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兴:频繁上演的荒诞剧预示着什么?

 

作为一个悬疑推理小说迷,我只读外国作品,因为世界上最好的悬疑推理小说都不是中国人写的。原以为这样的差距只是一个文学水准问题,后来在一篇书评(记得是关于西班牙作家特拉别略《完美罪行之友》的评论)中读到这样的解释:凶杀推理小说看似凶险,其实是一种愉快的写作和阅读享受,只有远离了普遍杀人事件的环境,才有可能创作出精致的凶杀小说,相反,当杀人事件仍在进行时,取人生命根本无需谋杀,人们便只会在意案件本身,而不在意作为故事而存在的谋杀事件。也就是说,海浪和狮子只有在不危及审美者生命的前提下,才会成为审美对象。

如果这样的说法成立,那么,我们不能怪罪中国的悬疑小说作家。不惟悬疑小说,其实艺术本来就是对生活缺失的一种补充,好莱坞与香港电影中比比皆是的打斗并不说明它们所处的是一个非法治社会,而十分和谐的主旋律作品也不表明我们生活在一个快乐的年代。

也许,当生活本身的精彩程度超出艺术想象能够抵达的边界,最好的艺术作品便是现实本身,这样的时代理应是新闻记者的乐土,而艺术家的创作丰收期远未到来。艺术充满精彩的虚构,现实却更具视觉冲击的力量。当社会以惊人的方式演绎着荒诞、魔幻、疯狂、悬疑,展现出存在于每一个角落的黑色幽默(比如说,某个警察刚刚从妓女身上爬起来,转眼就可以穿上制服去打击卖淫嫖娼,并对嫖客和妓女实施罚款、劳教),还有什么比社会这本大书更值得阅读?

这样的阅读可能无法给出关于社会的全景式描写——那是政治学和统计学的任务。但正如卡夫卡的荒诞小说放弃了托尔斯泰和左拉那种宏大阐释的尝试,我们也可以在一个个小故事中,读出眼泪,读出笑声,读出含笑的眼泪,读出含泪的微笑。

趣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警察大队长上网告状

警察名叫曾剑锋,江西省南昌市公安局西湖分局缉毒大队大队长,至今尚未去职。大约十天前,曾大队长上网发帖,实名举报南昌市委常委、公安局长胡焯充当涉毒场所保护伞。帖子发布不久就被删除,但其内容已经传开。

我们知道,贩毒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按照现行法律规定,贩卖海洛因50克以上就可以被判处死刑。作为缉毒大队大队长,打击毒品犯罪是曾剑锋的本职工作,可是,在网帖中曾剑锋却称他的工作受到南昌市公安局局长胡焯的干扰,原因是胡焯充当了涉毒场所“佳乐迪”的保护伞,由于曾剑锋顶着压力关停了“佳乐迪”,胡焯先是想把曾剑锋调离岗位,后又封官拉拢,屡屡失败后,指示人对曾剑锋进行人身威胁,并进行非法专案调查,“以期找到突破口,加剧对我打击报复”。

事情有点出乎意料,身为公安局长,想搞点钱还不是易如反掌,何苦直接充当贩毒保护伞,不管怎么说,贩毒那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按照曾剑锋的说法,胡焯的公安局长是“佳乐迪”老板帮着活动来的,“其母子多次安排我在南昌市半岛港湾大酒店与胡焯就餐,席间胡焯对其母刘蔚芳表现的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让你不能不信其母子的能量。”原来如此,官都是人家帮着买来的,自然没有不听话的道理,可在我等小民眼里,省会城市的市委常委、公安局长不是个小官了,而且又是关键部分的关键领导,怎么可以花钱就能买到呢?

或许,“活动”的含义指的并不是金钱收买,而是佳乐迪老板另有能量,也就是说,老板高层有人,这个人可以直接决定南昌市公安局局长的人选。是谁呢?算了,我不敢问了。

但不管怎么说,曾剑锋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警察,又是因为从事正常工作而受到打击报复,总可以循正常渠道向上反应吧。没用,“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上级部门连初核结果都没有反馈。”于是,曾剑锋只好上网告状了。

作为警察队伍中的一个领导,曾剑锋属于掌握权力的体制内官员,而且工作于政法部门,算是个“包公”了,怎么倒找秦香连告起状来?按照行为艺术家周永阳的说法,网络是中国弱势群体的武器,如果连公安局大队长也成弱势了,还有谁是强势?

二、秸秆放倒证

自古草民要向官家上缴皇粮国税,但权力之手管得再宽,都不管农民如何收割庄稼,最近,河北成安县却打破了这一传统。为禁止农民焚烧秸秆,该县县委出台文件,文件规定“确需放倒、撂倒玉米秸秆的农户,需持有成安县秸秆还田和禁烧指挥部统一印制的《秸秆放倒证》,并做到当天放倒,当天清运。否则,按影响农机统一作业论处。”为了达到这一规定的要求,农民只好改变千百年来的收割方式,站在又闷又热的玉米地里收割后,再去申请《秸秆放倒证》,才能完成收割过程。如果私自按照传统收割方式,先放倒秸秆再收割玉米,那就很可能遭受镇政府工作人员的殴打,报案的话,公安派出所会以“双方没有受伤”为由不做处理。

对农民来说,收割庄稼,小事也,办证,大事也。当然,米以食为天,庄稼的收割不是小事,可相对来说,花点体力就够了,所以是小事;办证却不同,千证万证,都掌握在政府手里,办证是要看政府工作人员脸色的,而且一般是要收费的。如果办的是身份证、结婚证、准生证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放倒几棵秸秆都要办证是闻所未闻,也着实太麻烦了些,人们不禁要问,是否有一天吃饭也要办证、上厕所也要办证?

如果仅仅为了禁止焚烧秸秆,其实有很多办法,而且,县委也没有权力发放这样的行政许可证明。但发证也就发了,打人也就打了,谁能拿我怎么着?

三、县官李连玉的威风

市委书记听上去似乎比县委书记更威风,却仍然是县委书记。当然,江苏邳县市(县)委书记还顶着一个徐州市副市长的官帽,勉强可算是市里的副职,不过,顶多就是个副厅级干部,离国家元首的位子还差很远呢,却以葫芦画瓢地拿出一副国家元首的表情姿态,踩着大红地毯向列队迎接的万民挥手致意。

文字在这个时候显得很苍白,实在应该用看图说话的方式再现李连玉书记的待遇,好在网络是开放的,有心者可以去搜。对李书记来说,平生第一次做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回到管辖地邳县,确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可是,也犯不上用这么隆重的仪式向民众炫耀吧。几千人的欢迎队伍,彩旗招摇、烟花飞舞、腰鼓喧天、鲜花簇拥,外加长长的红地毯,从天亮迎到天黑。面对此情此景,不禁要问,究竟是一个县官回衙,还是国家元首出访友邦呢?太张狂,也太不知深浅了!

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别说我等小民了,就算那官场中人,对这种典型的僭越之举也该看不下去吧,这不是礼崩乐坏,乱我朝政吗?

看来我是瞎操心了。一幅幅留有光辉形象的照片上网后,面对网民的嘲笑挖苦,马上有人出来为李连玉书记唱赞歌,赞歌声中,我们知道,原来李连玉书记为邳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有权享用这样的接待规格。

原来竟是个功臣。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今天,发展经济的功臣自然是不会受惩罚的,而且又是刚刚召开的十七大上的2000多名代表之一,怪不得等了许久不见朝廷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上峰会把这不懂事体的县官拿下呢。看来,只要做出一副发展经济的姿态并努力成为某届党代会代表,就可以公然浪费民力、浪费社会财富,找一找土皇帝或小国之君的感觉。几千名实权在握的县官们加油吧,照死里玩就是,不用担心什么。

四、镇政府隆重乔迁

四川丰都县龙河镇领导在级别上比李连玉书记低了不少,摆场面的豪气却一点不亚于李书记。要真切感受这种场面,也要麻烦诸位上网搜寻有关图片。

当然,能把一次普通的搬迁搞出这样宏大的场面,确实需要一点想象力,作为西部地区的贫困乡镇,不动员整镇的力量实在无法实现这样一次历史性的搬迁。与所有热闹场面一样,彩旗、标语、锣鼓、舞狮都是少不了的,最有趣的是一个人口仅有5万的乡镇,竟排出党政领导方队、村干部方队、彩旗方队、政府职工方队、鼓号方队、腰鼓方队等怪名堂列队游行,小学生集体出动,乍一看去,仿佛是一次大型运动会的入场式。

背后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牌子,前面是疲惫不堪、面无喜色的表演群众,讽刺意味实在太浓,当然,什么都不能阻止领导讲话的热情,官太小,阅兵式还轮不到这一级,但关起门来享受土皇帝的感觉看来是各级领导的共同爱好。

不管怎么说,搬迁之喜是个机会,下级给上级送红包,上级带下级吃个肚儿圆,皆大欢喜。

不和谐的声音当然来自网络,有网友评价这一盛事宏大场面:光着屁股推碾子——转着圈地丢人!

五、娃娃股东究竟是谁?

北京银行上市扯出了一大群娃娃股东,其中有位娃娃股东购买股票时只有一岁,不过,不可小瞧娃娃股东的实力,有个十三岁时购买股票的娃娃股东持有的股票如今价值已过亿。舆论质疑有人假借小孩子的名义接受股票贿赂,我们知道,这些娃娃们购买的是只赚不赔的原始股,而不是二级市场上有涨有跌的股票。

面对网友偶然发现并揭露出的这一奇怪问题,北京银行和有关监管部门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凭你社会舆论追问得再紧也没有用。于是,究竟是谁以娃娃的名义买下巨额股票,对我们来说,至今还是个谜。

或许,这些娃娃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金人吧。

六、史上最牛的办公大楼

或许,称之为最牛的市政府办公大楼更准确。该楼位于济南奥体中心,全名为济南奥体中心综合办公大楼,一开始的名字叫市政府办公大楼,但因为造价太高,民间有些说法,就改了名字,但用途不变,这一点上,济南市政府比李成玉书记聪明得多,懂得闷声发大财、尽量不招摇的道理,毕竟一级有一级的水平啊。据说这个大楼“没什么造型,就是大,建筑面积37万平米,造价40亿,北面是平原,南面是群山环绕。里面走廊周长为1公里,有40多部电梯。里面光电话和电脑信息点插座就有45000个。别的市政府大楼与它相比,只是垃圾。造这个大楼的目的是:节约办公经费!”

40个亿一座办公楼,是够节约的。

七、专人审票的“无计名”投票

在山东大学退休教师孙文广先生参选历城区人大代表的过程中,怪事连连。

按照《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全国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选举,一律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法。”无计名投票的目的是为了保障选民意见表达的真实性,也就是说,无计名原则需要有投票程序上的私密性设置。山东大学选举办公室却敢置选举法的规定于不顾,为了阻止独立参选人孙文广的当选,“在投票当日,该学院派出一名领导站在投票箱旁‘审票’。何为‘审票’?每名选民不能直接把选票投进投票箱,而是被要求交到这名领导手中,审票员当场打开查验,有选孙文广的选票被放在了一边。”据称,除了这样的公开审票之外,为阻止孙文广当选,山东大学当局还事先给学生党员开会,“公开宣布不能投孙文广的票。如果投了,一律严肃处分。会上有关领导还表示,虽然是不计名投票,就是查笔迹也要查出来。”这样的做法违背了选举法第五十二条第二款的规定:“以暴力、威胁、欺骗或者其他非法手段妨害选民和代表自由行使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按照选举法的规定,“破坏选举,违反治安管理规定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问题是,谁来追究遮挡违法犯罪行为呢?

从覆盖孙文广先生的竞选海报,到设置层层障碍阻挠选民对孙文广的提名,以至于最后阶段公然撕破脸面的抓捕义工陈西,都把所谓“人大代表”选举的画皮一一揭卸,证明了“人大代表选举”不过是一场欺骗。

八、打不倒的纸老虎

似乎没有什么比纸老虎事件更荒诞。当自然生态保护区的划定都成了地方政府旅游开发的幌子,周正龙的造假并不让人感到奇怪。奇怪的是,地方政府和陕西省林业厅如此坚定地将自己的信誉与纸老虎捆绑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曾经以肯定的语气发布陕西镇坪发现华南虎新闻的中央电视台,在网友的层层推理揭穿了纸老虎谎言后,转而声称“华南虎照片是否真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护华南虎”;更加奇怪的是,纸老虎事件在网上热议了一个月后,陕西省政府和国家林业局仍装聋作哑地不置一词,遑论更高一级的权力部门,这与权力介入“纸包子新闻”时间中的积极有为态度大相径庭。

迄今为止,纸老虎造假事件的当事人仍在坚持华南虎照片的真实性,玩笑越玩越大,于是,整个社会(也包括海外著名媒体)就只能深陷这一僵局。或许,要等到人们彻底争论累了,再也无法对纸老虎事件提起兴趣时,华南虎的身影才会悄然从我们的视野中隐退,不会有其它的结局(广东警察开枪杀人后,网络对于纸老虎事件的关注明显冷却,纸老虎事件中的相关官员终于可以轻松地喘口气了)。

事实证明,没有足够大的压力,权力是不肯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的,哪怕是下一级权力部门的错误也不例外。从这个意义上讲,政府根本不是评判事实与否的权威,真正的权威是我们识别谎言的常识和勇气。纸老虎事件再次证明了一个论断:政府是不可靠的。有时候,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中国政府都不为过。

不必再一一罗列。只要愿意花费时间,这种荒诞剧到处可以看到。生活在这个贴满特大字号“和谐”的国度,荒诞的剧目却越来越多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或许,世界本就如此荒诞,只是由于互联网信息传播能力的提升,才让我们清楚地看见角角落落里的真实。但无论如何,专制统治下,中国社会的同构性让我们看到,此地上演的一幕剧情,也可以换一下时间地点演给另外一些人看,因此,荒诞并非孤立的事件,而成为这个专制世界的本质。

陕西镇坪县县长吴平自以为替华南虎的“重现”找到了注解:“盛世出国虎,神虎振国威。”但这一次,吴平的马屁拍得有点冒失,既然将“老虎”与“盛世”附会在一起,那么,当纸老虎的照片被网民揭穿后,是否表明我们所处的不过是一个纸糊的伪盛世呢?不要说我抹黑和诋毁时局,这样的逻辑出自县太爷之口,并不是我的发明。

事实上,与“盛世出祥瑞”相对应的,本来还有一句“乱世出妖孽”。这纸糊的老虎、这俨然小国之君的县太爷,这耀武扬威的镇政府乔迁、这秸秆放倒证、这公然践踏法律的审票员、这口含金子出生的娃娃,又有哪一个不是“妖孽”?如果猛虎的出现果然可以预示着盛世的降临,那么,比比皆是的“妖孽”是否预示着我们将面对一个“乱世”?

我不作预言。但我知道,将近30年的跛足经济发展带给中国社会的是严重的贫富分化,是底层民生的艰难、是法制的紊乱、是朝野普遍期待民主变革的心理。

那么,如果“乱世”乱的只是专制的统治方式,而将迎来注定无法阻挡的民主变革,“乱”又何惧?事实上,这个社会早就乱了,荒诞便是一种极致的乱象。长期以来,专制政权总以民主与混乱的等式来恐吓民众,问题是,民主已成中国社会越来越强大的声音,这个假设性的等式已经无法吓倒民众,没有对专制统治的“乱”,就没有民主与法治秩序的建立。

很显然,没有任何一个社会能够长期承受这种荒诞剧的大量上演,专制机器不仅总发条已经松动,而且每一个部件似乎都有齿轮错位的迹象。这种可笑的局面是反而让我们对未来产生了足够的信心——或许,这已是最后的荒诞。

廖亦武:土改工作组组长陈文高(下)

 

插  记

文字整理至此,正是2007年10月15日下午,乌云翻卷,雷声隐隐。我的心情突然烦乱不堪,出室立于檐下,良久,突然听见楼上电视里传来军乐齐奏的《国歌》,原来中共17大正式召开了。

短短几天,本地国保和国安两大部门的最高领导先后会见了我,不得不令人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我还跟随这个院子的主人去赴宴,与国安局局长喝酒,碰了两三杯,彼此称“久仰”。席间得知,我差点就被国保大队请进公安局,在囚室内同步开完党的17大,是国安担保协调,才放了我一马。

通过频繁接触,我悲哀而荣幸地获知,这十几年来,从重庆、四川、北京到云南,警察始终是我忠实的读者和追踪者。包括我的文字来源、风格、险恶用心及近期走势,他们全都了然于胸。我辩解说自己的祖师爷是司马迁,模仿的范文叫《史记》,国安局长就马上笑道:《底层》我看过,这个话是你的右派师父流沙河说的,啥子两千年前的暴政造就了司马迁,今日又用同样的手段培养出作家来。

话音未落,我脸色顿时煞白,记起《三国演义》里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细节,急忙称“不敢”。局长继续发挥道:你的巧妙之处,就是把自己想说的东西,转个弯,经第三者的嘴巴说出。《底层》如此,《冤案》如此,地主系列也如此,哎呀,真是洗我等的脑壳!

我无言以对。人家将“反面教材”研读到这个深度,真不错了。记得席终之际,局长的告别辞大致是:任何哲学都强调存在就是合理,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存在了近60年,还在发展、进步,肯定就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就表明它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以及广大人民的心声。

我本想问什么是广大人民的心声,金钱?女人?醉死梦生?还是好死不如赖活?可忍住了。我天生口舌笨,不是能在酒桌上决高下的勇士,我承认自己懦弱、孤单,而黑白混杂的江湖却有太多太多凶险。

眼下雷声隆隆,乒乓球大的雨点三三两两飞降。我反身回室内坐下,稳定情绪,重新打开录音机,聆听老革命谈土改。

正   文

老威:革命声势就这样造起来。接着呢?

陈文高:就减租退押。减租又叫二五减租,解放前,元谋周围的佃农租地主的田地,一般是按春播时借一斗谷子,秋收时还二点五斗计算,可现在却反过来,按地主收过的二五比例,将原定租子砍掉。

老威:这叫砍租,不叫减租。

陈文高:所谓退押,就是命令地主将当年出租田地的押金,也就是保证金,如数退还给佃农。

老威:押金的伸缩性比较大的,特别是改朝换代,通货膨胀都相当厉害。比如一九四几的物价与一九五几年的物价,或许短短三四年,翻若干个跟斗。那么我向你老人家证实一下,这个押金是按土改当年的物价退还呢,还是照原始契约逐年累加后再退还?

陈文高:肯定是按土改当年物价,逐年累加,让地主过去吃了多少,今天一块吐个干净。

老威:如此滚动退押,不是和驴打滚的高利贷差不多?

陈文高:话难听啰。不过马克思的理论就是强调经济基础,土改的最终目的,就是摧毁地主阶级的经济基础,吃泻药嘛。

老威:不择手段?

陈文高:你太年轻,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你懂啥子?革命既是手段,也是目的。毛主席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不过嘛,老地主还是狡猾的,还是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他们总想方设法抵赖,谷子、花生、西瓜子都是实物,他们也翻转给贫雇农一五一十地算帐,哪年哪年,物价又垮了,纸票子又值多少了,实物实际才值多少钱,或者根本不太值钱。泥腿子没文化,如果不是工作组撑腰,还算不过他们。

老威:大形势摆在那儿,动小脑筋有啥用?

陈文高:对啰,下场只有更惨。

老威:接着就是赔罚阶段。

陈文高:赔罚?没有过。

老威:是吗?我在其它地方了解到,减租退押之后就是赔罚。有个叫洪钟的工作队队长还称它为“从经济上整垮地主阶级的一项主要手段”。

陈文高:挖浮财是有的,赔罚没有过。我乡长当了1年多,又调到区里做公安助理,除开镇反、抓恶霸地主,还管净化社会空气,比如抓赌、抓抽大烟、抓不正当男女关系等等。然后才正式土改,县委书记孟家珍做报告,布置任务,接着在大沟村,那阵叫大沟乡,搞试点。我们的组长叫王世光,组员有20多个,都是几个区抽调来的干部,我也是其中之一。开头是发动群众,造声势,宣传《土地改革法》,个把月以后,以1951年12月25号的公审大会为标志,宣布土改在元谋县境全面铺开。

老威:这是哪一级的公审?

陈文高:全县大会,几万群众参加,地点就在如今的县政府背后。公安局长,也是南下干部的朱恒元主持,枪毙了5个恶霸地主,其中有伪保安团长赵登第。

老威:还有谁?

陈文高:记不得了。

老威:你亲自参加了大会?

陈文高:当然。

老威:那怎么会记不得?

陈文高:时间久,忘了。

(苴公插话:这个赵登第是冤枉的。他原来在国民党93军任团长,退役还乡,应当地士绅请求,做保安团团长,在地方武装中有些威信。后来受地下党说服,率部弃暗投明,和平解放元谋,他功不可没。80年代我在县委,晓得政府特地给他平反,推倒不实之词,重新定为投诚起义人员。)

陈文高:赵登第是跟着云南省主席卢汉起义的,退役回家,还领了3000斤大米。

老威:可能3000斤大米还没吃完,脑袋就丢了。

陈文高:试点一结束,我们马上就重新分配,我被任命为元谋县第一区金雷乡土改工作组组长。

老威:不简单。

陈文高:试点经验已有了。具体政策就是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打击地主。所以我们一下村子,就着手访贫问苦,落实毛主席教导的“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中国革命的首要问题”。

老威:先把最穷最苦的找出来?

陈文高:不一定。还得追究你为啥子穷,为啥子苦?解放前你是干啥的,以何为生?贫农就是有一小点土地,但多数时候不够吃,还要靠打长短工维持生计;有一小点房子,但破破烂烂。雇农就是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只靠打长短工,饱一顿饿一顿的。

老威:毛主席也教导过的,叫乡村无产者,跟城市无产阶级一个阶层。

陈文高:对囉。先寻着几个,再个挨个串连,就像布蜘蛛网,逐渐将我们要依靠的对象组织起来。这是土改第一步,叫发动群众,宣传政策。

老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挑起最穷的去整垮最富的。

陈文高:同志,你这口气不对,立场有问题。

老威:道歉道歉。

陈文高:此时的斗争目标还没确定,咋个能够想当然?

老威:再次道歉。我们换个话题,怎样团结中农?

陈文高:中农相当于小资产阶级,具有动摇性,我们不团结他,争取他对土改的理解,他就消极悲观,滑到同情敌人那边去了。

老威:土改几十年后,小辈我还能隔着时空听见如此有水准的报告,真是受益非浅啊。

陈文高:中农又分上中农、中中农、下中农,要作严格区分:上中农稍微有点剥削行为,但没有富农那么严重;而下中农经常受剥削,程度又没有贫农那么严重。我们不会动中农的土地、财产,可他们基本分不到土改的果实。

老威:为什么中立富农呢?

陈文高:我们不让他“中立”,他就滑向地主一边,地富合流,土改的艰巨性就增加。所以对富农的政策不是没收土地、财产,而是征收多余的部分,剥削所得的部分。特别是对反动富农,决不能手软,决不能叫假象所蒙蔽,要坚决征收他的个人所得。

老威:反动富农和一般富农的界限在哪儿?

陈文高:反动富农跟旧政权、半殖民半封建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本身就在其中担任过职务,如保长、甲长等等。即使当保长,还要分清1946年之前还是之后,抗日战争之前还是之后;国民党连长,也要分清解放战争前后,确定戴不戴反革命帽子。

老威:1946年是条杠杠。

陈文高:对啰。之后就是反革命,在土改中和地主一样,是打击目标。要特别申明,我们是最终消灭剥削,消灭地主阶级,消灭私有土地制度,而不是消灭作为个人的地主。我们要通过改造,让地主和他们的后代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老威:据有关资料证实,作为个人的地主也被镇压了几百万。不少地方的土改,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斗争高潮,自杀、冤杀、逼死、私刑致死、不明不白而死的此起彼伏。

陈文高:我也听到、看到一些不愿意听到、看到的事情,这是土改工作中的失误,是极左路线的教训,却绝不是土改的主流。我敢担保,我当工作组长期间,金雷乡没发生任何一起冤屈。的确,也杀了一两个地主,一个是国民党县党部书记的手下,上了那个级别,只能杀;一个隐瞒浮财,将金银财宝深埋,无论咋个挤,都不松口,后来终于暴露,挖出来的大烟、金银、首饰,用一匹骡子才驮得起。判刑的地主有10个,一个乡的范围,这个比例算平常囉。

老威:如此看,你这个组长水平不错。

陈文高:还可以吧。金雷乡的土改搞出名堂后,我又被上调为点长,管几个工作组。

老威:升官了。

陈文高:点长的上级是片长,相当于区长。

老威:你有生杀大权吗?

陈文高:我有建议生杀大权,报给片长批,再报给武定专区最后核准。

老威:你的确算尊重程序的干部,在那个年代,不容易。

陈文高:是啰,正式的刑法还没出台,依据只是暂时的政策,比如《惩治反革命条例》,可杀可不杀,其中的空间很大。

老威:唉,地主和农民多少年生活在同一个村子,虽然改朝换代,可彼此真是你死我活吗?你们用什么法子点燃群众?

陈文高:解放了,大势所趋,群众都拥护共产党。运动一搞起来,瞎子都摸着来开会,聋子都立起耳朵,害怕漏掉啥子内容。我们不怕群众点不燃,只怕热情燃过头,违反了政策,收不拢口。

老威:跟现在不一样。

陈文高:是啰,现在人心涣散,开任何会,通知半天,也是锣齐鼓不齐。除非要分钱、分房子、分利益指标。

老威:如今回顾土改,你老人家觉得对还是错?

陈文高:土改是我们党建国初期的第一件奠基大事,也是几千年以来,中国农村最伟大的翻天覆地的变革。在此之前,封建社会,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生产资料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大部分人有力气无处使,或者使了力气得不到收获,少数人享福,多数人受苦。为了平均财富,发展生产力,实现共同富裕,向新民主主义的近期和远期目标迈进,必须土改。

老威:是吗?一定要通过暴力掠夺吗?政治运动真能够发展生产力吗?那邓小平为什么要拚着老命收拾文化大革命的烂摊子?1979年为什么又要给地富分子揭帽?既然是对的……

陈文高:邓小平改革正确,毛泽东土改也正确。没有毛泽东的摸索和实践,经验和教训,就没有邓小平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对历史不能分割,要回到当时的背景。

老威:为了巩固政权,为了千秋功业,渺小的普通人就注定要付出血和泪的代价?比如元谋县城解放之前,地下党做工作,千辛万苦许愿封赏,争取和瓦解了旧的社会基础,可等到不费一枪一弹进了城,就翻脸不认人,将已经投诚,堪称和平解放功臣的地方贤达统统公审,定为恶霸地主,然后枪杀,这正常吗?如果史书敢于如实记载,我们的子孙后代该怎样看这因为阶级斗争而扭曲人性、出尔反尔的一页?光荣还是耻辱?

陈文高:我有时候也没想通,虽然后来平了反。但是,我们不能拿现在已经进步了几十年的水平、政策、法律去衡量过去,不能脱离当时的环境。刚得江山,硝烟未散,百废待举,莫提法律了,啥子都不健全。比如判处死刑,都是草草宣布“依据某某条例的相关条款或有关规定”,远没有法律健全之后这么细,手续这么周到。加上群众对经历过炮火的南下干部崇拜,甚至盲目崇拜,本地干部说不起话,也不敢说错话。年轻人,脑壳不要发热哟,啥子事要多转几个弯弯,才能做到客观、全面。比如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不可能直戳戳开过去就到达,总是左一下右一下,再左一下再右一下……

老威:每左一下每右一下,都有数不清的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陈文高:事后诸葛亮。

老威:老人家,你算个秉性率真的干部,也当过元谋地下党负责人的通信员,了解多人的投诚内幕,那你当时或事后就没为冤死的“恶霸”们说说话?

陈文高:1953年,我就调到武定专区土改队了。

老威:土改复查吗?

陈文高:参加少数民族山区的土改,要慢一步。所以元谋那摊子事,没功夫问,也问不着。

老威:有人问吗?

陈文高:多得很。后来调到县委统战部的老杨还亲自写了材料,好些证明人都签了字,毕竟人命关天囉。可人家南下干部掌权,根本不尿这一壶。长臂大队长张柞纪在监狱里闹,骂元谋地下党和民青都是一帮骗子,许愿当放屁,早知如此下场,还不如扛枪进山打游击。哎呀,任凭咋个整,都封不住嘴。张家的人也四处找当事者,追得本地干部躲着不敢见。张柞纪的关押地点也转移了好几回。

老威:唉,世事难料啊,老人家你有何体会?

陈文高:在土改之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元谋县地下组织,百多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我却始终安然无恙。这不是人有多聪明,而是吸取了教训,尽量少说话,即使说,也是按照政策的条条框框,求个四平八稳。不怀好意的人太多,都想“引蛇出洞”,随便你咋个引,蛇就是不出洞。

老威:那今天咋出洞了?

陈文高:苴公同志亲自登门,就给个面子;况且我1928年生的,快80岁了,皮子已蜕掉几层,出出洞也无妨。款款陈年旧事,咬不着哪个。

綦彦臣:他们经常装得懂一点—-中国经济乱象每周点评(之7)

 

在已经怪胎化的中国市场经济中,素以开放著称的深圳,在将妓女公开游街引致社会舆论批判及全国妇联问责后,最近又出了一件怪事:由于现金投放量过大──前三季度占一国近1/3,达1,000亿,因此央行深圳中支就决定每天限提30,000,每周限提50,000,每月限提20万。这个措施是针对个人的。之于公司则三个限额分别为十万、20万、50万。

央行的深圳中支这个貌似强硬的管制措施很短命,从11月2日执行到11月19日被温家宝在新加坡“隔海叫停”,执行了不到20天。早在温总理发话前,就有大陆报刊(如《中国经营报》记者卢远香文章)指称:“有银行储户认为,银行不应违返‘存取自由’的原则,也有学者认为银行的做法涉嫌违反《商业银行法》。”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一个级别不低的央行分支机构竟会做出限取的荒谬的决策呢?问题就出在他们经常装得懂一点上,通俗地说,这叫“一瓶子不满,少半瓶子不晃荡”即连半瓶子醋都算不上。他们的决定表面看来,是根据一个叫《现金管理条例》的文件(法条)而来的,即央行有权监督、限制现金的使用情况。而这样的法条的形成,纯粹是出于苏联式独裁主义的自我恐惧,即把任何外在的东西视为伤害自己的“潜力”,比方说“过多的现金流通会抬高物价”云云。与此相关,我们整个社会几乎无处不与“禁止”、“限制”、“惩处”等针对神经末稍的威吓有关。

就经济伦理说,即那种寄托于最简单经济史的道理来论:现金(钞)

是发行者开出的随时兑付黄金的欠条,只是由于最原始的欠条能够转让(顶债或购物),才逐渐演化为钞票。一句话:每一张人民币都是国家打给公众(持有人)的欠条,人家持有欠条又何罪之有?

我们可以相信,当年制定第一份《现金管理条例》文件的经济官员们根本不懂“金匠原理”,完全从独裁的苏联搬来了这么个反人民、悖伦理的东西。那么,今天,每一个学过《中央银行学》的央行高官小吏,理应知道“金匠原理”,况且银行每年都有大量的培训费用呢?

而当这些负责管理国家的各类官员们经常装得懂一点的时候,实际上是为社会的多维度分裂、深层崩溃在施加“必要的张力”。

与“限取”与“消限”的戏剧性变化相联系,有专家认为:深圳的找换业实际上是个人资金(以外汇形式,如港币)进入香港的一条“黑道”,是预期的港股直通车引发的必然。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位专家或一个专家调查组,去问一下:那些急忙往香港“倒钱”的人,对中国经济与政治前景的预期是什么?

毫无疑问:与中国传统的“明君贤相”传统政治文化心理预期相反,中共十大的“规则性”进步却产生了极大的“民间分歧”。在一端,极少数非体制内的民间精英认为,这种并不符合“明君贤相”逻辑的结果,使中共高层权力结构少有风险,有利于小步向民主趋进;在另一端,绝大多数的中产阶级对“规则性”进步并不认同,十七大的政治结果“不如人意”,导致股市下跌,足见股民中产阶级信心受挫。

这种受挫的信心,很快在温家宝暂停港股直通车之后,变成民粹式宣泄。一时间,“枪毙尚福林(证监委主席)”的网帖铺天盖地,要求“温家宝下台”股基二民的呼声也此起彼伏。

中国经济迎来了多事之秋!这已是“水道渠成,瓜熟蒂落”的情境(景)了!

与中产阶级的温尔文雅彻底堕落成狂暴民粹不同,那些拥有知囊机构并能提前知悉政治变动的机构或要人,会采取相应的自保行动。比方说,巴菲特在十七大之前对中石油股份的大量减持,又比如联想集团在十七大之际遭遇的国外持股者的战略套现,再比如李嘉成大规模地以减持航空、石油股份而套现的举措。

大人物、大机构的套现合理合法,且是纯熟的战略措置,而对于小民们、小公司则遭遇“限取”之痒。中国经济伦理何在?

我们不能不说温总“消限”的手法十分到位,顿解一时之危,但中国经济伦理深层的问题仍很少受人关注。

(2007年11月27日)

张三一言:看清并欢迎新华社演民主假戏

 

一、我对新华社文章的基本态度

2007 年11 月11 日新华社刊发了《中共十七大为深化政治体制改革布局》一文。因为访问(记要和评论)的是本文是中央编译局副局长、比较政治与经济研究中心主任俞可平和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而不是邓力群和张维迎类;就形格势禁所限,所作评也可算是中规中矩了。

还有:

增量比停滞好,比减量更好;

谈民主不谈民主好,比谈反民主更好;

压力下的伪善比压力下的真恶好,因为伪善到底就和真善差别不大了;

被民主潮流裹胁向前挪步比反潮流而动好;

党内出现意见分歧比铁板一块好;

演民主假戏比行专制真事好,因为可以假戏真做。

基于以上认识,我认为就事论事,新华社文的取态是积极的;对此文我持基本肯定态度。

二、不能混淆的大是大非

我虽然基本肯定新华社这篇文章,但是面对大是大非问题则不可含糊,不可混淆。新华社此文把“社会主义民主”和我们共识中的普世价值的民主混为一谈;且有意用他们特有的“社会主义民主”取代我们的民主。这是必须认真区别开来的──共产党的“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即宪法规定共产党 一党垄断政治权力的“民主”(“党主”);是权力在党,权由党授的“民主”(“党主”)。我们普世认同的民主是主权在民,权由民授的民主,而且是必须经过自由选举程序授权才能作准的民主。

三、对俞可平的肯定

问题在于,在本文中,被视为党内民主派的俞可平认同了“社会主义民主”之说,实际上也把共产党特有的“社会主义民主”和我们普世认同的民主混为一体。所以有必要谈谈俞可平。

有人因此否定俞可平的民主,说他有帮助共产党欺骗麻醉人民之嫌。我认为这个评论是有一定理由的,但不是绝对,也不是事实的全部。

我是这样理解的。我认为俞可平不可能分不清共产党的“社会主义民主”和他心目中的民主是本质不同,甚至相反的东西。他之所以不在此时此地加以区分清楚,是基于形格势禁和策略需要。若俞可平把问题黑白分明地划清界线,结果大多会失去了体制内地位和影响力,大概根普通的民间异议分子没有甚么不同了。为了生存和保持力量,含糊是必要的。保持了地位和影响力,就可以用糊里糊涂的态度假戏真演,假 言真行。弄假成真──所谓和平演变,其中内容之一指的就是这样的事理。所以,我对所有体制内的人利用党的语言和概念灌入新内容,把它“异化”掉,做出新东西来,都表示谅解、理解和支持。

但是,怎么消除其欺骗性作用?

我想,在今天网络时代,是能够做到既支持其积极面又消除其消极面的。其实方法也很简单:在支持的同时不缺少地,继续地揭露共产党欺骗意图和分清不同的概念。这样人们就可以明白:俞可平等人正在做的是正面积极但同时又是有缺陷的事;概不抹煞正面积极事物,达到支持的目的,又不受消极负面东西毒害。

四、分析新新华社的几个误导点

误导点一。《新华社》:「中国政治体制改革将如何深化?」

导正──共产中国过去二三十年来和现在都没有“政治体制改革”,只有行政改革;没有民主改革,只有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的反民主改革。

误导点二。《新华社》:「中国民主政治:将遵循增量民主之路」

导正──不要误解为曾经或现在“走民主增量”之路 只是有可能被迫走民主增量之路,也可能走民主定量不变之路,更可能走民主减量之路。

误导点三。《新华社》:「他(俞可平)认为…“这些都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的重视和推进民主政治的决心。”」周天勇说:「人民民主将进一步扩大」「扩大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成路径」

导正──必须重复说明,这不是我们近百年来,到今天民运维权追求的与世界接轨的普世民主,而是党独霸政治权力的“人民民主”、“社会主义民主”」,即党主。

误导点四。《新华社》:“城乡按相同人口比例选举”、“试行党代表大会常任制” 、“增加人民”表达权“的内容” 、“村务公开” …

导正──把施政操作的改变(行政改革偷换为“政治改革”)。

误导点五。《新华社》:「将基层民主作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础性工程”」。

导正──不知道试验了多少十年了,还停留在“ 村代表选举”、“村民委员会”的非政权组织的“基层群众自治制度”层面。如果相信和等待他们的“(’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础性工程姑且相信 一下他们的民主’)”,只好一万年不久,不争朝夕了。

误导点六。《新华社》:「这是一个强烈和清晰的信号,表明了党中央领导集体对坚持依法治国基本方略的高度重视。」

导正──惯性谎言,信者上当。

五、疑问

俞可平认为,中国的政治发展「不可能发生整体的突变性改革」。发生的可能性大小有必要讨论,但是断定“不可能发生”则是武断;是主观愿望取代客观现实。东欧变天、菲律宾人民力量前一刻人们不但不会想到民主 “发生整体的突变性改革”,连“某些领域将不时会有一些突破性的发展”也不会想象到。我们看社会发展既不能“前无例证”就断定“今无可能”,也不能“史有前例”就认定“今必如是”。哥尔巴乔夫前没有哥尔巴乔夫、天鹅绒革命前没有天鹅绒革命、颜色革命前没有颜色革命…这是常识;所以我们更重要的是应想到社会发展是“不断创造前所未有事例”的。来 一个“中国式民主突变”完全是社会发展的正常现象。

六、不要存不切实际的幻想

由于出现了被人们称为党内民主派的俞可平等一批人,就因为如此,有人不切实际产生寄希望于党内出现哥尔巴乔夫的幻想。

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党内民主派”只是民主力量的组成部分而已,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不是民主运动的主力。主力应该是民间民众;民运今天要做的不是找新救世主,而是立足自救!营建和壮大独立自主的民间反抗力量,是民主的中心任务。我们还要认识到和体制内有民主意愿之士合作是重要的、必不可少的。

2007/11/14

牟传珩:现代中国两种“自由观”的对立—-毛泽东与殷海光言论对比

 

在中国传统思想中,自由的观念一直没有作为一种积极的价值得到传播。直到严复、梁启超等人接受并介绍了近代西方的政治文明时,自由主义的观念才被视为一种现代文化价值,尤其是在现代民主宪政基本框架设计过程中所具有的积极意义。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指出:“ 要享受自由的话,就应该使每个人能够想什么就说什么;要保全自由的话,也应该使每个人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梁启超在谈到自由价值观时说, “思想自由,为凡百自由之母 ”。然而,自从中国有了“红色记忆”,并转化为现实政治能量后,便是从独尊马列,封杀“凡百自由之母”开始的。中共建制后,自由主义的观念一直被视为“异端”;改革开放后的中共主流意识形态,依然极为恐惧公开而又深入地谈论自由价值观;即使 21 世纪的今天,胡锦涛再次声称要“解放思想”,但照样拒绝自由主义的观念。由此可见,中共在骨子里就具有反自由主义的基因,而这基因就来自于中共自今都奉为圣经的“毛泽东思想”。

毛泽东本人由于受中国封建文化遗毒至深和对西方近现代文明的无知与排斥,一直将自由主义误读为“无政府主义”而加以敌视。毛泽东早在1937 年就写下了《反对自由主义》一文。毛泽东对自由主义其实仅是一种庸俗化的理解。他说“自由主义取消思想斗争,主张无原则的和平”。为此他列举了“十一种表现” :

一, 面对熟人,老乡、同学,明知不对,也不作原则上的批评,而是一团和气。

二, 不负责任的背后批评,不积极地向组织提意见。心目中没有组织原则,只有自由放任。

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为佳;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四, 命令不服从,个人意见第一。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

五, 不是为了团结,为了进步,为了把事情办好,向不正确的意见斗争和争论,而是个人攻击,闹意气,泄私愤,图报复。

六, 听了不正确的议论也不争辩,甚至听了反革命分子的话也不报告,泰然处之,行若无事。

七, 见群众不宣传,不鼓动,不演说,不调查,不询问,不关心其痛痒,漠然置之,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把一个共产党员混同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八, 见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不愤恨,不劝告,不制止,不解释,听之任之。

九, 办事不认真,无一定计划,无一定方向,敷衍了事,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十, 自以为对革命有功,摆老资格,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工作随便,学习松懈。

十一, 自己错了也已经懂得,又不想改正,自己对自己采取自由主义。

毛认为,自由主义是“小资产阶级的自私自利”的表现,“因此产生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的自由主义。” 然而,自由主义虽然注重个人利益,但并不等于自私自利。利己要利“每一个人”。因为自由主义特别强调群己之间的合法权利界限,强调合理的利己。毛泽东所批评的“自由主义”,不过是中国封建社会小农经济思想反映出的自私、散漫与惰性的伪自由主义,而与近、现代自由主义观毫无共同之出。毛泽东所痛批自由主义的“十一种表现”,哪一种都与自由主义观念靠不上边,但却令盲目信崇的后期共产党人误读至今。

在现代中华文化中,另一位影响至深,但却与毛泽东自由主义观念对立的代表人物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台湾国民党统治时代的殷海光。他培养的弟子李敖、林毓生、陈鼓应等都成为了中华文化颇具影响的风流人物。还有柏杨、颜元叔、龙应台、司马文武等蜚声台湾的言论家,无不受到殷海光自由主义的巨大影响。殷海光先生是本世纪中国不可多得的自由主义斗士,风骨嶙峋的公共知识分子。他不畏强权,不避横逆,为弘扬五四精神和在中国实现自由、民主奋斗了一生,自称是“五四之子”。但在六十年代遭台湾国民党政府的政治迫害,抑郁患癌,过早谢世。殷海光在中国20 世纪思想史上有着极其特殊而又重要的地位。在台湾的20 年间,他反抗专制统治,追求民主自由,致力思想启蒙,成为当时台湾知识界的一面旗帜。傲慢一世的李敖最服的就是殷海光。从李敖着作对殷海光充满的敬畏中,我们不难得出殷海光印象。

殷海光在台湾国民党统治时期,写下了不少扞卫自由主义价值观的文章,特别是他着力澄清自由主义与放任、放纵的本质性区别,论证了言论自由与社会秩序混乱无关的思想。他在颇具影响力的《自由主义底蕴涵》一文中写道:“现在,一提起自由主义,许多人立即就联想起放任主义。这好像是,自由主义必然蕴涵放任主义。由此更进一步,自由主义与放任经济成为同义语。”在《言论自由的认识及其基本条件》一文中写道,“只习于放纵而没有享受过真正自由的人,以为自由就是放纵。”而实际上,这两者的“内面精神和出发点之相去,则不可以道理计。”例如,斯大林、希特勒的行为都可以说是不受约束的放纵,而民主国家的政治领导人物则会受到“舆论和法律的限制,良心和道德的指责,一举一动都得合情合理,否则随时有下台之虞。”他还说,“真正的言论自由,正如真正的自由一样,它的出发点是理性与责任。既然言论自由的出发点是理性与责任,于是它便本乎科学的精神和道义的态度。既然本乎科学的精神和道义的态度,于是不捕风捉影,不躲闪规避,不撒白溜谎,不无的放矢;而是一字一句,都以真凭实据为张本,并且,自己说了自己负责唯有对民族,对国家,对当前的危局抱有严重的责任感者,才下辞冒险犯难,据理直言,据事直陈。这样的言论自由,难道不可贵吗?难道不是初学民主者所应加培护的吗?”

最后他提纲携领地总结说:“自由主义不等于放任主义,更不等于纵肆主义。它含有更高的人生价值和真实的道德价值。自由主义与极权主义在人性关联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极权主义趋向于捆锁人性,而自由主义趋向于释放人性。本此,自由主义爱护个别差异,并且让各人底潜能作最大限度的发展。凭着这一基本优点,所以,在民主与极权的斗争之中,民主总是最后战胜了极权。”如今台湾的政治现实充分验证了殷海光的这一结论。

殷海光在分析了中国人乃至于东方人为何拒斥自由观念的历史与文化原因时还说:“老实说,很少东方人有过真正自觉的自由生活经验。’一盘散沙’式的生活不能算是自由。因此,大家对于’自由’一词底确切所指也就茫然,充其量不过是模模糊糊的向往爱好而已。既然如此,那厌恶自由但又不敢从正面反对自由的人,就造设种种词令来把自由解释成很坏的东西。近年来若干人对自由的许多误解,例如以为自由就是散漫、自由就是不守秩序等等,主要是由此而生。”他认为,“在事实上,毁灭自由的,不是自由本身,而是暴政、是放纵、是暴力。”

殷海光的以上分析,也是对当今中共“自由观”的最佳透视。由此可鉴,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大陆共产党人的反自由主义与以殷海光为代表的台湾民主社会扞卫自由主义的两种价值观冲突。如今,毛泽东的《反对自由主义》一文已转化成中共“红色记忆”的一部分,它不仅规定了中国大陆红色文化的内涵,也主导了胡温时代政改思路;而殷海光《自由主义底蕴涵》却孕育了海那边的民主文化之真谛,锻造了与普世自由价值接轨的台湾自由制度。

最后,我们再重复一边殷海光的结论“在民主与极权的斗争之中,民主总是最后战胜了极权。”在中国大陆,也会是如此的。

杨宽兴:网络搬运工—-自由言论空间的重要组成

 

作为信息传输的两端,信息生产者永远离不开接收者的存在,这种依存关系就象作家对出版市场的依赖,又象演员对观众的需要,是同一个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如今,随着互联网的发育和扩张,网络世界正在成为越来越重要的信息流通渠道,甚至已承担起信息传播枢纽的重任,此时,面对浩如烟海的网络世界,作为接收端,我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往往是间接的,也就是说,很多情况下我们无法从信息的首发媒体上看到某则新闻、资料或评论,而是通过其他网友的转贴和推荐而获得信息,我把事从这种网络信息转贴和扩散的网友称为网络搬运工。

网络信息的扩散便利性使网络搬运工数量呈增长趋势。首先应该承认,这样的网络信息搬运中蕴藏着版权冲突的风险,但一般来说,除特别注明外,网文版权所有人大都默许甚至鼓励信息的网间搬运,就连许多着名网络作者的成名都程度不一地有赖网络搬运工的信息传递接力,在这一信息传播过程中,网络搬运工就象商品零售商,分别将信息生产者的智慧结晶输送到互联网的各个角落,为信息接收者的阅读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一般来说,由于阅读偏好的缘故,网民个体在一个时期内会形成比较固定的网站浏览习惯,如果没有这些网络搬运工的努力,很多精彩的网文就可能被错过。

在中国,网络言论的历史有多久,网络搬运工的历史就有多久。由于网络搬运工的存在,网络的声音被放大,网络言论空间迅速扩张,这种加速运转的信息传播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接收信息的方式,并成为中国社会思想启蒙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络搬运的信息是多方面的,既有时事、政治、经济内容,也有社会、文化、艺术、历史以及情感类信息;网络搬运的方式也是各重各样的,除BBS转贴外,也包括博客转贴、Email传输乃至网文的下载打印和扩散。要完整地描述网络搬运的所有特点是困难的,与信息的形成一样,网络搬运同样需要网络搬运工的智慧,不仅如此,网络搬运工还要付出特别的耐心、韧性和机敏。

但我不能向网络搬运工致敬,因为我同样是网络搬运工之一,每当读到精彩的网文,我总是难以遏止向其他网友推荐的欲望,有时候,某一则网络信息会让我震惊,或者让我惊叹于其中所包含的思想光华,有时候,我并不完全认同网文作者的观点,但水在湖泊里有比池塘中更强的自净能力,同样,愈加自由的信息传播环境,愈加浩大的网络信息场,便意味着中国民间社会愈加睿智的思想水准,没有交流就没有提升的动能,没有对话就没有包容性胸怀的形成,所以,我们需要进行网络搬运,以扩充网络言论空间。

信息交流中必然包含思想的力量,正如一句广告词所说:“思想有多远,人类就能走多远。”但无论什么样的思想观点,只要被放进互联网这个信息海洋中,都要经受被筛选和淘汰的过程,其间并没有绝对权威的裁判力量,网络世界对网文水准的要求,就象市场对产品质量的要求,只受那只“无形之手”的控制。在这一传播过程中,网络搬运本身也在挑选网文,并因为这种搬运而放大了思想的力量,有时候,网文的首发刊物只有几千的点击量,一经转载,却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吸引数以十万计的读者,特别是在境内外网络信息的对接上面,这种情形更是常见,这时候,网络搬运工的作用甚至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从思想传播的效力来说,就连作者都应该感谢这些网络搬运工,有一次,我发现自己发表不久的一篇文章被搬运到某知名网站,但题目被修改了,文章内容也被作了微小变动,而作者的名字,则被搬运者干脆省略,换上了他的网名,有趣的是,在跟贴过程中,有网友向帖主提出抗议,质问帖主为什么不表明文章转载自他的博客,我不禁哑然失笑跟贴道:“我才是本文的作者呢,我既不怪你转贴,你又何必怪罪这位帖主?”我还告诉他,我并不反感他的少量删改,因为我能感觉他的删动系出于善意。

对大多数网友来说,接受网络搬运工提供的便利往往是无意识的,网络搬运中携带的思想力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社会,我们应该感谢向我们输送了优秀网文的搬运工,对于变化中的中国社会,网络搬运工无疑是在点滴积累着文明与民主的因素,在网络互动中,我们不再是社会变化的无奈旁观者,因为只需要挪动一下鼠标,学会运用复制与粘贴的简单技术,我们就能为中国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并有可能在中国民主史上刻下自己光荣的网名。这不仅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文章结束前要特别说出一种谢意。作为写作者,我经常在一些网站看到自己刚刚发表即被搬运至此的文章。由于这种网络搬运,使我的浅薄观点有了更多被批评和讨论的机会。无法这些网友一一道谢,但我相信,出于转贴搬运的习惯,他们可能会读到这篇文章,所以,在此向各位表示感谢。

朱健国:十七大与九大“传达病”如出一辙

 

没想到,号称“与时俱进”、“科学发展”的十七大,其“党代会精神”传达方式竟然与三十八年前的文革盛会九大如出一辙,其“传达病”同构性至少有四——其一,借劳民伤财的“豪华欢迎”形式强行摊派党代会精神。2007年10月24日,十七大代表、江苏省徐州市副市长、邳州市委书记李连玉,回到邳州受到了数千人的“热烈欢迎”,有照片证实,为了欢迎李书记从北京胜利归来,全市进行了大规模的组织和排演,有老年腰鼓队欢跳,有女子军乐队激演,有青壮年龙狮狂舞,有美少女翩然献花,有签满名字的党旗,有又长又宽的红地毯,更有满街的标语口号:“热烈欢迎李书记载誉归来”、“李书记您辛苦了”,网上甚至出现“李书记万岁”。面对公安局全体干警热情等候,医院女护士在翘首张望,少先队员灿烂欢笑,交通局干部庄严敬礼……李书记或庄严挥手,或含笑握手,绕城一周,从光天白日一直持续到灯火辉煌。如此挥霍民脂、强奸民意的假大空欢迎形式 与当年九大代表王洪文、陈永贵等回乡的文革礼遇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二,传达党代会精神“不过夜”。十七大闭幕后,主旋律网上充斥“不过夜”消息——“我省十七大代表团的领导回到成都就立即召开了省委九届三次全体(扩大)会议,传达学习党的十七大会议精神,代表团的同志说,回来就要立即把十七大的精神传达开来,绝不过夜……”于是网上便有人回忆当年传达九大精神的情景:“1969年4月党的九大召开,九大的政治报告和新修改、制订的党章,我们干校的人员认真学习,传达毛主席指示不过夜……”

其三,“高度统一”,“一致通过”,“一致拥护”(简称“三一”)。此次十七大,从会上讨论到会下传达,全是“三一”,没有公布任何反对与质疑。有一些参加过九大的党代表,如老红军谢振华曾参加了九大、十大、十二大;作为列席代表,又从十三大一直参加到现在的十七大。 每次党代会,谢振华都如参加九大一样,心情激动,坚决拥护,完全“三一”。此次他和全体十七大代表一样,完全忘了,当年九大代表“高度统一”,“一致通过”,“一致拥护”的九大政治报告,十年后被历史证明是大毒草——中共《关于建国以来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说:“党的九大使’文化大革命’的错误理论和实践合法化,加强了林彪、江青、康生等人在党中央的地位。九大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的指导方针都是错误的。”——可见党代会政治报告的正确与否,绝不能由党代会上一致通过之表决来认定,必须经过人民的实践检验与历史检验;如果将其视为真理强行传达,要求全体人民一致拥护一个尚未经过历史检验的“设计草图”,只会再一次带来文革等灾难。

其四,不惜一切代价组织各类报告团宣讲。十七大闭幕后,各地党委在立即召开电视网络会议连夜传达后,又自发组织了“十七大精神宣讲团”,组织各类精英深入基层宣讲,如广东省委让南方都市报组织“国是论坛”,邀请北京等地知名学者南下广州解读十七大“亮点”。但中央仍不满意,于11月1日又下达红头文件,明确要求各级政府要组织更强有力的“十七大精神报告团”,更持久更深入地宣传。如此“政治宣传为纲”,一让人担忧这类反常的讲政治孕育着新的权力斗争,二让人担忧无法“聚精会神搞建设”。一些过来人不禁想起“九大精神宣讲团”的故事。人民日报一位老记者在网上回忆道:“1969年4月党的九大召开,九大的政治报告和新修改、制订的党章,我们干校的人员要认真学习,而我们一帮人还要根据领导要求到村子里去对人民公社社员宣讲,当时因为正式文件没有下来,我们就给社员们读报纸上登的文件。”九大传达病带来的“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之灾,至今叫人心寒。

综观中共从一大到十七大,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党代会决议都是谬误百出,违反真正的民主宪政共生之普世价值。但每一次错误的党代会决议都在当时被滥加吹捧,强行贯彻。纵然改革三十年了,党代会缺乏即时监督的这一恶习仍然变本加厉。在中共八十六年历史上,永远是“当今党代会”正确正确再正确。中共有否定历史久远的党代会的改革,但绝不允许批评质疑本届党代会。中共似乎永远不懂“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这种“十七大精神”“传达病”与被历史否定的文革盛会九大如出一辙的悲剧,必将给中国人带来新的惨剧。

2007年 11 月2日于深圳 早叫庐

刘逸明:汪兆钧不是中国政治的风向标

 

发布于互联网的公开信可以说在近几年目不暇接,呼吁中共当局进行政治改革和尊重中国民众人权的公开信尤其占有很大比重。但是,比较奇怪的是,诉求相似的公开信如果通过不同的人发出来,其受媒体的关注程度和影响力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如果是异议人士发出的公开信,除非是德高望重的人,否则很难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更不能奢望象汪兆钧这样受到持续追捧。

体制内人士的呼声之所以如此吸引眼球,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体制内敢于公开对现实社会表达不满情绪和诉求的人如同凤毛麟角,因此,他们的声音才显得弥足珍贵。不仅如此,体制内的人在发表公开信之后往往不会“享受”诸如异议人士被抓捕的待遇,当局顶多就是对其事件采取冷处理的方式,让媒体不予报道。异议人士要想让外界对自己的名字耳熟能详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体制内人士则往往可以因为一封公开信而声名鹊起,汪兆钧便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

汪兆钧的公开信不仅赢得了海外媒体和很多人的高度赞赏,而且他的人身安全也同样牵动着很多人的心。看一看汪兆钧的公开信,里面所谈到的问题是很多了解中国实情的人早已知晓的,并无多少新意,只是因为他是安徽省政协常委,他才能步入我们的视野,所以说,他的成名不是因为他的学问和水平,而是因为他那难能可贵的敢言勇气。汪兆钧发表公开信后,海外媒体众星捧月般地对他进行采访,各种刊物上面对他的评论也似雨后春笋。但是,很多媒体准备通过先前采访汪兆钧的电话号码再度对其进行采访时,他的电话却已经被切断,这使不少人认为他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骚扰。

就在2007年11月23日,汪兆钧再度打破沉默,在海外的博讯新闻网上面发表了他对自己公开信的说明,里面谈到了海外媒体对他人身安全的担忧。汪兆钧透露他为了拒绝海外媒体采访而自己将电话切断了一个月的内情,并证明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压力,最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将自己和林昭、张志新相提并论,并以自己为衡量中国政治风向的风向标,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很明显,汪兆钧没有因为发公开信而锒铛入狱,甚至连找其做“思想工作”的人都没有,这并不出人意料,因为作为安徽省的政协常委,其官位决定,即使当局对他的公开信恨之入骨也不会轻易找他麻烦。当局对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的政治态度往往大相径庭,重庆市彭水县公务员秦中飞因为编发手机短信而被刑事拘留;维权人士杨春林因为一句“要奥运不要人权”而身陷囹圄,其他因为写文章批评当局而失去人身自由的人更是恒河沙数。从某种意义上讲,当局不向汪兆钧施压具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因为这样似乎可以让外界觉得中国的政治生态已然改善。衡量一个社会民众是否拥有基本的自由不是看这个社会的权贵阶层,而是要看普通民众,显然,一般人的言论自由权限远远达不到汪兆钧的这种程度。

汪兆钧在对他的公开信的说明中告诉读者,他曾拒绝路透社、美国之音、泰晤士报以及很多中文媒体的采访,他之所以不接受采访,其理由竟然是:“我不想接受对政治问题的采访,因为我不是政治家,更不是宣传家。”非常遗憾,一个对政治改革有着迫切期望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关心政治和参与政治是法律所赋予每个中国公民的权利,对于有着政协常委身份的汪兆钧来说,更不应该回避政治话题。关心和参与政治并非就是政治家和宣传家的专利,能写出洋洋几万言公开信的汪兆钧应该对此比常人更清楚,他的这种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其实,其背后凸显出他对中国当前政治环境的信心缺乏,他同样担忧自己再继续口无遮拦会惹祸上身,虽然这种可能性不算大,但并非没有可能。想一想曾被新华社誉为“人民作家”的沙叶新如今也难逃被窃听监控的命运,这位政协官员能少得了后顾之忧吗?

汪兆钧还在自己的文章末尾写下了这样一段慷慨激昂的话:“我相信,在新一代中国共产党有智慧的改革家的带领下,危机四伏的政治改革道路将变成中华民族真正崛起的有力跳板,全体中国共产党人一定能够获得新生,在民主宪政的伟大时代,凭借推动政治改革的历史功绩、通过普选获得合法的政治权力。”由此可见,汪兆钧对中共以及中国的未来是充满信心的,虽然他的公开信暂时没有得到中共高层的回应,但他认为将来会得到高层的肯定,因为“领导人和领导层应当有考虑的时间”。

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就在汪兆钧公开信发出后不久的2007年11月15日,中共当局首次就政党制度发表了《中国的政党制度》白皮书。该白皮书重申,中共处于领导和执政地位,并表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是在长期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中形成并巩固起来的,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也是民主党派的选择”。毫无疑问,这份白皮书不是为了让世界了解中国的政治制度,而是再度强调中共在中国政坛独一无二和无与伦比的政治地位。看来,汪兆钧的期待已经成为泡影,这也许就是中共高层对他的特殊回应方式。

继汪兆钧发表公开信之后,安徽企业家郑存柱和中国民主同盟盟员、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郭泉亦发表致中共高层的公开信,呼吁当局进行政治改革,建立现代民主制度。这两封公开信在发出后同样受到海外媒体的高度关注,一时间撰文声援者也是不一而足,纷纷期待中国能够出现更多的体制内人士向当局施压。后极权社会的显着特征之一就是在表面上越来越接近于民主社会,但在本质上依然酷爱打压异己和封锁舆论,三封公开信在国内的传统媒体上难觅芳踪,在国内网站上也被视为敏感话题而严禁谈论,与海外媒体的反应可谓是相去天壤。

中共对于政治改革的呼声素来都是置之不理,汪兆钧等人虽然挺身而出,但在偌大的中国官场,这样的人所占的比例不能不让人大失所望。倘若敢言的人多了,中共当局就会难以忍受,“六四”大屠杀的悲剧也许又将重新上演。汪兆钧的出现无疑是好现象,但他们的安全并不能说明中国政治的进步。在强大的专制政权下,仅凭几个汪兆钧这样的人发公开信远远不足以推动中国的民主进程,实现宪政民主需要更多体制内人士和中共党外民主人士的互动。

2007年11月23日

草  虾:包遵信的风采:维宪若成八九,维权何须今日?


10月28日,是我的生日,子夜之后仍需加班,因为王丹来新西兰的短短一周,留下很多的资料和图片需要整理。回顾着7天之前的21日晚间聊天,匪丹问匪涛:“咱们跟老包在哪儿分手的,是芜湖吧?”匪涛说:“铜陵!我从哪儿去武汉的。”于是搜索到讲述王军涛落难武汉的纪实文学《情义无价》,其中提到老包…却见刘晓波先生发布了包先生的讣告!
 
1985年刚进人民大学读书,就在书摊上购阅《走向未来》丛书–记得那都是些小32开本,窄窄薄薄的,书皮上印有颇能产生手感的凹格。原来关于人文历史社会的书可以写的那样的有趣,那样的令人向往,远不同于惯常的马列主义教科书的面目。由此记住了包遵信、金观涛等等哲人的名字。
 
1989年时,记得那些老师们发起了5.16大游行,如同老母鸡来保护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鸡雏。可惜…6月我逃到江南故乡小城,那里的车站码头居然“戒严”,据说王丹可能要经过这里(读了《情义无价》,方知果真)。
 
当年我只是芸芸学氓之一,无缘得见那些名人。想不到现在,他们居然纷至沓来新海洲(新西兰)。难道除了这个天涯海角,整个地球已经没有中国民主运动的容身之地?望着已近不惑的匪丹,以及年届天命的匪涛,我很好奇与他们一起流亡应该是什么感觉?当时的包老先生该是什么模样?
 
1989年反对戒严的“维宪”,其实就是最高层面的“维权”,而且是中国人在公民权利思想方面的又一个高峰,继1979年初魏京生先生喊出《民主》以至1980年底王军涛先生喊出《否定毛泽东》之后。假如不是共产暴政的逼迫到那种程度,人们也不至于痛定思痛。假如当年能有全民奋起的“维宪”成功,何至还须有今日在中国各个角落的访民血泪的“维权”?假如包遵信先生当年安于书斋,没有挺身而出搞维宪,那么何至于有逃亡被捕之苦?据说他在故乡安徽和县被捕之后押往北京的途中,因为强项而与皂隶口角,结果未抵秦城已是皮开肉绽。温家宝先生喜欢引述林则徐的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其实最合用的就是包遵信先生。
 
看着网上的包遵信老师的丧讯活动,我感觉就像不能回国为自己的父亲奔丧,因为我的父亲也是1937年出生属牛比包老师晚俩月,九月份受到国安的欺诈恐吓[因为我与悉尼的亚太人权颁奖会有关],电话里哭说:“我死了也不指望你回来…”。
 
属牛的就是以苦为乐,到死还要给我们留下一张皮。他们没有任何心眼去算计人,连防备的想法也没有,天性都是勤勉劳作,即使偶尔发倔抱怨,过后还是自觉地去承担,劳作之余会很天真的开开玩笑。
 
令我遗憾的天陨哲人,而且这位启迪我们走向未来的包遵信先生,居然没有一张正面图像在网路上。幸好有位朋友,也就是匪丹刚刚在这里认下的弟弟,提醒我,音乐视频《BLOOD IS ON THE SQUARE》当中就有包先生的演讲风采。应该就是他吧,于是尝试截图,并且略加推断写下些许文字,也算寄托一份后人对先哲的景仰。
 
写于2007.10.30新海洲三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