在鼓励人们相信最坏的信息。所以会有谣言。任何一个地方谣言盛行,责任不在民间,而在控制信息的官员和机构。

每年中国都要发生数万起大小群体事件,乃至于暴力事件,其中相当一部分可以在早期化解掉。为了小矛盾不要变大,“文的矛盾”不要变成“武的冲突”,“武的冲突”不要引发成“流血的暴力”,最重要的事就是尽早披露真实的信息。

2008年中国通过了《信息公开条例》,但到目前为止,这个法规并没有真正发挥应有的作用。因为要让这个法规行之有效,需要另外两个环节的配合。第一,任何一个公民或者机构要求政府公开信息,如果政府拒绝公开或者有意误导,必须加以追究和惩罚。没有这个环节,这个法律就只是没有牙的老虎,咬不到任何人。第二,如果政府机构没有能力在第一时间里发布信息,他们就不应该垄断信息传播和发布的渠道。既然政府无力发布真相,就必须允许民间的信息渠道发挥替代作用,不然就无法保障公民的知情权。

政府拒绝发布信息,同时垄断发布信息的渠道,就为社会矛盾激化和暴力准备好了最好的条件。1950年代的时候,著名的经济学家米达尔曾对苏联的高级官员说,权力的垄断和资本的垄断一样可怕和有害;甚至更可怕,更有害。SARS之后,我曾经讲过一句话,在21世纪,信息的垄断造成的可怕和有害的后果是资本垄断和权力垄断的相加。因为信息是资本和权力运作的要素和基础。

回头来看,中国机场里之所以频频发生冲突,不正是因为那些掌握了信息的人,有意无意地把信息当作自己的垄断资源吗?

何清涟:在非洲庭院起舞的中国身影

前一向发生在纳米比亚的同方威视腐败案件,使“中国模式”的价值在非洲人心目中严重受损。由于在非洲庭院起舞的中国身影越来越庞大,而这个身影又实在过于丑陋,因此不仅遭到国际社会的指责,还引起非洲本地精英的不满。

一、中国现阶段非洲战略的形成及特点

至今为止,在非洲53个主权国家中,已经有49个与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其余4国保持与台湾的“外交关系”)。在世界范围内来说,与其它地区相比较,中国对非洲的渗透与影响最为成功。

中共建政以来,中国的非洲战略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1950-1978年,中国的非洲战略重点在于打破西方及苏联的封锁,争取国际政治同盟军。中国对非援助集中在支持非洲的反殖民族运动、非洲独立国家的反霸斗争以及援助非洲各国的经济建设,如坦赞铁路及各种大型标志性建筑均是这一时期完成。

1979-1994年,中国的非洲战略重点发生转移,呈现两个特点:一是与台湾争夺非洲国家。1989-1995年,6个非洲国家与台湾建立外交关系,中国外交遭受重挫,这一点使得对台工作成为非洲战略中至关重要的部分。

1995年至今,中国完全放弃了“反殖反霸”这一意识形态战略,交流领域从单一到多元,经济方面则从单纯的经济援助改变为资源开发,非洲成了中国第三外交――资源外交的重要目标。尤其是在共同抵制国际社会对中非人权状态的批评方面,中国与非洲一些国家更是形成了暴政者利益同盟。

这一时期的中非关系明显具有两大特征:中非国家的首脑外交成为双方关系的基础,在战略性资源方面的投资开发构成中非合作的实质关系,经济影响力的提升使中国成为非洲第二大贸易伙伴。然而这一战略却对现有的国际秩序构成了冲击,中国的政治影响力日益明显。特别是中国保护违反人权的国家以及无视非洲国家治理和透明度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话题。

二、中国成为备受指责的“新殖民主义”

不少非洲精英人士及非政府组织对中国在非洲的经济开发表示质疑,这种批评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1、中国在非洲的行为是“新殖民主义”或“经济帝国主义”,为了掠夺能源罔顾非洲的环境生态。

中国进口的主要是能源和原料,这种采掘型工业对环境破坏较大,从而引起一些非洲政府或非政府组织的批评和抗议。中国在非洲的经济开发主要是石油开采、木材开采和修建大坝。非洲学者和非政府组织多对中国的石油开采和修建大坝提出批评。西方公司受到公民社会的监督,不敢在非洲从事有悖于人权和道德的开采活动。比如奥地利与加拿大的公司就在公众舆论的压力之下,放弃了苏丹的石油开采权。但中国、马来西亚和印度的石油公司由于缺乏公民社会的干预,购买了这些特许权。中国石油公司大量征用土地,破坏了当地传统生计,导致上尼罗河北部的居民流离失所,对南部居民缺乏尊重。苏丹和莫桑比克两国的知识分子对中国在非洲修筑大坝很有意见,以伦敦和喀土穆为基地的苏丹人组织皮安基的主任阿里·阿斯库里曾撰文批评中国迫使产油区居民迁移;还提到中国参与修建的麦洛维大坝迫使3个民族群体迁移,影响到众多居民的生活。

2、中国在非洲的经济开发并未为非洲人民带来多少就业机会。

一些中国公司考虑到文化差异、语言障碍和成本问题,大都从中国国内带去劳动力,所以中国的投资开发并未使非洲本土劳动力的就业状况有所改善。加之这些中国企业往往将国内的一些工作模式(过长的劳动时间、过低的工资待遇与恶劣的工作条件等)搬到非洲,造成不良影响。这使中国公司及中国人在当地不受欢迎,当地人的武装组织袭击中国工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安全风险日益增多。

3、漠视人权并支持独裁政府。

中国对非洲的援助方式所造成的危害备受指责,原因有三点:第一,中国不干涉他国内政和不附带任何条件的援助打破了西方国家援助附带政治条件的模式,使一些非洲国家肆无忌惮地行使专制权力。英国皇家非洲学会会长理查德·道登指出“中国政府喜欢和不民主的政府打交道”。中国对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的支持也在国际社会备受指责。中国与苏丹的经济合作成果主要是在苏丹大量开采石油。而据联合国环境署的最新报告,达富尔危机的主要根源是环境恶化。而苏丹等国在抵制国际社会对两国人权状态的批评方面更是利益同盟。第二,中国对非援助数字不透明。现阶段,中国援助非洲由商务部负责,但各省市及各部委各有自己的项目,高层领导人出访时又有灵活掌握的额度,这种多头援助的方式使得援助总数难以确定。第三,中国的援助以国家贷款形式帮助非洲国家的经济建设,但由于非洲国家普遍缺乏管理能力,中国向非洲的各种贷款,不仅难以帮助其正常发展,反而会使其背上沉重的债务负担,并对其政治发展带来消极影响。

中国对纳米比亚援助和与此相关的采购丑闻,可以很生动地说明中国这种将海外援助与本国公司利益挂钩的方式面临极大的腐败风险。中国当年为这个非洲小国提供低息贷款的条件是购买价值5530万美元的中国集装箱扫描仪,以“帮助打击走私”。集装箱扫描仪的供货厂商是同方威视,中共总书记兼国家主席胡锦涛的儿子则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2007年胡锦涛曾率130人的代表团访问纳米比亚,促进了中国与纳米比亚间的经济合作;可以说,发生在纳米比亚的同方威视腐败案件,只是“中国模式”在非洲贬值的开端,中国在非洲的“经济合作”必然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麻烦。

古原:毛泽东思想正在借尸还魂

 

今年中共十一庆典规模盛大,模式与前两次基本雷同,不一样的是,这次一本正经地打出“毛泽东思想万岁”的方队,着实雷人。

在毛泽东控制了中国人27年之后,中国经过了33年的开放改革,已经改头换面,毛泽东思想已经不再左右人们的日常生活。尽管他的流毒仍在,但基本上被抛弃、被边缘化和娱乐化。这次十一庆典,公然搬回“毛泽东思想万岁”,重现已经被否定的文革场面,看来毛泽东33年来死而不僵,企图复活。

毛泽东思想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红色恐怖主义。毛泽东推崇和实行的,都是暴力。中国人经常被灌输的毛泽东语录就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解放全人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因此,中国的政治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就是暴力政治。如果说,两军对垒争夺江山,必须使用暴力,这还有点理由。但毛泽东夺取政权之后,仍然以暴力开路,实行一人主义,按百分比杀人,就实在太过恐怖。他所谓的“消灭阶级”,不是让社会共同创造财富,共同富裕而消灭贫富差别,进而达到消灭阶级的目的。而是先划分阶级,划分阶级还不够,就划分思想派别,然后逐一消灭。就连和他一起打江山的中共元老,也被他整死得七七八八。这样的毛泽东思想,居然还在国家大典上被山呼万岁,实在很不合适,是对毛泽东专政下的受难者的二度伤害。

有人说,国庆大典上的“毛泽东思想万岁”只是走形式,不必认真。其实不然。毛泽东思想已经附着在某些人和某些阶层上面,正借尸还魂。

其中,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是一个代表人物。胡锦涛不像他的前两任,他没有在国外生活过,在毛泽东思想的教育下长大变老,因此思想相对保守。被钦点为接班人后,他就高调地走访中共革命老区,向不断壮大的开放派“示威”。加上,他又没有自己的思想理论,只有几个空洞的口号:“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八荣八耻”等等,所以,借用毛泽东思想就正好弥补一下不足,又可以打着毛泽东思想的招牌,跟开放派明暗过招。

有胡锦涛这把大伞的荫蔽,中国的毛派近年的发展当然就有“有声有色”了。

毛孙毛新宇是毛泽东思想还魂的另一附着点。这个毛孙,从前根本就“没存在过”,前几年突然以“研究毛泽东军事战略思想博士”的头衔冒出来,开口闭口“我爷爷”,到处用字不成型的“书法”提词,有网说他根本不考虑看字人的感受。开始,网络舆论也就当作笑料而已。结果,人家居然像那么回事,跟着又当起政协毛委员,娶第二任太太(网络盛传他的原配死在秦城监狱,但没见毛新宇出面“辟谣”。)儿子不知何德何能,一岁就上邮票,让人纪念他周岁生日。现在,毛新宇居然也是个准将军,据说明年升少将。他还说,明年政协会议,将提出订立毛泽东假日的提案,还要高校设立毛泽东思想系……总之是事不惊人死不休。

中国人有难了,倘若国难当头,这个将军能保家卫国吗?除了“我爷爷”耳熟能详外,没听过他这个“军事博士”谈论过现代军事理论。如何攻防,如何装备军队,如何提升军人素质,一概没有。连他那“博士”论文“毛泽东战略进攻思想研究”也空洞无物,不知所云。难道,现代战争还像他爷爷那样,用无数生命去填平人家的弹坑?将军是一个很严肃的职务,它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怎么可以随便授予?政府有什么权力用纳税人的钱,供养那些只有将军肚、没将军脑的酒囊饭袋?

真是一代天子一代臣,胡锦涛偏爱血统将军,刘少奇的儿子,毛泽东的孙子等,都当将军去了,冤家路窄?江泽民钟情歌舞将军,宋祖英、彭丽媛等等,也是“将军”。毛新宇好歹有个“军博”作掩护,而这些歌舞将军根本就跟打仗无关,凭什么要纳税人供养他们?尤其是响当当的宋祖英“将军”,看她穿华服多过穿军装,看她在外走穴演出多过给将士唱歌。相比对岸的台湾,其部队就是部队,军人就是军人,要当明星,入伍前当,退役后当。每逢节日,台湾的艺人就上岛劳军,邓丽君一曲“君在前哨”,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爱国词藻,没有让人唱断气的高音,唱个个耳熟能详,人人都能唱。邓丽君生前经常上岛劳军,还通过电台对大陆广播,真是不是军人,胜似军人。最重要的,她是不拿军饷的艺人。大陆却养着一群拿军饷不务军事的艺人,这种制度,实在不敢恭维。

中国最近吹风要裁军,如果真要裁军,这些军队歌舞团首先就要裁掉。还有,那些徒有虚名的将军,更应该下岗。免得日后祸国殃民。

除了胡锦涛、毛新宇比较明显地充当毛泽东思想代言人外,近年来还有个“乌有之乡”毛派。他们在网站上提倡回到毛泽东时代,恢复公有制,搞早请示晚汇报之类的造神活动,还提出要给“四人帮”平反,等等。这个毛派因为打着毛泽东的旗号,所以,尽管观点与改革开放相左,当局对其表现得甚为宽容。但是,后来左得过头,与煽动颠覆现政府无异,曾被封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正常运作了。据称,乌有之乡还很有来头,成员包括过气省级老干。

以中国对互联网管理的严格程度来说,这样的网站,要求回到毛泽东时代,否定改革开放,这比他们攻击的 “反动势力”还要反动,这个网络毛帮,居然还能存在,证明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势力荫蔽的。

此外,时下还有什么红卫兵婚照、文革餐厅、韶山的祭毛活动、南街村人民公社等等,这些都一一显示,毛泽东阴魂不散。民间的崇毛无关紧要,但国家主席崇毛,就很值得警惕了。

希拉里·曼特尔荣获09布克文学奖

2009年度英国布克文学奖6日晚揭晓,英国女作家希拉里·曼特尔凭借历史小说《狼厅》摘得桂冠。

本年度共有6部作品入围,包括南非出生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库切和英国著名女小说家、诗人拜厄特的作品,竞争异常激烈。

《狼厅》长达650页,以英王亨利八世统治下的都铎王朝为背景,讲述了亨利八世的大臣托马斯·克伦威尔崛起的故事。自4月在英国上市以来,这本小说售出近5万册。

现年57岁的曼特尔表示,早在30年前,她就开始构思这部小说,但“犹豫了很久才开始写作”。获奖后,曼特尔说:“此刻,我高兴得像在天上飞。”

布克奖评委会主席詹姆斯·诺蒂认为,《狼厅》独具创意,犹如一本设定在16世纪背景下的现代小说。

诺蒂同时表示:“本届入围的6部作品都很出色,难分伯仲,曼特尔的《狼厅》只是群山中那座略高一头的山峰,其他作品也会为读者所铭记。”

布克文学奖设立于1969年,是英国最重要的文学奖之一,每年颁发一次,主要授予当年出版的优秀长篇英文小说,小说作者必须是英国、爱尔兰或英联邦国家公民。

穆勒以描绘底层众生相打动评审 流亡放逐是主题

《风中绿李》(台版)是目前唯一一本穆勒的中文作品。

处女作《绿梅树的土地》。

德语短篇小说集《低地》一经出版即引起广泛争议。

德国作家获诺贝尔文学奖

罗马尼亚裔女作家赫塔·穆勒以描绘底层众生相打动评审

博彩公司“你猜你猜”的游戏很难中标,这次也不例外。昨日晚上7点(北京时间),2009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德国作家赫塔·穆勒(Herta Muller)获奖,而此前呼声最高的是以色列作家阿莫斯·奥兹再次落空。据悉,颁奖典礼将于12月10日举行,届时穆勒将获得140万美元。

“底层众生相”打动评审

罗马尼亚裔的德国女作家赫塔·穆勒集小说家、散文家、诗人于一身。此次获奖令其成为诺奖设立以来第12位获奖的女性。瑞典文学院在颁奖公告中说,赫塔·穆勒是因为“其写作具有诗歌的精炼和散文的平实,描绘了一幅底层社会的众生相。”而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彼得·恩格隆德则指出,穆勒创作“一方面具有独特的语言风格,另一方面则真实地讲述了生活于极权之下人的状态。”

瑞典文学院的18位院士组成了此次评审团。自今年年初以来已经接到了200余位作家的提名。赫塔·穆勒是在一个5人最终提名中胜出,为此其成为第106位获奖者。去年诺贝尔文学奖就颁给了法国作家克莱齐奥,因为“他的写作开拓了新的文学领域,充满了诗意的历险和对感观狂热的探索。”

德语文坛最具特色女作家

赫塔·穆勒1953年8月17日生于罗马尼亚,来自一个讲德语的罗马尼亚少数民族家庭。她曾在提米索拉大学修读德国文学和罗马尼亚文学。毕业后做过翻译和教师等工作。因拒绝和国家安全部门合作,1984年成为自由作家。1987年,穆勒与她的丈夫移民德国,现居住在柏林。

目前,穆勒已是当代德语文坛最具特色的女作家。1982年,穆勒发表了德语短篇小说集《低地》。该部短篇小说集以一个儿童的视角,再现了巴纳特人的乡村生活,揭露了家庭和社会的阴暗面,因此在罗马尼亚激起轩然大波,并成为禁书,一时引起广泛争议。

不过,德国文学批评界则惊喜地发现了一位文学新人,批评家们赞扬穆勒发现了文学的新大陆———罗马尼亚说德语的巴纳特地区。目前,包括《绿梅树的土地》在内的四部著作被翻译成英文。

-国内反应

止庵:中东欧文学是研究盲点

著名诗人唐晓渡、学者止庵,北师大教授、文化批评家张柠,都表示完全不了解赫塔·穆勒,止庵称,“赫塔·穆勒是近年来诺奖得主中第三个中国读者完全不了解的作家,她和之前的凯尔泰斯、耶利内克一样,在得奖前大家都不知道。而这三位作家均来自中东欧国家。而英语文学的诺奖得主我们可能‘没想到’,但不会‘不知道’。这说明,到目前为止,这一地区的文学一直是研究的盲点,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界、翻译界、出版界都存在着不同的问题。”

止庵说,国内的出版社之前没有出版过赫塔·穆勒的著作,仅有2002年的《译林》杂志刊登过她的一篇短篇小说。止庵认为,凯尔泰斯、耶利内克、赫塔·穆勒作品在中国的传播过程可以证明,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专家视野还不开阔,而100年前,鲁迅、周作人翻译的《域外小说集》出版,这部书译介的主要作品,作者恰恰来自中东欧地区而不是英美文学界。而现在还不如那个时候。中东欧地区的文学成为了外国文学研究的盲点。另一方面,出版界每年有那么多人出去,但是大家普遍把眼光盯紧在亚马逊网站排行靠前的英语文学作品上。“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三个,一是忽略了非英语语种的文学;二是只盯大国,忽略小国;三是还有前冷战意识形态———赫塔·穆勒在罗马尼亚写作时,就是一个异己分子。”止庵说,“出版界买版权就像押宝,以作家在美英等国受到的评价为标准。但是,诺奖评委们有自己的标准和思维逻辑,这一点和我们完全不同。”

张柠认为,对于西方中心主义最严厉的批判,恰恰来自西方国家。近年来,西方文化界十分关注发展中国家和少数族裔的文化,而我们一方面不认可西方中心主义,另一方面在文化交流中又形成了以西方文化为中心的整体模式,又埋怨别人不关注我们,这就是现实存在的悖论。“中国那么多大学和外国文学研究机构,对于中东欧文学研究留下这么大的空白,实在是不应该。”

流亡放逐是主题

-创作命题

穆勒的父亲二战期间在德国党卫军中服役。1945年以后,罗马尼亚把她的母亲驱逐去了苏联劳改营。而在罗马尼亚生活的经历令其终身难忘。尽管离开罗马尼亚已经20年,然而压迫与流亡、放逐与极权却成为其小说和诗歌的主命题。

而穆勒第二部长篇小说《宝贝》反映了知识分子的恐惧心理、被叛卖的友谊、反抗和顽强地求生。小说中带有强烈的自传色彩,它形象地再现了作者在齐奥塞斯库时期的个人经历。

其最新的小说英文版《我所拥有的我都带着》出版于今年8月。书中主人公依然是位被放逐至劳动营的17岁男孩的遭遇。

然而,这种对自我经历的描述,在穆勒的创作下,既不是回忆录或自传,也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直接再现,而是感觉的自我虚构。

德国反应

李健亚张弘

●德国著名文学批评家黑尔姆斯·卡马赛克发表评论说,他听到穆勒获奖消息后“完全惊呆了”,他称穆勒的新书描写在当年德国高压统治下,在德居住的罗马尼亚“少数民族”的生存状况,其行文与思想的力量,“唯有已故俄罗斯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可与之相提并论。”

●赫塔·穆勒现居柏林,柏林市长克劳斯·瓦维海特在获悉穆勒获奖后发表声明对其表示祝贺,他表示,移居德国后的穆勒,最近拿一个重要的文学奖是2005年的柏林文学奖,如今再拿下诺贝尔文学奖,“从一个侧面可见柏林是正在上升的全球创意艺术和知识分子重地”。

●而德国出版联盟主席哥特弗莱德·胡内菲尔德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穆勒是当今德语文坛最有分量的声音之一,她的文字“强有力且充满着理性的光芒。”穆勒同时入选了今年的德国图书奖最终入围名单,下周该奖将在法兰克福书展上揭晓。

(张璐诗发自德国)

宋永毅:再谈另类“反右” ——中国知识精英和民主精英的悲哀

不久前我在香港《争鸣》杂志(2009年9月号)上撰文,提到了1957年反右运动中中国知识精英、民主精英在运动中的道德与人格问题。我曾指出,尽管在绝大多数的场合,道德的沦丧和人格的扭曲是因为中共政治迫害的残酷,后人实在不应当在个人的层面多加苛求和追究,但作为历史真相的一部分,我们则应当直面丑陋和耻辱,以悲天悯人的态度进行理性的研究。限于篇幅和心情(对中国知识分子来说,实在是他们的历史耻辱),那篇两千多字的小文就没有进一步展开。但是最近收到国内许医农大姐转来的在国内流传的有关宋庆龄在反右中不同意中共做法的“出色表现”的文章,才知道历史真相已被扭曲到了何种程度,对这一问题实在有再稍微深谈一下的必要。

宋庆龄反对过毛泽东的“反右”吗?

在大陆网上现在到处流传着孙中山遗孀宋庆龄在反右期间上书毛泽东“表示十分忧虑”的传奇。在那篇作者为“何方”的题名为“宋庆龄多次致党中央信件披露”的文章中说:“1957年宋又写信给党中央:‘党中央号召大鸣大放,怎么又收了?共产党不怕国民党八百万大军,不怕美帝国主义,怎么会担心人民推翻党的领导和人民政府?共产党要敢于接受各界人士的批评,批评人士大多是爱国、爱党的,一些民主党派人士为新中国的解放,作出了家庭、个人名利的牺牲, 一些二、三十岁的青年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一天就变成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我很不理解这个运动,我想了两个多月,还是想不通,有这么多党内党外纯粹的人会站在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对立面?要推翻共产党?’”对此,《争鸣》杂志在2006年也有过专文报导。

其实,只要看一下宋庆龄在反右期间的公开言论,就不难断定这完全是宋氏亲友在文革后的谎言和贴金之作。1957年6月21日的《人民日报》上,宋庆龄发表了一篇题名为“否认共产党的领导,就是要使全国人民重陷于奴隶的地位”的大作。她一开始就指出:“我对有些人所发表的一些谬论,是肯定不能同意的。例如,有些人的批评等于是说我们没有做好任何事情。从这种见解出发,他们进而提出在各种机构里处于决策地位的共产党代表和党委是否有必要的问题。他们说这样会限制民主,会使得非党人士有职无权;又说共产党员们既然不懂技术,就不能领导等等。当然,什么地方存在着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加以纠正,并且纠正得愈快愈好。但是必须明白,把病人甩掉是不能把病治好的。”对此,宋庆龄的结论是:“否认共产党的领导,在客观上、事实上就是要使历史倒退过去,就是要使资本主义复辟,就是要使我们全国人民重陷于奴隶的地位。”和当时同类的中共领导人的反右讲话相比,宋庆龄的调门也是最高的之一。

7月13日,她又在《人民日报》上另外一篇文章中大批章伯钧的“政治设计院”。她说:“例如,有人倡议‘政治设计院’,其目的是要把它超越于共产党和由全体人民所选出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这两种领导机构之上。有些人使用了不可宽恕的方法,例如歪曲若干历史事实。同时,反动分子对坚决站在共产党一边的非党人士进行了恐吓。他们用了匿名威吓和其他卑鄙的手段。这种做法引起了普遍的愤慨和憎恶。”非但如此,该文还对民主的基本价值进行了大批判:“这少数人说,我们的国家是有限制的。我要问他们:哪一个国家没有限制呢?……人们说到民主,也只有两种:资产阶级民主,或是社会主义民主。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正如同没有‘第三种势力’一样。政权不是握在资本家的手里,就是握在工人的手里。这少数人所要的是资产阶级民主吗?如果是,他们就是要求在中国使资本主义复辟。”

1957年9月9日,宋庆龄作为中华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名誉主席在中国妇女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致辞。本来,这只是一次应景的演说,宋庆龄完全可以不和反右运动挂钩。但是在她仅768字的致辞中,竟用了314个字来歌颂毛泽东领导的反右运动。她指出:“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向党、向人民、向社会主义猖狂进攻,他们企图推翻党的领导,企图让资本主义复辟,也就是企图把不久之前才摆脱掉的、带了几千年的枷锁重新加在妇女们的身上。” 她继而号召全国妇女:“我们必须克服温情主义,彻底粉碎资产阶级右派;必须坚决跟着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这里中间路线是没有的!”(见1957年9月10日《人民日报》)——在宋庆龄所有公开言行中,我们非但看不到她对反右一丝一毫的“不理解”;相反,她的理解水平远远超过中共的大多数高级干部。她对右派分子的大批判作用,更是成千上万的中共的高级干部所无法企及。

这里,还值得一提的是与宋庆龄齐名的另一位一直被誉为中国知识女性代表的何香凝女士在反右中的不良表现。据叶永烈先生的考证:“第一次在报纸上公开点出‘右派’一词,不是毛泽东,却是国民党内著名的左派、廖仲恺夫人何香凝。这是因为中共中央五月二十日指示:‘应该逐渐增加一些左翼分子的言论’。于是,也就选中了德高望重的‘左翼分子’何香凝,来透露毛泽东的意思。”(《反右派始末》,青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190-191页)6月1日,何香凝在中共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邀请各民主党派中央负责人和无党派民主人士举行的十一次座谈会上和储安平的“党天下”发言公开唱反调,她对整风的理解是:“首先是希望极少数右派的人能彻底改造自己。所以在现在如果领导党团结我们的左派,争取和帮助我们的中间分子,教育和批评右派的话,那只能对我们民主党派有好处,我们欢迎领导党这样做。”——简言之,中共的整风必须要发动“反右运动”。

著名民主人士的反民主行径

目下海外网络上还流传着一篇原载于香港《争鸣》杂志2006年1月号的“内部消息”,这篇文章讲到“1957年6月10日,人大副委员长李济深、沈钧儒、黄炎培、陈叔通,分别写信给中共中央政治局、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信中都对展开反右斗争表示很不能理解”。但从当年的历史文献来看,这一报道也不可能是事实,因为这些人都是民主党派里出了名的极左派。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民主建国会负责人的黄炎培和时任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中华全国工商联合会主任的陈叔通都曾在6月5日深夜被毛泽东召见,面授近3小时机宜要他们发动批判章乃器和“章罗联盟”。那夜至6月10日的5天内,他们有的只是受宠若惊后的涕零感激,哪里来的“不理解”?黄炎培的第三个儿子、水利专家黄万里仅因为写了“花丛小语”这样的讽刺官僚主义的文学作品在反右中被打成右派。他为了自保竟和儿子断绝往来。1957年6月30日,清华大学的几个学生电话采访黄炎培。他非但“首先表示了自己完全反对黄万里的反社会主义言论,支持全校同学对黄万里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的批判”,还马上写信给统战部表明自己的心迹,全信如下:

中央统战部:

承告清华大学同学们,愿约期来谈,谈的是我对于黄万里问题的看法,我是这样的:

我在六月十八日看到那天北京日报载黄万里写“花丛小语”,当时就认为这篇文字太荒谬了,是反社会主义的,将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我立刻严正地告诉黄万里,必须坚决站稳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深刻地公开检讨自己的严重错误,并将这严重错误快快地彻底纠正,不许再犯。

我这几天连天开会,今天星期,上午下午都有会,分不出接谈时间为歉。

        

黄炎培 1957.6.30上午

(来源:《新清华》1957年7月9日,原文题为“黄炎培斥子”。)

当然,今天我们可以完全理解黄炎培如此地胆小且过激地和儿子“划清界限”也事出无奈、主要是为了自保。但是我们同样不难断定这样的一个战战兢兢的黄炎培决不会在6月10日给毛泽东写信,“对展开反右斗争表示很不能理解”。

至于当时的民盟主席沈钧儒,更是一直被周恩来誉为“民主人士的左派旗帜”。在5月17日反右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便在《人民日报》上对新华社记者发表谈话,表示:“要批判章、罗等人的错误言论。”此后,他明知民盟内根本没有一个“章罗联盟”的存在,却还在9月11日发表公告称:“中国民主同盟在资产阶级右派向党、向人民、向社会主义的猖狂进攻中,起了特别恶劣的影响和作用。这是因为在一个时期内,由民盟两个副主席章伯钧、罗隆基所形成的‘章罗联盟’的右派反动路线——从政治路线到组织路线,曾经在盟内占了上风。‘章罗联盟’的骨干分子在不同情况下和不同程度上控制了民盟中央和许多地方组织的领导机关的实权。他们在国家生活的许多部门特别是文教部门还参加了领导工作。他们以及在他们影响下的大小右派分子,利用民盟组织的合法地位,利用帮助党整风的机会,在全国和地方上,在高教界、科学界、新闻界、出版界、文化艺术界和其他方面,充当主帅和大小头目,筹划、发动、号召和组织资产阶级右派的猖狂进攻。‘章罗联盟’事实上成为全国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发号施令的最高司令部,对党、对人民、对社会主义事业犯下了严重的罪行。”值得注意的是:这份公告是沈钧儒以民盟主席的名义刊登在《人民日报》上的。对一个民主党派的主席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组织性的自残!当年身处逆境的罗隆基读了这份公告后不仅疼痛锥心,还立刻写了一封长信给沈钧儒,进行了义愤填膺的反驳。鉴于罗的信件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方才问世,弥足珍贵,这里不妨辑录如下:

罗隆基致沈钧儒的信(未刊稿摘要)

(此信约写于1957年9月下旬)

衡老:

在九月十一日发表的“中国民主同盟当前的严重政治任务”一文中,我公以民盟主席身份,正式采用“章罗联盟”这个名称,并且说“‘章罗联盟’事实上成为全国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最高司令部”,这对我来说,是万分严重的指控。“章罗联盟”这个名词的来源和事实根据是什么,我直到今天还不知道。经过三个月的反省后,我的良心告诉我,“章罗联盟”这个罪案对我来说,绝对没有事实根据,是个极大的冤枉。这个冤案的真象,今天不能明白,将来总会明白,我生前不能明白,死后总会明白。现在我愿向我公说明这样几点:

第一,这两年来我在民主同盟的工作,在我这方面,都是经过公开正当手续的工作,我同章伯钧绝对没有什么勾结,更没有形成什么联盟。

两年来我同章伯钧绝对没有两人单独地聚谈过一次,更没有两人单独地商谈过民盟事务或其它政治问题。我已经请求周总理和统战部彻底查究“章罗联盟”这件事。我这样声明:

“倘若查出我同章伯钧两年来两人的确有任何秘密勾结,秘密联系,秘密阴谋,或两人共同秘密地对任何盟的地方组织或全国任何盟员发出过任何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纲领或指示,我愿受国家严厉的惩治。”

两年来我在民盟的工作都是同四个副主席和秘书长进行五人的事先协商,重要事件必经过常务委员会的座谈和批准而后执行。绝对没有什么事是我同章伯钧两人秘密商量后隐瞒着其他副主席而执行了的,没有什么事是我同章伯钧两人所坚持,为其他副主席和民盟常务委员会所反对而执行了的。这些经过,史良、高崇民两位副主席和胡愈之秘书长都是参加五人小组的人,都是清楚的。民盟两年来进行工作的情况,我公亦大体都知道。我同章伯钧绝对没有什么私人的勾结,更没有形成什么联盟。

就拿五月间成立的科学体制等四个委员会的经过来说,在我这方面,绝对不是同章伯钧勾结的阴谋。五月中旬,章伯钧用电话通知我要约文委、宣委、学委三个委员会的负责人来座谈展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工作问题。我当时以为章指导文教,我指导宣传、学习,事既在我同章的职责范围以内,我就在电话中同意了。第二天我在政协礼堂第二会议室向章伯钧、史良两位建议仍用四个副主席名义召集座谈会,章史都同意了。回家后才知道章伯钧指示用章罗名义召集的通知已经发出,并且被召集人的名单亦已由章一人安排。我已无法补救。但开会时我仍要工作同志用电话请史、高两位来参加。他们因事未到是事实。四个委员会的产生和各委员会的召集人都是座谈会的结果,并不是章伯钧同我的预谋。座谈会只讨论了委员会工作的方法,绝对没有谈到工作的内容和目的。后来史、高两位都分别为“长期共存”和“有职有权”两个委员会的召集人。五月底我因忙于准备出国就写信请高崇民副主席主持“有职有权”委员会。我对四个委员会的工作从此以后就没有过问。曾昭抡、钱伟长利用科学体制委员会制订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方案,我是回国后听了郭沫若院长的发言才知道。这一切事实都证明四个委员会的设立和结果,在我这方面,绝对不是同章伯钧有了什么勾结,要进行什么阴谋。

总起来说,这两年来,我在民盟的工作,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我同章伯钧有了勾结,排除了其他副主席和秘书长而做的,亦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由于章罗二人的勾结,强制民盟而做的。两年来我同章伯钧就绝对没有任何勾结,因此,就绝对没有形成什么联盟。……

  

章伯钧在交代中承认“章罗联盟”,这是章伯钧对我的诬罔构架,这是他枉挠伙伴,分担他在盟内外全盘严重罪过的阴谋。我提出后面的具体事实来证实他的险诈行为:

甲,章伯钧在我出国期间,竟造谣向史良说我看过储安平“党天下”的发言稿。六月十五日储安平在光明日报社交代时,质问章伯钧何以凭空说这样的话,章伯钧承认说:“我个人认为是不对的”(见光明日报社务委员会紧急会议记录)。六月二十号我在昆明用长途电话质问章伯钧何以凭空造谣,章回答说他根本没有向史良说我看过,这件事应由史良负责。章伯钧造谣的目的,就企图诬陷我为储安平的主谋人和支持人,以纳我于罪。这就证明章伯钧狡诈诬罔的行为。

乙,章伯钧看到前面计划失败了,于是在七月初在农工民主党内又说:“罗说,开会你来我就来,只要你要作的我就作”。他在人大发言中又说:“罗隆基不断地向我表示,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章伯钧妄图以此证明章罗有勾结,有联盟。其实这又完全是凭空捏造的谎言。我有生以来还没有这般重视过章伯钧其人,也绝对不会向他说这样卑屈盲从,十分无耻的话。事实上民盟许多次会,章伯钧托故取巧不来,我不止召集了会,而且主持了会。我怎能说开会他来我就来。章伯钧许多狂妄发言和荒谬主张,我经常反对并且批评。我怎肯向他说:“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这只是章伯钧自欺而不能欺人的谣言。章伯钧这种谎言,适足以证明我同他没有勾结,没有联盟。

丙,章伯钧说:“从思想联盟到工作一致,即工作联盟。再变为政治上的联盟”,这更是章伯钧饰虚行诈的言词。章伯钧对民盟工作专断独行,坚持己见,这是几个副主席都知道的。例如一九五六年我同史良、高崇民以及郭则沉等人都主张把文教委员会分为教育、科学、文艺等委员会,章伯钧在副主席商谈时声色惧厉地反对,结果三个副主席多数服从少数。又例如人大常委会补选民盟缺额问题,章伯钧不经协商,专断独行,向统战部提出华罗庚,我同高崇民反对,他向我以辞职相要协,要我让步,这就是他取得工作一致的方法。又例如结束民盟检查工作问题,我一再劝他赶早进行,并劝他约张云川、汪世玉、范仆斋等人个别谈话,章在副主席会商时,大发雷霆,主张开除并惩办张云川、范仆斋,并且认为这是我在团结宗派进行倒章,这又是他取得工作致的办法。这些事正说明我同章伯钧不止工作上不是一致,感情上亦不融洽。不过为着民盟工作顺利,我同史、高两位经常让他而已。章伯钧在交代时却造谣说:“去年民盟检查工作,罗隆基在我出国期间把它处理掉,这是他包庇我”。事实上检查工作事到今天尚未处理,我又何尝包庇过他。章伯钧为达到在盟内为所欲为的目的,常扬言说,某事总理指示如何如何,某事李维汉部长同意如何如何,假传意旨,骗取几位副主席的工作一致,这是他经常玩弄的手段,这还能说我同他从工作一致进到了政治联盟吗?

丁,章伯钧自己承认“对知识分子有野心,没有同罗隆基谈过。”(见《人民日报》七月四日)既没有同我谈过,又怎能说形成了联盟呢?他一年来经常请一大批大知识分子吃饭谈天,以宣传他的政治主张,这完全是他个人一方面私自笼络勾结的行为。他说:“我想通过罗隆基影响知识分子”“我就请罗的朋友马哲民、彭迪先、沈志远、潘大逵吃饭谈天。”这一批人都是民盟的中常委中委,章伯钧要笼络勾结这一批人绝对不必通过我,事实上他不止没有通过我,并且从来不约我参加他的谈话。他请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吃饭谈天,还经常背地里在谈话中批评我,做挑拨离间工作。这是他同我从工作一致进到政治联盟吗?

戊,章伯钧从做了政协副主席以后,得意忘形,骄傲自满,发表肆无忌惮的言论,提出荒谬狂妄的主张。这是盟内众所周知,亦为我公所痛恶的事情。他狂妄地主张民主党派要发展几百万人,我对高崇民和盟内外许多人都批评过。他狂妄地主张“两院制”,要把政协变为参议院,我向叶笃义和政协外宾招待委员会以及国际问题组组长批评过,认为此与中国人民代表大会制的精神不相符合,并嘱咐不可对外宾提出此种错误意见。我对章伯钧的政治主张有这许多反对的意见,我们还怎能成为政治联盟。

衡老,章伯钧的为人,我公素所深知。……而我对他一些荒谬政治主张如“民主党派几百万人”,如“两院制”、如“政治设计院”、如“资本主义国家有绝对自由”等等都不同意,我何至同他勾结而形成为政治联盟。两个人没有共同的基本政治见解,政治联盟又从何谈起?这个问题我在“我的初步交代补充材料”中说得很多,此外不再重复。

我坚决不承认有所谓的“章罗联盟”,我是根据事实和我的良心说的,我绝对不是企图推卸责任,洗刷罪过……

我同章伯钧的认识,亦有了将近二十年的历史。我同他在性格上,在作风上,特别是在政治主张和政治活动上,分歧太多太大,我们不可能形成所谓的联盟,两年来亦绝对没有勾结形成联盟的事实。两年来由于我接受了盟内许多负责同志的劝告,在盟务上同章伯钧比较合作,但我同盟内许多负责同志亦一般都是合作。合作的目的是为着加强盟的团结,做好盟的工作,不是进行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阴谋……

倘我公今天就肯定“章罗联盟”实有其事,并指所谓的“联盟”为“全国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最高司令部”使我受见疑之辜,遭无验之告,罪责既过分加重,冤案必失当造成,我固长此衔冤饮恨,此亦仁者所不取也。我公忠厚长者,爱人以德,必肯查清事实,追究真象,明辩是非,主持公道,实为殷切之望。区区真诚之怀,不敢因顾嫌而不畅陈所见,肺腑之言,幸祈谅察。

三年来我绝对没有了什么宗派团体。三年来我没有派任何人到任何地方做任何政治活动,我没有写信或托任何人带口信给盟内外任何人指示盟务或其他政治活动。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因此,我不止没有同章伯钧有任何勾结,亦没有同盟内外任何人有什么勾结。

反右高潮过去不久,1958年3月16日,又是这批在中国大名鼎鼎的的“著名民主人士们”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召开了一个“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社会主义改造促进大会”,在会上通过了给毛的效忠书。李济深和沈钧儒还在《开会词》中作出了肉麻的保证:“我们决心把民主党派成员的千颗心,万颗心,联成一颗心,把这颗心献给党,献给人民,献给社会主义!……我们请党、请毛主席、请全国人民作我们的监誓人,随时考验我们的忠诚和决心”。这是第一次由中国所有的民主党派的名义在天安门广场上开的效忠会,比后来文革中红卫兵的效忠会差不多要早了8-9年!

这里我要重申的是:这些另类的党(民主党派)政领导人在反右中的讲话、指示和重要报刊文章,常常比中共的各级首长还远要疾言厉色、极左激烈。无疑,这些讲话等等给后人留下了一份重新认识、思考和定位中国所谓的“民主党派”和“民主人士”的重要历史记录。

一场可悲可叹的右派之间的混战

自解放初期的“思想改造”到“反右”到“文革”,毛泽东和中共整肃知识分子的一贯策略是挑动知识分子整知识分子。先是利用“左翼”整“右翼”;然后再利用“极左翼”整“左翼”。甚至也可能最后利用“右翼”倒过来整“极左翼”……如此循环不已,在不断地革革过命的人的命的混战一场中取得毛和中共的绝对权威和统治地位。可悲可叹的是:被整的右派们很少有人能在当时看穿毛泽东的权谋。相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从一开始就陷入互噬互咬的混战中,结果被中共分而治之,两败俱伤。对毛泽东和中共一手操纵的“混战一场”的战略部署,可以说中国知识分子至今还鲜有真识。

著名翻译家傅雷被打成右派的经过很能说明问题。傅雷是《文汇报》总编徐铸成的好友,也是该报的社外编委。1957年夏《文汇报》被毛泽东点名批判,傅雷竟也投入在报上公开揭发徐铸成的行列,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尤其是7月6日发表在《文汇报》的“识别右派分子之不易”一文,以便为自己和徐共同商量的办报方针等开脱,一边把徐铸成说成是“是有阴谋的,有集团的,以民间报纸花色繁多为名,遂行他办成一张反社会主义报纸的策略,为资产阶级复辟打先锋。”这一做法自然引起徐的反噬,他在7月10日的长篇检查“我的反党罪行”中交代了“同傅雷密商许多问题”,并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说:“反右派斗争擦亮了我的眼睛,我要质问傅雷,你怎么这样了解陆诒等的情况,你这样关心文汇报的大鸣大放,究竟为什么?你究竟和陆诒等右派分子是什么关系?”结果可想而知:徐铸成当然打成了右派,傅雷在1958年初的“右派补课”中也没有逃脱,并因此埋下了他文革中自杀身亡的契机。

这类的悲剧不仅仅发生在傅雷一人身上,后来成为著名民主人士的王若望先生也是一例。王无疑是上海党内和杂文界数一数二的大右派,但是他却在反右中也非常卖力地批判过其他杂文作者的“右派言论”。1957年6月18日,上海外语学院法语教授徐仲年在《文汇报》上发表了一篇题名为“乌‘昼’啼”的杂文,批评了中共的报喜不报忧、把广大爱国知识分子说成是“带坑臭”的荒谬。令人吃惊的是:发表过更多更厉害的这一类“右派”杂文的王若望先生,竟然在3天后的《文汇报》上发表杂文“‘带坑臭’——驳徐仲年”,开篇就声色俱厉地指责:“近读徐仲年之‘乌昼啼’,对共产党人咬牙切齿之情,溢于言表。作为右派分子的一面镜子,这篇文章还有一读的价值。”当然,这并没有能挽救王若望不久就被打成上海杂文界头号大右派的命运。

无独有偶,杂文家徐懋庸打成右派的经过也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例子。刚解放时徐曾任武汉大学党委书记和副校长,因为一些极左的做法和程千帆等著名教授闹得很不愉快,结果离开了武大。反右中程千帆因为鸣放而被划为右派分子,徐觉得非常开心。在他的感觉中,当年他在武汉大学的作为,就是今天反右派斗争的彩排,他就是被向党猖狂进攻的右派分子弄下台的党员干部。这时他已经调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了,还是未能忘怀旧事,就写了杂文“大学里的右派”,说武汉大学的右派分子如程千帆等人,早在1953年就搞“右派的大学”运动,在整风中大鸣大放,以“民主战士”的姿态出现,结果是那个党员干部(即徐)下台了(7月24日《大公报》)。徐懋庸写这篇文章,只起了聊以泄愤的作用,为自己翻案的目的却没有达到。程千帆攻击党员,攻击历次运动,攻击人事工作,当然要划右派;而徐懋庸闹翻案,就是对上级党委的处分不服,同样是反对党的领导,结果同样划成了右派。真如古人《剃头歌》所唱的:“试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这一点甚至在后来在庐山上为民请命的彭德怀元帅也有过令人唏嘘不已的例子。当年南京军事学院一位中尉助理员王文昌,署名“少校政委”,给《八一》杂志投去一信,反映其老家山东农村的生活状况,有类似梁漱溟此前的“九天九地”之言论,结果被彭德怀定为“毒箭”,人也被查了出来,划为右派。不料未及数年,庐山之上的彭德怀元帅也被打成“右派海瑞”了!

近年来,本人有幸受香港中文大学大学服务中国研究中心的委托主编《中国反右运动数据库(1957-)》(将在2010年春出版),阅读了近千万字的原始史料,发现了无数上述令人悲叹扼腕的事例。我想:我们无法、也不应当否认中国知识精英思想性格中的软弱性和种种先天不足。以史为鉴,联想到今天海内外民主运动中仍然广泛存在着的“窝里斗”的现象,不难想到其实这也是毛泽东和中共破坏民主运动的老手法而已。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对比1957年中国那些知识精英、民主精英的表现,应当公正地说:今天海内外民主人士的表现还是要好得多,将来也一定会更好一些。

胡  平:“阳光法案”为何难产?

9月16日,也就是中共17届四中全会召开前夕,《南方周末》发表文章,再一次谈到“阳光法案”即官员财产申报公示制度。这个问题已经讲了20多年了。有关方面作过调查,90%以上的民众都主张尽快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公示制度,但是97%以上的官员都反对建立这样的制度。本来,不少人还指望这次四中全会能对这一问题有个交代。可是四中全会结束,公报对这件事一个字也没提。其实早就有人指出,就算制定了官员财产申报公示制度也不解决问题,因为官员只会申报他们的合法收入,不会申报他们的非法收入和灰色收入。而实际上官员的合法收入只占他们实际收入的很小一部分,民间顺口溜早就说过了,如今的官员是“吃喝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

《南方周末》的文章写道:官员财产申报制呼吁20年但难有突破。为了破除官员的心理抵触并避免社会动荡,有部分学者大胆提出,只有来一场对官员现有腐败问题的“大赦”,才可能换取可行官员财产申报公示制度的出台。法学家何家弘甚至说,中国人民必须牺牲一次、宽恕一回。但是,反对的声音同样激烈:赦免原罪?被掠夺的公有财产就这么算了?这种建议客观上保护了既得利益集团的非法所得,你问问工人农民会不会答应!尽管被一些网友斥责为“狗屁理论”,但何家弘依然坚持己见,他认为,财产申报制度在中国之所以难以实行,那就是因为官员的不明财产量太大、涉及面太广,除非高层下决心把这些官员都抓起来。所以何家弘认为“反腐败唯一的出路一定是搞大赦,把以前的腐败统统赦免。”《中国惩治和预防腐败重大对策研究》课题组组长、湖南的一位官员王明高也主张赦免。他提出“政治上立法,法律上赦免,经济上退赃”的特别方略,以便化解建立官员财产公示制度可能带来的政治风险。

其实,经济上退赃、法律上赦免这种办法,当局早就做过了。2007年5月30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发布了《中共中央纪委关于严格禁止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若干规定》,对中共官员提出了八项严格的禁止性规定,并声明:“本规定发布后三十日内主动说清问题的可考虑从宽处理,对拒不纠正或者本规定发布后违反本规定的,要发现一起,查处一起,严肃处理,决不姑息。”等30天大限到期,《中国法制报》记者分别与山西、山东、河北、河南、安徽等地的省纪委联系,了解“规定”实行情况。结果是除了山西与河南,其他地区都表示官员交代情况属于机密,拒绝透露。山西省纪委的答复是,没有一个干部主动交待,河南省纪委则披露,一共只有979人主动说清楚,上交违纪金额只有821万元,平均一个人只有9000元。于是,中纪委的这一规定就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无论如何,《南方周末》敢于把中共官员大面积深度腐败的问题拿出来公开讲,这总是应该肯定的。但是在现行制度下,任何治理官员腐败的办法都注定是行不通的,包括“经济上退赃,法律上赦免”这种妥协方案也是行不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共官场的贪污腐败早已病入膏肓,积重难返。主张赦免的人往往拿当年香港的事当依据。不错,1977年,港英当局确实颁布过一个特赦令,宣布对当年10月1日前警察的贪污行为停止追究。且不说当年港英当局的这一举措究竟效果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们并非没有争议;问题是,当年港英当局的特赦只是针对警察,而现在所说的特赦乃是针对全体官员。尽人皆知,如今的中共官场是,小官小贪,大官大贪;“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包括政治局常委及其家族在内,就很难找得出手脚干净的。你怎么能指望他们会动真格的,制定出一套哪怕是妥协性的法案,从此金盆洗手,自己断自己的财源呢?再说了,今日中共统治集团本来就是靠腐败而凝聚起来的。小说《天怒》的作者早就借书中一位贪官之口道破了其中的奥秘――“腐败使我们的政权更巩固。”因此,他们当然不会真正地反腐败。

还须指出的是,今日中共统治集团的腐败令人触目惊心,他们打着改革的旗号,利用专制权力,肆无忌惮地把公有财产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我们不要忘记,不是别人,正是共产党自己,早先打着革命的旗号,利用赤裸裸的暴力,剥夺了全体人民的私有财产。要说原罪,当年的共产革命也是“原罪”,是共产党犯下的第一桩原罪。苏联东欧的共产党也犯下过第一桩原罪。他们也搞过血腥的共产革命。然而到后来,当他们认识到共产的谬误,深知自己对不起人民,因此就放弃了一党专制,在民主改革的基础上实行大众私有化。正像清华大学教授秦晖讲的那样:“(共产)转型国家先把老百姓的东西据为国有,假如如今在私有化过程中,用公正的办法解决还好。不但你现在的私有化让人觉得可以接受,当年的国有化也算是有了个交代――当年我是一片好心,为理想而搞的国有化。现在看看国有制效率不行,公平地还产于民,于前于后都不为一己之私嘛。但是,一旦国有财产被看守者悄悄瓜分了,问题就出来了。现在的私有化像是分赃,那么当年的国有化就像是抢劫了。”在中国,“六四”屠杀中断了本来很有希望的民主进程,从此改革走上歧途。20年过去了,中共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一部“阳光法案”拖了二十几年都无法出台,就算最后勉强出台了也只可能是一纸空文。这就再一次告诉我们,在中国要克服官场的腐败,离不开民主进程的启动。有志者不要再寄希望于中共,而需要坚定地站在民运力量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