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连纯粹的政绩工程都难找了

黑龙江省质监局数据称,该省农村沼气工程报废率超过90%.《中国经济周刊》8月31日的调查报道显示,这差不多可以认定为一个被主动追求的结果。

农户建一座沼气池,国家和省各出资1200元,县和农户各出资800元。超高的报废率下,农民的回答是“倒给我钱都不建”。惠民工程,办得劳民伤财。超高报废率,源于省农委农村能源办规定只补贴和推广砖混结构沼气池,而这种池子挨不过东北的冬天。

如此蹊跷的规定,产生了每年几亿元资金的浪费。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十多年前山西运城假造百万亩节水灌溉工程之事,又要谴责弄虚作假和政绩工程。然而,事情并不像十多年前那么单纯。

这里面确有弄虚作假的问题,例如建超标准的沼气池应付上级检查,形成砖混沼气池可在黑龙江全省推广的错觉。这里面确有标榜政绩的问题,例如,工作总结中的数据称为“均创历史最高水平”。但是,更加严重的情况,是巨大的利益链条笼罩其间。

每个沼气池,从国家到农户总共投入4000元,而“据保守估算,建一个砖混结构的沼气池,成本不超过1500元,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建砖混结构的真正原因”。就是这样,建造过程中还存在严重的偷工减料。

以4000元的投入,完全可以建造密封、抗冻和耐久性能更好的PVC沼气池,那样成本是3000元。然而,也许4000元投入中有3000元作为成本,这是不可接受的,所以砖混沼气池不断建造起来。

1500元成本,还有偷工减料空间,这就很好。国债项目,一个权力部门独办,可以假造花名册,套取、挪用、侵占、私分乃至贪污项目资金,这也不错。从施工的到管事的,都有利益,那么报废不报废,又有什么关系呢?伤害人畜,污染水源,甚至可能引发传染病流行,这不重要。报废了,再建起来,又是一个4000元投入和1500元成本。这样的工程,不报废都是不可能的,周转越快才越合意。

工作总结是这样写的:“2008年,全省新建户用沼气池11万个……争取国家各类农村能源建设资金1.77亿元,省级投入专项资金1.08亿元,市县安排扶持资金4000多万元,农民和企业自筹2.9亿元,均创历史最高水平”。

“均创历史最高水平”,报废率是不是也创了历史最高水平呢?“工作总结”自然不会计算这一项,事实上,对省农委农村能源办来说,“大量报废那是造谣……”按照这个指控,那就是全省的农户们在造谣,该省质监局在造谣,《中国经济周刊》也在造谣,而只有这个全力推进砖混沼气池的部门在实事求是。我们可以看到汉语的奇妙演化,看到所谓“历史最高水平”,所谓“造谣”,权力是怎样给出定义的。

据报道,黑龙江省已经通过了两个新的沼气池地方标准,要求沼气池使用寿命大于20年,并由技监部门作为质量监管主体。但审议通过标准时,该省农委农村能源办的代表拒绝签字,因此让人担忧新的标准执行起来可能并不容易。质量技术监督部门的介入,是否有部门利益在其中,我自然无法判断,但一件事情有主管,有监督,总算有所牵制吧。然而,利益均沾不如一家独享,堵塞漏洞更是独门当家的大敌。

现在很多事情都要这样看,做一件事情,不过是因为这事情里面存在获利机会而已,商业原则也是权力的原则。政治的、经济的收益,一个都不能放过;长远的、眼前的收益,一个都不能缺少。

这是新的变化。政绩工程很坏,但现在,纯粹的权力取利并不少见,纯粹的政绩工程恐怕难找,这就是为什么已经少见人谈论政绩工程。政绩观变了吗?不好说,但权力兑现金钱的迫切程度确实是与日俱增。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

谢  泳:历史困境中的记者命运

撰写中国现代新闻史或中国现代记者传记的人,常常会面临一个两难的困局。因为中国现代新闻制度本身既有正面的进步作用,但同时这个制度本身又很不成熟。

在中国现代新闻史上,一个明显的事实是有不少记者曾经遭受过暗杀,著名的如黄远庸、林白水、邵飘萍、史量才等等。我们现在要问一个问题:晚清和民国的新闻制度史上出现的这些现象和新闻制度本身是一种什么关系?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对中国现代新闻制度的评价可能会与事实甚远。

要承认发生过暗杀新闻记者事件的新闻制度的某些进步性,可能是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事情,但要理解一个时代重要制度的建立和成熟,便不能不对它给出一些宽容。这里先要正视一个基本事实。在晚清和民国的新闻制度建立中,作为制度选择,它本身保持了进步性,当时的法律和事实都可以证明,作为言论自由的一个基本制度形式,当时的民间报纸获得了合法的生存空间。中国本来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新闻制度,但它在建立初期,能选择世界通行的制度方向,这非常难得。正是这种制度选择的进步性,保证了中国现代新闻制度在初期所拥有的活力。然而在这个制度中,确实也发生过暗杀记者的事件。如果一个历史学家以记者曾遭暗杀的事例来证明这种制度的黑暗,有时会使解释历史事买的逻辑力量减弱。

去年南方日报出版社出了一本名为《乱世飘萍——邵飘萍和他的时代》的传记,作者散木是近年写作甚勤的一位文史工作者,这本书的优点很多,特别是对材料的收集和相关事实的清理,显示了作者的史学功力。在几本关于邵飘萍的传记中,这是材料最丰富也最翔实的,因为作者与邵家有亲戚关系,加之多年积累,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传记。书中涉及许多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作者时有新见,同时也注意吸收许多当代史学研究的新成果。虽然这是一部关于邵氏个人的传记,但因为作者视野开阔,这本传记也可以看成是一部中国近现代新闻制度史。这是一个历史研究者完成的传记,一般说来较之作家完成的传记,水准明显高出一筹。

读完这本传记,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当代传记作家的史学素养问题。散木是史学系科班出身,但在这本材料非常丰富的传记中,他有一个问题没有处理好。这就是关于邵飘萍生活的时代和邵氏个人命运的历史关系,有许多不统一的地方。邵氏个人的命运是一个悲剧,但个人命运和他所生活的时代关系,不能作简单结论。因为一个人的悲惨遭遇,对一个时代的新闻制度作完全否定是简单的。

阅读时下许多传记文学时,我发现那些传记作家普遍缺乏自觉的史学意识和基本的史学修养,前者是观念问题,后者是技术问题。因为缺乏史学意识,在当代中国的传记作家中,普遍不能以独立思考来理解和认识他们传记中所涉及的时代和人物,在中国大量出现的关于鲁迅的传记中,对于鲁迅所生活的时代,基本都是否定性评价。这些传记作品为了写出传主的勇敢和伟大,通常把他们所生活的时代简单化了。其实传记作家应当先找到合适的历史逻辑,然后以此逻辑去叙述时代和人物的关系。鲁迅生活的时代受到过各种各样的恐吓,但鲁迅的创造力并没有因此而消失,这不仅是鲁迅个人战斗的精神所至,也有一个时代总体的政治文化精神存在,至少现在人们有足够的证据认为,那是中国最有活力和创造力的一个时代,不然我们无法解释如此众多的优秀作家和学者是从哪里来的。

在鲁迅所生活的时代,作为言论自由的条件并没有完全丧失,这是鲁迅之所以成为鲁迅的基本历史条件。但是许多传记作家因为没有理解历史的自觉意识,所以在他们笔下,读者常常会有“那么坏的时代何以出了那么多的人才?”的感觉,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传记的真实性。

对传记作家来说,如何处理好时代和传主个人命运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问题。对一个人的命运来说,哪些是时代的责任,是制度的原因,哪些是个人的责任或者偶然性?这些复杂的历史交织在一起。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历史逻辑,解释历史事实的说服力就会受到影响。

比如散木关于邵氏身后的历史定位问题就没有处理好,因为作者平列了许多历史人物对邵飘萍的评价,写在了封底上,但其中有的历史人物是从来不接受现代新闻制度基本理念的,以这样的评价来谈曾经受过邵瓤萍的影响,可能舍乎历史事实,但却有悖于更高的历史真实。不是说作者不应当把发生过的历史事实叙述清楚,而是说对邵飘萍的历史定位有一个统一的历史逻辑,应当先处理好中国近现代历史间各个时代的关系,然后再为邵氏找到相应的历史定位,不然邵氏后来得到的荣誉,与他一生奋斗的理想就不统一了,这是散木写作时面临的一个历史困境。

陈奎德:中国知识份子与中国共产党

今天我只想从一个角度,从中国知识份子跟共产党的关系来谈谈。谈中国知识份子和中国共产党。

一、最近的动态:公共知识份子问题

我首先要提请大家注意,最近中国国内开始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中囯共产党开始批评一个概念。什麽概念?“公共知识份子”的概念。公共知识份子概念可能有些朋友听得不多,但是在最近大陆的学术界、知识界,炒得比较热。其高潮是《南方人物周刊》今年(2004年)九月初发表了一个“影响中国公共知识份子50人”的名单,包括很多大家熟悉的知识界人士,如像朱学勤、徐友渔、卢跃刚、茅于轼,还有更年轻的王怡等,其中有不少是我本人的朋友,对他们我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所谓“公共知识份子”,大体上是指除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学有建树以外,还要对公共事务发言,要对公共事务对社会産生影响。也就是说秉持人类文明最基本的价值,同时以这些价值爲尺规,批判现存不合理的现象、不公正的社会。这是他们的基本特质,所以它兼具专业性、公共性和批判性。这个东西的存在本来是一个正常社会的常态。所以《南方人物周刊》说在目前最需要中国知识份子发出声音,它一直在向广大知识份子呼吁,从普遍正义出发,从对国家兴衰、对社会弊端或民生幸福的关切出发,担负起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他们当时初衷。

但是现在,从上海发起,开始批判这一概念,在上海《解放日报》刊登了一系列笔名爲吉方平(实际上是《解放日报》评论员)的人写的文章,头篇是《透过现象看实质──分析公共知识份子论》。他用的一些语言,我只要读一两句,大家恐怕就觉得似曾相识,浑身就会起鸡皮疙瘩。多年没有听过这种话了,这些语言方式,二十多年来久违了。

有点像在文革的序曲──1965年底上海发表的姚文元的《评海瑞罢官》,也是从上海发起,中央大报再转载的这种方式。这种文章我们现在很不容易听到了。该文章说,提出公共知识份子概念就是挑拨中国知识份子跟中囯共产党的关系,离间双方。文章重提什麽新闻是党的喉舌,知识份子只是党领导下的一个群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等等毛式旧话。这些语言我都不想多举例,说多了会脏了大家的耳朵,不大舒服。

所以,实际上现在中共的这几篇文章都是发霉的东西,陈谷子烂芝麻,不会有什麽人理睬了。然而他们居然还要把它端出来,这就确实表明他们已是黔驴技穷,从语言到行爲方式,已经没有任何想象力了,枯竭了。譬如我昨天刚送走的北大教授焦国标,据传与国内的另外五名知识份子:余杰、茅于轼、李锐、王怡和姚立法等,最近都被禁止报导。中共每年几乎都要这样来一下,累不累?实际上是越禁越香,帮忙制造民间英雄,媒体英雄。

但确实也使人感受到中国历史上出现的反反覆覆的愚民封锁动作和舆论导向。其中的原因,我想是中共的体制和中国共产党制度性的特征所决定的。基本上它是不能克服的。像邓小平刚刚上台的时候,口口声声诚恳地说“我要给知识份子作后勤”,但尔后不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僵化恶化了。爲什麽会産生这样的现象?这就涉及到中共的本性以及中国知识份子和中囯共产党的历史恩怨。

此外,北京当局还组织人马,从经济、政治、文化国际关系的全方位角度批判他所谓的“新自由主义”,实际上是上述中共意识形态已经深度绝望的表现,一种稍稍理论化的表现。

二、中国知识份子与中国共运: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们讲远一点,刚才诸位教授们都谈到了:二十世纪人类的重大灾难之一,是马克思主义和共産主义的兴起,这一过程其实知识份子是直接介入了的。实际上,在传播观念上,不管是马克思思想的传播还是社会主义共産主义的传播,确实和世界性的知识份子的思潮有相当大的关系。这一点,中国知识份子,各国知识份子,都是难辞其咎的。但是,我也要提出:这叫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知识份子对造成人类二十世纪的悲剧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甚至是开源性的作用,但是他们在消灭的或使这个运动衰落瓦解这方面,他们也起了,我相信还会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这两方面,它都是相当关键的角色:所以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大家注意到,中囯共产党的诞生,在1921年的创党会上,参加的基本上都是知识份子,都是所谓“精英”。它的一个重要背景是,中国自从1905年科举制度被废除之后,从此之后的新式读书人和传统读书人的安身立命的方式就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说,过去科举制度底下,中国读书人通过一个系统逐渐纳入政治体系,也就是“学而优则仕”的科举选拔体系,是国家吸纳人才,也是社会保持正常的上下流动的基本体制。但是自从科举废除后,读书人断绝了传统的进入政权结构的道路。

他们改变了,接受新式的西方式的学校教育,有的还出国留学。从1905年到1919年五四运动时期,接受新教育的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成爲自由职业者:教授、医生、记者、作家……等等,成爲不受政权约束的“游魂”。他们游离在社会上,而不在政权体系的大树干之上。他们从外面借来了新思想,又继承了儒家以天下爲己任的旧怀抱,办学、办报、办杂志,而社会还残留有传统的对读书人的尊敬。

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知识界开始在1919年左右的五四运动发挥重大影响,也使社会有了转机。五四运动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使这些游魂对社会造成某种影响,他们拥有的发言权造成了所谓的啓蒙运动。对后来中国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作个结论,五四运动确实有向世界开放、对中国文化有批判更新的作用。除了继承优秀的传统以外,更对西方文化有大范围的接受。但是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解构,过于激进,矫枉过正,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这就导致后来通过俄罗斯革命涌入中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深重影响,産生了重大的苦涩的历史后果,这是中国近一百年来灾难最主要的源头。

所以中国现代的知识份子对于中囯共产党的诞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毫无疑问的,五十多年中国的大悲剧,那些创立中囯共产党的、听命于第三国际的知识份子是始作俑者。

但是,在中共内部,由于它进行残酷的武装暴力革命,这一残酷的夺权使它的内部成分就有一个重大的“换位”过程。即开初的那批知识份子逐渐边缘化,逐步退出共产党的核心,像陈独秀、瞿秋白等,凡是知识水平比较高一点的,受到现代文明的熏陶比较多一点的,实际上在中囯共产党的残酷运转过程中,都逐渐地被整肃,逐渐走向边缘,甚至是覆亡,最后被淘汰。你看中共一大代表,有几个的下场好?大部分被淘汰了,退出中共了,或回到书房,或投向国民政府,有的甚至投向汪精卫政权。

但是另外的一些,历史上称之爲落第秀才的,一些边缘化的半知识份子,以及地痞流氓等,开始从边缘进入核心。这个中共内部的“知识份子边缘化,边缘人物中心化”的“换位”过程,贯穿了整部中共党史。这方面,余英时教授有过专门的研究,在这里我就不要详细讲了。简单的说,过去处于边缘的地痞流氓、半知识份子在历史流程中进入核心,最后像毛泽东这样心黑手辣的半知识份子或地痞流氓当了中共的主要掌权者,这个很重要的历史流程决定了其历史后果。爲甚麽中囯共产党会有这样血腥的统治方式,跟它的上述历史换位元过程确实是有关系的。

另外一点,是说所有的共产党都有一个特征叫“反智主义”。但是在中国,反智主义不仅存在。而且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爲甚麽会发展到登峰造极?这和毛泽东的个人经历个人特质有相当大的关系。毛泽东早年在北大图书馆打工,抄写书卡等等,其潦草字体曾受到北大教授批评和讽刺,作爲杨昌济的女婿,也多次给来访的北大教员梁漱溟开门……,所有这一切,使他自我感觉比较屈辱,这些早年的个人经历影响了他的心理。你看毛泽东建政以后对待各个知识份子的方式,包括他曾失态地大骂和嘲讽梁漱溟等等,显然是事出有因的。中囯共产党对于知识份子的迫害特别残酷,比起其他国家共产党要变态得多残酷得多。这和毛泽东本人的早期心理屈辱有相当关系的。

三、国共两政权与知识界的关系

我们回顾一下,中共建政以来,中囯共产党和知识份子的关系,这55年来的风风雨雨。大家知道,1949年中囯共产党夺取政权,对此,中国的知识界有不少人是出了力的,特别是一些左翼知识份子,包括一些民主党派,如民盟等,当时在中共推翻国民政府的过程中是起了作用的。但是在中共掌握政权以后,知识份子和中共的关系迅速地变化,大家都觉得在中共的统治下反而比在国民党的统治下来难过得多了。这种难过不是一个很小的变化,而是指根本上的变化。大家都知道,一开始,就有思想改造运动,反胡适,之后反胡风,还有一系列什麽“交心”、“脱裤子”,“洗澡”运动……等等,强迫你自我矮化,自我侮辱,自我虐待,打掉你的尊严。于是,大家都噤若寒蝉了。

有些人觉得有点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在过去对国民政府、对国民党、对蒋介石先生批评非常尖锐、铁骨铮铮的那些知识份子,到了中共底下,被中共整得非常惨,但是他们毫无办法,而且还不断的写检讨,不断地屈膝。当然,衆所周知的四大无耻,像什麽郭沫若、冯友兰、周一良、周谷城,就不要去说他们了。我指的是一些在1949年前有风骨的名声不错的知识份子,如马寅初等人,在49年后也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爲什麽?

原因主要在于中共实行的是一种全面的极权的统治。它的统治方式是全面地掌控你的生命权。过去在国民党底下,你骂了国民党,国民党可能跟你不高兴,也许罚你钱,或者把你的职务给搞掉,或者把你流放出国,或者找地痞流氓来威吓……诸如此类。但是在中共,你如果不服从,你就得饿死,因爲它掌控了全部饭碗。你在国民党时候,你不让我干,我不干就是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可以到报社里工作啊、我可以大不了去教书,再大不了可以回家乡学陶渊明嘛,还可以放洋出国……,我还可以到伦敦去啊。

但是在中共底下,你连陶渊明那种“不爲五斗米折腰”的可能性都找不到。因爲在49年后,你不可能躲到农村我自己种一块地。你买不到地。如果原来有土地,你就是地主,地将被没收,你将被划爲五类分子,斗倒斗臭,永世不得翻身。因爲共产党控制著人们的全部生存基础,而且国门紧缩;所以,你不投降你只有灭亡,你不服从你就得死。用列宁的话叫做:不服从者不得食。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过去反国民党骂蒋介石的铁骨铮铮的大教授,后来都被老共整得服服帖帖。北大校长马寅初就是这样。他先知先觉看到中国的人口问题,说了出来,违逆了毛意,结果被整得很惨。

后来中国人口失去控制,他的预言成真,中共不得不按他说的建议办。然而意见正确的他却命运凄凉,犯了大错大罪的毛泽东却依然骄横跋扈高高在上,毫不言悔。这就表明,中国知识份子已经无法像1949年之前一样表现出自己的铮铮铁骨了,不可能了。在共产党底下,你的身家性命全部拿捏在他们手里,人爲刀俎。你爲鱼肉。在毛泽东之下,任何人,你只要不服从,或是有任何不同的思想、异议,这个社会就没有你的位置和饭碗了,甚至被“蒸发”掉了。连极个别的地位很高的知识精英,也不可能公开反对毛泽东了。

像陈寅恪教授,也只能非常曲折地在自己写的古典诗词里面,隐晦地表达他对共产党的抗议。当然,即使非常曲折,但还是非常重要。因爲在中西文化两方面他都是非常有学养的一位,在中共统治下,他仍然坚持独立的思想丶自由的精神,实际上他就相当于中国文化的代言人,中国文化的代表,在旁边仔细观察、呕心沥血地记录者这个政权是如何一步步毁灭中国文化,一步步毁灭人文精神的。一字一句,他通过诗词、通过《柳如是别传》及其它的专著,以曲折隐晦别有寄托的方式来审判中共,判决它对中国人心和中国社会的戕害到了什麽地步。这样一位文化精英、文化英雄,最终没能逃过中共的魔掌,在文革期间被迫害至死。

四、五十五年恩怨:知识界与中共

从宏观来看,中共迫害知识份子有两个高峰时期:一个是1957年的反右派运动,它把中国最精英层面的55万知识份子全部打入地狱。另一个就是文革,反智主义达到癫狂的高潮。当时。以中国之大,已经寻找不到一间安静的书房了。具有几千年文明传承的神州已经成了一片文化的大沙漠,成了知识份子的大监狱。至此,物极必反,1976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人相继去世,中共的统治出现危机,于是开始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转捩点,即,毛的妻子兼打手被逮捕,衆所周知的邓小平时代开始。

邓小平时代,爲了拯救即将崩溃的经济,爲了挽救中共统治的合法性,一开始,中共曾经有限地向知识界、向社会做出一些让步,在经济上也对国人以及世界经济秩序做了一些让步。于是中国开始进入另一个历史时期。在一短暂的时期内,以平反1976年“四五”天安门事件,恢复高考,允许西单民主墙存在以及邓小平出席全国科学大会承诺要当知识份子的后勤部长爲标记,中国知识界与中共有一段短暂的“蜜月期”。在1984年大阅兵的时候,北大游行的学生自发打出“小平你好”的标语达到高潮,这是邓小平统治的巅峰时期。

但是,很快地,中共与知识界的关系又开始起起伏伏,阴晴不定了。中共政权和知识界的紧张关系重新开始出现。也就是说,这种紧张它不是以个人的喜好、个人的恩怨爲转移的。根本问题在于共产党这个政权的性质,这种紧张是结构性、制度性的。该政权是反对任何独立思想,反对创造性思想和怀疑精神的,是反任何异端的,即,是反智主义的,是愚民主义的。毛泽东反覆强调统一,要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步伐,统一行动。全国必须听命于一个最高统帅,高度一元化集权。真正的知识份子是不可能在这个国家有安逸、惬意的精神生活的。因爲知识份子的定义就是要守护基本价值,批判现存秩序,挑战政治权力,维护独立意志,富有怀疑精神,要质疑政府的作爲,抗拒迷信盲从……等等。在西方中古时期,存在教会和政权这种二元结构,绝大多数知识份子(教士、神父)都在教会里面,与政府权力构成一种制衡的态势。现代化以后,演变成的大学、传媒、文艺……构成的知识界与国家政权的制衡关系,等等。但是中国历史上没有教会和国家的二元结构,一元化的国家体系通过科举考试把读书人几乎都收编了,所谓“野无遗贤”,于是没有西方意义上的独立知识份子。后来共産主义入主中国,又是一元化的政治体系,与中国科举废除之前的一元传统衔接上了。从这一脉络观察,中国的知识份子的独立传统是异常稀薄的,只有1905年到1949年有一点发育的空间,中共体制建立之后,被摧残灭绝,达到了空前严酷的程度。

因此,人们注意到,尽管中共有时候爲了政权稳定的需要,爲了便于对知识分加以利用,也试图要缓和一下和知识界的关系;尽管有些知识份子也想爲国家效一己之力,从而有意愿搞好和中共政权的关系,但是,虽然双方都在努力,但最终总做不到。

大家看到,每个新时期,总是在开始时,由于双方的上述意愿,都有一段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和缓的时机。譬如1957年打击知识份子之前,1956年毛泽东观察了东欧的匈牙利、波兰和东德等国家知识界与政权的紧张关系和动荡情势,他自视甚高,认爲自己能吸取经验教训,超越那些小兄弟,于是发表了讲话,听起来是相当宽松的言论,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治气氛要“生动活泼”啦,也没有后来的所谓“六条政治标准”,似乎很有诚意跟知识份子搞好关系……等等。

结果呢?没有几个月,1957年春,当知识界真正活跃起来批评中共时,毛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原来的讲话稿也篡改了,加进了所谓“香花毒草”的“六条标准”,加进了一些恶狠狠的语言,并自鸣得意地称自己的出尔反尔是“引蛇出洞”的“阳谋”。于是,整个知识界的精英倒在了精神的“血泊”之中。再看看文革结束以后邓小平的政治手腕吧。他先是准许并利用西单民主墙,来进行党内斗争,有比较宽松的言论环境,以及我刚刚说过的还要做什麽知识界的后勤部长这样一种谦卑。但后来呢,“狡兔死,走狗烹”。“华国峰倒,民主墙封。魏京生下牢”。这是如假包换的过河拆桥!所有表演的那些“宽松”,其实都是中共严厉打击知识份子的“前戏”。

所以,尽管后来有些中共首脑的教育程度并不低,但他们还是非常清楚自己的集团利益所在,它与知识界是根本冲突的。我本人就有一点亲身体会。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时在上海主政的是江泽民,爲了表演“礼贤下士,从善如流”的统治美德,他时不时要找一些学者去聊天,范围不大,常常是十几人。于是,我因此目睹过他的几次演出。开初我想,江泽民(当年是政治局委员)这个人在当时中共政治局里面,以教育程度而言,他比其他同僚要高一点,恐怕会与知识界的共同语言要多一些吧!我抱这样期待去过几次。结果大失所望。

大家恐怕不相信,江泽民在这样小范围场合说的话,都完全是报纸上的话,社论语言,政客语言,乏味透顶。没有任何个人特色,绝没有随意聊天的轻松。想想看,十几个人,很小的范围,何必装腔作势,做这样的演出。

他似乎已经不会像个平常人一样,用自己的话随意侃侃家常了。我当时第一个感觉是恶心,第二个直觉是,中共上层和知识界之间的裂痕是如此的深,隔膜是如此之大,包括像江泽民与知识界,有这麽大的鸿沟,几乎没有什麽共同语言,那麽,当年那种表面上的和平共处就是虚幻的,是毫无基础的,其间的冲突绕不过去,难以回避,是一定会爆发的。什麽时候爆发不知道,但是大家的这种不祥预感是愈来愈强烈了。终于,1989成了命定的年份,积累多年的冲突终于喷薄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

胡耀邦的突然去世,点燃了大火。八九民运,狂飙突起。这是中共体系的本性决定的。不是说你有这个愿望要搞好,关系就可以搞好。在这种结构和制度的国家内,不可能有知识界真正的生存空间的,这不是政治技巧所能解决的。五、创世纪:历史的解咒

上面讲的就是在这五十多年来反反覆覆的中国知识份子同中共缠斗的基本过程。1978年中国部分开放后,知识界的觉醒说明知识份子经过长期痛苦的历程后,开始自省反思,个别人甚至开始忏悔,开始赎罪。中国知识者知道自己参与了中国共产党夺取天下的过程,造成了中国人的深重灾难。这种反省,使他们尝试要开辟自己的创世纪,开辟中国新的历史篇章。当时,八十年代,海外有些华裔学者,也包括了某些西方学者,提出中国的知识份子创世纪的问题,余英时先生提得最爲鲜明,振聋发聩。八十年代中国知识份子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真正开始独立地站起来说话。

情势有点像台湾的五十年代后期特别是六、七十年代,胡适、殷海光和雷震先生等自由主义者引领风潮的所谓《自由中国》杂志、《文星》杂志时代,以及再后来加入了本土知识精英的《美丽岛》杂志时代。这是自由主义份子,政治异议份子,本土知识份子逐步集结的时期,它与中国大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知识界情况很相像。当然大家知道大陆在九十年代后期,正如台湾的六、七十年代,自由主义成爲知识界的主导性思潮。接著,大陆新左派出来与自由主义论战,相当热闹。总之,大的精神图景是官方意识形态在知识界丧失信誉,完全靠边站了。知识界开始自说自话,其内部争论与旧的官方意识形态关系已经很小了。

面对这个局面,江泽民政权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开始改变对知识界的策略,重点从防范打击变成拉拢收买,和八十年代相当不同,除非坚持批判立场的极少数,才对之打击。于是,知识界的精英,包括本人的一些朋友们,不少都拥有了高职厚爵,养尊处优。社会批判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地相当部份知识份子已经不大说话了。堂皇的解释是回归学术领域,实际上就是不愿意甚至无勇气对公共事务发言了。因此,这麽五十名(当然,更重要更锐利的一些公共知识份子国内报刊还不敢公开,所以远不止此数目)、几百名公共知识份子,就成了了稀有动物“,就成了非常珍贵的空谷足音。

当然,中共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公共知识份子或公共论坛的出现,势必迅速削弱北京的话语霸权,是非常严重的威胁。因此,才有前面说的一系列的批判公共知识份子的评论文章,以及批判新自由主义的课题小组。

目前,中共高层的权力转换基本上尘埃落定,历史上反覆出现的中共对知识界烧起的“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已经蔓延燃烧了过来。目前,我们已经切身体验到这个政权的逻辑了。前一段联手反江泽民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们居然又想重新求助于意识形态的统治了。

这真正是所谓“权令智昏”,无可救药了。虽然共産主义早已是一张画皮,早已是国王的新衣,早已成爲笑料,但他们如今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在进退失据之际,又重新从垃圾堆里捡回这张膏药皮,披挂上阵了。看来,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安排自己的后路了,盲人骑瞎马,正在一步步走向无法抗拒的历史深渊。这恐怕也是命数,由不得人的。

最后,如果我们来回顾一下共産主义的兴衰,或者说共产党的兴衰。借用我在1991年共産主义大溃败的时候所写的一篇文章《解除历史的魔咒》,如果采用马克斯。韦伯(Max Weber)的说法的话,共産主义,实际上是一桩典型的魔咒现象。

所谓“入魔”,系指一种世界性的心理体验,即被魔咒所笼罩所支配。魔咒使人类的群体心理感受到某种狂迷、某种召唤、某种乌托邦式的幻影,从而坚信有某种超自然的魔力在冥冥之中控制,它无所不能,战无不胜。这种类似神谕式的感应,在历史上像阵阵狂涛,骤然而起,呼啸而去。

所谓“脱魔”或称“祛魅”(entzauberung),正如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所描绘的:“世界的脱魔,就是从魔幻中解脱出来,……脱掉了那层神秘的但有真正精神行爲的外壳,……进入从各种宗教预言中脱颖而出的有条不紊的伦理生活方式的伟大理性主义。”简言之,这里的脱魔,就是拒斥巫术力量的世界理智化进程。

就广义而言,从古典多神教开始发展到近现代的西方文化,其上下几千年的持续过程,就是一个总体的脱魔过程。就狭义而言,亦可说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多次入魔与脱魔的交替嬗递的更叠。以本世纪爲例,法西斯主义运动、共産主义运动和以伊朗霍梅尼爲代表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都是其典型代表。

这里指的是狭义的脱魔,特别指二十世纪人类的一项重要标记——共産主义魔咒的兴衰;

如下的时间表是很说明问题的。

一八四八年,共産主义先知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宣布共産主义幽灵降临世界。

一九一七年,过了约七十年,中国的庞大北邻——俄罗斯,走火入魔,被共産主义魔咒所罩。

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发生,共産主义经俄国传入中国。

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成立。

一九四九年,共産主义魔咒全面笼罩中华。

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中国陷入极高的共産迷狂──入魔的巅峰状态。

一九八九年,自俄国入魔后过了约七十年。中国、东欧、苏联开始伟大的历史性脱魔。

当两位先知在上世纪中叶孤独地宣称共産幽灵在欧洲徘徊时,有谁会料到,该幽灵竟会在下一世纪支配了半个地球,使落后世界陷入迷狂?而当本世纪五、六十年代共産主义势力鼎盛,似乎将席卷全球时,又有谁会料到,三十多年后它竟然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所以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魔咒现象。癫狂而起,迅速覆灭。而到了1989年,全球共産主义大部瓦解,余下的,已是强弩之末。到1999年,通过屠城而侥幸存活的中国共産主义,开始全面镇压法轮功,在全球受到了广泛的谴责和起诉,目前九评的发表和法轮公修炼者在全世界对中国共产党的起诉和声讨,说明中国共产党气数已尽,来日无几了。

今天,对中国知识界,共产党居然还在抓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老皇历不放。但问题是,今天,知识份子并不是非要附在你共产党那一张“皮”上不可了。

关键是,市场化之后,你共产党并不是唯一的饭碗了。现在,“皮”已经多元化了,饭碗多元化了。在中国,不吃中共的饭,照样活得好好的大有人在。我可以不尿你那一壶了。

而公共知识份子的集结,自由主义者的集结,“政法系”的兴起,弱势群体的诉求,基督教等信仰群体的扩张,法轮功修炼者的集结,我想,是重要的标志,是中国的共産主义覆灭的先兆,也是创世纪的先声。谢谢大家。

(2004年于美国华盛顿)

余  杰:律师也要讲政治

二零零九年八月六日,司法部部长吴爱英在全国司法厅(局)长座谈会上表示,“要进一步加强律师队伍的教育管理,切实做好律师代理敏感案件和群体性事件的指导工作,教育引导广大律师讲政治、顾大局、守纪律,忠诚履行律师职责使命。”

讲这段话的人无疑是一个法盲。让法盲来担任司法部部长,这就是今天中国无比荒诞而又真实的现状。在真正的法治国家,不会有所谓的“敏感案件”的说法,因为任何一个公民、任何一个案件,在宪法和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没有“敏感”与“不敏感”的差别。单单将某一些案件孤立出来,纳入到禁区之中,这本身就是对法治精神的粗暴践踏。

在今天的中国,“敏感案件”实在太多了,为刘晓波、陈光诚这样的异议知识分子和维权人士辩护,是敏感案件;为藏族和维族等少数民族人士辩护,是敏感案件;为基督教家庭教会成员和法轮功修炼者辩护,是敏感案件;为死于毒奶粉的婴孩的家长和死于四川地震中豆腐渣校舍的学生的家长提供法律援助,也是敏感案件……于是,涉足“敏感案件”的律师便成了“敏感律师”。

那么,“敏感律师”的下场如何?吴部长的讲话处处暗含杀机,“要健全律师执业准入、执业状况评价和执业奖惩机制”。也就是说,不听话的律师,会被敲掉饭碗,会遭到秘密警察的监视、骚扰乃至殴打,会被官办的律师协会以及司法局刁难甚至取消律师执照。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仅北京便有五十多名律师因“年检”没有过关,而被终止执业。

我在访问台湾时,与若干当年承办过人权案件的律师、后来成为党外运动中坚力量的前辈有过接触。他们告诉我,即便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最严峻的时期,国民党当局也没有像今天的共产党政权一样对律师展开如此卑劣的迫害。对于法律的尊严和荣誉,国民党当局还是有三分敬畏之心;而在彼岸的中国,共产党人一向如毛泽东所说,是“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

吴爱英部长便是“无法无天”之典范。在讲话中,该部长根本不提及宪法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是反复强调党的绝对领导,“律师队伍要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工作者的本质属性,确保律师工作正确的政治方向”。换言之,就是党大于法,当党的利益与法的权威发生矛盾时,要以党为大、枉法媚党。既然党无所不在,律师界又怎能让党缺席,所以要“坚持不懈的抓好律师行业党组织建设,努力实现党的工作对律师行业的覆盖”。这不仅是法官和检察官必须遵循的“潜规则”,也是律师不得不烂熟于心的紧箍咒。

律师不独立,司法也就不独立,一个公平与正义的法治社会也就成为空中楼阁。

姜维平:薄熙来攀比习近平

今年7月30日,薄熙来在重庆做了一件惊人动地的大事:为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2周年,举办了“红色经典歌曲演唱会”,此举非同小可,因为他在会上不仅邀请了贺龙的女儿贺黎明与母亲薛明,给足了她们面子,而且还就邓小平太太卓琳去世一事,发表了一篇异乎寻常的即席讲话,第一次强调“团结在以胡锦涛为首的党中央周围”,由此透露出中共高层在新疆事件之后产生的分裂与内斗,以及两派均向军队争宠的信息。所以这次演唱会如同此前薄熙来进京主办会议,高调纪念“中共中央南方局”一样,既是向中央高层示威,又是在与“储君”习近平攀比,充分暴露了他争当中共一把手的政治野心。

嫉恨习近平由来已久

薄熙来是恢复高考后,通过全国77级第一批通考进入北大校园的,虽然他分数差12分不够录取,但薄一波求情于邓小平,邓秘书一句话,走后门进了校门,尽管如此,他也瞧不起习近平。因为习是“工农兵学员”。早在1984年底,薄刚从北京空降到大连金县{后改金州区}任副书记后不久,在金州宾馆举办的一次“小哥们沙龙”聚会上,他的一个哥们问他,听说习近平也想学习李向南{电视剧《新星》中的县委书记},他到了河北省正定县当干部?薄熙来那时正被大连市副市长唐某舜排斥,小哥们沙龙才6个人,所以他不敢得罪这批所谓“患难之交”,性情还算温和,他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说,他算个什么?工农兵学员!……此时,与薄同时曾于1982年在国务院办公厅任职的习近平,下派到河北省正定县当副书记,与薄开始了争当“革命红色接班人”的马拉松式长跑,他们同时起步,同一个目标,。但命中注定不能同一个终点。从1984年到2000年底,我可以证明,虽然邓小平之子,王震之子,陈云之孙,李铁映之子,叶挺之子等,许多太子党都争先恐后去大连掏金,薄用廉价土地等经济利益抵消或稀释了他们父辈之间的恩怨,与其结成了既得利益集团,但习近平与他绝无任何往来,我印象中薄从未在大连接待过习近平,也未曾有过此类耳语。

俗话讲:同行是怨家。别看习薄都是太子党,但他们之间早已存在着很深的芥蒂。这一点从薄在1988年后任中共大连市委宣传部长期间的言谈举止中可以断定。当时市委书记毕某桢等人看不上他,逼得他靠近主管宣传的副书记于学祥,而且更把几个处级干部当成知已。据接近薄的两个处长王某强与张某某披露,他们说他最恨江青,毛泽东,因为他们家的人都受到这两个人的残酷迫害,不仅丢了官职,而且还坐了大牢,但邓小平不敢全盘否认毛,就把建国后的坏事全推到江青等“四人帮”身上,这样才赢得了人心。并说,我们都是这么明智。在谈到坐牢时,薄说他吃了很多苦,不仅吃不饱,还被狱老大打骂,有一次把他膝盖骨打坏了……在谈到张锦华{与其同时到大连金州任职,当时传说是张廷发的儿子}习近平,王军,王兵{王震之子}时,薄熙来说,他们不算什么,他们哪个坐过牢,经受过象我这样的锻炼?……其蔑视与自负的口气,一如当年。

当1985年,习近平还徘徊在河北正定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不知前程如何时,薄熙来已跃升为中国14个沿海对外开放城市之冠的大连开发区党委书记,他用瞧不起人的目光,环视中国政坛,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对金州的哥们说,与其同时起步的习近平,已不是他的竟争对手了。当2000年至2002年习近平任福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时,薄熙来早已把辽宁省长前面的“代”字扔掉了,他对跟随他的“金州帮”小哥们说,中国下一步就是我们的了,你们都要胸有大志!国务院各个部都等你们呢。显然嫉恨习近平的薄省长,已把习之类的太子党排斥在中国的“我们”之外。

闻世震成了薄熙来的克星

2004年9月4曰出版的《时代人物周刊》,以令人肉麻的语言,大肆捧杀了薄熙来,题目竟是“薄熙来的5种面孔”,试想,一个人有一个脸足够了,叫“言行如一”,两个脸叫“两面派”,5个脸呢,叫“八面伶珑”。这还了得!文章称薄善于团结人,这显然不对。从1988年当上大连市委常委后,他与班子里所有的常委都合不来,与宫明程,唐某舜,魏富海,高姿,傅万忠等人相处,无一例外。然而,有他父亲在北京坐阵,每次内斗他大都是胜者,不过,2004年初,在与辽宁省委书记闻世震的权斗中,薄却最后败在了他的手下。这一年是习近平在淅江的仕途转运走红的一年,但对薄熙来则是遭遭了命运的“滑铁卢之役”。因此我认为他并没有做到“八面玲珑”,却正好相反。

早在中共15大之前,薄家就上演了一场笑人的闹剧。薄令着名女作家陈某芬撰写了题为《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一书,为自巳大肆吹捧造舆论,其父在山西则向希望小学捐款30万元,以此收买人心,于是讧泽民破例给了他一个15大列席代表的名额,并规定他有中央委员或候补委员的被选举权,但闻世震为首的辽宁代表团集体抵制他,会议期间谁也不理他,选举时他一票难求,悻悻然返回大连大病了一场,连谷开来都不到他住院的大连友谊医院去看他,他成了世界上“最不开心的人”。也就是说,当他面向辽宁省委的高位展望时,与习近平正好相反,习近平以为人憨厚谦和,低调理性而争取了福建与浙江的民心,越走越顺,他则以奸诈阴险,华而不实而与同僚争斗不息,恂私枉法,渐趋孤立。到了上个世纪末,虽然原中共辽宁省委书记顾金池,迫于京城权贵的压力,在众多地方官员阻拦薄上升的臂膀中,为其挣开一条缝子,但闻世震及其追随者,仍然以国企改革较为成功的实绩与“慕马大案”查处后的自身清廉而把他挡在封疆大吏之外。这使薄成了上调商务部而未能成为地方一把手的又一个官员,此前官场有议论说,凡是在省一级当不上书记进京当部长或下派再升的人,无一最终的命运不是走麦城,比如田凤山,张国光等人均是也。

毫无疑问,1999年对薄与习都是关健的一年,习是福州市委书记,薄是大连市委书记,他们又站到一个平台上,驻足远望。江泽民已无力改变邓小平隔代搞定的接班人胡锦涛,但大连之行,却因为薄的忠心而使昏庸的江泽民如梦初醒{薄在大连中山路高挂江的巨幅画像},故他己决定贬胡举薄,奋力为薄熙来护航,而习近平更是被其暂放一边。于是,国安部与中纪委抓住了沈阳市副市长马向东的赌博案,大做文章。实际上他的丑闻与其它人的黑材料一样,早就进入了特务们的视线,江泽民,尉健行,李铁映的用意,是用反腐这把利剑,为薄上升杀出一条血路,原籍沈阳的中纪委副书记刘丽英派上大用场,按照薄的想像,马向东贪,慕馁新贪,张国光贪,闻世震还能不贪?一路下来,在辽宁省第9次党代会上夺权,已稳操胜券。所以,江泽民亲自提议薄当上了辽宁省长,并在16大上又当上了中央委员。这时,薄回头一望,与习近平又并驾齐驱了,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峰回路转,阻力并未排除。一方面专案组抓了省长张国光,却并未查出闻世震的经济问题,这个从大连国企基层一步一个台阶,爬上来的省委书记,不仅懂得管理国企云集的一个东北大省,而且知道如何抓住薄与黑社会与大款勾结的软肋,与其巧妙周旋。他利用大连邹显为{虎豹}黑社会团伙案,沈阳杨斌案,仰融案等,把薄熙来斗得丢盔御甲,声名狼藉,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2004年2月16日,正当薄熙来大喊“振兴东北经济”之时,中共中央急令其赴京待命,他想到了后来居上的习近平,这时他巳是浙江省委书记兼人大主任,而自已则腹背受敌,前程未卜。他忐忑不安地等了13天,有时竞担心会因贪腐与枉法而被双规,吓得彻夜不眠,他在大连的一个金州时的死党说,胡斗败了江,薄必死无疑。然而事有转机,2月29曰他被任命为商务部长。次日,他就兴奋地上班了。

不料后院被李克强逛个遍

胡温把薄熙来调出辽宁时,我还在狱中,当然我不可能了解幕后的隐情,但2006年初我获释后,北京新闻界一个与我有多年交情的资深记者对我讲,早在17大之前,有关胡将重用李克强的传闻己甚嚣尘上,而习近平则无人论及,新任商务部长的薄熙来正跃跃欲试,但胡不动声色地让65岁到点的闻世震退二线,改任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让河南省委书记李克强到辽宁走马上任,其目地是要他调查薄的历史问题,把他的尾巴抓在手里,伺机行事。

上任第二天,李克强推开秘书与司机,自已一个人亲自驾车到新华社辽宁分社,走遍了每个办公室,看望了每一个记者,并和从福建分社调来的新任社长费某开怀畅谈。{此人在福州与习近平关系密切}辽宁分社一个记者对我说,许多人此后与李经常约谈,其内容自然与薄有关。薄欺上瞒下,弄虚做假已使记者们厌恶。特别是大连信访局外设有专门抓捕访民的“车体办公亭”,多年以来流动作业,群众愤恨,曾被分社驻连记者李某林的报道批评过,薄熙来孙春兰等历任地方官员均怨恨记者,不处分警察,却逼大连支社领导换人,这惹得记者愤愤不平。有记者说,抓了姜维平,还想抓我们?姜把文章发在香港,坐了冤狱,我们发在《国内动态清样》上,也犯法吗?……这些反映都使李克强震惊。他更感肩上担负的重任很是艰巨。

果然,李克强在辽宁,此后不久,不仅一举摧毁了薄熙来伞荫下的大连黑社会老大冬海波,牵址出一大批大连以至北京的贪官,而且把薄离开大连前安插在市一级领导岗位的死党,一个个都调任它职,如薄在大连大搞冤假错案,做为戴笠般打手的原大连政法委书记成城,则被其仿照当年薄整政敌的惯用办法,贬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副市长董文杰,宋增彬等人,均被免去了职务。尤其是他还掌握了王奉友创办的蚁力神公司非法集资的情况,对薄与王奉友等众多大款勾结的私下交易也大都记录在案,留待曰后适当时机再清算。正如大连日报一位记者说的那样,胡把薄明升暗降,再把李派下去“掏地沟”,在辽宁这个薄熙来苦心经营了20年的“私家小院”逛了个遍,尔后才把李克强调到国务院任要职,不能不说是深思熟虑。

我认为这个老记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因为中共拒绝政治体制政革,党内的权斗又不能公开化与合法化,所以便只能以反腐倡廉为借口与筹码,进行内部权力交替,这样一来,抓在李克强手中的有关薄的罪证,就成了逼其倒向胡的把柄。这就是为什么薄在当了商务部长之后,亦步亦趋地跟随胡出访,一反常态,颇似忠诚的主要原因。

据北京新闻界消息人士称,2003年底与2004年初,薄熙来与闻世震的矛盾巳表面化与公开化,闻世震指责他弄虚作假,大搞政绩工程,把城市建的象欧洲,农村象非洲,薄反驳他纵容包庇慕,马,张等贪官,造成社会两极分化,干群关系紧张,两人在省常委会上争吵不休,有时还摔文件,拍桌子,踢凳子以至对骂,尔后双双去京告状,为此中央十分为难,最后不得不下决心做人事调整,薄提出要当外交部长,被胡温以其与法轮功结怨出访不便为由拒绝,后改任商务部长。

实际上,薄心里虽然恐慌,但心中也有底:只要老爹不闭眼,江泽民也好,胡锦涛也罢,都要给他面子。不过李克强把大量有关薄的举报信,放在抽屉里,偶尔也会有人透露一点给薄,让他知道该怎么做,这叫“敲山震虎”。所以,薄不止一次地对原金卅时的秘书,大连国安局书记车克民说,谁跟我上北京,你都不能动,因为李克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要紧紧盯住他,离开大连国安,我们就成了聋子了!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而此时,习近平正在浙江省委书记的位置上,低调行事,静观其变。2007年初习近平的密友,新华社辽宁分社新任社长费某说,他原在福建分社任职,很了解他。接近费某的我的一位朋友转述说,习近平从未想过要当中共中央下一代领导核心人物,他不象薄那样野心勃勃,当然与同事也少有矛盾。所以上升的路走得很顺。正因为如此,薄熙来产生了危机感与紧迫感,决定破釜沉舟,大干一场。

迫不急待地要当国务院副总理

2004年2月当了商务部长之后,薄熙来鼓足了劲,要胜过习近平等人,干出一番事业来,爬上副总理的高位。薄在大连的死党预测,17大他一定能进政治局,并任总理或副总理。一方面薄在读新闻研究生时的同学朋友,替他在人民网等许多媒体大造声势,上述《时代人物周刊》即是突出代表,其文赞他“俊朗,优雅,开放”,是“上升势头强劲的明星”。德国的《世界报》吹捧他是“稳定执政者领导地位的推动者”。另一方面,他奔波在全世界的政治舞台上,不论是陪胡出访,还是伴温巡行,都声肆力竭地充分表现自已,给外人一种喧宾夺主呼之欲出的感觉。这些行动都透露出其内心的焦虑,说明他抢班夺权已急不可耐。

以2004年初的美国之行为例,他与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同行,明显是个配角,而且不论吴还是他,在3天的友好协商中,与美方签署的8个协议,原则上想必是胡温的主见,但后来由薄传达给媒体的消息却说,是他的“务实,幽默,机敏”,“促成了谈判的顺利进行”,这不仅歪曲了事实,而且夸张了个人的作用,使“铁娘子”吴仪很是生气。北京一位原籍大连的高官对我说,他把吴仪当成了孙世菊{原金州副县长,后大连市政府秘书长},以部长的身份指挥人家副总理,贪天之功归已有,薄熙来简直疯了。其实,中美贸易逆差1246亿元,这个问题肯定要解决,谁当时去谈都要面对双赢的现实,薄急于与习近平等人争夺接班人,已利令智昏,造成与吴仪结怨,又多了一个政敌。

此后不久,他又陪温家宝到欧盟5国巡访,。他又抢风头,乱讲话,竟在一次外事场合,呼吁欧盟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这原本并没有错,但问题是这个建议应当由总理温家宝讲,因为只有他才能代表中国。薄这种错位的表现,有失自已的身份,不仅给国际社会造成误解,而且使温及代表团其它人十分尴尬。还有一次,他做了一次有辱国格的表演,在另一个外事场合,他为了显示自已懂点英文,竟当场直接与外方对话,还戏弄译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些举动都令人匪夷所思。我还在2006年初读到了一则旧闻,他在波兰访问时,有个记者问及我的案件,他竟以造谣诽谤的方式污辱我的人格,忘记了出访5国的商务重任,充分显示了他小肚鸡肠借公泄愤的恶劣品质。然而,被其表面上夸夸其谈蒙住了眼楮的一家媒体,却赞扬他将是“第一届中国民主改革成功后的首任总统”。连国内上述杂志也预测,“再过3年,不知道还会带来什么惊喜”。真是可笑之极。

由于薄熙来在党内外,毫不掩饰地吹嘘包装自我,要挤进中央权力核心层,使胡温十分警惕,所以2005年10月8日至11日,在举行中共中央16届5中全会时,以祝贺朝鲜劳动党60周年庆典为名,把他与吴仪派出国外访问。有趣的是,在与金正曰的会谈中,他恰恰坐在金的左边。这是一个巧合,但正好也可以通过电视告诉全世界的人,薄熙来假如有一天独掌了中国大权,就会比金正曰搞的那一套还左。

辽宁“蚁民”咬伤了薄熙来

在多年的官场上勾心斗角拼搏撕杀,薄熙来深知金钱的魔力,他不仅指使太太创办律师所捞钱备用,还通过大连廉价批地的方式送人情,结交了政界商界一大批权贵。但他要想继续上升,这些权贵们贪婪的胃口还需继续填饱。所以,他到北京商务部任职后,继续与旧日结交的大连沈阳两地老板保持密切往来,如大连大商集团的董事局主席牛某,大连新型集团老板孙某科,大连珍奥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老板陈某松,大连大杨集团董事长李某莲,大连金广建设集团老板范某臣,大连万达集团老板王某林,大连实德集团老板徐某,还有沈阳蚁力神老板王奉友等,这些人在中共17大之前,都不仅共同编织着薄熙来当上了国务院副总理的美梦,而且在大连与北京之间频繁活动,为其忙的不可开交。大连坊间流传说,薄的死党们扬言,要凑合10个亿,搞定所有的中共17大代表,非把薄熙来选进中央政治局不可。但此议论一时不便证实。

与此同时,在浙江新闻界工作的一位老记说,当地对习近平的议论一如往昔,没听谁说过他会在中共中央成为下一代领导核心人物。这一点与大连民情截然不同。

据大连新闻界消息人士透露,薄的死党宋某某,被辙了副市长职务之后,索性辞去了公职,带领10几个薄的“金州帮”小哥们,带着巨款与银联卡前往北京,成立了专为薄竟选的不挂牌的办公室,四处活动,请客送礼,上窜下跳,大拉选票,为薄熙来尽效犬马之力。大连薄的一个哥们对我说,我们已经把不少17大代表买通了。

此前,薄熙来利用商务部长的便利条件,不仅在2005年5月21日,亲自到大连大商集团视察打气,而且还给了大连大商集团许多优惠条件,使其董事局主席牛某通过企业兼并,收购扩张,资本运营,合资合作等,把东北三省的所有大商场零售业几乎全部收入囊中,在11个省50多个城市,建了150个店铺,2008年营业额多达625亿元,成为全国最大零售业集团。牛某说,90年代初就是薄市长,用股份制救了大商,现在把我们变成了全国零售业老大。我们感谢他啊!{他是如何感谢的,读者可参阅《前哨》8期}同时,薄又破例给了大连珍奥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一项零售直销权,使他当年亲自为其做过宣传的这家民营企业大发横财,成为世界级核酸产业基地。此外还有90年代初他在大连,以土地优惠政策扶植起来的万某集团,更是以雄厚的经济实力,进军国际商界,成为拥有商业地产,文化产业,高级酒店,连锁百货为4大支柱的大型企业集团,现已资产多达400亿元。这些人及企业都变成了他的社会经济基础。

果然,在中共17大上,薄熙来挤进了中央政治局,坐上最末一把交椅,但被阻挡在政治局常委的门外,特别是名声不大的习近平,后来居上,成为新杀出的一匹政坛的黑马,即“储君”,这令薄熙来倍觉淒凉与失望,他一再对大连的哥们感叹,老爷子走得早了点,假如能活过17大党代会,胡温哪个敢不给中共元老面子?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又象15大过后的心情一样,很是郁闷。

但这一回他没有病倒,并非变得坚强了,而是党代会过后,马上便是全国人大选举,薄对云集北京给他打气的大连哥们说,不要灰心,要花更多的钱,打通更多的关系,盯住每一个代表,一个个搞定,一定要把副总理的位子拿到手!立即,这些捧臭脚的人,日夜不停地继续奔波,自以为胸有成竹。然而不料在这个关健的节骨眼上,竟在辽宁惊爆了数万人围困省政府大楼的“蚁力神事件”,而这个骗子公司正是当年薄熙来在沈阳精心扶植起来的,被抓捕的董事长王奉友则是他的铁哥们,显然这个群体性事件偏在此时钻了出来,耐人寻味。薄熙来真是不走运,以往累积成山的他所干的坏事,仿佛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着他,他要前行,却逼他拐弯,从此他走了下坡路。过去他理也不理的“蚁民”们给了他一个拐点。果然,在全国人代会上,他不但没当上副总理,连个国务委员都没靠上边,他气急败坏了地回家躺了整整4天,病得昏天黑地。他对登门安慰自已的大连铁哥们说,我主要是栽在李克强与张文岳这两个王八蛋手中,他们把蚁力神的事查清了之后,一直抓在手里,专等关健时刻把蚁民们放出来咬我,这下完了,胡锦涛在背后操纵,习近平看我的笑话啊!他的众多从大连赶来的支持者还给他打气,对他说,走到这一步,不进则退,退则无路,当年你在大连整进监狱的团派干部刘晓滨,恢复了副局级干部,到旅游局当了副局长,高姿也解除了“双规”,正在上告,天天渔港坐牢的4兄弟全放了,也在申诉,这些恨我们的人都不会放过我们呀!……于是他们又紧急磋商了下一步自保的方案。

转变策略,刮起重庆红色风暴

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做出诀定,要搞西部大开发,并以薄具有开放意识与开发经验为由,把汪洋升为广东省委书记,却把他下派到重庆当一把手,虽然胡温对他表面上是委以重任,但实际上是担心他与习近平攀比,在北京的中南海里闹地震,而重庆处于内地,便于防止他搞政变与权斗,也便于派特务监控他,这一点他心中有数,但又无计可施。最初,他拒绝离京,提出要回到辽宁当书记,但一方面辽宁的官员与人民对其痛恨不已,坚决反对他,如硬强派,必惹众怒,另一方面挂个政治局委员的名头,不去直辖市任职,也说不过去,薄熙来又不敢顶撞胡温,他深知他主政辽宁20年间,上告他的黑材料足够装满10个麻袋,光王奉友蚁力神一案,真的摆到桌面上,就够判他10年有期徒刑,而李克强,胡锦涛早把这一切放在抽屉里……于是,当胡锦涛2007年9月,把以前在沈阳军区工作时与薄熙来熟悉的驻渝军区司令员王某民调离之后,薄就不得不去重庆上班了。

这回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开始向同是“红色接班人”的习近平示好,并向团派胡李示威,以便在中共18大上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薄熙来生于1949年,属牛,他刚好60岁,再过5年就该退休了,所以他必须抓住最后的一次机会,向习近平靠拢,企图与其站成统一战线,共同抵抗共青团派,争取在下一届领导班子里进常委,就是由这个思想做指导,薄熙来密切分析了国内形势,焕发出了67年搞联动时的灵感,认为借尸还魂,利用毛泽东为自已张目,最为有利,因为“老子英雄儿好汉”,“革命江山代代传”嘛。他对去重庆为其祝贺60岁大寿的大连哥们说,把毛泽东推出来,谁敢反对?胡锦涛,习近平都不能不承认毛主席是伟大的!社会上的老百姓也因为腐败与两级分化怀念毛泽东,顺应民意,无往而不胜。

就这样,薄熙来在重庆先耸立起了全国最大最重的毛泽东雕像,又从“红色旅游”开始,唤醒老百姓对战争年代共产党夺权前表现的怀念与记忆,接着组织干部群众大唱红色革命歌曲,又亲自编选了红色经典文献,象文革的红宝书一样,让大家人手一册反复读,并改造灵魂,而且又在五四青年节大发红色短信,一时间红色风暴由重庆席卷全国,老将军合唱团所向无敌。与此同时,又从辽宁锦州调来了公安局长,“打黑英雄”王立军,委以重任,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不仅以廉政肃贪为名,抓捕了一批汪洋当政时信任的官员与老板,而且以扫黑除恶为名,对重庆的黑社会势力,进行了一次无情的打击。薄熙来一箭双雕,前者稀释了往日与习的矛盾,拉近了彼此老死不相往来的距离,打击了团派的力量,对胡温的权力来源与合法性提出了挑战,加大了他本人接班的可能性,后者通过深挖地方贪官与黑社会背后的黑幕,削弱了团派汪洋等人的势力,进而夺回了自已在中央政治局内的话语权,为下一步仕途发展奠定了基础。

照理讲,中央全会早已确定了习近平的“储君”地位,但薄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与习攀比的不服气情绪。汶川地震期间,国内媒体报道了习近平的女儿亲临灾区做志愿者的消息,一时老百姓感到新奇,这件事激起薄熙来好大不快。同是高干子弟,为什么他的孩子可以出风头,我儿子不能露脸?于是薄授意某网站的铁哥们,把他一家三口的照片挂在了网上显着版面,尔后薄呱呱在英国伦敦贵族学校读书的消息,立刻抵消了习近平女儿的故事。

不过这件事又弄巧成拙了。北京一位老记说,人家习近平送女儿去地震灾区献爱心,毛泽东送儿子毛岸英上朝鲜战场,薄熙来送两个儿子到国外读书,这不能同日而语!

为了体现君权神授,给下一步自已的上升增点神秘色彩,薄又操控重庆新闻媒体,搞出了“万州惊现人头石”的新闻,说是有一个高达68米的石身人面像,横空出世,是“擎天柱之头”,生怕老百姓读不懂,又说“眉头紧锁,眼窝深陷,鼻沟高挺,嘴唇突出,酷似一年轻帅哥”,真是再加上姓薄,便封建帝王呼之欲出了。大连的一个记者表示,过去在大连金石滩,薄属牛,建了青铜的开荒牛雕像,在劳动公园建了“百年世纪仓”,把自己的手书信件与江泽民给大连百年建市的题辞一并封存,埋入地下,以传千古。他还在大连星诲湾百年城雕里,留下了自已的铜铸脚印……这次在重庆他不敢明目张胆这样做,只好借“帅哥石”自慰,真是可笑荒唐之极。

天怒人怨,政变的可能性有多大

今年9月,中共17届4中全会将拉帷幕,外界普遍预计,习近平可能任军委副主席,那么与其攀比的薄熙来呢,近期他的噪动不安,则增加了中共高层政局的不稳定性。新疆事件之后,胡锦涛中断出访回国,说明了国内形势已是危机四伏。7月30日薄在重庆搞的“红色经典歌曲演唱会”,调派了驻渝官兵4000人参加,市委市政府成都军区重庆警备区的主要领导都应邀出席,这哪是文艺活动?分明是一次军事政变的彩排。紧接着,薄策划的所谓“将军后代合唱团”又出了笼,其中有150个将军之后联手登台,有陈毅之子陈昊苏,聂荣臻之子聂力,徐海东之女徐文惠,罗荣桓之子罗东进,罗瑞聊之子罗箭,李先念之女李紫阳等,这些人名义上是重复50年前“开国元勋将军合唱团”的旧事,实际上是在向中共中央显示薄熙来的凝聚力,亦是向他们施加压力:如果不在18大上让权,别说部队跟薄走!

然而,尽管薄熙来煞费苦心,但老天似乎不帮忙。自他入主重庆以来,天灾人祸不断,一会儿出租汽车罢工,一会儿三峡移民闹事,这边上访人员喊冤自焚,那边刁民跑到部队抢枪,又是矿难死人,又是洪水泛滥,又是律师被打,又是驴友坠崖,一方面高考民族身份造假,新华社穷追猛打,一方面路桥费跃居全国第一,市民网上不依不挠……单是去年重庆就发生了安全事故2万起,直接经损失12个亿,相当于重庆10万个民工外出打工21年的收入,这是多么触目惊心!与习近平同时起步比拼的薄熙来,还不得不把这个数据上报他那里去批示,可想而知心情如何?

不过薄熙来可不是吃素的!他早在90年代初当市长时就讲过,每到本命年,他就要与人顶牛,就要刮起一场台风,而今年华甲牛年,他又要刮什么风呢?上述“将军合唱团”也好,“红色经典演唱会”也罢,没有一个不与部队有关。这说明薄熙来有可能抓住军队,笼络军心,搞“陈桥兵变”。

近期香港出版的《镜报》月刊披露说,49年建国以来首次军队体制改革即将开始,即撒消以前的7大军区,改建4个战略区,每区将领由军头与各省大员组成小军委,而小军委的一把手由中央任命,显然这个变化有利于薄熙来,南部战略区如果到了他的手中,不仅重庆等地在其领导之下,而且广州军区,成都军区,云贵两省以及所辖的南海舰队,空军,二炮,武警等,均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部队合唱团可能就要变调了,胡温习李,都将危在旦夕,中国将进入新的军阀混战的时代,陷入内战,百姓遭殃,绝非危言耸听!

好在,据笔者观察,在7月30日的会上,新被胡锦涛授饺的上将张海阳不曾出席,在北京举办的纪念中共中央南方局的会上,虽有宋平参加助威,但在京的中央领导干部,无人捧场,只有薄自已唱独角戏,这说明胡锦涛习近平都对其心存戒备。

我认为,17届4中全会召开在即,18大又将临近,薄熙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最后的疯狂,总会有一个结果,我相信这个在辽宁横行霸道罪恶累累的人,必将与其前岳父李雪峰一样,倒在政治局委员的位子上,接受人民的审判,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历史的必然。

2009 8 8于多伦多

已发《前哨》9期,本文由作者供本会网站刊登。

胡  平:向人民、向历史作交代

在中共建政60周年前夕,网上广泛流传一份题为《执政党要建立基本的政治伦理》的文章,据说是由“一位老同志”的谈话录音整理而成。这篇谈话对掌权60年的中共提出一系列严肃而深刻的批评。首发此文的《新世纪》网刊注明,此稿系李大同(原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主编)提供,韩三洲、许医农推荐。很多人猜测谈话者是万里。我看也像。

说起万里,我以为他可算是中共高层推动经济改革的第一人。众所周知,中国的经济改革发端于农村,而农村的改革又发端于安徽凤阳小岗村20位农民秘密签订合同搞包产到户。小岗村的故事发生在1978年12月,纯属农民自发,但此事发生在安徽,应该说和安徽的小气候是有关系的。1978年春,以华国锋为首的中央正发布三年内实现伟大领袖毛主席当年提出的在1980年实现农业机械化的宏大计划。身为安徽省委书记的万里却不理这个茬,自己在省里下发一个六条文件,强调的是归还自留地,鼓励农民经营正当副业,明显是另搞一套。人民公社本来是“三级(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所有,队(生产小队)为基础”。安徽凤阳县率先搞起了“四级所有”,也就是把生产小队再分成若干小组。此举引起争议,县委书记陈庭元找到省委书记万里,万里说:“四级核算有什么了不起。增产了,五级也行。”所谓五级,就是指家庭。实际上,这就已经为包产到户,也就是后来叫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了绿灯。小岗村事件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如此说来,称万里是中共高层推动经济改革第一人,应该说是合乎实情的。

上面这段故事,引自人民日报记者凌志军写的《历史不再徘徊》(人民出版社,1996)一书。在这本书里,作者还提到万里的一句话,更令人过目难忘。1978年,时任安徽省委书记的万里深入农村微服私访,目睹农民的贫困,连小伙子都吃不饱肚皮,忍不住热泪长流,对随从人员说:“你看看!一个种地的,自己吃不饱肚子,我们共产党干了30年,连人家这么一个要求都不能满足!”在不久后国务院召开的高层工作会议上,万里再次提到农村的贫困,尖锐地批评道:“如果这些情况让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知道了,不推翻共产党才怪呢!”

在不久前出版的赵紫阳录音回忆录《改革历程》一书里,赵紫阳讲到:万里一向主张开放民主,支持政治体制改革。1987年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他就不赞成。他曾对决策民主化问题做过专题讲话。在5月8日的政治局常委会上或是5月10日的政治局会议上(记不清了),?他讲了一篇很好的意见,内容是要顺应世界民主潮流,正确对待学潮中学生提出的要求。所以他在召开的人大委员长会议上,完全支持我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的一系列主张,确定近期要召开人大常委会议,要把这些问题列入人大常委会议程,如此等等。

我们知道,在八九民运高潮期间,万里出国访问。在海外他也发表过同情民运的讲话。然而等他回国时,戒严令已经颁布。紧接着,万里也被逐出权力中心。那以后,万里沉默了整整20年。如今,万里已经93岁了。深感来日无多,万里觉得他必须把他对共产党的看法和盘托出,那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党的自我改造还抱什么希望。如果他对当局还抱希望,他就会采用党内运作的方式去推动了(据说几年前他曾给现在的执政者写过信,但石沉大海)。正因为他深知中共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深知共产党迟早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万世唾骂,作为这个党的元老之一,万里感到他必须讲出自己心里的话,给历史留下证词,和这个党的罪错划清界限;纵使无力回天,起码也是对历史、对人民、同时也是对自己,作一个交代。

这就是这篇“老同志讲话”的意义所在:它向每一个中共官员、尤其是那些曾经的和现在的中共高级领导人,提出了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中共必将受到历史的审判,你该怎么办?我要说的是,除非你用行动证明自己,否则,你也逃不脱历史的审判。

(“一位老同志的谈话”在许多网络杂志上已经发表,本刊不再刊登,特此说明——编者)

严家祺:消除中国政治制度的两大弊端

尊敬的达赖喇嘛、首席部长桑东仁波切、女士们、先生们:

我今天从纽约来到日内瓦,站在这里讲话,是出于三个原因:第一,是受到达赖喇嘛崇高精神和伟大人格的感召;第二,是为了和西藏同胞交流流亡生活;第三,是为了争取“汉藏团结”,共同寻找一条解决“西藏问题”的途径而来的。

达赖喇嘛50年的三大成就

达赖喇嘛流亡50年不能回到自己的家园,阻止他回去的人,毛泽东和邓小平去世了,江泽民任满离职。50年来,中国政治风云多少变幻,多少人叱咤风云,上台下台,然而,50年的流亡生活,达赖喇嘛以他崇高博大的精神和坚如磐石的意志,成就了三项伟大的事业:第一,藏传佛教传遍了全世界;第二,凝聚了海外十余万人的流亡藏人社会,并迈向了民主大道,开启了海外藏人和汉人的对话和团结;第三,始终不渝地宣扬人类的“普世价值”、宣扬各宗教的和谐、传播“非暴力”精神,对世界和平作出了杰出的、巨大的贡献。因此,获得了举世瞩目的诺贝尔和平奖。

在人类历史上,“流亡”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革命、政变往往会产生流亡者。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流亡者,不过流亡了13年。维克多。雨果在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后流亡国外,时间长达19年,《悲惨世界》就是在流亡中完成的。《神曲》作者但丁流亡了37年。意大利的布鲁诺因为反对“地球中心说”而流亡国外,531年前他曾经来到我们今天所在的城市——日内瓦。很可能,在整个人类史上,除了达赖喇嘛,没有人流亡的时间长达50年。1989年我在巴黎第一次会见了达赖喇嘛,我就被达赖喇嘛的精神所征服。

消除中国政治制度的两大弊端

中国从秦始皇以来,在政治制度上存在两大弊端:一是专制独裁,二是中央集权。由于这两大弊端,从秦始皇以来,中国一直有两大“回圈”,一是“王朝回圈”,二是“分合回圈”。所谓“分合回圈”,就是“分裂与统一的回圈”,今天“台湾海峡两岸两个政权”也是属于“分合回圈”的“分”的状态。今天的共产党政权仍然是一个“王朝”。打断这两大循环的办法是:用“民主制”打断“王朝回圈”,用“联邦制”打断“分合回圈”。

“远期目标”和“近期目标”

解决“西藏问题”有“远期目标”和“近期目标”。西藏问题的远期目标是在联邦制下实行“高度自治”,我认为,近期目标是达赖喇嘛和所有流亡藏人“自由返回西藏”,可以在西藏朝圣、旅行、定居,就像今天台湾同胞可以在中国大陆旅行、定居一样。我相信,台湾和西藏问题的解决,只有走联邦制的道路。

我今天要说的一句话就是,达赖喇嘛一直流亡下去,不能解决西藏问题。宗教、民族在全人类几千年历史中有根深蒂固的力量,为了解开“西藏结”,达赖喇嘛要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中国宪法规定实行“民族区域自治”,但只有其名,没有其实,达赖喇嘛多次声明,只要所有藏人取得“名副其实的自治”,他不寻求西藏独立。我相信,当达赖喇嘛回到中国时,他将会成为推动汉藏团结和各民族大团结的巨大力量。

中国宪法明文规定“公民有言论、出版、结社的自由”,这些规定没有实行。宪法明文规定实行“民族区域自治”,这些规定也没有真正实行。所以,当西藏流亡者提出“在不违背宪法宗旨的情况下,得到名副其实的民族自治地位”时,就像我们提出“在不违背宪法宗旨的情况下,得到名副其实的结社自由”一样。“未来西藏如何自治”问题,不是靠“谈判”解决的,正像“未来中国的民主制度”不是靠“谈判”来解决的一样。我在这里还想说一句话,不要把“未来西藏如何自治”问题,作为达赖喇嘛回到中国的条件,这将成为北京向中国老百姓宣传拒绝达赖喇嘛回中国的“藉口”。

在今天的新形势下,为了解决“西藏问题”,要区分两件事:一是达赖喇嘛和西藏流亡者回西藏的问题,二是未来西藏的自治和制度问题。第一件事是达赖喇嘛和“流亡者”的神圣权利,第二件事,不是与共产党谈判就能达成的问题。

我们流亡海外20年,也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六四翻案”的前提下“结束流亡”。第二件事是在中国建立“民主制度”。“翻案”就是在中国大陆的土地上承认“六四”是一场“大屠杀”。第二件事,也不是与共产党谈判就能达成的问题,这需要依靠大家共同奋斗,结束“一党专政”。

五个问题

我今天谈这些话:特别要说明的是五个问题:第一,达赖喇嘛回到中国、回自己的家园——西藏,是一种神圣的权利;第二,应当把“达赖喇嘛回中国”的问题与“谈判如何自治”的问题分开;第三,“如何自治问题”,以及未来西藏制度问题,不是依靠“谈判”解决的问题,与北京就“如何自治问题”谈判的失败,会成为北京阻止达赖喇嘛回中国的“理由”;第四,不要再派“代表”或“代表团”谈判了。50年的漫长岁月过去了,北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达赖喇嘛回去。反反复复的“谈判”实际上拖延了达赖喇嘛回中国的“时间”,达赖喇嘛多次表示过朝圣五台山的愿望,在不谈“未来西藏如何自治”的情况下,“达赖喇嘛去五台山朝圣”不是一个“谈判”的问题。第五,希望达赖喇嘛去五台山朝圣访、讲经一事,可以在短时期内达成。

祝愿达赖喇嘛健康长寿,达赖喇嘛回到自己的家园,是流亡藏人返回家园的第一步,这是推动“汉藏团结”和“中国各民族大团结”是超越党派、超越中国政治的大事,让我们把今天会议的精神发扬光大,从日内瓦传向西藏、传向全中国、传向全世界。

(本文为作者2009年8月6日在藏汉国际讨论会上讲话,总标题为编者所加)

盛  雪:香蕉的惆怅(诗三首)

    台北机场

    生命的悲剧
    是时空的对立
    环境构筑的梦想
    终会消解于日月光影的轮替
    片片残简
    挣扎着曾经几乎成就的美丽

    转瞬
    夕阳沉落
    浪潮涌起

    生命隐没于时空
    相依
    对立
    挣扎
    并放弃的每一个片段
    之间
    悄无声息

    (2008年8月6日,在台北机场等待前往香港的班机。香港在刮台风。)

    香港机场

    当真诚冲破
    人类的局限
    奇迹降临
    人间喜乐的理由无须苦寻

    时间不再悲哀
    光阴闪烁而过
    充满憧憬
    未来在身后等待

    (2008年8月7日凌晨1点,在香港机场入境处被留置,不许入境。官员说是有关移民方面的原因。我没有什么移民方面的问题,这无非是北京奥运恐惧并发症。)

    香蕉的惆怅

    我放声大哭
    在多年之后
    想到你
    人们看到地上的伤口
    已经长出新的记忆

    奶油冰棍一样的双脚
    探索着
    找一隅能依偎的所在
    黑夜裹挟阴谋压过来
    压过来
    过去从容的现身
    只好再次坦然的面对过往
    而我留恋活在悲伤里的感觉

    无法展开想象
    也无法进入梦乡
    只好把夜拦腰截断
    像一支香蕉  一半
    望着另一半惆怅

    (2009年1月 某夜)

谢  泳:费孝通的一封信

1956年,中共中央曾试图调整与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关系

费孝通是比较早注意到这个转变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后来写作《中国知识分子的的早春天气》以及他1957年的命运

都与他对中共知识分子政策的判断相关

我在厦大中文系给研究生讲“中国现代文学史料概述”时,曾专门讲过几次中国共产党执政期间的“内部通讯”和“会议简报“制度。这两种制度设立的动机,我们一时不好简单判断,但这种制度的一个直接后果是保留了许多史料,这些史料不敢说绝对准确,因为凡编辑过的史料都可能存在被选择的可能,但这些“内部”史料相对公开的文件有较高史料价值却是无疑的,我们研究中国当代历史,一定不能放弃这个史源。掌握这个史源的好处,一是可以扩展史料,二是有利于帮助我们判断当时历史人物的真实处境和内心活动。在目前中国当代史料不可能完全解密的情况下,这个史源的意义应当引起特别注意。

1956年,中共中央曾试图调整与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关系,这个态度也引起了一些高级知识分子的注意,费孝通是比较早注意到这个转变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后来写作《中国知识分子的的早春天气》以及他1957年的命运,都与他对中共知识分子政策的判断相关。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办公厅编辑的内部简报《代表来信》第36号(1956年7月17日印刷),曾刊出过费孝通的一封来信,编者加了这样一个题目:《要密切联系在资本主义国家学术机关工作的中国高级知识分子—费孝通代表来信》,全文如下:

为密切在资本主义国家学术机关工作的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联系,利用他们在国外的讲坛,进行宣传,以加强国际统战工作事,特作如下的反映和建议,请转有关方面研究和采择。

最近看到在英国剑桥大学讲学的考古学家郑德坤给中央民族学院研究部宋蜀华的信。这封信很能反映这一类人的思想情况,也指出了我们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郑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留美,抗战时期在四川华西大学任教,并任华西大学博物馆馆长。一九四七年去英国讲学,解放后返香港,没有回国,也没有职业。后来应英国剑桥大学之聘,任远东考古学美术讲座。宋原是他的学生,响应领导上的号召,最近去信动员郑回国。这是他的复信(5月18日寄出)。

先摘录他来信如下:

“今早接到你4月25日的信,这是几年来一件很高兴的事。自从1951年离港来英,一直没有和任何国内的朋友亲戚通过信。转瞬5年,真像是充军西伯利亚似的。回国的人,大大、小小、老幼总不在百位之下。行前都答应给我们通信,但是别后便如石沉大海,连一张平安回到目的地的明片都没有,能不令人寒心?去夏在荷兰汉学会上得遇翦伯赞、周一良两位,谈叙至快。周一良还替我买些参考书。前些日子人民日报载共产党新党员名单,他已被批准参加,所以我想他是例外吧!今天你的信真使我兴奋,希望可以长久有这类的信,客居异乡也不至于十分寂寞。??

“关于回国一事,真是谈何容易?一家五口,破釜沉舟的由香港搬来。现在已上了轨道: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看家的看家,再搬动起来实不可能。但最大的矛盾还是我们的生活、思想及习惯的问题。试想四五十年生活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思想习惯都是陈旧要不得的。回国后假如学习不过来,那才自投陷阱。国内的进步,社会的改变,我们知之甚详。我们有人民日报、大公报、新华社每日新闻报告,今日中国、中国建设、文物参考资料、考古通讯、考古学报、历史研究及各种图书。祖国的猛进成绩使我们向往,使我们觉得做中国人的光荣。这样干他10年、20年、30年,现代化的祖国才可以建立起来的。

“一时不可能回国还有许多其它的原因,你知道我们在香港3年,1948—1951,多方想法子接洽要回国,始终不得要领,剑桥的朋友听到我困居香港,特想法成立了—远东考古学美术讲座,请我回来。工作是永久性的,现在国内安定,便告辞回国,在道义上也讲不过去(周一良劝我退休后回国,那时老头子不免有‘今老矣无能为也矣’之叹了)。再者小孩们都在读书,刚上轨道。我们的东搬西移,使我们浪费了多少年月,似不应再打断他们的学业。??我的工作大部在东方学系及考古学系之间,课程是远东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陶器、铜器及雕刻书画等五种。学生并不多,前年还有位研究生。”

在这封信里可以看出几点:

1、这些在国外工作的中国高级知识分子是爱祖国的,在国外长期作客,内心是有矛盾的。

2、他们肯定祖国已走上光明的道路,但是对于回国工作还有些顾虑,特别是思想上怕改造不过来。

3、他们在国外有了比较稳定的职业,生活也不坏,要下决心回国,不是他们现有的觉悟水平所能做的事。

4、我们解放初期在这方面没有注意,有些曾争取回国的人,接不上头,受过困难,心存失望。

5、他们愿意和国内友人联系,而国内的知识分子却对于写信出国有顾虑,以致使在外的人感到寒心。

根据这些情况,我认为这些人要争取他们回国工作可能不太容易,所以就不如利用他们在资本主义国家所占有的讲坛,为我国人民和世界和平服务。

建议办法如下:

1、调查清楚在资本主义国家学术机关服务的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人数,所在机关,所有地位等。这些人在国内就很容易调查出来,因为原来都是现在国内高级知识分子的亲戚朋友。

2、有计划的指定他们的朋友中若干人负责联系。这样做,国内的知识分子就有胆量公开和他们的联系了。供给他们书报,并报告他们亲戚朋友的情况。

3、邀请他们返国参观,可通过华侨事务委员会邀请,并保证他们参观后可以返回原任。最初他们可能还有顾虑,但有人回去了,一定会有很多愿意来参观的。

4、鼓励他们报告各国科学的情况,在国内杂志上用显著地位发表,使他们觉得在国内还能有地位的。

5、鼓励他们在国外发表文章介绍国内情况,和批判外国人的谣言和歪曲的报导,供给他们可靠的资料。

依我估计,这类人为数是不少的,在欧洲可能不少于百数,在美国更多。因此这项工作是值得注意的。

  1956年5月26日

从上面这个材料,我们不但可以判断费孝通当时的思想活动,同时也可以判断郑德坤来信中反映出的海外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真实处境。郑德坤是中国著名的考古学家,1931年从燕京大学研究院国文科毕业,当时他做的论文是《山海经研究》,后来一度做过厦门大学历史系代理主任,《燕京大学研究院同学会会刊》中载有关于他的相关信息。郑德坤给他学生的私人通信中表达的真实想法,在相当大程度上是当时流落海外的中国知识分子思想状况的真实写照。

王  丹:末世的荒唐

在中共建政60周年之际,当局连续逮捕审讯维权人士,似乎在自我证明其以国家暴力维持统治的极权本质。而最为荒唐的,莫过于今日四川作家谭作人一案。

众所周知,谭作人先生热心维权事业,触动了地方当局的利益,这是他锒铛入狱的主要原因。然而,当局欲加之罪,却不敢揭示真实原因,为了罗织谭作人的入狱罪名,竟拿出谭先生与我的私人电子邮件往来作为“煽动颠覆政府”的罪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谭作人写信给我,建议纪念六四活动,这就叫做“煽动颠覆政府”。请问,被当局定性为“境外敌对分子”的我,还需要别人去“煽动”我反对中共吗?这样荒唐的东西,也作为法律文书写进起诉状,那些似乎也应当是受过法律训练的检察院人员,脸都不会红的吗?

建国60周年,本来对于当局来说,是一个反思和改进的机会。前不久,据说是万里有一个讲话,表明了一个正确的方向。然而,万里毕竟不是掌权者,而真正的掌权者不仅不会反思,反而变本加厉,在与公民社会对抗的路上越走越远。中国经济改革逐渐进入瓶颈,社会矛盾急剧积累。在这种情况下,本来需要当局对统治方式作出重大调整;结果当局不仅不改革自身,反而对自发生长的公民社会加大镇压力度。中国如果未来出现动荡,当局就是唯一的责任者,唯一的历史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