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参加网络公民颁奖会受盘查小记

4月14日下午,我收到王雨墨发来的电子邮件,通知我文明论坛和2008年度网络公民颁奖大会确定在15日下午在西客站南的国风广场举行。在此之前,他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作为颁奖的贵宾参加这个会议,会议的时间和地点,等确定后再正式告诉我。我去年曾经为2007年度的网络公民颁过奖,对这个活动有所了解,认为它是有助于发展网络文化、推进言论自由的文化活动,所以表示同意参加。但电子邮件又说到文明论坛,去年好象没有这样的议程。为了慎重起见,我在15日上午拟了一个发言提纲,题目叫《和谐社会与文明社会》。会上如果要我发言,我就谈一谈。

下午一点半,我从家里动身,坐出租车到了西客站的南面,好不容易找到国风广场。原来这是一个地下的环形建筑,站在地面看下去,仿佛是在电影里看到的古罗马的斗兽场。水泥铺地的广场中间,竖起一个红色的巨龙雕塑,周围两层,上层都是玻璃窗,下层是封闭着的。我找到广场的入口,走下去时才发现,上层是一个很大的环形回廊,下层是停车场。

我看了一下手表,这时是两点二十五分,离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五分钟。我在回廊上走了一圈,找不到开会的地点,感到这里不像是一个开会的地方。更叫我诧异的是,回廊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只是在离我三四十米的窗口站着几个人。我走过去问他们:”请问各位,今天下午在国风广场有个会,你们知道在什么地方开吗?”

其中一个人说:”什么会?我们不知道。”我说:”文明论坛和颁奖的会。”

另一个人问:”你是哪里的?”我说:”我是党校的。”他应了一声:”啊!党校的。哪个党校?市委党校?”我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奇,但也没有多想,便随口答应:”不是,是中央党校。”

这时,一个站在我旁边、腋下夹着皮包的人说:”你是中央党校来开会的?”我说:”是啊!”他说:”你跟我来吧!”我觉得挺奇怪:阿墨怎么搞的,开个会这么神秘。但没有多想,以为他是会议的服务人员,便跟着他走了。

路上他问:”你是怎么知道开会的?”我说:”是阿墨通过电子邮件告诉我的。”

他接着问:”你认识阿墨?”我说:”认识啊,我去年就参加过他们的颁奖大会,给获奖者颁奖。””那你今年也是来颁奖的?是会议的嘉宾吧!”我说:”大概是吧!”

说着话已经走了小半个回廊,来到回廊外侧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推开门,我以为这就是会议室,但开了门一看,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桌子旁边,  靠里坐着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好象是个警官。一个角落里坐着四个人,两个穿警服的男子,另两个一男一女,穿着便衣。

我一进门才知道上当了,很气愤,但也有点紧张,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同警察打交道,而且是在这样一种场合。我故作镇定,问道:”怎么啦?这个会议把你们警方也惊动了?你们不让开啦?”他们没有答理。穿警服的警官把手一挥,冷冷地说:”你坐吧。”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那个把我骗来的便衣在会议桌的一侧,靠着我的左边坐下。

我说:”你们把我带来做什么?”那警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说:”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说:”做什么?我没有带身份证。”他说:”出门怎么不带身份证?我们要登记一下。”

我这天正好带着离休证,原来是想如果会后感觉还好,不觉得疲劳的话,准备坐公共汽车回家,有离休证可以免费优待。听他说要登记,一开始很反感,但后来一想,我是光明正大地跑来开会的,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如果拒绝登记,反倒好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于是我说:”我带了离休证。”那警官说:”那你把离休证拿出来看看。”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离休证递给他。离休证是同旧的老年证放在一起,用透明的塑料纸包着的,透过塑料纸,可以看到老年证上的姓名、住址等。他在一个本子上抄下老年证上记载的内容,把它递给那个骗我进来、坐在我左侧的便衣。那便衣照抄老年证后,用手轻轻拍打着离休证,问我:”可以打开吗?”我说:”可以,你打开吧。”他撕下粘在塑料纸上的胶带纸,拿出离休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把离休证上的内容抄在本子上。接着把离休证交给穿警服的警官,他又在本子上抄了一遍,把离休证还给了我。在他们登记的时候,我对他们说:”今天的会是要讨论文明问题,给网络公民颁奖,是一个很好的会,你们为什么不让开?”他们只是埋头登记,不理我的茬。我接着说:”你们不让开会,又把我弄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警官说:”我们就是登记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说:”既然把我弄来了,你们就应该告诉我,为什么禁止开这个会。”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便衣带进来一位妇女,戴着眼镜,大概也是来参加会议的。那便衣把她带到那个警官的旁边坐下。我听不见警官向她说什么,只见她掏出身份证,交给警官登记。于是,我就只能同带我来的便衣说话了。

那个便衣说:”这个会是他们自己决定不开的,为什么不开,我们也不知道。”我说:”他们自己怎么会决定不开了呢?究竟是你们不让开,还是他们自己决定不开,你们应该跟我讲清楚。”他说:”是他们自己决定不开的。”我说;”我不相信。”我再一次强调说:”这个会讨论文明问题,给网络公民颁奖,都是光明正大的好事,为什么不让开?”他低头不语。我想逼他承认是警方禁止开这个会,又说:”你们有什么理由查禁这个会?”

过了几秒钟,我背后转出一个便衣,朝着我说:”你是离退休干部,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举行会议,应该事先申请,经过批准,才可以开会。没有批准怎么能开会呢?”我心里想:这就是说,你们承认会议是你们禁止的了。正想说话,突然一个念头窜上我的脑海:今天是4月15日,是胡耀邦去世20周年,这是今年最使当局头疼的日子之一,阿墨的会议选在这个日子,实在是太不巧了。这个会议很可能被当局认为是纪念胡耀邦的会,文明论坛只是一个打掩护的托词,这才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

见我沉吟无言,那人又接着说:”我们这是按照规定办事,希望你能理解,支持我们的工作。”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尤其是我已经悟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就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我对那个骗我来的便衣说:”你登记完了,我可以走了吧。”他说:”好的,你走吧。”我站起身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在我往外走时对我说了一句”你走好”,并且把我送到门口,说:”出口在那边。”我没有理睬他,头也不回,就迳自走了。

离开那个阴暗的地下室,走上地面,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但同时也觉得似乎很疲劳。扶着地面的铁栏杆朝下面望去,水泥场上站着三个便衣。这时我才想起,刚才应该问清楚他们是哪里的,是公安局的,还是派出所的?是哪个派出所的?他们既然这样把我登记起来,我就有权利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但是,疲劳胜过了要走下去问个明白的冲动,赶紧回家休息已经成了我这时候的最主要的念头。

坐上出租车,闭着眼睛休息,心头却很不平静。这些掌握政治权力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神经衰弱,一个十分正常的会议,也要派警力来压制。就算是纪念胡耀邦,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要这样兴师动众?(后来和阿墨联系,证实了我的猜测。阿墨14日晚上就被带到派出所,到15日下午六点多钟才放了回来。在阿墨被羁押期间,警方再三问他会议内容是不是纪念胡耀邦)

胡耀邦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最好的总书记,他那勤政爱民、清廉自守的优秀品德和良好作风,赢得了老百姓的爱戴,也为共产党赢得民心。他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奠定了稳固的社会基础和思想基础,迄今为止的所有领导人,无不沾润他的恩泽,承受他的政治遗产,但这些人却恩将仇报,抹杀他的功绩,否定他的贡献。他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中国共产党应该以他为荣,怎么连纪念他都要禁止呢?在今天,以胡耀邦为荣,还是以他为耻?是测验一个共产党员的良知和良心的最好标尺。在对待胡耀邦的问题上,如此是非不分,荣辱颠倒,还谈什么”八荣八耻”呢!

回到家里,我感到身心俱瘁,靠在沙发上休息。闭目沉思,不由得责怪自己思想太迟钝。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教育警察的机会,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我应该对他们说:公安人员的职责是保护公共安全和公民权利,不能把应该保护的人看作是敌人,侵害他们的权利。你们经常把好人当坏人打击,却把坏人当好人来保护。全国各地每年好几万起群发性事件,被侵害的老百姓要向贪官污吏讨回公道,各地警方却都站在贪官污吏一边,镇压老百姓,为贪官污吏看家护院。你们当警察的,都是从老百姓中来的,应该为老百姓说话,保护老百姓,不应该给贪官污吏当走狗。我想,如果当时能对警察说这样一番话,我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和82元车钱就不算浪费了。可惜,我的思想太迟钝,到了家才想起这一点。我应该作好思想准备,今后再遇到这样的场合,就不会放过去了。

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能够想到这一点,也算是”一智”吧。但我还是不希望再有这样的经历,毕竟,同警察打交道是一件不会愉快的事。

2009年4月21日

成龙也在舔屁沟

成龙的博奥论坛上大放厥词,说,香港台湾太自由了,中国人需要被管。

这话,大陆方面当然是最爱听的。为什么呢?因为大陆这方面,有一种死症,就是崇尚权力,以权力决定一切,用权力管制一切是其法宝,权力就是他们的宗教。权力至上,权利归零,这种做法,因为臭名昭著,清醒的人们是保持一定的警惕的。但是,从香港那面冒出一个成龙,现身说法,说香港台湾太自由,还是大陆这样权力管制一切最好,让人们匍匐在权力的淫威之下作权力的奴隶最好。你想,这正好挠到权力者的恙处,听到这话,他们还不乐死?

人说橘生淮南为香甜甘美的橘子,一旦移栽到淮北,就成为酸涩干枯的枳子。不用说,成龙,现在已经从淮南土生土长而茁壮成长的甘美橘子,变成了酸涩干枯的枳子。环境对于人的异化和影响,如此严重!

刚刚看过一个叫做孙什么的破教授的博客,他据说写了数百万字的大秦帝国的小说,为大秦皇帝辩护,认为大秦在历史上根本没有暴政,只有顺应历史演进的规律进行的统制。对于秦始皇修长城,修坟墓,修宫殿,横征暴敛,焚书坑儒等等暴行,要么不承认,要么认为是促进历史进步的有益之举,甚至认为大秦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依法治国的典范时期。在这个得到国家特殊津贴支持的教授的笔下,残酷的专制主义是中华民族最可宝贵的文明遗产和精神财富。当今,像这样的教授一样,为暴君翻案,为暴君评功摆好,为专制主义歌功颂德,可以说是一些专家教授学者作家发身的终南捷径,不二法门。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做《舔屁沟的艺术家》,说一些头顶艺术家,学者,专家的人,在舔权力的屁沟,由此争得一些残羹冷炙的奖赏。今天,成龙这些人的行为,再次证明了我说的判断。当年,叶挺在国民党的监狱里写诗说,为人进出的们紧锁着,为狗爬出的冻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叶挺在诗中说,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中爬出?是啊!人的身躯,怎们能够从狗洞中爬出?但是,现在看来,爬狗洞算什么?怕狗洞,比起舔屁沟来,不会更加下贱、猥琐、卑鄙吧?

在一个权力宰制一切的社会,要想混出个人样,就要低下高贵的头颅,伸出绵软的舌头,去舔权力臭烘烘的屁沟,以得到权力赏赐的残羹冷炙;一旦混出人样,头顶着御封的专家教授学者作家名头,为了保持这种名头,为了争得更大的名头,为了对这种名头投桃报李,感恩戴德,就更加要温柔地给权力送秋波,抛媚眼,舔屁沟,舐痈疮。这既是权力统制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哀,更是中国专制权力决定一切的政治绝症的宿命。

余秋雨不失时机地含泪奉劝失去孩子的家长,说孩子在包括余秋雨的祝祷声中成为了菩萨,家长们不必再与当局为难,舔得当局高兴,余秋雨也获得钦定的御封的大师称号;王兆山在地震后,迫不及待地羡慕起死去的灾民,想象自己如果死了做鬼,也因为享受了党疼国爱的待遇做鬼也风流,他虽然被人骂得臭死,但并不影响继续以作协领导的身份享受高官厚禄。现在,成龙,也在大放厥词,说什么中国人需要被管,或许也会得到中国官方的某些嘉奖吧?

想想城市的城管,想想因为发帖评论官府或官员而被抓捕,被通缉,被以诽谤官员,甚至以诽谤政府定罪的网民,屁民,甚至想想那些在官府支持下,与官府合谋而与凌驾在人们头上的物业公司对业主的管理,想想中国的暂住证,想想今天报纸上刊登的广东培训市长加强新闻控制的报道吧。中国人就是这样被权力管制的。真是希望先把成龙先生也来和中国的广大屁民一起,享受一下被管的滋味罢。

胡昕:“新世纪”和“新世纪”运动

一. “新世纪”和“宝瓶座世纪”

所谓“新世纪”(New  Age)是指即将来临的“宝瓶座世纪”(Aquarian Age),后者原本是西方命学上的一个历史分期概念,每个星座对应于二千一百五十年(一说二千一百六十年),对宝瓶座世纪的开始年份,由于计算方法、历史理解等诸多方面的差异,星相学家、天文学家、神学家和其它有关学者都各持己见,例如,荣格将这个起始年份定在1997年,国际天文学界则确定在2600年,但目前流行的看法倾向于将公元二零零零年作为“新世纪”的起始年。星相学家相信,星座特征会反映在它所对应的历史时期,例如,刚过去的是双鱼座世纪,双鱼星座的标志符号是分别往相反方向游动的两条鱼,它象征着矛盾和分离,该星座所对应的历史时期不就是一场精神和物质不断分离和对立的矛盾运动吗?双鱼座还同时具有消解自我意识的基本特征,在这段历史进程中,为了平衡强大的物质主义潮流(如古希腊罗马和近代时期)或专制的教会宗教势力(如中世纪的异端裁判所),多少人牺牲了自我利益乃至付出了生命代价,为的是保持人类社会整体上的健康发展,公元前30年耶稣受难的那付十字架就是双鱼座世纪最好的象征﹕耶稣将其肉体留在尘世这付十字架上,灵魂则升天归附于神明。过去的两千年里,人类为了各自的宗教信仰、民族利益和(或)政治观点而互相残杀(如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名目繁多的宗教战争、近代史上大大小小的民族战争和现代史上伤亡惨重的两次世界大战等)。由于双鱼座能量使人失去了自我意识,所以人类只能在民族意识、国家利益或宗教信仰中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安身立命的基础)。二十世纪的二次世界大战使近代理性主义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西方有识之士和年轻一代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憾,他们再也无法认同已有三百年历史的实证科学传统和延续了二千多年的犹太基督教的社会文化结构。如果说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期星相学复苏的社会基础还只是一小部分西方有识之士的话,那么在“新世纪”大旗下集合起来的便是一大批对西方传统文化失望或绝望的反叛者(其中包括一九四零年代战争末期或战后出生的理想主义的年轻一代,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就是其中之一,逃避越战的兵役就是一种反叛的象征),他们中不少人曾一度转向马克思主义,但后来却为东方宗教或土著文化所吸引。笔者九零年代所就读的那个研究所哲学系有两位骨干教师,他们在六十年代都曾是马克思主义的崇拜者,但后来,一个到印度去探寻《吠陀》的真谛,一个衷情于佛教和前希腊时代的文化研究。从反叛传统文化开始而走近马克思主义,最后转向东方、土著或史前宗教和文化,对六十年代西方亚文化运动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来说,这条心路历程是比较典型的。

      二.“新世纪”运动的历史背景

(一)历史周期和西方社会

为了能深刻理解现代西方历史上的“新世纪”运动,笔者需要费点笔墨来介绍一下该运动得以产生的历史条件和社会背景。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史观,五百年是一个历史周期。在星相命学上,从15001999年则是一个行星运行周期,它正好是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等这些外层行星的交会高潮之周期。若此,可推测,目前西方社会的发展又处在了一个历史转折点上,问题仅仅是这一次的转折其变化究竟会有多大,其影响又会有多深远。如果从公元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往前推五百年,那是公元一千年,1054年罗马教会发生分裂,形成东正教和天主教分庭抗礼、各霸春秋的对峙局面,至今还影响着西方社会和文化的发展;1073年格雷戈里当选教皇,拉开了王权和神权冲突的帏幕。这两起事件清楚地表明业已延续了五百年的教会霸权受到了挑战并开始走向衰落,但要感觉其历史后果,则还要等上五百年的时间。由此再往前推是公元五百年(有一种说法,我们现在所处的“双鱼座世纪”便是在公元450年开始的),在此前后,主教奥古斯丁写出了《上帝之城》(426年),标志着天国的竣工,此后不久,世俗的西罗马帝国便消亡了(476年),“蛮族”(大致可模拟于现代的劳苦大众)征服了西欧,天主教(相当于今天的无产阶级政党)则乘势主导局势,随后便一统西方的天下。再往前推,公元开始前后,罗马正处在帝国大扩张的强盛时期,而深受劳苦大众欢迎的基督教创始人耶稣却在这种时候被钉上了十字架(公元30年),这两个看似平行实为因果的历史事件,令人联想到五年前即公元2001年,正当西方金融资本所向无敌、全球化经济欣欣向荣的时候,纽约世贸大厦却突然被伊斯兰激进分子炸毁。这不禁使人感慨,两千年来物质世界的每一次繁荣都难以改变人与人之间贫富差别和(或)信仰对立这一基本的历史格局,而改变这种格局乃是实现启蒙运动和由此产生的法国大革命的社会理想(即自由、平等、博爱)的前提条件。但是,让人嗟叹歔欷的是,三百年来人与人关系的这一基本格局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当人们摆脱了对一部分人的依附后,又被迫或自愿地成了另一部分人的附庸,而人与自然关系格局的变化却造成了当代全球范围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令人感到“世界末日”(基督教语)或“劫难”(佛教语)会随时来临。

(二)理性霸权走向衰落

进入二十世纪以后西方科学界一系列新的发展和发现从内部摇撼了源自十七世纪传统科学的霸权地位。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波恩等人的量子说颠覆了机械唯物论宇宙观一统天下的局面,从而为确立一种认识方法多元而终极目标趋同的整体性世界观开辟了道路;同时,社会科学再次将人类行为作为研究目标,而心理科学领域中的精神分析学派的研究发现,人类心灵结构中存在着一种独立于意识和意志来引导人类行为的暗藏而神奇的力量(即潜意识)。以往,星相学家会设法让人相信天上星体运动造成的能量变化是通过一种无法触摸的隐秘介质来影响人类行为的【也因此星相学长期来被认为属于神秘学(Occultism)的对象,不过这个词在英文里是含贬抑的,至少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个时期】,但没有人能说清楚这种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现在,潜意识这个概念丰富了星相学的解释理论。此外,还有一个平行的发展现象很值得我们重视,那就是一九八零年代末期和九零年代初期,西方(至少是英语世界)先后有好几部探索前世、轮回或转世等灵界现象的著作问世,如洛杰.伍尔戈的《其它世、其它我﹕一个荣格学派心理治疗师对前世的发现》(1987)、布莱恩.韦斯的《前世今生﹕生命轮回的前世疗法》(1988年;台湾的中译本于1992年出版)和雷蒙.默狄的《回程﹕一名精神科医师的前世探索之旅》(1990年)。但这些作者并非是那种道行高深的修行者或特异功能人士,他们都是西方名牌大学毕业的(精神病学)医生(如布莱恩就是耶鲁大学的医学博士并担任过耶鲁大学精神科主治医师),他们或通过亲身经历,或通过专业研究,从科学的角度对灵界现象进行了严苛的考察,其结果是令人振奋的,因为现在第一次有科学界人士出面来证实以往被斥为“迷信”、“愚昧”和“妖魔”的灵异现象。

发生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二次世界大战则标志着由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倡导的历史价值的信用破产,近代历史发展的动力资源也随之被摧毁。标榜理性、人道和进步的西方列强,其相互之间残杀的酷烈程度比起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战争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而大战末期产生的核武器更是惊醒了世人,十七世纪开始的科学革命所造成的人与自然关系(即征服自然)基本格局其后果终于显现,人类被迫面对自己生存环境的安全,强烈质疑理性霸权的合法性。作为一种深刻的战后反思,六十年代后期西方社会掀起了反主流文化运动(即后来所称的“新世纪“运动)和激进的左派抗议活动(如法国五月风暴和美国民权运动),它们汇合成巨浪极大地冲击了现存的社会秩序(包括实证科学的霸权地位、 白人精英的权力垄断和犹太基督教文化的自我中心,其特征是西方优越、种族隔离、社会等级和文化保守),越来越多的西方有识之士和年轻一代转向和西方文化异质的东方或土著文化来寻求个人的解脱之道和(或)社会的变革之途,一时间瑜珈、气功、禅坐、《易经》、风水和《道德经》等一切东方文化的“舶来品”都被奉若神明,大为流行。笔者就读过的加州综合研究所就专门从事东西方文化的比较研究,她创办于1968年那个“东方红”时代,当时就坐落在旧金山著名的海特和艾西比大街(Height—Ashby)那一带,该地区是当地亚文化运动的大本营。这股热浪滚滚的“东方潮” 以“新世纪”(New  Age)著称,一九八零年代后期被媒体炒作得家喻户晓。由于现代西方命学的复兴渊源在于神智学社,而后者又是一九六零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以及随后的“新世纪”运动的主要思想来源,因此,星相命学很自然就成了西方这场“新文化运动”的“白话文”(lingua franca),世人正是通过星相学的象征语言(如“宝瓶座世纪”)才得以亲近这场范围广泛而影响深远的“新世纪”运动。

  三.新世纪”运动的来龙去脉

“宝瓶座世纪”这一概念起初是十九世纪在神智学社等神秘学团体内部发展出来的,一九六零年代的反主流文化运动(如196711月推出的摇滚乐“头发“中的著名歌曲“宝瓶座世纪”)使这个概念在圈内流行开来。此后,在一九七零年代早、中期又出现了偏重哲学(或形而上学思维)的亚文化运动,这时“宝瓶座世纪”被改称为“新世纪”。接着在一九八零年代,这个新名词成了媒体的“宠物”,被用来指称上述和其它有关的一切反传统或非主流的文化与思想。因为“新世纪”和“宝瓶座世纪”这两个词有上述的那种缘份,所以西方人习惯于将这场在美国兴起而随后蔓延至欧洲的“新世纪”运动的起源定格在一九六零年代。但实际上从思想的发展脉络来看,除了十九世纪后半期发展起来的神智学外,这场“新世纪”运动还可上溯至十九世纪早期以美国诗人梭罗、埃默森和英国诗人华兹渥斯为代表的超验主义哲学(Transcendentalism),甚至再追溯到十八世纪瑞典科学家斯维登伯格(Emanuel Swedenborg1688~1772)的神秘主义思想。 宝瓶座被认为象征心灵能量和个人经验,所以上述的“东方潮”便将“宝瓶座世纪”视为人类所希望的新世元, 届时,人们将根据自己的意愿和体验来从事心灵的探索和精神超越,以达到天人合一的神明境界。这种强调个人内心体验的灵修之道相当符合现代人的胃口,而明显地区别于前述的“双鱼座世纪”,那时人们只能通过凌驾于个人之上的团体或有组织的宗教才能接近神明。

和我们的习惯思维不同,西方这场仍在继续的“新世纪”运动其实并没有特定明确的发起人或团体,她既没有一场社会运动通常必有的那些政策纲领和行动宣言,也没有常设的组织机构和固定的成员名册,唯一拥有的就是为参与者所认可的一套基本的价值观。在信仰方面,他们主张宽容和理解,期待各宗教的融合与一个最高层次的综合性世界宗教;哲学上他们持一种泛神论和整体性的宇宙观;政治上,他们是世界主义者,主张各民族和种族、各阶层和团体以及两性的权益平等、团结和睦,期待有一个能统筹全球问题的世界政府;文化上他们要求改变理性霸权和西方中心的话语环境;他们的生活态度是积极而乐观的,相信宇宙正处在进化流程之中,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个人主义的,强调个体能动作用,其名言是﹕您创造自己的实相(You create your own reality);他们的精神资源和思想武器主要来自东方宗教文化和西方神秘主义。1992年出版的《西方人的思想激情》(Passion of the Western Mind)(理查德德.塔纳斯,Richard Tarnas着))便是按照新世纪运动的价值观来审视西方思想和文化发展历程的一个尝试。可见,新世纪”运动实际上是西方一切对传统文化不满、失望、绝望和反叛者的精神联盟和她的行动目标。据最新统计,目前在美国有超过一千二百个各类组织、中心机构、合伙公司、小型团体、各种小区和网络协会表示认同其价值,它们所代表的生活领域从健康保健到灵性成长、从政治、经济、生态到教育、交往、个人发展和不同文化之间的关系,几乎所有人类感兴趣的地方都有人从“新世纪”的视野来进行新的探索。人们不同的个性结构、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使“新世纪”运动看起来就象一个包罗万象的文化超市,那里有长期受到西方实证科学排斥和教会宗教压制的所有人类“文化特产”,即世界各地具神秘传统的宗教、土著信仰、史前文化和灵异世界,其中包括产地在中国东北和俄国东西伯利亚地区的萨满教(Shamanism)和长期受到正统教会打压的崇尚偶像的新异教(Neo-Paganism)以及神秘学(Occultism),它的研究对象是一切被实证科学和教会宗教视为“愚昧”、“落后”、“迷信”或“危险”的神秘事物或超自然现象,包括各种不同方法和用途的预测术如星相学(Astrology)、数字学(numerology)、手相(Palmistry)、骨相(Phrenology)、塔罗牌(Tarot)和水晶球(Crystal)以及抓沙撒地占卜(Geomancy)和各种运用超自然力量来干预人生的灵异现象如(符咒)辟邪术(Talisman)、魔法(Magic)、妖术(Sorcery)、(精灵崇拜)的伏都教(Voodoo)、特异功能(Extra-Sensory-Perception or ESP)、神志清醒的做梦能力(Lucid Dream),甚至包括世界主要宗教内的神秘主义传统,如印度教的密修派(Tantrism)、佛教的西藏密宗(Lamaism),犹太教的喀巴拉派(Kabala )和天主教的诺斯提派(又译灵智派,Gnosticism)等。内涵丰富多彩的“新世纪”运动不仅向西方人提供正统教会以外的另类宗教(即通过打坐而不是祈祷的方法来和神明沟通),以满足那些反叛者“安身立命”的心理需要,同时她还提供一种传统消费社会之外的另类生活方式(如强调素食、节制消费、节省能源和注重环保等)和与传统医学不同的另类身心疗法(即不用或少用副作用强烈的西药,多用草药和针灸以及精神、心灵和身体相结合的综合疗法来医治疾病等)。总之,西方人希望通过这场方兴未艾的全方位社会运动来追求一种不同于自己现有传统的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社会秩序。

四.  主流社会对“新世纪”的批评 

但在主流社会看来“新世纪”运动则是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和“牛鬼蛇神”的草泽深渊,它使历史沉渣泛起,混淆人们的是非。历史上,基督教在取得天下之前曾同各种偶像或精灵崇拜的土著宗教(基督教称之为异教或邪教)争夺信徒,并以后者转入地下或消亡而告胜,现在这些长期受到压制的所谓异教随着“新世纪”运动而获得了新生(如新异教),对此,正统的基督教会是大为恼怒的,它指斥“新世纪”运动为各种妖术和邪灵藏垢纳污。此外,在灵修方面,“新世纪”运动对静坐的强调和正统教会对“祷告”和“信念”的强调是不同的,而东方宗教里的“轮回”思想又是和基督教的“死后”生命(Afterlife)说相冲突的。科学界对“新世纪”运动也嗤之以鼻,认为她是一堆“迷信”和“愚昧”的历史垃圾,而马克思主义者则将其贴上“唯心论”的标签后打入冷宫。但所有这些非难并不能说明历史的真相。当然,认同“新世纪”价值观的人们,其素质也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不少人借机满足私欲,在性方面杂交或滥交,或吸吮毒品来逃避现实。对于这些负面现象,有关人士至今仍百口莫辩。

五.“新世纪”运动的历史意义

我们今天当然不能无视于主流社会的批评,但要评价“新世纪”运动,就得从大处着眼,不能纠缠细枝末节,更不能只听一家或几家之言。如果把她放在整个西方历史发展过程中去考察,我们就不难发现这场新世纪运动乃是西方历史上的第二次文艺复兴,是人类正在进入的另一个文明周期的序曲,也是十八世纪末法国大革命的继续和深化。五百年前的文艺复兴运动只是发现和强调了抽象的“人性”和“人本”的概念,法国大革命也只是从政治上打碎了神权和王权束缚人性的锁链,虽然当时确立了“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社会理想,但自那时以来,人类在征服自然的科学革命中、在民族国家兴起的政治革命中逐渐迷失了自己,使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断恶化(如温室效应造成的灾难性气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如911事件)。而这场“新世纪”运动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纠正造成科学霸权的机械唯物论的片面认识方法,破除民族国家自我中心的幻觉,使我们现代人类在吸收东方和土著文化以及史前文明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全新的整体性的世界观,她这样做并不是要以东方文化来取代西方文化,不是要退回到人受自然奴役的原始社会,也不是简单地用直觉智慧来代替分析理性,而是要整合这两种文化并形成一种内涵更加丰富多彩的新文化,只有在以这种新文化为基础的社会环境中才能维持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健康关系。事实上,这场“新世纪”运动对西方乃至整个世界已经并且正在产生不可估量的历史影响。作为她的基本价值,今天“多元”和“平等”已经作为西方社会政治正确的标准概念而深入人心,不同性倾向者甚至在纪律严明的(美国)军界都受到了保护;东方和土著宗教、史前文化和西方神秘学更是受到知识界的日益重视。顺便提一下,一九八零年代,当中国大陆还刚开启国门实行改革时,出版界就不失时机地推出了不少西方史前文化(如大西洋岛文明)和神秘现象(包括外星人和不明飞行器)的译作,这些著作很多就是这场“新世纪”运动的产物,而笔者当时被发配在南京郊外的一个偏僻小镇教书,也及时尝到了“新世纪”的成果,对我们这些浸润于实证科学和以它作方法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的人来说,这些译作令人眼界大开、观念一新。

“新世纪”运动在一九八零年代受到媒体大张旗鼓的宣传,从而引起了主流社会的重视,九零年代,笔者在旧金山就读的那个从事东西方文化比较的研究所就受到了著名的洛克非勒基金会的定期资助。“新世纪”运动的影响并不仅局限于西方的思想文化领域,她所倡导的新生活方式也开始影响到一般民众,九十年代后期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对垃圾食品说“不”,选购有机食品,不少饭店则改为素食馆以满足日益增加的市场需要。与此同时,自由派的媒体和保护消费者利益及环境保护团体配合默契,利用舆论和法制的力量,不断揭露资本主义制度下唯利是图、及时行乐、过度消费、糟踏资源等社会病症状。

初稿于20069

修改于20092

                            
《自由写作》首发

杨恒均:莎朗斯通道歉了,成龙怎么办?

中国香港影星成龙在海南博鳌亚洲论坛上表示,台湾和香港都太自由了,所以变得很混乱,“中国人还是需要被管的”。成龙是中国少有的几位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大牌影星,在中国人眼里,其知名度应该不比去年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感情的美国影星萨朗斯通。

萨朗斯通在去年接受采访时,将5·12四川大地震形容为一起“有趣的事情”,并暗指“四川地震是中国人的因果报应”。这种把一种自然灾难和“中国人”的报应联系起来,不但中国人无法接受,就是外国很多人也不以为然。难怪,被伤害和被侮辱的中国人群情激奋,从宣布抵制莎朗斯通的电影到一些网友声称只要有人出路费人家又给签证的话,自己愿意到美国去轮奸她。

萨朗斯通看看形势不对劲,再不出来道歉,她拍的电影和广告可能就无法进入“中国人”的地盘了,于是出来道歉了,她说:我在受访中的不当言行,对于中国人民所造成的伤害,我非常难过和抱歉。…… 去年,我的中国之行非常愉快,让我深刻感受到中国人民的智慧、友善与热情……

按说,一个外国女娱乐明星,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胡乱发言,说错了,出来道歉也就算了。她是外国人,除了想赚中国人的钱之外,和我们大概也没有多少关系。外国人在历史上伤害中国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道歉后很久,中国人对她的口诛笔伐并没有停息,中国人这次真的不高兴了。“中国人”这三个字是不容侮辱的,这三个字现在很强大了、崛起了,当然,你也得记住,这三个子还是挺容易受伤的。

时隔一年,就在5.12地震周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又有一个国际大牌明星跳出来说话了,不但提到“中国人”三个字,而且还再一次严重伤害了中国人。这次不同的是说这话的不但是中国人成龙,而且是那个穿上中山装在舞台上声情并茂地唱“我们都是中国人”的成龙。而且,他好像是被中国人的钱请进来作为中国人的精英来发言的,和人家莎朗斯通远在欧洲人的地盘上攻击中国人完全是两回事。

这次我们该怎么不高兴呢?成龙怎么道歉我们才能高兴呢?总不能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们中国人的感情……”人家成龙也是中国人,还是我们的代表,在博鳌开会呢。再说,他的话已经出口了,如果他现在象莎朗斯通那样道歉,说自己说错话了,中国人其实是“需要自由”,不需要“被管着的”,那就得罪谁了?你以为成龙是傻瓜?他知道该得罪谁,不该得罪谁的!

按我原来的意思,这些明星也就是所谓娱乐明星,他们受到娱乐行业的规则和潜规则支配。娱乐行业的规则是什么?怎么样做能够赚钱,我就怎么样做。潜规则就很多了,例如,谁给我钱,我就为谁载歌载舞,给多了钱,脱衣服上床也可以。

谁给成龙钱?表面上看是中国那些狂热追捧成龙的粉丝们买票看他表演,实际上,成龙大哥心知肚明,如果没有老大哥的照顾,他在中国大陆根本不会那么顺畅。你以为他穿上中山装唱唱“我是中国人”就爱国了?他不是没有看到,港台一些歌星头脑发热唱错了歌,不但无法赚大陆人的钱了,甚至连大陆都进不来了。所以我们看到,五大三粗跑龙套出身的成龙很少在这方面说错话的。

而我很怀疑成龙这次是说错话了,还是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我理解成龙拍戏比较忙碌,一般也不会关心中国大陆的事情,但他在博鳌的话却几乎是给中国大陆过去一年折腾来折腾去的“中国人”下了结论。

让我们回顾一下过去一年中国人在干什么吧?地震不说了,奥运会非常成功,但是以限制了很多中国人(例如北京的流民)为代价的,接着,从深圳那个当官的说中国小民“算个屁”,到北京孙东东认为百分之九十九的访民应该被强制关起来——管起来,还有河南那个发帖被拘留的王帅以及比他更惨的被关了一年的吴保全等等等等等……所有这些事儿都涉及到一个主题,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中国人,配不配拥有自由!

说真话,我不认为中国政府里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中国人素质太差,不应该有那么多自由。为什么呢?因为,即便是那些最不喜欢人民有自由的人,也知道什么是历史大趋势,他们宁肯闷声发大财,而不愿意跳出来说这些注定要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话的。再想一下,你说了没有问题,但未来的历史课本上会记录下在人类发展到今天的时候,竟然有一位人民的“父母官”说人民是屁民,不配享受自由,应该被管起来,你想一下,如果你不断子绝孙的话,你的子子孙孙都有可能为你背负这种羞耻的。

这也难怪,有的网友听到成龙的发言后马上留言:他说出了一些人想说却不敢说出来的话。成龙大哥,纵观当今中国,你仍然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勇者啊!

可问题在于,如果我们稍微分析一下成龙的话就会发现,他对中国人的侮辱其实一点也不亚于沙龙斯通。萨拉斯通是外国人,信口开河谈什么报应,毫无根据,我们不信,连外国人自己也不信(有报应这种事儿)。可成龙身为中国人,却发出了“中国人应该被管”的话,就不由得你不相信了。

中国人应该被谁管呢?成龙也是中国人,甚至连北京那些正在管中国人的人也是中国人。由中国人管中国人,自然是有问题的,因为既然都是中国人,都是应该被管的。这就不能不让我们想起,成龙大哥是在英国人管理下长大,并成为一个明星的。莫非,成龙大哥认为中国人应该被外国人来管?这个伤害真的很深啊,和那些希望美国派兵打进中国的人殊途同归。

我这是较劲,大家别介意。成龙在说话里使用“中国人”是有限定意义的集合名词,也是这些年我回到中国后发现的精英们管用的表达方法,当他们在说“中国人”的时候,其实是指一般的屁民,草根,和那些糊里糊涂买票去看成龙爱国影片并被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小民们。成龙和中国很多精英们在使用“中国人”的时候,往往是不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例如我们的发言人以前常常挂在嘴边的“中国人素质低”——你看,这个中国人绝对不包括穿着纳税人的钱制作的昂贵西服的发言人以及他代表的那个阶层的。再如,“中国人不适合民主”,这个“中国人”也是不包括说话者自己的。

同样的道理,终于从跑龙套出落成一个大牌娱乐明星的成龙说中国人需要被管的时候,他绝对没有把自己放在“中国人”这个范畴里,否则就太不符合说话的逻辑了。否则成龙就应该这样说话,在被记者追问的时候,就应该说:不好意思啦,作为中国人,我觉得自由不是一个好东西,不配享受自由,所以,我就不能自由发言了。我需要被管啊……

当然,从我为人的标准出发,写这么多文字去议论一个娱乐明星,很有点让我不安。毕竟,如果我们把他当娱乐明星的话,也就不必计较了。当然他也应该有所收敛,对自己不太熟悉的领域最好少发言。但这样说,又让我自相矛盾了。我主张人人都有言论自由,中国人和世界上的人一样,我们喜欢别墅,喜欢钱,也喜欢自由和民主。可如果我持这种主张的话,我就没有权力对人家成龙大哥说,请你闭嘴,或者请你少说点。

说到底,我们的社会也有问题,就是在对待这些娱乐明星上。研究政治的,以写作为主的,或者那些想为“中国人”说点公道话的人往往被禁止,变成了敏感人物,于是那些明星就成了“中国人”的代言人。这个现象在当今欧美国家是很少的。而且,就我所知道,国际会议很多,但还就是我们中国人搞的唯一一个基地在中国的博鳌会议弄出了国家元首和各界精英欢聚一堂的中国特色的会议。我可不可以弱弱地问一句,博鳌会议邀请各界明星与会的费用由谁买单?不会是成龙认为需要被管起来的“中国人”吧?

作为娱乐明星,成龙拍的电影大家喜欢,非常好,成龙也做了一些慈善活动,也值得表扬。但前几年我知道国内因为成龙的名气大,就让他到处做道德楷模代表,上电视,教育年轻人,我就有些怀疑了。因为那几年正是我们成龙的二奶在上海名正言顺生下了一个“小龙女” 的时候,也是他和香港有黑社会背景并一直控制娱乐界的杨XX称兄道弟的时候。婚外情很普遍,但生下一个女儿放在上海,为了自己的所谓的形象继续充当好爸爸好丈夫的形象,那就不但破坏了中国人的道德(二奶)也破坏了外国人道德(敢造敢当)。而且,谁都知道,香港的乱和黑社会有很大的关系,而我们成龙却和娱乐界的黑社会大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我们这些不长眼的“中国人”偏偏犯贱,就请这样一个“道德楷模”来教育我们“中国人”,你说,心知肚明的成龙心里怎么想?他能看得起你们这些“中国人”吗?

写到后来我突发奇想,莫非成龙说的不但是真心话,而且也没有什么错?我们这些被成龙一个“我是中国人”就弄得热泪盈眶,把一个用中国标准可以说是“道德败坏”的成龙请来做中国人的楷模的中国人,还期盼人家成龙能够看得起你?你还期盼人家成龙给你自由?你配享受自由吗?

莫非我们确实是需要被管住的?看起来,成龙不用道歉了,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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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G 2009-4-21

艾  鸽:历史的回音壁——纪念胡耀邦逝世20周年(诗歌)

 

    我轻轻敲打着地壳
    以倾听那历史的回音
    是什么在咽气啊
    是五千年最后一口的心动
    青春的骄傲哪里去了
    眸子里到处是媚俗的浮尘和昏厥
    政客的真理就是娼妓的广告词
    在烟波处涂抹着口红
    而你 被活埋的落茵
    却灿烂得一如云霓
    伟大者自叹渺小
    渺小者自称伟大
    黄河长江从你的眉头流过
    你微笑着象一树重重叠叠遮不断的山柳
    百种清愁千注雨凉万株旖旎啊
    卷尽浮云空忆如簧语
    如果地球板块重新组合
    期望不要再惊动你的安谧
    即便冰川期半夜来临
    你的温馨是我们永远的佳气氤氲
    耀眼的云黛烟鬓只供愁
    邦国绣筵花绕登高一望春夏杳
    千年盼一君是最大的悲哀
    古往今来的飞云缥缈依旧

李金芳:浅议免于恐惧的自由

自由的四大要素之一就是免于恐惧的自由,它应该是人类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自由需求。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整日在惶惑不安中度日,那么这个人还能再做什么事情?就算做了,也做不好。心态决定着一切。再者,长期因为恐惧,人就会下意识地让自己不去接触任何事物。《装在套子里的人》绝不是契科夫凭空杜撰的,虽然这是一个很可悲的角色,但是如果我们长此以往,我们也会成为自觉的”活在套子里的人”。而卡夫卡的小说《地洞》里的我,那种心惊胆战极度恐惧的处境,即使在现实社会中,还是会让我们时时看到那个”我”的影子。

也许我应该庆幸,虽然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我依然没有让恐惧全部占据我的内心。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什么让某些人不高兴的话,那我的理直气壮就在于,我说的全部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假如有一天,我恐惧得连事实也不敢说出来,那么我的生命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样的想法让我淡定下来,并渐渐地学会在淡定中适应着飘萍般的生存状态。

但是,就在前几天,在接女儿下晚自习的路上,女儿对我说的一段话再次让我的心颤抖起来:”今天老师让我放学后到办公室去一趟,我吓得连课都听不进去,担心又不让我上学了。后来是虚惊一场,老师表扬我最近的进步很大,认为我很有潜力,决定把我当作种子选手一样培养。”女儿不经意的叙述,让我泪流满面。

我深切地感受到在女儿18年的成长岁月里,恐惧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她的生命中:搬家的恐惧、失学的恐惧、警察骚扰的恐惧、同学欺辱的恐惧、还有就是――妈妈会不会也向爸爸一样坐牢的恐惧!

女儿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天天、时时生活在恐惧之中?

昨天接到一位海外朋友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对方竟然声音哽咽:”没想到真的打通了,打过无数次的电话,怎么都无法与你通话啊,夜里就常常睡不着觉,担心你也出事了。”

“别担心,我又没有做什么,会出什么事?就是电话及电脑经常莫名其妙地出问题。”

我的泰然让朋友有些激动:”什么叫没做什么?在大陆你难道不知道吗,谁管你做没做什么?”

是啊,虽然我确实并没有做什么,但是难道我就真的没有恐惧和害怕吗?

我不止一次地发现,家里的摆设和我离开时不太一样:电脑显示屏本来是关着的,回家时却发现它开着;经常看的书本来放在床角落,回家时它却改变了位置;新置办的打印机里的墨盒竟然没了踪影;更不要说房门被用胶水灌住、工作没有理由地丢失,这些还不包括警察及不明身份人的问讯、恐吓及威胁。自从和秦永敏结婚至今,我每时每刻都会有这样的顾虑:明天我会不会又失去工作?明天我会不会又被迫搬家?明天女儿会不会又失学?明天警察会不会又找上门来?

由于和秦永敏结婚后的几年中,我们出门时经常有人或明或暗地跟踪,以至于我出门走路时都习惯了四外张望,二十年了都改不掉这个习惯,尽管有时候还故意地昂首挺胸。

的确,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刘晓波博士仅仅因为签署了《零八宪章》,至今仍被关押;黄琦先生仅仅因为为弱势群体维权,就”涉嫌非法持有国家机密”;查建国先生、高洪明先生仅仅因为发表一些言论,就被传讯、抄家;孙文广教授仅仅因为在清明节悼念前国家总书记赵紫阳就被打断三根肋骨(后来确定是打断四根肋骨);大批的百姓被抢走了房子、土地,无处申诉而无奈上访,就被恐吓、殴打、关押……而秦永敏,就为了追求那免于恐惧的自由,就为了让我们的后代不再生活在恐惧的环境中,付出了22年的生命代价。不知有多少人都曾听到过《窃听风暴》里那句熟悉的话:”你若胆敢对外透露一个字,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家人”!

记得有一次到一位朋友家做客,他的家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白天都需要开灯。我问其原由,他告诉我,这也是习惯了。原来他的家门口,长年24小时有一辆警车,据说警车内有超声波之类的高科技设备,屋里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挂多厚的窗帘都无济于事。于是这位朋友,就每天都把一盆又一盆的水泼在窗帘上,以此挡住超声波对人体的伤害,因为当时他的女儿刚出生不久,他担心超声波会对女儿的生长发育造成不良后果。这听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般地新鲜,但我的朋友就这样生活了好几年。

我的另一位朋友也是同样地在白天挂上厚厚的窗帘,当有一次我去做客,决然地打开窗帘想让房间透透空气时,果然在对面的楼下,有一辆警车,还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在来回走动,在我打开窗帘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窗口望过来。

还有就是每一次朋友们兴高采烈的聚会前,都会担心又见不成面,不是因为聚会的人敏感,就是聚会的日期敏感,谁也弄不清国家机器们是如何界定这所谓的”敏感”的。

在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活着。经常地,会接到彼此间这样的询问:知道XX的消息吗?XX不会也出事了吧?怎么这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还好吗?有什么麻烦吗?

在这个专制的国家机器面前,我们,更会经常地收到这样的信息:XX又失踪了!XX又被逮捕了!XX又被判刑了!

当我在2008年初春看完堪称经典的《窃听风暴》后,恍惚间仿佛正在延续着自己的生活。影片叙述的是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首都东柏林,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时期的秘密警察们令人发指的疯狂窃听行为,这种大规模的窃听行为导致了无辜民众被迫害。我知道,这一切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我们现在正经历着《窃听风暴》里别人的生活!就像一位警察曾经警告过我的那样:我们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

尽管中国政府早在1997年就签署了《世界人权宣言》并于2001年得到了全国人大的批准认可,可是我们,却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平等的工作权、社会保障权、教育权、基本生活标准的权利等等;尽管中国政府早在1998年就签署了《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可是我们,却从来都不敢奢望:可以有自由的生命权,可以有禁止任意干涉公民隐私、家庭和通信的自由,可以有免于酷刑和不人道待遇的自由,可以有免于奴役和强迫的自由,可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等等。

为了争取这免于恐惧的自由,在刘晓波博士被关押、《08宪章》横空出世、签署人屡遭传唤威胁之际,一个80后的小女子毅然决定走上街头,宣扬《08宪章》的理念,这不能不令人倍受鼓舞,也让人抛弃掉暂时的恐惧,向威权发声,只为了那个渴望已久的免于恐惧的自由生活!

胡锦涛在十七大报告中倡导执政党和政府保障人民的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作为公民本应该就享有的这些权利,对于我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个代表着国家的政权,整天把公民视为敌人,让公民整天生活在恐惧中,这个政权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就要受到质疑。倘若一个政权,就因为公民说了真话、要求有知情权,要求公民本该享有的权利,而遭受着大肆的监禁、拘捕,动辄”危害了国家安全”,那么我们不由得会这样想:这个政权已然不是民众的政权。

贺卫方:国王在自己的王国里可以成为被告吗?

对英国历史稍有涉猎的读者都知道,发生在距今360年前的对于查理一世的审判是一起意义重大的事件查理一世在断头台上慷慨赴死的一幕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历史大场面之一。但对这场审判中的关键人物,起草了起诉书并且在法庭上对查理一世进行指控的副总检察长约翰·库克,人们却所知甚少,例如权威的《不列颠百科全书》(我手边的是英文第15版)居然没有收入他的词条。某些历史书里即便有所涉及,也只是标签化甚至妖魔化。这种情况引起了英王室法律顾问、国际著名人权律师杰弗里·罗伯逊的忧虑,因为这不仅仅关系到对于某个人的评价,而且关乎重大史实的真实面目以及宪政和法治的一些基本原理的理解

那是英国历史上的一段惊心动魄的篇章,也是英国近代宪政体制得以形成的关键时刻。国内各种势力风起云涌,最终导致内战烽火燃烧,不可一世的查理一世沦为胜利者的阶下囚。库克出身贫贱,不过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法律界的显要人物,各种不同因素交互影响之下,他终于成就了一个法律人难以梦想的一份大事业——把国王送上了断头台!这次著名的审判对当时人心的影响可以通过一个说法看出,据说那些法官们在判决书上签完名字后很快就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惊呆了。

当一般历史学家从政治的角度解释这场审判的起因、过程以及后果的时候,罗伯逊用他那极其细密的笔触对整个事件给出了法律角度的描述和分析。英国著名的法律史学家梅特兰曾经追问何以没有人写出法律史,他从学术训练的角度分析,认为是法学教育与历史学教育的差异所致:“法律家所需求者乃是权威,于是最新最好;历史家需求者乃证据,于是越旧越好。”由于过分关注历史与眼下案件之间的关联,于是法律人所呈现的历史就会发生扭曲,但是历史学家由于缺乏法律的训练,所揭示的事实又失去了法律的意义。所幸的是,作为一位具有崇高声望的人权法和国际法专家,罗伯逊不仅给我们提供了细节化的事实,而且对那些细节中所蕴含的法律含义做出了深入的解读。这是我们在阅读其他历史书所难以获得的收益。

不妨举一些我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强烈的例子。从本书里,读者可以看出,早在对查理一世的审判发生之前,一些法律人一直在寻求对王权与法律之间关系的论证,这种论证的指向明显地朝向用法律限制国王的权力。罗伯逊追溯了17世纪初爱德华·柯克爵士(SirEdwardCoke,1552-1634)对于法律高于王权的论证以及身体力行的抗争。不过,柯克与詹姆斯一世之争涉及到的是国王是否有足够的合法性审判案件而库克与查理一世之争却是国王是否可以在他的王国里成为一个适格的刑事被告。审判的前前后后,我们仍然可以看到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虽然坐在被告席上,但是,查理·斯图亚特仍然是国王,那些坐在法官席上的人们也如此称呼他。国王本人在法庭上更是公然对于法庭的管辖权提出质疑:

记住,我是你们的国王,是法定的国王。仔细想想,你们企图审判国王,这是多么大的罪恶啊,记住上帝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审判官,我说你们在犯下更大的罪之前真该仔细想想……况且,我的权力是上帝所托付的,这是古老的合法的世袭权力,我绝不会违背这项托付的。我也不会为了答复一项新的非法权力而违背我的托付所以你们要先告诉我你们权力的来源,否则我无可奉告。

实际上,依据下议院1649年1月6日所通过法律而设置的法庭是否有权审判国王的法理基础有着显而易见的软肋。这项立法在被上议院推迟之后,由经过清洗之后的下议院变换策略将“Ordinance”变为“Act”而绕着弯通过。此种做法当然受到了一些质疑,以至于克伦威尔及其拥护者不得不想方设法为这样的立法程序寻找依据。代议制政府的一项重要原则在这个过程中得以揭示,那就是由于下议院成员由人民选举产生,代表人民,因而拥有国家的最高权力。下议院的立法体现的是全国人民的共同意志,无需获得国王或贵族院的同意或协助。如罗伯逊所说,这一宣告乃是现代史上第一次由立法机构明确提出的民主原则。

在王权与法律之间关系上,库克以及布兰德肖法官在本案中都提出了一些值得重视的学说。例如,布兰德肖在法庭上向查理一世宣示:

在国王和他的人民之间存在着一个契约协定。国王的即位宣誓就是为保证好好履约。同时,先生,这一约定当然是相互的,你是他们忠实的君主,他们也是你忠实的国民……这就好像一条纽带,纽带的一头是君主对国民应尽的保护义务,另一头是国民对君主应尽的服从义务。先生,一旦这条纽带被切断,那么只能说,别了,君主统治!

这一段论述正是社会契约论的核心要义,布兰德肖法官提出这一学说比洛克和卢梭提早好几十年。阅读到这里,我不免想起孟子好像也提出过类似的学说: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 ‘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很明显,按照孟子的说法,像桀和纣那样的暴君已经变为“残贼之人”而不再是君主,反抗甚至诛杀他们就是值得赞赏的正义行为。这么早就萌芽的社会契约论没有在我们这里茁壮成长、发扬光大,却是一件值得注意和反思的事情。也许我们需要从本书所显示的宗教的力量和已经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法律职业群体去体味其间的原因。库克在论证君主与人民之间关系时强调了普通法对于受托统治国家的君主所施加的限制。如果可以在法律上确认君主侵害了国民的权利,常设议会就成为提供救济的正当途径。不仅如此,库克进一步确立了人民对于政体模式的选择权力。即便是在君主没有侵犯国民权利的情况下,人民也可以选择摆脱君主制,因为那样的政府既缺乏理性,也不为上帝所乐见。除了管辖权以及王权与法律之间关系外,法庭面对着的另一个难题是,假如被告拒绝承认法庭的合法性,因而在审判过程中对控诉本身不作任何有罪或无罪的有效答辩,就像查理一世在法庭中所表现的那样,法庭是否可以依照“本国众所周知的法律规则……视其为‘如同承认’”。在审判中,国王没有聘请律师——本来如果国王承认法庭合法并希望作无罪答辩,杰出的法学家和律师马修·黑尔(Matthew Hale)是准备出庭为国王辩护的,同时国王本人也没有作出有效答辩,致使一场也许会精彩纷呈的法律论辩没有发生。最终法庭不得不直接作出了有罪判决并宣布“应处以身首异处的死刑”。为了说服公众,库克将他原计划在法庭上发表的公诉意见以书的形式出版,当然,这个小册子也成为王政复辟后判决库克死刑的一份白纸黑字的证据。

给查理一世确定怎样的罪名也是当年颇费周章的法律事项。我们知道,最后法庭判决所确定的是“暴君、叛国者、杀人犯和本国善良人民之公敌”。我们可以在这里看到,库克如何论证君主的独裁行为与暴政之间的关联,在国内以及国际间的战争中所发生的杀戮行为,君主是否应当承担作为指挥官的责任,是否构成“暴政”的罪名?如果对于叛国罪的定义是背叛国王,那么国王本人又如何可以自己背叛自己,成为叛国罪的主体?库克旁征博引,援用上帝律法、普通法、自然法以及国际公法等进行极具说服力的论证,即便在今天还是具有重大的启迪价值和实践意义的。

在这次审判以及1660年对于库克等人的审判中,还有一些富于法律意义的事项和观点值得点出。在审判查理一世之前,国王的法律宠臣布里奇曼曾经以《大宪章》中“同侪审判”的规则要求组成一个不可能有的陪审团进行审判,被库克以鲜明的态度拒绝。刑事被告的诉讼权利逐渐得到关注,对抗制诉讼模式在刑事程序中开始出现。审判过程中对公开原则的恪守也令人感慨,即便审判的是国王,也要公开地进行。库克对于律师职业伦理规范的阐述,诸如律师不应以商人的方式招徕顾客,律师、医生以及神职人员不宜过分富有,律师应为因自己过错而导致客户之损失承担责任,律师要劝导委托人慎待诉讼,法官与律师之间应当建立起一种合理的关系从而避免出现某些受法庭宠爱的律师,律师应当给贫穷者提供法律援助,不得以律师为“坏人”辩护而将其与被告混为一谈,律师也不应为法庭的判决结果负责,所有这些都在后世获得了响亮的回声。

通读全书,作者所体现出的公正无私的立场和在字里行间对历史细节的精确把握和专业精神都令人印象深刻。著名历史学家巴拉科夫在评价丘吉尔的《英语民族史》时说:“在这个历史学家倾向于用显微镜而非望远镜来做研究的时代,本书实为巨著。”不过,望远镜也不能取代显微镜;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需要把两者交替使用。罗伯逊先生显然更多地用显微镜观察历史,尤其是法律的显微镜,这使得本书具有了一种不可替代的价值。为此,我们要向作者致敬,也要向年轻的译者表达谢意,这不是一部容易翻译的著作。

昝爱宗:从新华社记者发布不实消息看打造“中国CNN”的虚妄

2月底3月初,无锡市政府强拆了1700多个报刊亭及售货亭。强拆之后,无锡市迎来了世界佛教论坛。可是,新华社记者在3月28日发布无锡举办世界佛教论坛的稿子,却明显发布不实信息。一篇名为《十一世班禅英文演讲引起与会各方关注》的报道,2009年03月28日15:38发布在新华网上,电文抬头是“新华网北京3月28日电(记者桂涛 李建敏 李灿) ”,整篇报道却没有提该新闻的发布地在无锡,十一世班禅本人当时在无锡,佛教论坛也是无锡举办,却把电文抬头写成“北京”,明显是不实信息。另外新华社记者顾瑞珍、王骏勇在无锡发表一篇贾庆林3月28日在无锡调研应对金融危机办法的报道,丝毫不提贾庆林来无锡主要是参加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的消息,故意隐藏真实内容,误导公众。

据3月28日《无锡日报》报道,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在无锡和台北举行。3月28日至4月1日,将有来自世界佛教汉传、藏传、南传三大语系近50个国家的1700多位高僧大德、著名佛教学者、政要和社会各界人士出席论坛。论坛主题是“和谐世界,众缘和合”。该报道称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杰布3月27日在北京参加纪念西藏百万农奴解放50周年座谈会后就已赶到无锡,可新华社记者的报道却误导读者班禅在北京出席世界佛教论坛活动,以为世界佛教论坛就在北京举办。

新华网北京3月28日电 (记者桂涛 李建敏 李灿) 的报道称: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杰布3月28日在刚刚开幕的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大会发言中“出人意料”地使用英语进行演讲,引起与会者的强烈兴趣与关注。无锡祥符寺方丈无相大和尚表示对班禅流利的英语发言感到“意外而欣喜”。在3月27日纪念西藏百万农奴解放50周年座谈会上,十一世班禅用流利的汉语普通话和藏语作了发言,28日上午,他又在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上用流利的英语发表了演讲。

新华社的报道常常颠三倒四,信息来源也多不准确,缺失国际大型通讯社报道真相的基本职责,所谓新华社着力打造中国的CNN,其实是自我膨胀,自抬身价,其经常发布不实报道的形象已“誉满全球”,境外主流媒体极少转载新华社发布的突发事件及政治敏感新闻。新华社记者的本身形象就不佳,“有偿新闻”和“金元宝新闻”频频传出。曾参与中国环境记协人员私自组团到湖南攸县采访煤矿污染报道的新华社记者吴晶晶,由新华社国内部政文采访室指派前去参加报道,以致后来发生了数家中央媒体派记者参与组团采访的事件。记者吴晶晶回到北京后立即将采访情况作了汇报,并将收到的800元劳务费和100元打的费按照新华社相关规定上交国内部办公室。后来经新华社调查,该记者此次采访,新华社没有支付一分钱,所花用的全部差旅费2500元、劳务费800元和打的费100元共计3400元,都来自邀请单位的接待费用,包括红包。这样的采访还有什么公正和客观可言。

据悉,中宣部近期推进中国新一轮的新闻改革,为塑造中国的国际新形象,中国政府将耗费450亿人民币,打造强势的新闻媒体――中国的CNN,具体说来是将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进行“新闻重组”,向国内外推出一种类似于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或者美国的CNN新闻频道模式的电视新闻台,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播出,负责这项光荣使命的不是人们熟悉的中央电视台,而是世界主要通讯社的新华社。2009年,新华社的海外分社将扩大,由目前的100多个扩大到180多个。新华社的新闻资源将大大扩充;计划创立一个以亚洲为基础的能够实现24小时滚动播出的电视频道,用英语等语言向包括美国和欧洲国家在内的全世界播出等等。

从目前的新华社新闻报道运作规律及新闻价值观念上看,其基本上是与CNN格格不入的,而CNN在世界媒体的表现还是很成功的,完全是一套西方国家的报道手法,追求真实、公正、平衡和自律的新闻原则。可新华社的报道,几十年如一日的“一贯做法”是新闻宣传化,宣传则突出领导第一、政治永远正确。看看新华社及人民日报的网站,会议新闻和领导新闻在先,按领导的官位大小进行“排队”,官位高的领导人的新闻在先,而官位低的领导人的新闻在后等,这样的报道不是新闻,而是宣传,所以新闻报道无所无真假,只求政治正确。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新华社投入10000亿美元,也打造不出一个真正追求真实、公正、自由和自律等新闻价值观念的“中国的CNN”。

胡  平:谈谈《汉字简化得不偿失》

最近读到一则消息,台湾行政院长刘兆玄决定推动正体字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计划。正体字,就是大陆说的繁体字。记得当年初到海外,常听一些大陆留学生抱怨读不懂海外的中文出版物,因为上面是繁体字,很多字不认识。好在我比一般留学生大几岁,上小学一二年级时还没推行简化字,所以对繁体字都还认得。

上面那则消息还提到,当刘兆玄还做大学教授的时候,有一次到大陆一家博物馆参观,能把古代文物上镌刻的汉字一字一句都念出来,让旁边的西方游客大惊:老天!那不是两三千年前的文字吗?怎么现在还有人认得?刘兆玄解释道:“这就是台湾长期坚持正体字的重要性了,因为这样的文化底蕴使得台湾社会保存下了几千年前的活化石。”

在海外华人圈中,对“一国两字”的争论一直没停止过。去年,香港夏菲尔国际出版公司出版了旅德学者彭小明的专论《汉字简化得不偿失》,很值得向大家、尤其是大陆的朋友介绍。

彭小明,1982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现旅居德国。彭小明写这本书,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实在和他自己的经历与多年的思考分不开。和我一样,彭小明上小学时也学过几天繁体字,后来一推广简化字就只学简化字了。文革爆发,破四旧,闹书荒,酷爱读书的彭小明到处找书看,居然找到不少中外名著,但大都是繁体字,这就逼着彭小明去熟悉繁体字。另外,彭小明有时要代母亲给海外的亲戚写信,怕对方不认识简化字,所以他也写繁体字。这就对繁体字更熟悉了。来到海外后,彭小明编辑过中文刊物,从事过中文教学,他的读者、作者、学生、家长,既有大陆背景的,也有港台背景的。彭小明本人既使用过简体字的教材和排版,也使用过繁体字的教材和排版。这就促使他对两种字体的长短利弊进行了反复的比较和思考。彭小明本是好学深思之人,他所拥有的特殊经历又给了他丰富的经验证据和多种思考角度,所以他这本书的价值不可低估。

《汉字简化得不偿失》一书共分14章,书后两则附录。一开篇,作者就指出汉字简化问题上的一个百年误区,一个根深蒂固的想当然,那就是以为“简化字不仅写起来简单,而且容易记得住”。作者告诉我们,我们学字认字,是把一个字当作一个整体去学去认的,多几笔少几笔并没有什么影响。更重要的是,古人造字有讲究,例如遍旁部首,形声、表意、象形,等等。这就有助于我们学习、辨认和记忆。简化字却常常把这些都给简化掉了,所以反而有可能会增加学习、辨认和记忆的难度。台湾香港都没有推行过简化字,那里的文盲率要比大陆低得多。这至少说明繁体字不是扫盲的障碍。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年来,由于大陆对外开放,和台湾、香港的交流日益频繁,又由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某种复兴,包括书法艺术的复兴,再加上广告招牌的流行,繁体字在大陆也死灰复燃。可见其生命力之顽强。与此同时,有些港台人在手写时也用起了简化字。彭小明对汉字简化的得失做了很详细的论证。他的主张是:“识繁用简,恢复官方正体,简化字降格为书写体。”应该说也是比较现实可行的。

著名作家章诒和为彭小明这本书写了序。当年中共为推行简化字,曾经问过章诒和父亲母亲的意见,章的父母都不以为然。但是中共并未尊重他们以及当时很多专家的不同意见,反过来还把一些不赞成简化字的人打成右派。这段沉重的历史,我们也不应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