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拉梅朵:碗(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冈拉梅朵   

 

家里老是这么乱,妈妈的针线、算命书乱七八糟地散放在沙发上。平时和周末也没什么变化。她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七十年代老毛时代的人,开心了就唱革命歌曲,不开心了也唱革命歌曲。一副江青的鬼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江青是谁,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说江青可凶了,根本不像女人。

“妈,你骂人的时候就像江青!”我学她的样子,翘起二郎腿,一边看书一边说话。

“我?!你敢说你妈是江青!”话音刚落,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她说:

“妈比她漂亮多了。”

我撇了撇嘴表示同意。

说着她从厨房里端了很多好吃的菜出来,有我最喜欢吃的酸甜京都排骨、炒豆苗。

“别先吃饭,饭前先喝汤。”妈吼我。我还没抓稳筷子的手被迫缩了回去。

“不嘛,苦!”当归汤真不是人喝的东西,又臭又苦。

“女人都得喝当归汤!”她没有一次不是这样说的。

“我是小孩儿呢!你才是女人!”我傻傻地望着妈那张傻瓜一样的圆脸,可怜巴巴的期待一种无形的力量来拯救我,神仙或者武艺高超的侠女来阻止妈妈的恶行。

妈把我的大公鸡碗拿了出来。这个碗简直就不是吃饭的碗,它看上去像是艺术品。比一般的汤碗还要大,能装三、四碗饭。碗的外边有一只很漂亮的花公鸡,周边是些小草,景泰蓝色的。很好看。妈知道我喜欢这个碗,每次去亲戚家做客,也帮我带上它。亲戚都感到奇怪,妈妈会养一个这么古怪的女儿,非得这个碗装的饭才吃。

“你真的以为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有神仙搭救吗?”妈的眼眶湿湿的,此时她倒不像那位丑八怪扒牙江青了。我看她有时候倒像香港明星冯宝宝,有一双童稚的大眼睛。

“嗯,当然了。你不是说神仙都是好心的吗?”我挟了一块酸甜京都排骨,趁机放进嘴里。

妈终于大发慈悲地说:“那好吧,就喝半碗。”

“不是不用喝吗?”

“听话。妈妈说的话你敢不听?!”看,又吼我了。

“听。”

我闭着眼,一鼓作气把半碗汤喝了。接着妈帮我承了满满的饭。

“娘亲,为什么咱们家会有大公鸡碗呀?”

“啊?呵呵,你叫我娘亲?!古装片里学的?”妈经常被我这些古怪的新鲜用词逗乐了。她说:

“谁也不知道,你们家族的人从盘古开天起就有这个碗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爹当年哄我开心才这么说的。”

“盘古开天是什么时候啊?”

“嘿嘿,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啰。我想呢,十之八九都是你爹哄我的。”

妈的个子真高,她其实是一米七,但是她总是想隐瞒自己的身高。她跟别人说她才一米六五。隔壁那些女人们都长得又矮又胖。唯她又高又瘦。女人们问我,你妈是不是蒙古人啊?我总是被弄得云里雾里的,弄不清楚为什么她们老是问我这么古怪的问题。

终于有一天我问妈:“她们说我是你在河边捡回来的。我又不是你和爸爸的女儿,不应该要这个碗。她们希望我把碗扔掉呢。”

“哪个兔崽子说的?!就喜欢胡说八道!”她反问我:“那你是不是相信了?!”

我点点头。她们怀疑妈妈是蒙古人,是新疆人,是其他连名字都让我无法记住的外族人,她们还说,你妈妈如果不是什么莫名其妙地方来的人,怎么以前一直没有户口,你是捡回来的,就更没资格报户口了。

还有的说爸爸是个反革命,爸爸以前是老师,妈妈是他的学生,他俩因为私通才在一起,所以就被他们的校长开除了。

这些,妈妈都不承认,但我偏偏相信了。因为那些故事激活了我的想象。使我觉得我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我为此在孩子们中间成了一个特殊人物。不过,她们不喜欢与我为伍,她们也学着她们的妈妈那样说我,说我爸爸是个反革命,反革命的后代就没有户口。有的也说,我是在河边被妈妈捡回去的,没有父母的孩子也不应该有户口。

妈妈含着眼泪告诉我,她和爸爸阴阳相隔,就是她们给害的。当年啊,她们胡说八道说妈妈因为长得漂亮,勾引了爸爸去。使得爸爸反革命了。从此,爸爸就一直没好日子过。

不管爸爸是不是反革命,爸爸始终是我的爸爸。这个碗妈说爸爸用过,爷爷也用过。据说之前的爷爷也用过它。我们家好几代人都传下这个碗。妈还说,我是爸爸家族唯一的传人,这个碗就归我管了。我有责任保护我们家族的传世之宝。

我想,这个碗肯定别有来头。但是,连妈妈也不知道它的来历。

我一天到晚都在观察大公鸡碗里是不是藏着武功秘笈,就像武打片里的剑鞘藏着武功秘笈一样神秘。或者藏宝图,像《雪山飞狐》里说的,因为一张图纸,就能找到堆满了珍奇珠宝的山洞,金条啊钱币啊到处都是。我连做梦都嚷着要妈带我去寻宝。

可是,有一天妈说“其实这碗是个不祥之物,爷爷因为拥有这个碗,爷爷就去造国民党的反,加入了共党,结果在国民党的牢里坐了整整半辈子。什么破烂革命精神,谋财害命才是真的。而你死鬼爸爸,就保留了爷爷的碗,成了共党的反革命,结果也死在监狱里。你说,是不是不祥之物呀?”
我吓死了,说:“那我要了这个碗,会不会也成了‘反革命’啊?我也可能会死在监狱里的!”

听了这话,没想到妈吓得手抖脚抖起来。她把我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妈说:“我就你一个宝贝,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呀?!你什么都不要管,见鬼去吧国家大事。好好读书,知道吗?!”

“知道了。”

妈又接着说:“现在是八十年代了,人人都在挣钱,等妈把钱挣够了,就送你去英国留学。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

“如果你挣不到那么多钱,那咱们就看看碗里头是不是藏着宝藏?”其实,我也不知道英国究竟在哪里。从此,我对英国便充满了幻想。英国一定是个满是宝藏的地方,那里肯定有很多大侠,他们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我终于在电视里看到金发碧眼的贩卖鸦片的英国人了。他们真凶,他们到处持着枪杀害中国人。

妈解释说以前的英国人才贩卖鸦片。现在哪有人卖鸦片,中国人刚有饭吃哪有闲情吸鸦片。

我上学的时候,开始到处观察是否有人吸鸦片。吸鸦片的人肯定像电视里的鸦片鬼一样,手脚无力,双眼无神,脸色煞白。

同学的妈妈,也就是说我是反革命的同学的妈妈,有一天像个鸦片鬼那样走在街上,手上拎着一大包中药。我立刻回家告诉妈,我说我终于发现有人吸鸦片了。

妈说,这世道的中国人比十年前的中国人好多了,起码精神上不大像鸦片鬼了。人都只顾着挣钱。

我问她,十年前他们是手脚无力,双眼无神,脸色煞白吗?

“不是,相反。人人凶神恶煞,你杀我我杀你,连祖宗十八代都不放过。连家里一只碗都不放过。”

那我的这只碗怎么保留下来的?

她说,唉,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妈妈的意思呀。

我是不全懂,可我有点儿懂。不就是连一只碗都想砸烂它吗?

那个生病的同学的妈妈恢复健康了。她仍然每天走在大街上说三道四。她们喜欢躲在一处讨论我们家为什么都是反革命,说我们家成了反革命集团了。说我爸爸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里出来的,所以政府剥夺他的户籍,我妈妈因为长得高也长得漂亮,所以,她也是不知道哪个莫名其妙地方里出来的人,也被国家剥夺了户籍。我是我父母在河边捡回来的,样子怪怪的。所以也没有户籍。这个反革命集团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非法居民。黑户。

我背着书包回来,心里难过。为什么我们家里的人都如她们说的,长得像非法居民?

妈妈流着泪,把我们家祖传的大公鸡碗一气之下砸烂了。我心疼不已。我哭闹着要妈妈陪!妈妈说,我陪你碗,谁陪给我丈夫?谁陪给你爸爸?

我在碎瓷片堆里寻找是否有藏宝图或者什么秘笈。

什么都没找到。

这个传世之宝没什么稀奇。可那毕竟是我从小酷爱的碗,是我连去亲戚家做客也带上的碗。我的心爱之物,从此离开这个世界了。和我爸爸离开我一样,永远不可能使我失而复得。

我趴在沙发上哭得死去活来。

我好些天都不肯吃饭。我开始吼我妈,我长大了不去英国读书。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妈妈没理我,也不再唱革命歌曲了。更不许我提那个扒牙江青。

有时候为了报仇气她,我故意说她的牙齿像江青,眼睛像老毛。她就气得把我看着的电视关掉,那天我就没午饭吃。

我饿着肚子准备上学,我离开家门的时候,朝妈妈说了一句:“你不让我吃饭,我就吸鸦片去!”

2006-3-12 

《自由写作》首发

 

张慈:喷泉(长篇小说节选)

喷泉

师涛诗选

旅行报告(诗四首)

师  涛   


太原

 

夕阳之城,唐诗之城
我怀揣着
帝国长安车站的车票
踏进又一座阴暗的城堡
夕阳已不是昨天的
夕阳,唐诗依旧被传诵
只不过要乘坐电梯
冲上一座伪造的古塔顶端
对着白茫茫的人群
大声说“好”
否则—
就会有一片古城墙上
剥落的砖皮
砸你一身灰白的印记
让你终生难忘
这文化暴力的滋味

 

银川

 

向日葵,秋天的果实
你把一行诗句
引进了诗人海子的墓地

像童话中的教堂
人群中间,一双眼睛
朝圣另一双眼睛

今夜,寂静的长空
将同我一道
怀念一个死去的亲人

 

上海

 

从小丑的眼睛里
进入一座人体的宫殿
寂静的枯草,欲望的盐
街道从季节的高烧中
冷却下来

我从一本厚厚的美术杂志上
抵达梦中的上海
梦境中的涂鸦
已变成人手一册的景观
我用诗歌书写一份长达六年的

旅行报告。多年之后
我把自己强行变成一座
记忆的货场,
“私人的、重复的、漫长的”
像小蜜蜂渴望分享大象的幸福

 

南京

 

破旧的日子像沦陷的古城
城墙上衰草的清香
也羡慕我满身怀旧的气息

我的故事
曾经打动一个漫长的黑夜
沉默的激情为打开的酒瓶盖而忧伤

我的日子里有甲壳虫
有明星之梦,有南京城
和一双埋葬废墟的手

2004/10/18

作者简介:自由撰稿人、新闻工作者兼诗人;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澳洲悉尼、德国、加拿大、美国西部笔会荣誉会员;1968年7月25日出生于宁夏盐池,1991年获华东师范大学政治教育系学士,1992年开始从事新闻工作,曾担任记者、编辑、编辑部主任、常务副主编;2004年11月24日在太原市住处附近被国安人员拘捕,2005年4月30日被长沙市中级法院以“非法向境外提供国家机密罪”判刑10年,现被关押在湖南省沅江市赤山监狱;2005年获保护记者委员会“新闻自由奖”,2006年获美国新英格兰笔会“瓦西尔·斯图斯自由写作奖”(Vasyl Stus Award )。

《自由写作》首发

 

傅国涌:重写历史的可能性

 

  《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 作者:张宏杰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6年1月 定价:28.00元

    大约在2004年冬天,张宏杰从遥远的葫芦岛寄来他的新书《另一面:历史人物的另类传记》,当时我就写过一篇小文《历史人物的“另一面”》,就文学想象与历史的关系等提出了一些看法。从那以后,我便留意他的文字,过去的这一年,陆续在杂志上读到他重新解读历史的系列文章,感觉他进一步靠近了历史,而不是滑向散文的路子。如今他的新书《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已然引起读者的关注。老实说,这七张面孔,我们并不陌生———朱元璋、朱棣、海瑞、魏忠贤、张献忠、吴三桂、郑成功,这些文章大部分我都已读过,其中四篇先前也曾收入《另一面》中,但是将这七张同属一个朝代的面孔放在一起,感觉竟然就大不一样了。一个开国皇帝,一个建功立业的篡位皇帝,一个名动青史的清官,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一个杀人如麻的造反枭雄,一个留下千古骂名的“贰臣”,一个无意中成了民族英雄的末代忠臣,七张面孔合在一起,就是一幅清晰的王朝剪影,兴衰荣辱、是非成败,尽在其中。

  “冲冠一怒为红颜”,1644年的吴三桂不过三十出头,“这是一个充满激情、欲望、才华和能量的生命”,张宏杰的笔墨没有停留在多少世代以来人们早已形成的思维定式之中,对一个被唾骂了6个甲子的吴三桂给予了“同情之理解”,并力图从人性的、特别是心理的角度去重新解读吴三桂当年的选择。对于两个注定被后世记住的皇帝,年轻的张宏杰察觉了“历史的惯性”,也看到了“权力的奥秘”,正是朱元璋、朱棣父子塑造了朱家王朝的性格,当然,历史的巨大惯性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王朝的命运,尽管绵延几百年之久,毕竟走不出那种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仿佛像一个圆圈般,绕来绕去,总是在原地踏步。宫廷权力的故事总是重复着血的轮回,篡位的阴谋,武力的后盾,堂皇的装饰,这一切都被高高的宫墙挡住了。

  作者没有把目光过多地停留在对制度缺陷的关注上面,而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人性深处,试图揭示人性的复杂性,特别是人性的幽暗面,飞扬跋扈的张献忠连自己有时候都对难以抑制的嗜血欲望无法理解,只好以所谓“收人”的使命来自我安慰,他对没有抵抗能力的平民、文人以及投降者大开杀戒,为四川留下了浓重的血的记忆。令人谈虎色变的魏忠贤,不过一个弄权的太监,却能挟天子令天下,他身材高大、性格开朗、重感情,也有一肚子的抱负宏愿,他容不下任何对他的专横跋扈不满的声音,对于不服者毫不留情,在面对政敌的时候,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杀气。就连那个在历史上留下了好名声的大清官海瑞,在人性、人格的层面也并不是那么完美,作者从史料判断这位清官是个“偏执症患者”,所谓清官也不过是中国发达的贪渎文化中一朵病态的奇葩,开得越艳丽,我们的民族就越可悲。

  无论怎么说,《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只提供了一家之言。历史总是在许多人不断努力、不断重构的过程中逐渐接近真相,正如作者说的,“关心历史其实是关心自己”,毕竟我们还拥有重写历史的可能性。

女人、紫罗兰和扇子

  我的诗句犹如从敞开的窗户被轻风吹进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手掌里,生怕碰掉它们完整无损的春天的花粉。               ——赛弗尔特

 

  

  雅罗斯拉夫·赛弗尔特是当代捷克最伟大的民族诗人。他共出版了39部诗集,其作品主题往往围绕着爱情、艺术和对祖国的热爱。1984年,由于他的诗作展现了“人类不屈不挠的解放形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世界美如斯》是他晚年的回忆录,其中所有的篇章,都是静默的怀想。一些人名和地名,一些艺术的趣味,一些声音如同幻觉,全都闪烁着钻石的光彩,散发着四季林间草地的馨香。

《世界美如斯》,[捷]雅罗斯拉夫·赛弗尔特著,杨乐云等译,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1月第一版,42.00元

  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这道“光”为我们照亮了捷克诗人赛弗尔特。在此之前,中国读者中,大概还很少有人知道他。这道“光”太强了,以至于我们阅读他时带着太高的期待。但坦率地说,最初读他的诗,从艺术角度而言,我并没有太深的感受。在读过赛弗尔特的数百首诗后,我甚至觉得瑞典皇家学院所看重的他的那种“有生气的独创性”显得有些勉强,起码在我所看到的译诗中没有很好地体现出来。也许是隔着一种语言的缘故。也许他诗歌中那些最艺术最特别最动人的东西恰恰是捷克语所特有的,根本无法用另一种语言传达。捷克语其实是一门极为丰富极为细腻的语言。这种丰富和细腻有时反而会变成一种不利和障碍,比如在文学作品传播方面。这恐怕也是昆德拉最终放弃母语直接用法语写作的原因之一吧。

  再度读到赛弗尔特,已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了。杨乐云先生将她翻译的《世界美如斯》的手稿交给我。这一回,不是诗歌,而是散文。可那些散文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一些短小的篇章,一些温和的文字,一些娓娓的述说。记人,谈事,抒怀,一切都是那么从容,不紧不慢;一切又都是淡淡的:淡淡的回忆,淡淡的惆怅,淡淡的忧伤。那是一种饱经沧桑后才会有的从容和平淡。那是一种蕴涵着无限诗意的从容和平淡。只要你静静地读,你就会感到字里行间溢出的温度、味道和气息。而所有这些构成的艺术氛围自然会让你的阅读变得愉悦、感动和幸福。在很大程度上,这些散文又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贴近他的诗歌。

回忆和微笑:往事一件比一件更美好

  赛弗尔特反复强调,《世界美如斯》并不是一部回忆录。“我不会去写回忆录。我家里没有片纸只字的记录和数字资料。写这样的回忆录我也缺乏耐心。因而剩下的便惟有回忆。还有微笑!”回忆和微笑,就是一些久久停留在心头的片段和瞬间。那些最动人最温暖的片段和瞬间。诗人自有诗人的角度。这一角度让他获得了无限的自由,写作的自由和心灵的自由。“寂静时当我回首前尘,特别是当我紧紧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只要稍一转念,就会看到一张张那么多好人的面孔。在人生路途中,我同他们不期而遇,同他们中的许多人结下了亲密的友情,往事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更美好。我仿佛觉得,同他们的交谈还是昨天的事情。他们递过来的手上的温暖我还感觉得到。”诗人在回望,在引领,将我们带回过去的岁月,带到一个个如此生动的人物和场景面前。还有那么多或诗意或有趣或意味深长的细节。

  “世界美如斯”,实际上是赛弗尔特1923年出版的诗集《全是爱》中最后一首诗的标题。时隔半个多世纪,诗人仍将它用来作为自己晚年回忆文集的书名,可以看出他对那段岁月的留恋和怀念。20世纪二三十年代是捷克文学的黄金时代。文学,主要是诗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那也正是赛弗尔特作为诗人成长的关键时刻。在那样的关键时刻,他有幸结识了一批当时捷克文坛最活跃最优秀的诗人、评论家和艺术家,一些“很杰出、很有趣的人”:沙尔达,托曼,霍拉,兹尔扎维,奈兹瓦尔,泰格,万楚拉,等等等等。在那被他称为“充满歌声的岁月里”,这些年轻的诗人和艺术家几乎每天都要聚在一起,通宵达旦地泡在酒馆里,饮酒,诵诗,切磋诗歌技艺,寻求生命的快乐。布拉格,这座曾孕育出德沃夏克,卡夫卡,里尔克等杰出人物的神奇城市,为他们提供了无限的创造空间。他们还如饥似渴地阅读和翻译西欧,尤其是法国的文学作品。法国诗人阿波里奈尔是他们的偶像。这些整天追求艺术创新的诗人,甚至到了巴黎,都不屑去参观卢浮宫,而宁愿把目光投向街上款款而行的美丽女郎。而在这群诗人中,赛弗尔特又是最年轻的一位。这个连中学都没读完的年轻人,接受起新事物新观念来,似乎比任何人都要迅捷,都要坚决。那时,赛弗尔特借用法国作家加缪的话说:“我们没有时间孤独,我们惟有欢乐的时间。”

诗歌主义:写尽世上一切的美

  旋覆花社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泰格、奈兹瓦尔和赛弗尔特共同提出的诗歌主义成为旋覆花社的艺术纲领。泰格的一段话说出了诗歌主义的要点:“新艺术的美来源于我们这个世界。艺术的任务就是创造出可以与一切世间之美相比拟的美,用令人目眩神迷的画面和奇妙的诗的韵律展示世界美如斯。”显然,诗歌主义注重想象力,注重内心感受,要求诗歌展示世界的美和人生的欢乐。奈兹瓦尔的《电话》一诗就是诗歌主义的典范。赛弗尔特在那段时期写出的大量诗作,虽然没有奈兹瓦尔那么极端,但也带有浓厚的诗歌主义色彩。比如《咖啡馆的夜晚》中就有这样的诗句:

  一名戴着光亮的玫瑰面具的黑人,/含笑站在塑料棕榈树下;/在这片刻我抑制住了心中伟大的爱情,/她的影子却伴随我在黑暗中前行。/穿过黑夜,这星星隐没的空中花园,/正当那贪睡的人儿和美的冒险家/靠在暖洋洋的美国式的炉火旁,/似欲永久长睡,/我却想起了冰冻菠萝。

  可以说,诗歌主义的部分主张影响并贯穿了赛弗尔特整个一生的生活和创作。了解了诗歌主义,我们便很容易进入他的诗歌世界和内心世界。正是在诗歌主义的直接影响下,赛弗尔特很早就确定了这样的诗歌野心:要写尽世上一切的美。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他对某些主题的特殊偏爱了,比如女人,比如紫罗兰,比如扇子。

歌颂女性:诗意的温柔和温柔的诗意

  诗人承认,“从孩提时候起,女性的发香对我就有吸引力。我还没有开始接触拼音课本便已渴望抚摩小姑娘的头发。仅仅由于羞怯,唉,那该死的、我长期未能摆脱的羞怯,才使我于最后时刻却步不前。”上小学时,他就“狂热地、昏头昏脑地爱上了教师小姐……我朗读拼音课本,从头到尾一次也没结巴,她便摸摸我的脑袋。这时我的心就一阵阵颤栗,热血直往脸上涌。”还在上中学时,他就觉得“女人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神秘”。即便进入耄耋之年,他依然不允许“任何人毁坏我心中的女人的神话,自古以来男人们就用这个神话为自己编织女性美的花环”。他表示,“无论是年老体衰还是疾病,也无论是痛苦还是最可怕的失望,都不会夺走我这双昏花老眼看到的女人的美好形象”。显然,他是把女人当作美的代表和美的化身了。他的无数吟诵紫罗兰和扇子的诗,也都同女人紧紧连在一起:

  遮住姑娘的朱唇,/卖俏的眼睛,深深的叹息,/还有那,一脸苦笑和皱纹。/停在胸上的蝴蝶,/爱情的调色板,/上面涂满往昔回忆的五颜六色。(《扇子》,星灿、劳白译)

  读完《世界美如斯》,再读他的诗歌,我们会发现,除了早期和战争时期的一些诗歌外,赛弗尔特的大多数诗都充满了诗意的温柔和温柔的诗意。一个对以女性为代表的世上所有美怀有特殊敏感和热爱的诗人只能唱出温柔的歌。我们不妨来看看一次美丽的邂逅对他的冲击:“这个女学生一出场就迷住了我。她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我相信,在捷克王冠的辖区之内,这是最美丽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如此诱人的光芒。”于是,诗句就从心中流淌了出来:

  哦,青春!天啊,那是丰腴的曲线/勾勒出来的温柔,细腻如绸。/少女们深信,这个秘密/还应该保留。/再看,那双眼!凝望着你的/那双眸,美丽的双眸,/泪水决不会使之减色,/闪烁着宝石的光泽。(杨乐云译)

  赛弗尔特曾将自己的诗同哈拉斯的诗做过形象的比较:“如果说弗朗基谢克·哈拉斯写诗是揪着他的诗句不放,连捶带打,仿佛要拧断它的脖子,非要它交出更多的东西,不容它像初见或初听到的时候那样有所隐藏,我写诗却与他截然不同。我的诗句犹如从敞开的窗户被轻风吹进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手掌里,生怕碰掉它们完整无损的春天的花粉。”哈拉斯批评他的诗不该“写得这样甜,富有麻醉性”。可赛弗尔特坦言:他做不到。美已深入他的血液。美已成为他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美对他还是种保护,成为他抗衡艰难时世的最有力的武器。

  捷克是个幽默的民族。几乎所有捷克作家的作品都会散发出幽默的气息。但他们的幽默又是那么的不同。哈谢克的幽默中藏着嘲弄。昆德拉的幽默中具有冷峻。哈维尔的幽默中包含荒诞。赫拉巴尔的幽默中有着极富艺术性的“走火入魔”。克里玛的幽默往往最终同悲哀连在一道。赛弗尔特也充满了幽默。但在他的幽默中,我们感受到的只是亲切、自然和情趣。而这些都出自温柔。温柔的幽默。一颗温柔的心必定会偏向歌颂的,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所说的那样:“他歌颂鲜花盛开的布拉格和春天。他歌颂爱情。他是我们时代中一位真正伟大的爱情诗人。他歌颂所有的女性——姑娘、学生、有名的和无名的,年轻的和年老的,包括他的母亲——世上他最爱的人。”

  读《世界美如斯》时,我一直有种感觉:书中的有些细节很有可能仅仅是诗人诗意想象的产物。我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也婉转地说过:那些美好的往事在他的笔下仿佛变得更美好了。但细细想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关于奈兹瓦尔的回忆录《我的一生》,赛弗尔特说过这样的话:“他有时候把朴素平淡的事实提高到诗歌的光辉水平,他做得很对。”这句话其实也适用于他自己,适用于他的《世界美如斯》。他做得很对。我们只要觉得美就行了。我们只要能感受到心灵和文字的光辉就行了。因此,把这些篇章当作美文而非回忆来读,你兴许会得到更大的享受,你兴许也会情不自禁地说:世界真的美如斯!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捷]赛弗尔特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为了做你的百合花,玛丽
               它们比小羊的脚爪更害羞
               并惧怕每一次风暴

               当我想睡去的时候
               青草可以闭上我的眼睛
               并对着那上面的你
               再见,再见

               柔软而安慰的雨洗去你脸上的光辉
               明天的醒来会很美
               在棺材那么黑的天空下
               躺着。

                    (贾佩琳、欧阳江河译)

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片段

  他(赛弗尔特)的诗清通、简洁,朴实无华,融进了民歌、平凡的谈话和日常生活的场景。他拒绝那种严肃的风格和早期的形式主义。他用词的特点是笔触轻盈,给人以感官快乐,有音乐性和韵律,那是一种有生气的独创性与怜悯甚至悲怆互相交错着的幽然。

  许多人认为雅罗斯拉夫·赛弗尔特就是捷克斯洛伐克诗人的化身。他代表着自由、热情和创造性,并被视为这个国家丰富的文化和传统在这一代人之中的旗手。他歌颂鲜花盛开的布拉格和春天。他歌颂爱情,而且确实是我们时代中一位真正伟大的爱情诗人。温柔、忧愁、快感、幽默、欲望以及所有那些人们之间的爱产生的和含有的感情,都是他的诗的主题。

为“后朋克”立传

                                             一音乐记者讲述1978年到1984年“后朋克时代”史

  《1978-1984年后朋克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RipItUpandStartAgain:Postpunk1978-1984)

  作者:西蒙·雷诺兹(Simon Reynolds)

  版本:FaberandFaber  出版时间:2005年4月

  版本:Penguin  出版时间:2006年2月

  对一名流行乐的铁杆爱好者来说,这是一本至关重要且期待已久的著作。这也是第一本为“后朋克”作传的著作,它完整地描述了1978年到1984年整个“后朋克时代”的历史。

  对一名流行乐的铁杆爱好者来说,这是一本至关重要且期待已久的著作。这也是第一本为“后朋克”作传的著作,它完整地描述了1978年到1984年整个“后朋克时代”的历史。作者从性手枪乐队的解散和约翰尼·罗顿的名为“公共形象”的新乐队写起,重点写了“后朋克”时代的音乐组合如“快乐分裂”、“传声头像”、“伏尔泰咖啡酒馆”等乐队,其中穿插着大量“后朋克”乐队的奇闻趣事,也闪烁着作者对流行乐的不少灼见。这些光辉的乐队支撑起了“后朋克”时代的天空,也正是他们承继了朋克时代未完成的音乐事业。

  熟悉朋克的读者都可以想象这本书的写作难度。任何一支朋克乐队的经历都显得支离破碎:从不明朗地开始到中期依然混乱,最后以让人唏嘘不已的方式收尾。“后朋克”长期被流行文化史家回避就再正常不过了。现在好了,纽约的音乐文化评论家西蒙·雷诺兹填补了这项空白。他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书名代“后朋克”立言。这位出生在伦敦的中年音乐记者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绅士。“如果谁敢说自己读过5本比这更好的谈流行音乐的书,那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骗子。”

  “我会尽量保持客观的立场,依我之见,朋克时代的精神在后朋克时代得到了完好的保存,后朋克时代的音乐甚至超越了朋克辉煌的1976年和1977年”,他在书中这样写道。回想起20世纪60年代那些左倾的摇滚歌,他继续写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后朋克时代与摇滚的黄金时代十分相似,同样鼓励冒险和理想主义,而这个时代的音乐又积极地关注政治和社会问题。”作者笔下的时代像“后朋克”音乐一样充斥着巨大的混乱和紧张。极右翼复苏了,撒切尔夫人和里根都执政了,冷战也只剩最后苟延残喘。

  随着像“地下交易”、“工厂”、“静音”和SST这样独立唱片公司的诞生,以及DIY精神的散布,后朋克族们也试图打造出另一种文化。“永远的变化”是那个时代的口号,不仅仅是纯音乐上出现了很多了不起的革新,歌词、表演风格和设计上都有了很多创意。这种精神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新的流行音乐的出现一直延续着并发生了突变,那些新流行音乐家们都是从朋克族中衍生出来的,但他们却很调皮地接受了魔力、舞蹈节奏、影像,这样做就是想把他们聪明的想法灌输到主流音乐中。

  然而事实证明“后朋克”更像一枝单薄的文化标签,对那些乐队来说这样的标签似乎无关紧要。他在着手这项研究之前也许没有意识到这点,因此当他与“后朋克”时代的音乐家交谈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当我在他们面前提起‘后朋克’这个词时,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却一脸的茫然。”他自己在一篇访谈中也坦承:“非常奇怪的是,我的研究成果是用音乐论文的形式做成的,而那时人们已经在普遍使用这个词语了,这并不是我发明的概念啊。”但对新概念这种独特的嗜好也许只属于知识分子。这位精力充沛的作家发明了数量惊人的新鲜名词,诸如“臭味朋克”、“朋克臭味”、“焦虑摇滚”、“死亡摇滚”等大约20多个。它们显得很晦涩古怪,但又容易被读者理解。但让人困惑的是,真的需要这么多生涩的概念吗?

  这本书非常容易招来批评家的攻击。雷诺兹在写作过程中沉溺于自己对音乐的热爱的激情之中而不能自拔,在很多时候忽略了某些材料是否适合这本书,比如他对某些浅薄的乐队花费笔墨太多,以至于在阅读过程中你恨不得直接跳到下一章。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对秋天乐队着墨太少,激起了不少读者的不满甚至抗议。但不管怎么说,对广大的热爱音乐的朋友来说,他营造的流行音乐中的理想主义气质,像“后朋克”音乐一样打动人心甚至让人上瘾。

  最后需要提醒读者的是,这本书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去年4月推出的英国版,另一个是今年2月由企鹅出版公司推出的美国版,前者比后者大约厚200页。所以建议大家还是找英国版的来读。

牵着法兰西的红线穿街走巷

  《文街墨巷》 卢岚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6年2月版 定价:22.00元

  相关阅读:《巴黎1900》(法) 曾罗夏松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年9月版

  人类的血管里应该是流淌着行走的血液的。不管是人类祖先直立迈出的第一步,或是仅为果腹的原始游牧畋猎,或是追求富足的贸易行旅,或是迫于无奈的背井离乡,或是表现征服的冒险航海,到了今日更多见、更普通的是为增长见闻、愉悦身心而做的览胜观光,只需简单打点行装,目的地再远,如大洋彼岸也能轻松到达,全无人类最初行走时的惊心动魄。当然,若懒惰如我,更可以借别人的五官别人的四肢足不出户完成,卢岚的《文街墨巷》刚好成就了我如是的一次行走。

  卢岚的脚步跨过亚洲,到欧洲,到美洲,到非洲,于是我去了趟法国、意大利、加拿大、美国,甚至去了撒哈拉,虽然行迹遍布各大洲,但多年旅居法国的生活无疑让她的行旅中处处可见法国文化的影子。这个影子紧贴着她的身形,总爱在字里行间冒出调皮的身影。

  这个法国文化的身影出现在法国的博物馆、故居中。法国的博物馆、故居多,只因在法国短暂停留和长期居住的作家、艺术家、学者多,这些不会说话的建筑、冰冷的遗物仍在温情地叙述主人曾经的过往。巴黎近郊布吉瓦尔的屠格涅夫故居,告诉你身为俄国人的屠格涅夫长达38年的法兰西居住岁月;沙尔梅特的卢梭故居却总让你觉得要小心提防,提防卢梭伟人后的另一面,提防当地人的自以为是;在卢昂的福楼拜博物馆,你分明看到福楼拜放弃浪漫化、理想化的抉择;巴黎和哈佛港之间的吉维尔尼村莫奈故居,睡莲原来如此光影交错地从实景转移到了画布;还有坐落于从虚构的书中走到真实中来的贡布雷的普鲁斯特博物馆、罗什福斯城有东方情结的洛蒂故居、佩里戈尔从贵族老爷到大哲人的蒙田的故居等等。法国人珍视他们的文化,珍视这些博物馆、故居,因而这些珍宝散见于法国各处,你可能会对它的主人失望但并不会对它本身失望,也不会遭遇在布拉格卡夫卡博物馆的窘迫。

  这个法国文化的身影还随着法国籍或是深受法国文化影响的作家、艺术家、学者满世界出现。于是,在英属格恩济岛看到了流亡年代的雨果,在撒哈拉沙漠看到了92岁高龄才走下驼背的游牧学者莫诺和寻根的勒克莱齐奥夫妇。

  这个法国文化的身影也出现在法国征服和殖民的地区。拿破仑出现在战败的滑铁卢和登船正式成为英军俘虏的富拉斯港,不管在北美的印第安土著还是非洲的柏柏尔“蓝人”身上,都能让人联想到曾经的殖民统治所残留的文化痕迹。

  当然卢岚的笔触并没有明显地告诉你她的法国文化情结,只是狡黠地探出半个脑袋,牵着红线的一头,令你迈动自己的步子找寻红线另一头的秘密。比如讲到达·芬奇,透过弗朗索瓦一世与达·芬奇的情谊往事,达·芬奇的艺术、科学才华点睛而出,更不露声色地道出了达·芬奇与法国的不解之缘。而另一位与皇帝有着特殊情谊的是夏多勃里昂,拿破仑与他“双方敌对、仇恨,但经常英雄所见略同,难免惺惺相惜,互相尊重,互相羡慕,在恨怼中充满了爱意”,当读到夏氏终于说出“拿破仑之后,一无所有”时,不由得也同卢岚一起酸楚。而卢岚尤其狡猾的是在讲到莫诺对撒哈拉沙漠的终身执着时,文末竟扼腕般地发出“巴黎—达喀尔”汽车大赛对平静撒哈拉沙漠造成影响的叹息。怪不得不管是在威尼斯还是希腊,或是芬兰、加拿大,总能在文字间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法国文化的影子。

  也许卢岚只是想在行走中告诉人们,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犹如未漂移分割前的大陆板块,犹如同根同源进化而来的人猿祖先,本国的文化渗透到别国文化,或是别国的文化融合进本国文化,都是再自然不过的现象,虽然有平等交流和暴力征服的区别。

  行文的狡黠让趣味性的小火花处处显现,而趣味性丝毫没有湮没自我观点的表达。“人的远行只不过是一场深入自我的旅行”,卢岚看到的伟人们“在所谓天才,伟大,正义,浩气的后面,原来也有一般人的计较,心机,小气,撒谎,自私或怪癖。也有他们倒霉,窝囊,狼狈的时刻,生活遭遇大抵跟常人般五味俱全”。于是,我看到的不是伟人形象的轰然倒塌,而是有血有肉的真实丰满。

  牵着法兰西的红线在文墨间穿街走巷,虽然只蜷在沙发内一步未迈,但已酣畅淋漓行走万水千山。

《文学自由谈》颁发“20年作者奖”

   素有“文坛轻骑兵”之称的《文学自由谈》坚守文学评论阵地已走过20年的路程,该刊特意举办的“《文学自由谈》20年作者奖”评选日前在天津揭晓,8位作者获奖:功勋作者李国文,重要作者韩石山、何满子、王蒙、金梅、张颐武,新锐作者李美皆。《文学自由谈》创刊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此次评奖对

于《文学自由谈》是重要的自我检阅,刊物没有举行颁奖仪式,也没有庆祝活动,而是通过专家组成的评委会讨论表决,最终以寄送证书和奖金的方式,为创刊20年的特殊纪念画上了一个务实的句号。

第四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名单揭晓

  深受华语文学界瞩目,由《南方都市报》发起、《南方都市报》和《南都周刊》联合主办的第四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近日已正式启动。经过30位专家的推选,本届提名名单揭晓。贾平凹王蒙、牛汉三位重量级作家获得“华语文学传媒盛典·2005年度杰出作家”提名,东西、李亚伟、陈丹青、张新颖、冯唐等25人则分别入围年度小说家、年度诗人、年度散文家、年度文学评论家和年度最具潜力新人五个单项的提名。

  在前三届的文学推选中,“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所提倡的“反抗遮蔽、崇尚创造”的坚定立场和透明的评选程序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认同。在过往三年中,史铁生莫言格非分获前三届“年度杰出作家”的荣誉,韩少功、于坚、李国文陈晓明盛可以韩东、王小妮、余光中、王尧、须一瓜、林白、多多、南帆、李敬泽张悦然等一大批优秀作家先后分获各单项奖。“华语文学传媒盛典”通过独立、公正、创造的评选精神和一系列与众不同的评选实践,创造出自己独特的评选文化,深得各界好评,成为中国文学评价体系中坚定的存在。

  相比于前几届,今年的提名名单公布略为延迟,许多文学界人士和读者都关心个中原因。对此,“华语文学传媒盛典”组委会秘书长谢有顺作出解释:“发布的时间虽然较往年迟,但这并不影响这一届文学推选的进度–我们揭晓最终结果的时间,依然选择和往年一样的四月上旬,在清明与谷雨之间。”同时,谢有顺表示,由于此项年度文学推选已经成为文坛盛事,它所传达的文学立场、评价体系已经得到明确的昭示,并赢得华语文坛的广泛信任和关注,所以主办方对这一活动没有事先宣传的必要。“我们想用一种更简洁的方式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所认为的2005年度的好文学。”

  此次的提名名单是由三十位国内外最重要的华语文学传媒(文学期刊、报纸)负责人组成的推荐专家经书面投票产生的,专家队伍和评选程序与往届基本一致。对此,谢有顺解释说,“华语文学传媒盛典”固定专家阵营的目的,是为了让专家更好地承担具体、明确的责任,保持这一文学推举的价值连续性。如果大家都知道每一次的文学推选是哪几个专家评审出来的,那么这些专家就得为这个评选结果承担具体、明确的责任。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惟有透明才能保证一次推选的公正;惟有一个人还在这件事情之中,才能叫这个人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

  据谢有顺介绍,由于2005年度是一个文学丰年,此次提名的产生竞争相当激烈。他同时表示:“进入提名的,肯定是该年度有重要成就的作家,但遗漏也在所难免,因为好作品太多。我们在坚持自身的文学信念的同时,也强调‘华语文学传媒盛典’所提供的不过是一种评价视角,一种可能有遗漏和缺失的视角,而更全面的评价,只能留待历史和时间来作出了。”

  本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评选结果,将由五位终评专家近日在广州记名投票,并由国家公证员公证产生。四月上旬,“华语文学传媒盛典”组委会将邀请2005年度的优秀作家到广州出席这一文学盛典。

  本报记者 黄长怡

  附:【 提名名单 】

  一、2005年度杰出作家

  贾平凹:《秦腔》(长篇,作家出版社)

  王 蒙:《尴尬风流》(长篇,人民文学出版社);

  《不成样子的怀念》(散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牛 汉:《空旷在远方》(诗文集,时代文艺出版社)

  二、2005年度小说家

  东 西:《后悔录》(人民文学出版社);《东西作品集》(四卷,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钟山》3期)

  阿 来:《空山》(人民文学出版社)

  毕飞宇《平原》(江苏文艺出版社)

  蒋 韵:《隐秘盛开》(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三、2005年度诗人

  李亚伟:《豪猪的诗篇》(花城出版社)

  雷平阳:《三个灵魂》(外十二首,《天涯》4期);

  《秋风辞》(组诗,《人民文学》7期);

  《云南之书》(组诗,《诗刊》7期)

  卢卫平:《尘世生活》(珠海出版社);

  《诗八首》(《人民文学》11期》);

  《诗七首》(《诗刊》4期)

  王 寅:《王寅诗选》(花城出版社)

  陈先发:《前世》(复旦大学出版社)

  四、2005年度散文家

  陈丹青:《退步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陈冠学[台湾]:《大地的事》(东方出版中心)

  徐 晓:《半生为人》(同心出版社)

  周晓枫《你的身体是个仙境》(二十一世纪出版社)

  钟怡雯[台湾]:《飘浮书房》(台北九歌出版社)

  五、2005年度文学评论家

  张新颖:《双重见证》(江苏教育出版社);

  《沈从文精读》(复旦大学出版社)

  程光炜:《文学想像与文学国家》(河南大学出版社)

  吴义勤:《长篇小说与艺术问题》(人民文学出版社)

  洪治纲:《守望先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黄发有:《媒体制造》(山东文艺出版社)

  六、2005年度最具潜力新人

  冯 唐:《18岁给我一个姑娘》(长篇,重庆出版社)

  李师江:《逍遥游》(长篇,远方出版社)

  徐则臣:《石码头》(中篇,《大家》2期);

  《三人行》(中篇,《当代》2期);

  《西夏》(中篇,《山花》5期);

  《弃婴》、《奔马》(短篇,《上海文学》1期)

  郑小琼:《落日》(诗歌,《诗选刊》11、12合期);

  《坚硬的铁,柔软的铁》(组诗,见《诗刊》2005年12月合刊)

  李约热:《涂满油漆的村庄》(中篇,《作家杂志》5期)

帕特森捧走林格伦奖

林格伦奖于星期三在瑞典揭晓,美国作家凯瑟琳·帕特森获得此奖。

  林格伦奖是瑞典政府为了纪念于2002年逝世的瑞典童话大师林格伦所设的,是现今全球童书奖中奖金最高者。此次,帕特森从55个国家137位提名者中脱颖而出,被授予64万美元的奖金。评审团认为正是帕特森运用了纯熟技巧,为读者留下了一个个勇敢而坚强的人物形象。

  凯瑟琳·帕特森1932年出生在中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返回美国。她是当代最杰出的美国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也是位多产作家,其作品屡获“纽伯瑞”奖,更在1998年获得国际安徒生大奖。其中,《雅各布》、《我那逝去的爱》以及《通向特里比西亚的桥》等均为获奖作品,1978年纽伯瑞大奖作品《通向特里比西亚的桥》于去年被搬上银幕。

  对于此次获奖,帕特森表示完全是出乎意料,尽管以往每年都被林格伦奖提名,但没想到此次竟然获得此殊荣。帕特森指出,其实自己的整个写作过程中都充满了痛苦与煎熬,“我的作品主要是表现人,尤其是孩子们的艰难处境。他们必须要在这种困顿的生活处境中找到自己活着的希望,所以整个写作中都是充满了痛苦。”

  《黑质三部曲》将推中文版

  2005林格伦大奖作品引进

  2005年林格伦奖获奖小说《黑质三部曲》将于4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这本书有可能继续《魔戒》、《纳尼亚》之后的全球性魔幻风潮。

  《黑质三部曲》包括《金色罗盘》、《魔法神刀》、《琥珀望远镜》三册。故事主要集中于两个牛津少年莱拉和威尔的探险生涯。他们在冥冥力量的指引下相遇,而一场关系宇宙生死的巨大阴谋却正等着他们。英国作家菲利普·普尔曼凭着这部魔幻作品,不但赢得60万美元的奖金,更被认为是继托尔金之后最优秀的盎格鲁-撒克逊魔幻小说家。据《黑质三部曲》责编孟丽介绍,这部小说规模宏大,头绪繁多,但在挑战读者阅读耐心的同时却又充满天才之笔。孟丽同时表示,新线公司正在把小说改编成电影,预计2007年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