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中国黑社会问题简析

引言:黑社会乃中间社会之一种

“黑社会”一词的贬义性使得人们缺乏对它本身作为社会现象来关注的动力,更兼其本身又有封闭功能,这就更使其社会性的一面被忽略。从组织行为角度讲,黑社会也是一种微观社会组织,其总体构成亦为中间社会之一种,如同其他各类社会组织一样,能对社会现状及变化产生影响。

黑社会,是针对一个政治体系宪法确定的合法秩序反抗的组织,所以,虽然有时它自己本身并不一定追求政治目的,却被合法秩序体系认定为具有政治倾向,至少也是具有潜在政治性的组织。在中国,这种被动的政治化倾向尤其如此。初步估计,这是统治集团借鉴历史的知识性判定。中国历史上由社会骚乱而致王朝灭亡的政治变故为数不少是由这类组织推动的,特别是晚近历史时期里孙中山先生曾成功地利用了会党力量从事对清王朝的颠覆活动。

在当今中国,不管预防大规模暴力颠覆的预案究为何种模式,在现实中存在的林林总总的黑社会组织无一例外地是以追求经济收获为目的而存在,尚无系统化的政治主张。

一、长轴历史:黑社会的文化合法性

从严格意义上讲,中国没有标准且有巨大影响的宗教体系,历史伦理一直占据在应是宗教精神的核心地位,历史上存在的具有积极影响的现象往往被现实生活所复制。历史伦理对文学创作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所谓的四大名著中有两部是歌颂黑社会力量的:《水浒传》的人物是通过黑社会关系而聚集在一起的;《三国演义》中被肯定的领袖小集团至少是按黑社会仪式而聚合在一起,进而积累政治事业的最初资本。

简言之,中国黑社会存在的宗教基础是历史提供的侠义文化。

历史提供的侠义文化发源于历史巨著《史记》,其中《游侠传》[卷124,列传64]称赞游侠说:“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用今天的通俗说法来说,游侠这种黑社会分子的主要功用是为了追求“黑暗的公正”。

司马迁在为游侠立传时,特别讲了一个与他同时代叫作郭解的人物。其人“少时阴贼、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并因此成为少年人的榜样。司马史评论说:“吾视郭解,状貌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然天下无贤与不肖,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

西汉以后,黑社会力量与合法政治秩序虽然对立之状未改,但是重大个案中其与官方势力合作的事实证明了它对政府的影响。比方说东汉第四代领导人、和帝刘肇时代外戚窦宪,就利用刺客杀掉了国家官员韩纡的儿子给其父窦勋祭墓。原因很简单——韩纡是主审其父政治冤案的法官。在此次刺杀得手后,窦宪又派刺客谋杀潜在政敌邓畅,事后被揭发,遭受其妹(皇太后)给予的禁闭处分[参见范晔《后汉书?窦宪传》卷23,列传13]。

在后世史家推崇的唐代,黑社会势力甚至被皇权所利用,如安史之乱后的第二位皇帝、代宗李豫在即位之初为了除掉其忌恨以久的权臣李辅国,“夜遣盗入其宅,窃辅国首及一臂而出”。[参见吴秉权等《纲鉴易知录》卷51,《唐?肃宗李享》]

黑社会与中国历史的延续相伴存,到了清中期以后,他们逐渐形成了有明确政治目的与经济诉求的庞大组织化生存团体,其中大量强力团体具有明确的宗教信仰(有类于朱明王朝建立的明教基础)。由于反政府的政治目的十分明确,他们不但成为巨大的社会破坏能量,而且还制造出威胁皇权的突发性事件,如嘉庆十八年(1813),天理教武装人员闯入紫城,目标是要干掉嘉庆皇帝(时为农历九月,嘉庆皇帝出巡清东陵)。暴动者虽然遭到镇压而未形成严重后果,但嘉庆皇帝还是下了罪己诏,称曰“笔随泪洒”,愧恨之心溢于言表[参见李治亭《清史》,下册第四编《嘉庆道光中衰》,P1408,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由清王朝中衰时期的这一重大事件看,中国社会自十九世纪初期以来,黑社会的发展与国家政治腐败存在着密切的内在关联:一方面,腐败即社会不正,大大地压缩了生存本来困难的底层社会的生存空间,他们需要选择非法组织形式进行抗争;另一方面,由于国家无力解决社会公平问题,偏重于合法暴力的使用,等于将社会问题积累起来,所以,黑社会力量以会党面目支持孙中山等革命党人的颠覆活动就成了逻辑必然。

二、今日黑社会特征之一: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

既然中国今日之现实是历史发展的一个逻辑延续,而且执政集团的政治合法性要依靠历史宗教——民族主义价值核心——来改进,那么,黑社会作为一种历史现象与现实存在,就重新进入了社会生活。

中国黑社会组织有多大综合规模,至今仍是一个有待深入研究的题目,仅就官方公布的资料看:从2006年5月至2008年5月,两年间,中国公安部的“全国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共打掉9662个黑社会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近6万名[参见中国新闻网《中国警方2年抓获近6万名涉黑嫌疑人》,2008年5月5日]。在另一端政府一方并未形成严格的反黑机制,仍按严打的模式实施阶段性的镇制。黑社会在整个社会环境下强性存在,博取超额经济利益成为其能够高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换言之,由于其非政治化,因此官方不愿拿出专门财力来对付其发展态势;由于其作为一种行业具有较大的获利空间,因此潜在进入者为数尚多。后一种情形特别表现为其区位特征,既在经济条件较好的中等城市其活力很强。如河北省邯郸市中级法院2008年5月末审结的李发林团伙案,共有25人,他们长期活动在邯郸市[参见新华网《河北邯郸李发林涉黑团伙25人被判刑》,2008年5月30日];又如湖南省永州市2008年7月初审结的黎勇林团伙案,亦为25人,他们长期活动在永州市与长沙市[参见《潇湘晨报》,2008年7月3日]。

就经济利益追求来看,李发林团伙涉及敲诈勒索、强迫交易、承揽工程三项;黎勇林团伙主要涉及敲诈勒索、诈骗、开设赌场、虚报资本四项。两者均做较为低端的“生意”即敲诈勒索,而后者则出现公司化特征。

三、今日黑社会特征之二:公司化与家族化管理模式

借助公司的名号或曰壳资源从事黑社会活动谋取经济利益最大化,是中国黑社会作为中间社会的重要发展特征之一。有的还能借助公司化这一壳资源,进入到合法秩序的权力分配体系中去。如2008年6月下旬审结的沈阳市吴宁案,吴宁组织领导黑社会被判处二十年徒刑,其经历表明:他经过十年的奋斗,将一间副食批发站做成集团公司,其间所聚拢的松散团伙也变成了完整的黑社会组织。在他一边经营实业,一边领导黑社会的过程中,先后成为所在区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以及沈阳市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参见新华网《沈阳原人大代表领导涉黑组织被判20年,2008年6月25日》]

几乎与沈阳吴宁案同时宣判的河北张家口李建军和李建强兄弟案,他们有多种企业如电缆厂、迪厅、选矿厂,兄弟二人是整个组织的核心领导。其违法经济行为不仅有本身就属非法层面的如开设赌局与强迫交易,而且在合法面目下进行的经济活也多有违法行为,如串通投标与偷税,其中选矿厂与迪厅的偷税率高达100%,共计800万元[参见中国新闻网《公安部挂牌督办、张家口公审“四个蛋”涉黑团伙》,2008年6月25日]。

如果说李氏兄弟的黑社会集团公司化色彩重了一些而家族化身彩淡化了一些,那么云南景洪市邹氏集团则是家族化身彩更重,而且他们是从合法的小生意起步,转向大规模经营违法经济的,即从领执照的皮具生意转向非法的香烟贩运,而后向开赌场和放高利贷方面发展。邹氏集团的主要领导成员的五位有四位是集团老大邹久保从湖南祁东县老家邹氏家族中召来[参见中国新闻网《黑老大家族组织势力称霸一方,暴力抗法围攻民警》],在家族观念与经济利益的双重驱动下,这些异乡人在云南景洪市成了影响社会秩序的重要力量。

在中国底层社会中,模拟血缘化是一项重要的资源组合方式。模拟血缘化有着它可靠的文化文本,如古典小说《水浒传》的一百零八人“纳头便拜”的行为方式,还有《三国演义》中“桃园三结义”的具体操作,不一而足。目前中国黑社会组织也倾向于用模拟血缘化的方式对家族化形式提供互补,如四川南充市的杨龙集团以“拜大哥、收小弟并提供食宿的方式”招募刑满释放人员与社会无从就业者[参见四川新闻网《四川南充31人涉黑团伙受审,头目获死刑》,2008年7月3日]。模拟血缘化管理比家族化更有组织效率,因为它利用了家族化的情感动员方式又能避免因家族关系近疏所产生的利益纠纷。组织效率来自于组织纪律,杨龙集团的社会活动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如其纪律条令中有“要听从大哥指挥”、“被公安机关抓住要口风紧”等等。

四、今日黑社会特征之三:次政治化的冲动

黑社会既为组织结构,又有中间社会特征,不管其经济化特征如何突出,在特定的条件下它总会选择政治化表达。这种政治化尽管不是在系统理论指导下的行为,但仍然具有会对现有合法秩序的冲击力。

对于这种状况,我们可称之为次政治化。次政治化本质就是对抗现存的国家治权。前节所涉及的河北张家口市李氏兄弟案,其被指控的偷税罪项,本质上是税务机关不敢向他们的企业征税。税权本身特别是强制执行的权能,是国家广义警察权之一。

社会政治高度腐败,警察权是无法避免的批判对象,所以黑社会组织对抗警察权就成了他们争取来自底层社会的合法性的手段之一。对于不久前发生贵州瓮安县的大规模事件,官方指称有称为“玉山帮”的黑社会指使,而其指挥冲击的首要目标就是警察权。

前节所涉及的邹氏家族集团同样有冲击警权的行为,只不过是对单个执法警员的围攻而已。在四川眉山市,也发生过类似事件。在那里,蒋欣志集团为威吓举报人周某,当着警察的面要将周打死,“民警立即制止,蒋无视警察警告朝休闲中心大门开枪”[四川新闻网《四川眉山同涉黑团伙22人获刑,警察面前逞凶开枪》]。同样,被称为“江西打黑第一案”的江西樟树市(属宜宾市下辖的县级市)刘世波案,在警察试图调查其集团违法行为时,他们向当地的公安局长发出警告:“你搞得我们日子不好过,我们肯定要报仇的,当心你全家的小命。”[参见人民网《揭秘江西打黑第一案:黑帮扬言要杀公安局长》,2008年4月16日]。

当然,与黑社会次政治化冲动相关的因素还有:(一)警察参与到黑社会活动中去,影响了某一区地域如一个地级市的黑社会分利平衡;(二)底层社会的最不稳定群体如失业青年对警察权的不满与渺视,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由于这类的分析超出了本文的分析范围,暂存不论。不过,公开报道的案件仍然可资印证:前者如江苏雎宁县“政法机关之间的精彩游戏”即是由黑社会势力与警察权相勾结引起的,其中一名主要涉案警察还向黑社会势力投资,经营合法层面的客运业务[参见新华网《江苏5警察被刑讯逼供后承认包庇黑社会》,2008年7月21日];后者如甘肃兰州市的警员被社会青年冲突卷入,一个不是黑社会但行为较有组织性的团伙围攻了警员,酿成重大社会事件[参见浙江在线《兰州3民警遭9青年男女袭击1人暂时性失明》,2008年7月3日]。

结语:民主转型中的一项事务

本文仍如作者以前所撰写的社会分析报告一样,主旨不在于“现时解决问题”,而是为未来的中国民主转型提供“景子议会”的功能。简单地说,如何对待黑社会这种中间社会是民主转型中的一项事务,在我看来,至少包括两点:

(一)民主转型之初,必须开放更多的就业路径,以解决人口基数庞大形成的历史压力,以及促进资本高度自由流通并开放信贷人权,比如博彩事业的民间化,取消其国家垄断性质,使民间私行的该行业“由黑变白”;再比如,全面开放金融、降低准进门槛,使民间涉黑性质的高利贷活动获得向合法银行业转移的管道。

(二)民主转型之初,无条件地开放中间社会,特别是行业工会及行会的建立。可以说,这一点比民主政治改造军队的作用丝毫不弱,因为开放中国社会不仅给黑社会作为既存的中间社会一个合法漂白的管道,而且大量的同业工会(行会)存在能挤压黑社会继续存在的空间。

平稳运行的民主一定要为下层阶级提供安全感,以使他们积累观察的经验。这些已由美国著名学者西摩?马丁?李普塞特在《政治人——政治的社会基础》一书做了总结,他说:“一个人经验和稳定感越少,他越可能支持简间化的政治观点,越不可能理解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越不可能支持宽容的基本原则,越可能感到难以领会或容忍政治变革的渐进主义思想。”[参见张绍宗汉译本,P85-89,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乔太守:中国的富豪家族是如何形成的

伴随着中央的宏观调控,中国先后出现了房地产富豪、金融富豪,再加上前期出现的电力领域的富豪,中国已经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富豪家族。这些富豪发迹的路线图,几乎都是中国宏观调控的路线图。研究中国当代富豪的发迹史,人们不难发现,每一次宏观调控,都是对国有资源的重新分配,而在分配的过程中,弱势群体被边缘化,富豪阶层逐渐形成。
 
作为经济转型国家,中国的经济发展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形态——周期性的通货膨胀伴随着周期性的宏观调控,而周期性的宏观调控,总是导致资源配置出现巨大的失衡;经济的失衡,又会带来新一轮的通货膨胀,从而出现新的宏观调控。在政府不间断地宏观调控中,资源在不同的行业转来转去,从而催生了许多带有垄断性质的大型企业,以及这些企业中的富豪。

譬如,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经过短暂的治理整顿之后,伴随着邓小平的南巡讲话,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现象。国家级开发区全面开花,各级地方政府大干快上。当时的宏观调控决策人,没有看到这是中国决策程序改革乃至行政体制改革的最佳时机,而是沿用计划经济的做法,快刀斩乱麻,一方面紧缩银根,要求各级商业银行限期收回贷款;另一方面则大规模的清理经济开发区,并且实行非常严格的分税制改革,把汲取税收的权力保留在中央,由中央统一调度。这样做的结果是,各个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贷款显著增加,合同的履约率直线下降。不仅如此,由于地方工业发展相对停滞,地方政府财政吃紧,几乎所有的地方政府在停办经济开发区之后,都大举进行房地产开发,从而在全国各地催生了房地产开发浪潮。在政府主导的房地产开发中,出现了中国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级富豪。

可以这样说,不合理的分税制改革,和不问青红皂白的宏观调控政策,是导致今天中国经济发展出现严重问题的导火索。可是,一些文人不明就里,他们仍然津津乐道于上个世纪90年代的宏观调控,认为这些被西方经济学家广为吹捧的宏观调控政策,彻底地抑制了中国的通货膨胀。其实不然,上个世纪90年代的宏观调控,不仅导致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的财政关系出现了严重的失衡,而且更重要的是,让地方政府竭泽而渔,通过发展房地产确保地方财政收入不断增长。由于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畸形发展,因房地产市场发展而产生的房屋拆迁和收入分配不公问题,成为引发社会动荡的导火索。

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使中国的决策者真正意识到,金融市场的开放必须以确保国家金融安全为前提,如果没有完善的金融监管体制,那么,金融资本的自由流动,就意味着严重的金融危机。由于中国的金融市场尚未完全开放,所以发生在亚洲的金融危机,并没有给中国带来毁灭性的影响。然而,决策者的宏观调控,已经增加了国有商业银行的呆帐坏帐,为了防止国有商业银行破产倒闭,也为了支持国有大型生产企业扭亏为盈,当时的中央政府又一次实行了极其危险的金融改革。以债权转股权为表现形式的金融资产大转移,虽然使一些国有大型生产企业财务费用直线下降,会计报表变得好看,但却使大量的国有金融资产消耗殆尽。为了掩盖金融领域改革中出现的亏损问题,当时的决策者大刀阔斧实行金融资本市场改革,将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资产重组,以极低的价格向海外投资者出售国有金融企业的股份。在国有商业银行海外包装上市的过程中,不仅催生了一大批贪官污吏,而且在证券承销、会计服务等领域,产生了一大批富豪,这些富豪是继房地产富豪之后,在中国形成的第二大富豪阶层。

至此,伴随着中央的宏观调控,中国先后出现了房地产富豪、金融富豪,再加上前期出现的电力领域的富豪,中国已经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富豪家族。这些富豪发迹的路线图,几乎都是中国宏观调控的路线图。研究中国当代富豪的发迹史,人们不难发现,每一次宏观调控,都是对国有资源的重新分配,而在分配的过程中,弱势群体被边缘化,富豪阶层逐渐形成。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就在于,西方国家的政府宏观调控是在民主制约下的宏观调控,宏观调控的每一个步骤,包括税收的减免和社会福利的增加,都必须提交议会讨论,并且接受选民的检验。而在中国宏观调控则不受制约,宏观调控是在确保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前提下,为少数阶层、少数行业和少数家族牟取更多的利益。事实证明,在民主国家,如果公民没有钞票,至少还有一张选票,他们可以选择宏观调控的决策者;而在转型国家,普通居民既没有钞票,也缺乏选票,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宏观调控必然会出现新的经济问题,而且宏观调控必然会造就少数超级富豪的原因所在。

当前中国的通货膨胀,与上个世纪90年代别无二致。因此,少数文人不断鼓噪:中国应当借鉴上个世纪的宏观调控政策,让”最懂经济”的领导人实施宏观调控。这种近乎肉麻的吹捧文章,之所以能够陆续出台,就是因为在上个世纪成为富豪的权贵家族,越来越把自己的触角伸向意识形态领域,他们希望雇佣不良文人,美化他们的历史错误,从而摇身一变成为干干净净的超级富豪。其实他们不知道,随着中国民主的进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深刻地意识到,中国当前的改革不能仅仅局限于经济体制改革,而应当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让公民用手中的选票确保钞票的公平分配。在中共中央十七大报告中,已经明确写明”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如果仍然沉浸在”经济沙皇”的美梦之中,希望借助于新一轮的宏观调控,谋取更多的经济利益,那么就是在侮辱中国人的智商。

上个世纪实行的国有商业银行改革,已经给中国的经济带来不可挽回的影响。不合理的股票价格,已经使中国国内股票市场遭受毁灭性打击。由于在不同的股票市场上,国有上市公司的价格相差巨大,所以,中国国内的股票市场始终难以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现在一些国际金融炒家直言不讳地指出,在海外市场上购买中国国有上市公司的股票,所需成本远远低于在中国境内购买上市公司的股票,所以,中国国内股票市场不可能吸引健康的投资者。

如果决策者没有意识到中国当前资本市场存在问题之间的因果关系,没有采取断然措施,解决包括金融企业、石油化工企业海外包装上市中存在的问题,没有斩断围绕国有企业海外上市所伸出的一个又一个黑手,彻底清算借助宏观调控起家的亿万富豪,那么,中国的经济就会永远处于波动的状态。

市场经济是一个自由经济,但是,中国的宏观调控越来越限制市场经济的发展。从限制房地产开发商住宅的面积,到限制房地产开发商住宅的平均价格,中国的宏观调控正在逐步走到计划经济的老路上去。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房地产宏观调控政策是作用在从来不受房地产宏观调控约束的房地产开发商身上,换句话说,房地产宏观调控的政策越细,执行的成本就越高,在实施的过程中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权钱交易现象。这种中国特有的因官商勾结而形成的利益关系,已经成为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拦路虎。如果不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彻底解决我国形成的权贵家族问题,那么,中国的宏观调控边际效应将会越来越小。

宏观调控从法律上来说,就是行政权力作用于市场经济的行为。如果不限制政府的行为,那么,就不可能有合法的宏观调控。当前中国所形成的富豪阶层,是中国宏观调控的产物,与市场经济本身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可以设想,假如没有地方政府的参与,那么就不可能在中国的房地产行业出现如此多的富豪;假如没有中央政府国有商业银行海外上市的计划,那么,就不会在中国的金融领域出现少数富豪家族。现在令人感到纳闷的是,某些政府高官一方面收获”清廉”的美誉;另一方面却指使自己的儿子乃至孙子在金融市场上翻云覆雨,在上市公司的股东的名单中,竟然会出现未成年股东。这种在民主国家构成犯罪的致富行为,居然在中国大行其道,这充分说明中国的改革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边缘,如果不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那么,宏观调控只能会给当权者及其子孙创造一个又一个致富的条件,在宏观调控的过程中,国家的存量资产白白流失,增量资产不断被瓜分。

中国30年改革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上个世纪的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末期,是中国自下而上改革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央政府因势利导,鼓励创新,使一大批中国人勤劳致富;上个世纪90年代的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这场改革虽然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增长,但是彻底摧毁了市场经济的基石,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被权贵资本主义经济所代替,极少数人借助于中央的宏观调控政策,获得了巨额的收益。无论是在房地产行业,还是在金融服务行业,一批在资本市场上叱咤风云资本拥有者,都多多少少有官方的背景,他们借助于前辈的政治权力,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正是这场缺乏正当性、公平性的改革,使中国当代社会积累了大量的社会问题,群体性事件不断爆发,整个社会处于尖锐对立的状态。

从策略上说,上个世纪的宏观调控强调”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按照某些学者的话来说,当追求效率而无法兼顾公平的时候,经济沙皇的独断专行就会应运而生。面对不同阶层的不同利益诉求,为了确保既得利益者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决策者一定会采取铁腕手段,确保少数人能够从改革中不断地取得巨额收益。从这个角度来分析,人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西方一些新闻媒体用”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当时中国的决策者。这不是个人的悲剧,而是国家的悲剧。

现在,中国的宏观调控面临着新的困难,一些人缺乏历史的辩证观,呼吁中国重新回到上个世纪的老路上去,并且进一步继续实施”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假如决策者继续独断专行,过分强调经济发展的效率,而无视社会公平需求,那么,很可能会彻底动摇执政者的地位,使中国进入到革命的状态。

现在全面总结中国改革30年为时尚早,因为中国仍然处在改革的过程之中。随着民主意识的觉醒,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如果没有体现全民意志的规则,那么就没有公平的改革;如果没有实行法律优先,那么,改革肯定不会产生公平的效果。所以,在本届政府宏观调控中,反复强调法律的地位和作用,在个人存款利息税改革上,国务院不得不反复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修改个人所得税法,为个人所得税改革提供法律依据。但是,我们还必须强调指出,当前这种行政主导的改革思维定势,仍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在关键时刻,行政主导的改革仍然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要想真正把我们的宏观调控变成市场认可的宏观调控,那么,就必须把改革的主导权交给市场主体,然后由市场主体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决策者,并且由决策者根据市场需要实施宏观调控。

这不是一种历史的倒退,而是对市场经济的重新认识;这不是减缓中国经济发展的速度,而是重新修整中国改革开放的目标,让更多的人从改革中受益。假如我们的改革催生极少数富豪,我们的宏观调控让少数人不断地从国有企业中获得不正当收益,那么,我们这场改革就是一场失败的改革。我们不希望我们的改革成为千夫所指,我们更不希望我们的改革天怒人怨。为了改革的千秋大业,决策者应该审时度势,重新修正自己的目标定位,把人民群众的利益关切放在首要位置。或者套用决策者的话说,必须把科学发展观作为指导一切工作的指南。

现在还难以对那些权贵富豪家族进行历史性的清算,但是,早晚有一天,中国会制定新的法律体系,对我国改革以来侵吞全民财产的行为仔细甄别,然后根据法律进行历史性的审判。我们不能被某些决策者华丽的言词所蒙蔽,我们更不能跟随少数西方跨国公司的代言人,评价中国的领导人。我们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重新寻找中国改革的历史坐标,并且在发展民主的基础上,修正自己的航向。

潘嘉伟:反思北京奥运

北京奥运,全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中国首都北京。一直以来,北京为圆奥运之梦,作了各种安排和承诺。 2001 年申办奥运时,为了能成功申办,北京市负责申办奥运的副市长刘敬民当时表示:“申办奥运是实现和发展人权的过程,由北京举办2008年奥运会有助于改善中国的人权;任何人都有权参与自己关注的事,中国人渴望举办奥运,这就是人权。”其他中国官员包括当时北京申奥代表团成员之一的副总理李岚清及北京奥运申办委员会秘书长王伟当时亦作了类似的承诺。

一点也看不见人权如何得到改善

我们作为中国人当然也为北京能够举办奥运而感到鼓舞,然而,7年过去了,除了兴建所费不菲的运动场馆以及一片唱好的政府宣传片之外,显示中国即将成为世界大国的气焰之外,我们一点也看不见人权如何得到改善。相反,近几个月来,却有愈来愈多的中国公民被公安无理带走和拘禁,被带走的理由多是被指“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或类似的控罪。被捕的大多是异见作家和住屋被强行拆迁的访民,更有些维权律师及民间法律工作者及其家人仍然受到无理软禁,他们的孩子甚至因父亲或母亲参与维权工作而被剥夺上学的权利;此外,一些为维权人士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亦多次受到政府的压力,被威胁他们和他们所属的律师事务所不要接办一些维权案件,否则不让他们通过本年度律师执业证的注册审查。

其中最祸不单行的是北京维权人士叶国柱。几年前,他的房屋因北京以奥运改造城市为名被强制拆迁,但没有得到应得的赔偿,导致生活无依,孩子失学,最后被迫上访。在经过多次上访无效之后,于2004年8月,他与天津访民郑明芳联同其他访民申请万人大游行,但最后却被捕,同年 12月18日被冠以“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在天津潮白监狱服刑。今年7月26日原本是叶国柱刑满出狱的日子,但刑期届满前几天7月22日却突然被北京公安国保人员从监狱带走,7月26日那天下午叶国柱的弟弟叶国强更被宣武公安分局预审科的警员叫去,给了他一份刑事拘留叶国柱的决定书。正如他弟弟叶国强一样,我们都非常困惑叶国柱还没有出狱,怎么会涉嫌“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公安何以可以如此无法无天。

其他维权人士如北京维权人士胡佳只因撰写文章批评政府便被以言入罪,于今年4月被判刑3年半;黑龙江富锦失地农民代表杨春林因去年7月组织一项“不要奥运要人权”的签名运动而被捕,今年3月24日被判刑5年;广东法律维权人士郭飞雄因数年前参与校对出版一本关于沈阳政治腐败的书而被诬陷“非法经营”,于去年11月被重判5年,他被拘留期间曾向律师投诉在看守所遭酷刑逼供,他的太太张青表示他们的女儿至今仍被拒升读中学;山东失明“赤脚律师”陈光诚因揭露山东临沂政府计划生育强迫堕胎而被诬陷“聚众扰乱交通”和“故意眦坏财物”,最后于2006年8月被判刑4年3个月,其妻袁伟静去年8月准备出发到菲律宾代陈光诚领取“麦格赛赛奖”的“新兴领袖奖”,但于北京国际机场被边防管理官员扣押护照,其后更被暴力强行带回山东,至今一直被严密监视。

希望中国实行以民为本制度

这些人受到无理和违法的对待,但主流媒体一面倒为北京奥运唱好,仿佛歌舞升平能盖过一切,好像为了北京奥运彰显中国的大能,只得无奈地牺牲这些人,报导这些人的状被视为没有新闻价值,不值一提,甚至有人认为既然北京举办奥运已成事实,我们还提这些干什么。

北京申办奥运以改善人权的承诺是中国官员自己许下的,北京官员绝不能每次被外国政要、外国媒体和关注中国人权的组织与人士问及中国人权问题时,便横蛮无理的指他人把奥运政治化。自己许下的承诺没有兑现却含血喷人指控他人藉人权问题把奥运政治化,这是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应有的态度吗?这是依法治国应有的做法吗?

以上列出几名维权人士的近况,希望让公众理性判断他们的情况是否值得我们关注,同时亦希望公众明白为何我们到最后一刻还积极争取北京真正落实申办奥运时改善人权的承诺。北京奥运的宣传口号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作为一直关注中国人权、法治与民主发展的中国人,我们亦有同一个梦想,希望中国不要只顾显示国力,各级官员应该紧守法律,实行以民为本的制度。

作者是中国维权律师关注组执行秘书

2008年8月13日发表于香港《明报》(

怎么看开幕式上两个小女孩的双簧

杨沛宜 杨沛宜

在奥运会开幕式上,小姑娘林妙可感动了世界,她的照片上了不国际媒体的重要版面。可是,现在人们却知道了,真正唱歌的是另一个叫杨沛宜的小女孩,林妙可只动嘴唇。国际媒体又广泛报导了此事,并与29个脚印的事先录像联系起来。中国和海外华人网站上争论激烈,德国之声记者在此看一下德国媒体和民众对此的反应,并略作分析。

德国媒体如何报导此事

德国(和德语区)不少媒体报导了这件事,基本上都是用了德新社驻中国记者的稿件。这篇报导说,”当9岁的林妙可在开幕式上穿着红衣服出现在台上唱起革命歌曲’歌唱祖国’时,许多观众热泪盈眶。中国的国家媒体把林称为’未来之星’。可是,现在一名主管的音乐负责人却承认:这次登场是假的,林只动了嘴唇。真正的歌手是一个7岁的女孩,共产党官员认为她太难看。”陈其钢说,替代杨的决定是’最后时刻’才作出的。一名高级共产党干部在一次彩排中指出,杨不够漂亮,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德国媒体基本都没有评论这件事。但是从标题可以看出各媒体的态度。大多数媒体采取的是叙述性的标题,没有观点的。但也有这样的标题:”中国的伪造”(每日镜报);”中国人在奥运歌唱中搞欺骗”(柏林信使报);”开幕式上的骗局”(明星在线)。

“世界报”在线发表了一篇非常短小的评论性报导,标题叫”不幸中的幸运:林妙可”。全文如下:”最终表象(Schein)毕竟比实在(Sein)重要。杨沛宜现在不得不上这苦涩的一课。这个胖乎乎、牙歪歪的女孩虽然可以象仙女一样地唱歌,但对于数以亿计的观众,她在开幕式组织者眼是太不中看。上场的于是不是她,而是林妙可,她做的是北京的完美主义者对她的要求:长得漂亮,动动嘴唇。就象她之前的时代那数以亿计的女子。”

德国网民如何看此事

德国网民在各媒体相关报导下发表了一些评论,有的对此事表示反感,有的则指出,这种事情在这里也有。现将明星在线和莱茵邮报相关报导下的读者评论摘译如下。

杨沛宜和林妙可

杨沛宜和林妙可

Kiezzabel: 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也发生。只是别让人逮住。

Kunibert Hurtig:这事实上是这里实际上经常发生的事情:除了假的还是假的,恶心,除了恶心还是恶心,这些有脸蛋瘾的人……让人想吐。

mister-mister:人们渐渐地要问……这届奥运会是否真的在举办,格奥尔格.卢卡斯是否在船上,是否一切都是在电脑上产生的……可怜的中国。一个这样的伟大的国家还能做出什么样可笑的事来呢?

sportartmakler:奥运会对我来说已不再是最珍贵的。无论是媒体攻击还是美化,这种”丑闻”可惜到处都会发生,这跟丑化攻击中国没有关系。

Thomibaer:假如大家都是同样的看法……为什么胖的、难看的或者牙长歪的孩子们就不干脆被”清理”掉呢?当我不得不读到这样的新闻时,我真的很难受。

neoi:难道因为中国缺女孩吗?该诅咒的是做出决定的人,让您的牙长歪,让您的身体变肥吧。

kakue:正面地看:两个女孩都有所得。

Hans-Peter:这跟奥运精神怎么统一起来?甚至国际奥委会也同意这样做了?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明显的歧视!

小评

奥运开幕式后,这已经至少是第二起”泄密事件”了。29个脚印前面的都是录拍好的;女孩一个唱一个表演(海外华人媒体称之为假唱,中国国内媒体有称之为双簧的)。这两件事都是开幕式组织者工作者透露出来的。而且后者还谈到是一个高级官员的意见。还有一些事情,比如彩排时有人摔下成了截瘫,李宁点火时万一不成已经准备好电子点火等,西方媒体似乎并未注意到,否则就更热闹了。

 

林妙可

有意思的是,一,这些人”敢”说;二,中国媒体”敢”发表;三,现在看来,说的人并没有受到警告或惩罚。给人的印象是,奥运开始以来,中国在言论自由方面有了一定的进步。尽管德新社等媒体报导说,政治方面的报导还是要采用新华社的通稿。但在非完全政治性的(也有些政治性)内容上,确实管理得不那么紧了。还有对德国之声、BBC、美国之音等海外华文媒体的解封。日前官方的西藏新闻网上还发表了一篇题为”互联网解禁的深远意义”的文章,称赞中国政府放开这些网站,指出这样的解封一方面可以让人们看到西方媒体的真面目,而且也表明相信国内民众有充分的分析判断力。作者认为,“在这‘历史性时刻’,不管这其中有多大的波折,我想都应该为这一历史性举措赞上一赞。”

这些都是奥运带给中国的积极变化。如果在奥运后这些局部开放的言论和新闻自由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不但国际印象会好,而且也确实对中国只有好的作用,同时也表达了对人民的信任。在这个基础上,将来或许还会进一步地放宽,进一步地获得世界的好感和谅解。也许,这会成为胡锦涛在奥运前对媒体说的奥运后政治、经济进一步改革的内容。

中国组织者没有一直把这些事情隐瞒下去。这也是一个好迹象。也可以说是从大地震以后才有的新的好迹象。一开始有些犹豫,但接下来就公布了。如果公布得早一点,也许获得的理解就会更多。这种事情,就象德国网民们指出的,在西方也是有的,但大多是自己事先唱的,录好了的,然后自己在现场就不费那个劲了。这种事情确实让观众感到不舒服。但是否要理解成歧视呢?每个人可能会有自己的看法的。

这两个同样可爱的女孩子,有媒体和网民担心会影响她们的发展。其实,现在更值得担心的是林妙可的心理发展。这件事情恐怕还要好好”善后”。或许,明年春晚应该让林、杨两个女孩携手登场,共同演唱?确实象一个德国网民说的”两个女孩都有所得”,那也就皆大欢喜了。其实仅从照片上看,杨沛宜也是很可爱的。

艾未未炮轰奥运开幕式,称张艺谋完全没有灵魂

艾未未近影 艾未未近影

8月8日在中国国家体育场举行的北京奥运开幕式受到全世界媒体的热评。对于张艺谋主持策划的这台晚会,大部分舆论都对之大加褒奖,而另有一些人则认为这台晚会政治宣传色彩过于浓厚,艺术成色不足。中国知名艺术家艾未未曾经参与俗称“鸟巢”的国家体育场的设计,但在8月8日晚间,他却并没有出现在开幕式演出的现场,这是为什么呢?详情请见德国之声记者石涛对艾未未进行的专访:

德国之声:艾未未,您好!首先,非常感谢您接受德国之声中文部的采访。我们今天的话题主要还是从8月8日的奥运会开幕式开始。我想,您应该是看了开幕式的吧?

艾未未:我是在一年前决定不参加看这个开幕式。当然是讲现场。但这回我还是在一个酒吧,和一个朋友看了其中的一段,就是前面表演的那一段。

为什么一年前就决定不在”鸟巢”里–您亲自参与设计的”鸟巢”里–看这个开幕式?

一年前,当我看了为奥运开幕一年倒计时作准备的这么一个演练的时候,瞬间感到非常失望。我觉得中国政府在面对奥运问题上,没有可能将它变成一个很快乐的盛会。当时我就说,我会远离这种只有政府的行政、表达政府的意愿和宣传意愿的活动。

简而言之,您不认为这个开幕式是一个艺术作品,或是艺术活动?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艺术活动,可以说,有的做得好,有的做得不好,有的花钱多,有的花钱少,有的付出很大努力,有的没有付出很大努力。但所有的都必须建立在一个真实和真诚的基础上。我们所看到的这个8月8号的开幕式,在最基础的问题上,已经违背了艺术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比如说,它必须是真情的,其次才是它所表达的内容。我们已经看到,尤其是这两天暴露出来的新闻,所谓的直播在很多地方都是做了假的,真正唱歌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焰火和脚印是电脑制作出来的。中央电视台作为实况转播台与奥运艺术策划小组共同做假,欺骗世界,欺骗所有的观众。我觉得,这决不是一次偶然事件。通常说,在中国没有一次事件是偶然事件。它反映了政府一贯的策略和政治方式,那就是:能够掩盖的掩盖,能够遮挡的遮挡,来获得最愚蠢的效果。当然它里面的内容–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政府包括国际奥委会一直在强调要远离政治,但这次的奥运会是最政治化的奥运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奥运会期间,民工必须离开北京,小的店铺、音像制品店都必须关掉。种种措施已经使它成为没有民众参与的奥运会。在一个极权国家,有一个令人感到兴奋的全民的欢庆–这个我在一年前就说,是不可能的。我说,一个极权国家可以做到所有的事情–但是唯独不能激起全民的真正的欢乐。

您提到,激起全民的真正的欢乐,就我这几天的观感来看,有一点确实和官方的描述类似,那就是,奥运会确实引起了全民的关注。但是显然,您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全民的欢乐的盛会?差别在哪里?

全民的关注,这是很正常的。韩国的电视剧也会引起全民的关注。在中国缺少基本的娱乐活动,全民的关注并不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但是,是怎样的一种关注?它给全民一种怎样的精神?它为中国的变化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才是更重要的一点。在开幕式中,我们看到,所有的爱国歌曲,或者政治的表达仅仅是靠一种伪造的、虚假的所谓的美学来完成的,那么这种影响是巨大的。不管它花了多少钱,用了多长时间,进行了多大的努力,但最后的结果是一个虚伪的结果。

就我所看到的,在相对独立的媒体中,对于张艺谋的评价或者批判最猛烈的是刘晓波。刘晓波说,比媚俗更可怕的是媚权,他认为,张艺谋已经从当年一个先锋派的电影艺术家堕落成一个媚权的艺术投机者。您是不是同意这样的判断呢?

我觉得,他既不是媚俗,也不是媚权,他就是一个投机者,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人。完全不懂得什么叫是非,什么叫最基本的艺术职业工作者对艺术的尊重,和对人的基本品质、伦理道德的尊重。他崇尚权力,做着一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非常感谢!谢谢您接受德国之声的采访!

纽约时报:集体主义中国和个人主义美国

可以用很多方式划分世界——富与贫、民主与专制等,但最惊人的分歧是个人主义心态社会与集体主义心态社会之间的分歧。

这种分歧比经济更加深入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如果你向美国人展示鱼缸图片,美国人通常会描述缸里最大的那条鱼以及它在做什么。如果你让一个中国人描述一个鱼缸,中国人通常会描述这条鱼的周围环境(context)。

这类试验已经进行过多次,结果显示同样的潜在格局。美国人通常看到个体;中国人和其他亚洲人看到周围环境。

当心理学家尼斯贝(Richard Nisbett)向美国人展示一只鸡、一头牛和干草的图片,让他们挑出两张一起的照片,美国人通常会选出鸡和牛。它们都是动物。而大多数的亚洲人会挑出牛和干草,因为牛需要吃草。美国人更倾向于看到类别。亚洲人更倾向于看到关系。

你可以把最个人主义的社会(例如美国和英国)归为一个集合,把最集体主义的社会(如中国和日本)归为另一个集合。

个人主义国家往往把权利和隐私摆在首位。这些社会当中的人往往高估自己的技能,高估自己对任何集体工作的重要性。集体主义社会的人们往往重视和谐与责任。他们往往低估自己的技能,而且在描述他们对集体工作的贡献时往往很谦卑。

研究人员争论某种文化为何比别的文化更个人主义的原因。有人认为西方文化的价值观来源于古希腊,强调个人英雄主义,而其他文化则院子部落哲学。最近,有科学家建立一种理论,认为所有一切都可以追溯到微生物。集体主义社会往往出现在地球上某些有大量致病微生物的地方,特别是在赤道周围。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就要避开外来人(他们可能带来奇怪的疾病),并在饮食礼仪和社会行为方面取得某种一致性。

无论如何,个人主义社会在经济方面往往做得更好。我们西方人的叙事往往涉及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以及随后的资本主义繁荣时期的个人理性与良心的发展。根据这种叙事,社会越发展,个人主义就越盛。

但如果集体主义社会迅速走出经济停滞呢?如果集体主义社会(特别是亚洲的)在经济上崛起并与西方抗衡呢?一种新类型的全球会话逐步显现。

北京的开幕式就是那种会话的声明。中国主张发展不只可以通过西方的、自由主义的方式取得,还可以通过东方的、集体主义的方式取得。北京的开幕式就是这种主张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个开幕式提取自中国悠久的历史,但最突出的特点是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像一个人一样行动——像一个人一样击鼓,像一个人一样起舞,按照精确的编队疾走而不会绊倒或者冲撞。我们以前也曾经看过集体一致性的展示,但这是目前的集体主义——和谐社会的高科技版本,背景是中国奇迹般的增长。

如果亚洲的成就重新激发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之争(在冷战之后这种争论似乎结束了),那么个人主义的力量不大可能大胜,甚至不大可能取得优势。

一方面,地球上的个人主义社会相对少。另一方面,很多最新的科学研究的要点就是:西方的个人主义选择理想是一种错觉,中国人首先强调社会环境是正确的。

科学家欣喜地展示所谓的理性选择是由一整套的潜意识影响塑造的,例如情绪的感染以及启动效应(priming effect,如在测试之前想起教授的人会比想起罪犯的人取得较好的成绩)。与此同时,人类的大脑非常有浸透性(它们自然地模仿周围人的神经放电)。关系是幸福的关键。生活在稠密社会网络中的人们往往蓬勃发展,而那些没有多少社会联系的人则更容易患抑郁症和自杀。

中国的崛起不仅仅是经济事件。它还是文化事件。和谐集体的理想可能变得像“美国梦”理想那样有吸引力。

对有抱负的独裁者而言,这肯定是一种有用的意识形态。(原标题:和谐与梦;作者:DAVID BROOKS)

田继贤:为了国家形象就演“双簧”?

这两天网络上流传着的一个消息: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那一曲感人泪下的《歌唱祖国》,竟然是出于某种需要,在有关方面的导演下,上演的一出台前幕后“天衣无缝”的合作。传统的艺术形式双簧,在奥运会开幕式的盛大演出中,竟然如此改头换面的登上了舞台。

看完开幕式之后,我曾提笔写下:早已因生活的磨砾而变得粗糙的心灵,在那一刻,几乎是在那可爱小女孩第一声童稚、清纯的歌声传来的瞬间,竟然被感动的差点流出了眼泪……

或许是因为曾经萦绕在眼眶中的泪水,于是这则“双簧”演出的消息尤使我感到被欺骗的愤怒……

如果仅仅是被欺骗的愤怒,我想出于某种大家都不难理解的原因,我会如以往许多次一样在愤怒中保持沉默,然而开幕式音乐总监陈其刚先生所给出的,要如此这般演双簧的理由却使我无法再沉默。

那理由大意是,出现在台前的表演者林妙可小朋友的声音显然不能令导演者满意,而真正的演唱者杨沛宜小朋友的形象又难以入导演者的法眼,于是为了“国家利益”,导演者便精心导演了这样一出双簧表演。取一个“人”的声音,取另一个“人”的形象,象组装一台机器一般的组装出了一具感人泪下的“道具”。其中,一个“人”9岁,另一个“人”7岁。

当你们把一个鲜活的“人”象一架机器一样的对待,拆卸,选择,组装的时候,你们是否曾经考虑过,那被你们“机器”了的“人”的内心感受?特别是被“机器”了的竟然是两位稚气未脱的未成年“人”?

据说被否定了形象而仅仅被选择了声音的小沛宜,在开幕式后接受过央视记者的采访。记者问其是否遗憾,小沛宜的回答是不遗憾。的确,职业记者总是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然而,出自一个可以说并不懂事的小女孩口中的“不遗憾”,真的就能够抹去,在这场双簧演出的导演中,对“人”的不尊重?真的就能够将造假装饰成崇高?

国家形象固然重要,国家利益固然至高无上,但这一切都不应当是造假的理由,更不应当是以人为机器的理由。

这出双簧的导演者公然搬出“为了国家形象”的理由。而在笔者看来,这种毫不掩饰的“国家形象”论,首先就是对两位天真可爱小女孩某种可能的、赤裸裸的心灵戕害,因为它无疑意味这出“双簧”导演者根据自己的主观,利用手中的权力,无情的判定,一个人的外貌有损国家形象,而另一个则是声音有损国家形象。

今日,或许因为不懂事,两位小女孩暂时还不会感到心灵之痛,然而,这“双簧”的历史一旦形成,则无法抹灭,而两位小女孩也终究会有真正面对它的那一天,到那时,对于自己曾经有损“国家形象”的外貌和声音,她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她们真的能够坦然、释然,一笑了然吗(尽管笔者真诚的希望她们最终可以)?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无视具体的、鲜活的生命,将那整体的生命视为可以任意拆装的机器,并用作造假的道具。如此诞生的双簧表演,才是真正的有损于“国家形象”。因为其不仅意味着为了国家形象、国家利益就可以公然造假,更意味着在导演者心中这样一种价值观,即只有抽象而空洞的国家,却没有具体的、鲜活的“人”的生命。

也因此,为了塑造真正的“国家形象”,为了国家利益,双簧演出的导演者有必要对两位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对国人,也对全球观众真诚的道歉。

胡星斗:哀我中华

奥运开幕式为了“国家面子”,竟然唱歌造假、烟火造假[见附件],这一行为已经引起全世界巨大的反响,让奥运蒙羞,让国家蒙羞,让中国人民蒙羞。我对这一“国际玩笑”表示强烈的谴责。(香港明报对本人的采访)

毫无疑问,中国已经沦为天天造假、处处造假的国家。新闻造假、学历造假、证件造假、商品造假、政绩造假、数字造假、扶贫造假、救灾造假┉┉

曾经媒体曝光:西安市高陵县官员发放赈灾款到灾民手中,刚拍完电视、上级视察人员刚离开,他们当即收回灾民手中的赈灾款。后来,该县县委宣传部负责人解释道:村干部工作粗心,把“救急钱”给错了对象,镇干部进行纠正把钱收回。而媒体则称高陵县官员“救灾造假”。

还有华南虎事件中官员参与造假,闹剧演了一年。

原全国特产经济办公室主任曹忠武被人称为“三假干部”——干部身份、学历、职称、甚至党员身份都是伪造的。

各级统计、监察、司法部门开展统计执法大检查,一年能查出6万多起统计案件,群众写对联“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成功”,“下级骗上级,层层掺水,水到渠成”,横批“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群众还戏称“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

可是,官员们却还在到处宣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道德建设”。

现在,奥运成了官员们最大的面子工程,他们热衷于夺得金牌世界第一。以举国体制、国家主义方式,把所有的经费都用于层层选拔、培养体育尖子上(发达国家的运动员平时训练都是“自费”的,他们经常请不起陪练,租不起运动场馆),而中国为了面子不惜代价,奥运花费数千亿,是其他国家举办奥运经费的十倍左右,但却几乎不愿意花一分钱或只是花很少的钱用了全民健身、全民健康、全民医疗、全民营养计划、学生营养计划。

可怜我中华,哀我中华!

2008-8-12

附件:

假的再美妙,奥运也不需要

李清 2008年08月12日 14:47 大河网讯

这两天,两则有关开幕式的内幕新闻,让笔者既震惊又难过。一是被赞为“天籁之音”的《歌唱祖国》,竟不是舞台上的红衣小姑娘林妙可所唱,而是由一位叫杨沛宜的女孩演唱,林妙可在台上对的口型。导演陈其钢解释,这样做是“考虑到对外形象”,“为了国家利益”。(中国新闻网)

二是沿京城中轴线直抵鸟巢的脚印焰火表演,观众通过电视,以及鸟巢内的观众通过大屏幕看到的画面,并非当时航拍的即时实景,而是一段历时近一年时间制作完成的三维实景视频。(《现代快报》)

看了两则新闻之后,笔者对“揭秘”的人员,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有勇气,还是该骂他们无耻。笔者实在弄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

据说,林妙可的声音不是很好,而唱得很好听的杨沛宜,因为正在换牙,所以才让两人演“双簧”。或许,导演这么做,确实是出于好意。然而笔者想问的是,众多的国内外观众,真就在意小歌手缺一两颗牙吗?就算这两人真的谁都不能“双全”,难道全北京都找不出一个女孩,既“形象好”又能唱歌的吗?孩子从小就被教造假,对她们今后的心理成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再说烟火的事,据开幕式视频效果工作小组高晓龙介绍,考虑到转播公司航拍飞机的空中管制,以及拍摄时间和角度等问题,导演组最终决定用三维视频代替航拍实景。观众看到的55秒的视频,一共27个脚印,只有最后一步跨入鸟巢的脚印是实景拍摄。这个逼真的三维视频,花了近一年时间制作。对此笔者不禁想说一句,既然已经考虑到空中管制等因素,无法让大家欣赏到真实的脚印焰火全景,何必非要上这个项目呢,直接视频演示不就行了?

有媒体经过比较计算,说北京奥运开幕式的花费,比多哈亚运会开幕式少得多。笔者相信这是真的,但认为这样一个比较,并不能说明我们的开幕式不豪华、不奢侈。因为跟多哈亚运会比,可能是跟最“阔绰”的比。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对奢侈的心理追求上,未必比人家差多少。不是说我们开幕式燃放的烟火,超过过去28届奥运会的总和吗?燃放那么多的烟花,观众看到的却只是三维视频,这也太黑色幽默了一点。

当然,“林妹妹”的假唱,以及以视频代实景,或许并没影响开幕式效果,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效果更为“完美”。但笔者要指出的是,开幕式不过是个仪式而已,我们没必要用假的东西,来展示我们的完美、有气势。演员在春节晚会上假唱,一直受广大观众的批评,奥运开幕式的导演们,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在一个面对全世界的活动中,也玩自欺欺人实在不像话。脚印焰火表演,可以让观众看三维视频,那李宁点火炬的情景,乃至“鸟巢”的盛况,都不用去搞真的,全以逼真的视频来演示,还能省下一大笔钱呢。

在《奥林匹克宪章》中,并没规定开幕式的演唱,不能对口型假唱,也没规定不能以视频代实景。但在笔者看来,我们的这两件事情,都是有违奥林匹克精神的。如果造假可以被纵容,那为什么奥运会的比赛,要禁止作弊和反兴奋剂呢?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先驱顾拜旦,在《体育颂》里写道,“体育,你就是美丽”,人要由“健康的力量悉心培育”,“体育,你就是荣誉,荣誉的赢得要公正无私”,“体育,你就是进步”……笔者由衷地盼望,我们举办的奥运会,能成为社会进步的契机。所有的奥运组织者和参与者,都能更真、善、美,更健康和有荣誉。

李承鹏:别逼着运动员觉得对不起祖国

我常听见这样的问答——

问:“请问你夺冠一刻是不是很高兴?”答:“夺冠后,我当然高兴。”

问:“请问你把球射向球门里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答:“那一刻我其实脑子一片空白,要说想,也就是想怎么把动作完成好……”

问:“请问作为世界排名第一的你最后为什么会失误?”答:“可能,因为压力大吧”

问:“那你为什么压力大?”答:“我,我不知道。”再问:“那些支持你的人是不是很失望?”迟疑很久后,答:“我对不起他们,我有愧于这么多年培养我的祖国”。

金牌很重要,但不要把运动员当成金牌机器,更不要把丢掉金牌的运动员逼成祖国的罪人,萨乌丁经历了熊倪、田亮、何佳、林跃/火亮整整四个时代,是因为他把跳水当成一件快乐的事情,人只有在快乐的时候才能长期坚持做一件事,我听见萨乌丁敢对中国记者们说“我老了,因为体力和难度的原因我已不能和年轻人对抗”的时候,觉得这哥们特别地爷们,从容、淡定、把参与本身就当成最大意义。萨乌丁要在我们这儿,就会被人说成二皮脸,因为“你丫连夺冠都不敢说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简直活得很没意义,甚至会剥夺你活下去的资格。

昨天杨云哭了,杨威哭了,李小鹏也哭了,这很让人感动,因为人在超越自己创造奇迹后总会有生理化学反应,可这反应是自然的,而不是被人逼出来的,我们总喜欢用泪花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很爱国,那天郭文珺夺冠和领奖现场,有人就在猜“快哭了,马上就要掉眼泪了”,可是郭姑娘表现很镇定,这让很多人失望了,我觉得夺冠不哭也能表示运动员很爱国,因为可以解释为他(她)早就把金牌视为囊中之物,不仅在赛场上战胜对手,而且在气质上也战胜对手,那才叫“深不可测”的境界。

王军霞告诉我一件事,那年她得了中长跑冠军后有记者问她“冲过终线那一刻你是不是想到五星红旗?”王军霞下意识地说“我什么都没想”,那个记者没完没了地尝试让她说些豪言壮语,最后王军霞只有说:“我感到祖国人民站在我身后”……很多年过去,王军霞说:“这记者怎么问这个问题,当时让我愣了,其实当时正想着怎么合理地控制好节奏。”

听说“千年老二”谭宗亮昨天又被逼得说出“我愧对祖国”这样的话,我倒觉得谭宗亮很对得起祖国,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排名世界第一的选手,他尽力了,而且如果从幽默角度看,一个“千年老二”简直比一个奋力一搏拿了冠军然后消失的人更有价值,因为他已成这项运动的标杆。

所以昨天晚上有人开始批评姚明最后时刻被罚下导致中国男篮未能战胜西班牙,我就觉得这些人脑子有病,西班牙是世界冠军,中国队是亚洲冠军,中国男篮能带着14分优势进入第四节创造了一种尽可能大的可能性了,姚明赛后说“要是第四节能打成一次快攻,就不用打加时赛了”,这也是被逼着才说的,因为面对西班牙突然的逼抢中国队很难打成快攻,姚明说过“我们的领奖服应该派上用场了”,这是姚明的幽默感,但引起无数人幸福的暇想。

不要逼着运动员感觉自己对不起祖国,这种思路太“反奥运”。

张鸣:提线木偶:从四个到四千或者更多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表演,千呼万唤,展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是一幅承载五千年文明的画卷。只是这画卷历史太长,推开来有点累,导演者主要选取了两个元素来表 达,一个是圣人之道,一个是四大发明,一个是精神,一个是物质。可惜一个过于抽象,一个过于具象,转化成好看的图景,都有点困难。结果人们看到的,居然是 一小群身穿祭孔的韶舞服饰的书生在喃喃自语,加上一大群变成活字的舞者凹进凸出。漫说老外听不懂也看不懂,就是现场的中国老百姓也未必明白。真不如把个于 丹教授吊到半空,让她当场胡扯论语感悟——据说她老人家刚从美国宣讲回来,不仅老少咸宜,而且中外咸宜,肯定能多几个明白的。

能看懂的也有,开场的缶阵很是提气。一上来就几千个既能发光有能敲响的玩意摆在那里,人家告诉我们说是缶,不过全然不像古书上说的类似于瓦罐似的那种东 西,当年渑池会上,如果蔺相如随身带着这玩意赴会,估计会很累,还要加一个背篓。其实说它们是鼓,也许更名副其实一点,但这样一来就无法展示咱古老的文 明,主要是唬不了老外。可是这么一弄,当年击缶而歌的秦人,也就是导演张艺谋的祖先,地下有知就该糊涂了(让他们糊涂去吧)。这个缶阵,据于丹教授解说, 是为了表达中国作为礼仪之邦的风采,用孔子所谓的礼乐,迎接四方宾朋。可惜当年孔子西行不入秦,中国的礼乐根本就没有缶这玩意,那年月,秦楚都算是蛮夷之 邦,要真的弄孔子的礼乐,摆出编钟编磬也许更贴点谱。

可惜,这样蒙事而好看的场面,也不多。展示水墨丹青,让几个黑衣小人在画面上翻滚舞蹈,画出来的画很幼稚不说,这样的黑衣人舞蹈,在一般人的常识里,说轻 了是打翻了砚台墨汁四溅,说重点像鬼在舞动——舞台上只有鬼或者魔鬼才一身黑。这样的展示,书画界和舞蹈界没准都有人会哭。

当然,最煞风景的莫过于表现中国戏剧的那一幕,四条大汉,弄着四个作花脸状的提线木偶,一群跑龙套的孙猴子抗着棒子围在四周作吐舌状。原本最容易出彩的戏 剧,很容易用声光颜色来表现的我们五彩斑斓的戏剧,就这样毁在四个提线木偶上了,离远了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离近了则看不清几个花脸铜锤在干嘛,唱念做 打,只剩下一个打,还打得勉强之极。赶不上闽台的布袋戏,也没有陕西皮影那么朦胧好看。不知道戏剧界中人会怎样想,该哭,还是该笑。我看还是笑吧,大喜的 日子。

不过,提线木偶倒是给这台表演定了调,整台大戏,不止有四个木偶,而是有四千、乃至更多的木偶,所有的表演者,都不过是些被人操控的木偶,整齐划一地摆出 一个又一个费解的图案,表达着一个又一个更费解的概念。奥林匹克精神中核心的人,不见了,人的解放,人的尊严,人的个性张扬,统统湮灭在这美轮美奂而且费 钱费力的团体图景里,令人很容易想起我们的近邻北朝鲜的大型团体操阿里郎。

这就是我们的大导演,花了七年时间,端给世界的视觉大餐。早知如此,还真的不如把邻国的阿里郎队伍整体租借过来,别的不说,肯定会省下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