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卫东:贪官的忏悔与制度反省

 

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因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一审法院判处死缓重刑。《检察日报》在猪年正月初十那天公布了他的忏悔录,其中值得注意是这样一段话:”回忆这些年来,面对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觉得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忙到晚,也够辛苦的,看到老板们一个个大把大把地捞钱,潇潇洒洒生活,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吃亏了,产生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念头”。

在迄今为止发表的贪官反省材料中,或多或少,也可以发现类似的情绪流露。应该承认,那里固然留有文过饰非的伏笔,但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官场某种无奈的现实以及根深蒂固的心态。因为王昭耀们如果能够抑制”意志薄弱、精神空虚”等犯罪诱因,如果能够坚持清廉操守,结局恐怕与黄仁宇的史学杰作《万历十五年》中描绘的海瑞也相去无几:”和很多同僚不同,海瑞……的尊重法律,乃是按照规定的最高限度执行。如果政府发给官吏的薪给微薄到不够吃饭,那也应该毫无怨言地接受。这种信念有他自己的行动作为证明:他官至二品,死的时候仅仅留下白银20两,不够殓葬之资”。

不言而喻,如此这般的可悲下场决不应该成为贪赃枉法的借口。实际上在任何地方,即使薪酬再优渥,也仍然难免有人见利忘义。但是,倘若在一般情形下守法的代价总是清贫、其收获唯有孤寂,那么无异于权力结构本身已经造成了腐败的温床。这时更重要的与其说是贪官的忏悔,毋宁说是国家的忏悔,或者制度的反省。

例如王昭耀作的检讨交待――”收了礼后,我便插手干部使用和人事安排工作,通过各种手段提拔亲信知己。人事安排,对当时的我来说,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举手之劳,打个电话或者开会时给有关人员打个招呼就完事了”――就非常典型地揭露了结构性腐败或者制度腐败的真相。为什么一个党委书记就能擅自决定属下大量干部的任免升迁?显而易见,因为存在”党管干部”的组织原则和导致”一把手”说了算的民主集中制。为什么被告在短短十来年的期间内收贿294次、获赃款约1350万元都能平安无事,甚至还不断加官进爵?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存在通过人际关系网寻租和分利的攻守同盟。

显而易见,人事决定的集权化、任意化以及交易化势必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任何一个在位的干部都始终缺乏安全感。即使为了保住乌纱帽,也不得不巴结能够随时改变其命运的领导,更何况在心存晋升之念的场合。而巴结的手段则必然不限于能力和政绩,无原则的效忠和”上供”可能更容易立竿见影。这就在官场形成某种围绕特定上司的激烈竞争。

其次,垄断性的人事权意味着充沛的政治资源,并可以兑换各种所需物品。不同价值之间替代和转换的双赢局面一旦打开,官场或迟或早就会市场化,从政就像一桩无本万利的合伙事业。”公仆”的职位将蜕变成最盈利的商品,既可以囤积居奇以抬高价码,也可以反复倒卖以薄利多销,从而使公器私有化的规模呈几何级数扩大,直到像统计局这样的”清水衙门”也能找到”流油”的肥缺。

由此可见,一方面在理念上要求干部艰苦朴素、像延安时代的马锡五那样下乡”自带干粮去办公”,在很长时期、很多地方往往并不为或者财政上也无钱为官员提供足以养廉的待遇,另一方面却又没有对权力行使进行必要而充分的限制,实际上就等于在公然承认或者引诱甚至逼迫干部从事寻租活动,自寻隐性收入。这,就是国家在制度设计的层面不得不忏悔之处。

贪官污吏们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唯其如此,才会有人形式上全面认罪,实际上百般辩解,希望司法当局能斟酌”坦白”的态度、”根正苗红”的阶级出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努力和对组织的忠诚乃至”复杂的社会背景”而网开一面。唯其如此,官官相护也就失去了耻感和罪感,变得仿佛像出于恻隐的善意,甚至还显得有那么几分义气凛然。

既然格局如此,接下来的就是结党营私、瓜分窃国赃物意义上的”党锢”了。在拉帮结派、徇情作弊的过程中,法律制度逐步变得形同虚设,一切是非都被颠倒。去年《中国新闻周刊》第13期刊登的记者调查报告”马德’官市'”,就展示了那冰山一角。据原牡丹江市副市长马德妻子的供述,有人劝说顾虑较多的马德受贿时的理由是――”你们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地?送上门来的再不要,人家会以为你们不信任他。这不把人都推到别人那去了吗?……你们这样不成光杆司令,工作怎么干?能干长吗?”后来马德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对妻子下达指示:”以后再来人送东西,送钱,你就先收下吧。……不收,等于把人推出去,马德的政权没法巩固”。

在这一点上,安徽省六安市原副市长王伟比他的上司王昭耀说得更坦率,公开指陈自己堕落的根本原因在体制和环境。他说:”体制上,县委书记权力过大而监督乏力,如果监督制约有力,我也许就不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环境上,中国人讲究人情往来,大环境、大气候如此,我一个人是无力改变的”。当然法院不能因此就减免他个人违法的刑事责任,但这样的辩解之辞倒也的确并非无稽之谈。

假如有一种结构和机制在不断纵容贪渎行为,但同时又不断严厉惩罚那些其实是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按照制度逻辑而行事的个人,那么鲁迅发出制度吃人的浩叹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渎职忏悔录的字里行间,透过堆砌无度的道德八股调的藻饰,我们是不是也能读出些无奈之余的怨尤来?但是反过来看,假如不严厉惩罚那些贪赃枉法者,社会稳定很可能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国家秩序也难免彻底的信誉扫地。面对法与情之间两难困境的日益尖锐化,除了尽早改变制度设计外,可以说中国已经别无选择。

余 杰:晚年赵紫阳论香港

 

中共改革派元老李锐指出,胡耀邦是党的“良心”,赵紫阳是党的“大脑”。这两任总书记的出现在中共党史上,本身就是奇迹和例外;而他们被罢黜而死的悲剧命运,则再次印证了中共“优败劣胜”的权力分配制度。

在中共建政之后的历任总书记中,赵紫阳堪称最了解香港的一位。他曾经长期担任广东的领导人,对一岸之隔的香港的各种信息了如指掌。赵紫阳也是中共领导人中最推崇自由经济的人,对香港的经济发展模式十分钦佩。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赵紫阳力主在南方沿海开辟经济特区,便是希望将香港经济腾飞的模式移植到大陆。

在一九八九年的天安门事件中,赵紫阳因为反对当局动用军队屠杀学生和民众,而被老人帮的非法罢黜,此后因为拒绝认罪而被囚禁至死。近期香港开放出版社出版了《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一书,其中有不少段落记述了赵紫阳晚年对香港问题的思考。这些远见卓识,绝非江泽民、胡锦涛之类的庸官所能具有的。

在一九九一年十月九日的一次谈话中,赵紫阳指出:“香港是殖民地,不实行民主选举,但给人民以自由,可以批评政府和任何人。”在一九九六年四月八日的谈话中,赵直接批评了当局的香港政策:“在香港问题上,中国也是失策的。彭定康在香港搞立法议员民主选举,其结果是香港人民自己选出来的;中国却表示到一九九七年后不予承认,要在筹委会内部成立立法机构,以代替之;这也是违反民意的行为。中国委派的筹委会在选举时,据说有一个人投了反对票,鲁平就找他说:你不同意,那么临时立法委员中就没有你的份。”

赵紫阳在几次涉及香港问题的谈话中,都强调香港的言论自由,以及中央应当尊重香港的民意。赵紫阳晚年的很多言论都率先在香港的媒体上发表,他本人因此受到更大压力,甚至被剥夺了出门的自由。但他仍然坚持发表意见乃是一个公民的基本人权,宪法中有哪一条规定说中国公民不能在香港媒体上发表言论呢?诺大的中国大陆不遗余力地封杀一名前总书记的言论,使之只能在香港发表,这本身就是一大怪现状。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天安门事件,或者以邓小平为首的、丧心病狂的中共八大元老早死十多年,胡耀邦和赵紫阳能够联手执政,共同推动政治和经济两方面的改革,我想,不仅今天的香港将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局面,而且香港的自由与法治精神也有可能被内地所效仿。香港作为英国殖民地的政治遗产,也许能够引导困境中的中国大陆走出一条兵不刃血的宪政之路。

赵紫阳固然缺乏戈尔巴乔夫的魄力,难以终结共产党体制,但他如果没有被非法地赶下台,在香港政策上必然不同于江、胡二人。显然,赵紫阳将以香港的民意为旨归,不会搞小圈子选举,不会力挺自诩为北大人的“打工仔”的董建华和曾荫权,而将直选的权利还给香港民众。就连当年被中共喉舌骂得狗血淋头的末代港督彭定康所支持的立法机构选举,赵紫阳都基本持肯定态度,要是赵本人能够左右中央对香港的决策,他又怎么会像江、胡那样倒行逆施、进而引发港人的奋起抗争呢?

可惜,历史没有给港人、也没有给大陆同胞以这条坦途。

──《观察》首发

昝爱宗:两会脸谱:形形色色,魑魅魍魉

 

短短12天,全国”两会”大幕开启又拉上,这是第十届全国人大、政协的第五次会议,也便是本届人大、政协的最后一次会议。本次”两会”定位的点是”关注民生”,但广大舆论实际上是关注”两会”能否把”橡皮图章”变硬、把”摆设”变利器,能否把”两会”运作成真正对政府责任进行法律约束的议会,而不是形式要于实质的”花瓶会”。议会,就应该公开、开放、透明、辩论激烈,否则就不能称之为人民当家作主的对人民利益真正负责的议会。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粗略统计,当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有70%左右是各级官员,自己人监督自己人,能有什么结果?官员争着当代表,坏事也就容易坏在这里:代表不代表人民,恐怕只能代表自己,代表私。难怪贪污腐败的官员那么多。

“两会”上,不光新闻看热闹,还要看门道,比如今年的”两会”就有一些人物富有个性,或者性格特征明显,有的代表委员辛辣放言,有的则浑水摸鱼,当然还有希奇古怪的更多是人云亦云的,笔者有心搜集一些人物的脸谱,正好可以验证这些代表、委员的本色来,读者可见仁见智地去品评。

  • 全国人大代表、国务委员、前教育部长陈至立:年收入12万元。

    3月8日,陈至立参加全国政协科技组讨论,详细询问中南大学教授蔡自兴委员的收入状况:”年收入10万元有没有?”蔡自兴说”没有”。陈至立说,”看来搞基础研究的还有点低”,陈至立表示工资改革后,科研领域工资普遍有明显提高。并转身问身边的科技部部长徐冠华:”科技部的工资不止两三千了吧?你的工资多高?”徐冠华说:”8000多。”陈至立公开自己的收入:”我的也可以公布一下,加上各种补贴,包括书报费、保姆费等等,每月1万。问了我的警卫员、驾驶员,收入也增加了,原来1500的变3000了。”

  • 文艺界别的政协委员巩俐的”小学生作文”提案:《保护环境、从我做起》。

    巩俐写道:”我们的环境太糟糕了,露天垃圾随处可见。大家都寄希望于国家投入多少钱,而很少想想我们每个人该做些什么。去国外拍戏时,发现当地人的环保意识都很强。”

    巩俐前两年”演出任务多”,经常不来政协开会,广被人骂,今年倒是参会了,还交了提案,但还是少不了被人骂。骂巩俐的网友说,巩俐的”保护环境,从我做起”的提案水平太低,”俨然一篇小学作文”。巩俐的回应是:”那只是我的一个建议,我自己还没有真正动手写。”她这番话刚说完,又有人跳出来骂:两会都开完了,你提案还没写?你都干什么去了?”巩俐提案事件”引发了一场两会演艺界明星委员是否太多,以及明星们参政议政能力的大讨论。有评论认为,像巩俐这样的”电影好手”,没有必要走进”政治圈子”,应该让她专心致志地演电影才是。也有人讽刺称:政治也追星啊!政协和人大都是追星万花筒。

  • 身兼国家领导人的代表:高屋建瓴

    每年两会期间,那些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国家领导人经常出场,进入某个代表团参与审议政府工作报告,看这个时候的会议新闻报道,几乎每一位领导人一上来,就是一通不同凡响的指示、重要讲话,他们总是能够高屋建瓴、发布最高指示。从前九位要员,到政治局各位成员,他们走到那里,聚光镜就对准那里。这个时候,他们的全国人大代表身份已经被忽略不计,他们风尘仆仆到人代会不仅仅是来参加讨论,更多的是指示、定调。

  • 领导人的眼镜:拍电视时是一种,阅读时是另一种

    中共领导人,最年轻的也是六十多岁,年长的都已过古稀,作为身体上的老人,他们平时阅读时都得换上老花镜,但赶上电视台记者拍摄给全国人民看时,他们又得戴上近视眼镜,一除一戴,十分麻烦,据港台记者细心观察,倒是总理温家宝老实不客气,干脆换了,直到离场前才换回原来的眼镜。

  •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黄菊代表是否出席不应是”卫生部来回答的问题”

    全国政协十届五次会议3月3日开幕,中共中央政治局八常委集体到场祝贺,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黄菊缺席。不少港澳台及外国记者都对黄菊是否现身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个别记者还准备了望远镜。会议结束后,卫生部长高强在走出人民大会堂时被记者围堵。有台湾记者问及黄菊的病情,高强回答甚为谨慎,说”我并不是医疗专家”,并进一步强调,”这不是应由卫生部来回答的问题”。

    黄菊不出来,倒是他妻子亮相了。据报道,今年妇女界活动于3月6日下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吴仪等女性中央领导人与在京各界妇女代表和各国驻华外交官、使节夫人、外国女专家、专家夫人等1500人出席了节日招待会,黄菊夫人余慧文亦现身其中。与会代表表示,余慧文全场低调行事,并未发表讲话。她始终面带微笑,偶尔亲切地与女代表打招呼。其出面,或许有很不寻常的政治意味。

  • 陈良宇代表缺席全国人代会,是”大会秘书处已同意他不参加”

    虽然中共党员陈良宇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已被停止,但他的人大代表资格目前仍保留,只是未被选入此次会议主席团。3月4日上午11时30分左右,人大新闻发言人姜恩柱称,陈良宇的全国人大代表资格,将会在立案检查后按有关法律规定作出处理,大会秘书处已同意他不参加本届人大五次会议。既然是大会秘书处已同意他不参加,想必是他自己先提出不想参加?此前召开的十届全国人大四次例会上,陈每次均入选主席团,并领导上海代表团。

  •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副主席刘柏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中国人方便过宗教生活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副主席刘柏年建议,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北京各大涉外宾馆在房间里放置圣经,方便外国人过宗教生活。圣经在中国从来没有在新华书店正式发行过,也没有在正式出版社大张旗鼓地出版过,更谈不上在宾馆放置了——在西方发达国家则习以为常。既然刘柏年委员认为这样做方便了外国人在中国过宗教生活,那么他有没有想过如何中国人方便过宗教生活,是不是奥运会过后就取消在宾馆内放置圣经?

  • 李肇星代表向境外记者灌输”热爱祖国”

    台湾当局领导人陈水扁在中国大陆”两会”期间,相当活跃地抛出新话题,希望邀请全国人大委员长吴邦国访台,看看台湾选举。却不料遭到外交部长李肇星的反击:”你知道吴邦国是谁吗?他是我们人大的委员长。你知道陈水扁是谁吗?他是台独分子!”当记者问及对台湾选举的看法,他仍不改麻辣风格,”台湾什么?什么总统?我没听说过!一个省不会有什么总统。””他是台独分子,这你都不知道。””一定要热爱祖国,台独分子你都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祖国,一定要热爱祖国!”李肇星言毕扬长而去。

  • 李肇星代表公然贬低境外记者

    当有香港记者问李肇星被中国政府通缉的黑龙江中国银行前职员高山在加拿大申请延长居留一事时,李肇星立即说:”我不知道谁是高山,你的问题问的不好,我现在是听政协报告。”

    当另一名内地记者问他对政协报告内容的看法时,李肇星在回答完后,再教训刚才问高山案的香港记者说:”你看,人家问的多有水平!”

  • 台湾籍大陆居民林毅夫数典忘祖

    全国政协委员、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毅夫,被问到台湾”正名”及”去中国化”,他说,”陈水扁都说,台独是不可能实现,这连陈水扁自己都知道,这些举动无非是是选举手段!”

  • 人大议员曾宪梓要做一个”不是共产党员的共产党员”

    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香港金利来集团董事局主席曾宪梓接受新华网专访时说,”我毕生忠于党、忠于祖国,我要求自己要做一个不是共产党员的共产党员。”在整个采访过程中,”祖国”是他提得最多的两个字:”回头望望海关里飘扬的五星红旗,我下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回报祖国,而且要终生回报祖国”。

  • 政协委员、新闻发言人吴建民被女记者问急了

    3月3日,在1个半小时的政协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吴建民共回答了8条问题,最后一个获点名提问的是《中国青年报》记者,她提的问题有点境外记者的味道:今年是本届政协会议的最后一次,过去有一些政协委员平时开会不发言,也没有提案,全国政协会否对这类委员设立淘汰机制,以完善政协委员的推选制度?没想到这个问题令外交官出身、表情一直保持平和的吴建民急了起来,或许是这个问题是针对近年曾多次遭外界抨击的一些挂名政协委员”不开会、不发言、无提案”现象,吴建民听后自然感到不满,反驳说﹕”本人是从第10届参加政协的,我所参加政协的会议,包括小组委员会讨论,你所讲的情我没有看到!政协委员发言争先恐后,我感觉政协委员讨论的质量是高的,没有套话,成绩和问题都明确讲出来。”他还引述中央文件”要充分加强政协的工作”的讲话后,再提高语气说﹕”要大力加强,不是小力加强;要充分发挥,不是一般发挥!”不知是否过于激动,当讲完话时,他已是大汗满头。

  • 吴敬琏不怕挨骂

    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委员,是当了十五年的”超期服役”政协委员,最近因为发表一系列争议性言论,令一些网民的不满情绪高涨。吴敬琏先是支持春运票价上浮,接着又说城市拆迁不应完全按市场价补偿,还说中国目前节假日太多,全民炒股现象不正常,城市拆迁补偿所得应纳税,经济学家最好不要去说行情等等。对于批评,吴敬琏回应,”如果当政协委员怕挨骂,那么我们这些人就不用当了,可以回家了”。

  • 奥运会”鸟巢”被政协委员炮轰为”首都形象工程”

    “两会”期间,一批全国政协委员对包括部分奥运工程在内的首都主要工程提出批评,有俗称”鸟巢”的国家体育场、中央电视台新大楼和国家大剧院等。鲁迅的儿子周海婴委员指国家大剧院”是江泽民送给法国人的礼物”(设计师是法国人保罗安德鲁)。他呼吁全国人大、政协视察这些形象工程。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李燕委员公开在会上怒斥”鸟巢”是”一堆废钢铁”,如”汽油桶”的国家大剧院更是”一半漏黄的毒蛋”李燕表示,虽然”鸟巢”上几万吨重的顶盖除去了,但其钢铁造型像一个巨大线圈,数万观众在里面要承受电磁辐射;而钢梁之间焊接口多,未来难免锈蚀。至于国家大剧院不仅严重破坏北京人文环境和谐,四周的5万吨储水和水下3层楼深的剧场,更如计时炸弹,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他说,科学家测算过,1公升水渗漏到电源密布的水下剧场,电解后分解出的氢可产生200公升汽油能量,大剧院将恍如”汽油桶”。李燕还建议在大剧院圆顶上用白漆写上一个巨大的”拆”字。清华大学土木系前主任刘西拉委员也表示,美国”911″事件后,全世界在设计公共场所时都以反恐为主要考虑,而国家大剧院水下逃生路线长达250米,与国际设计思路背道而驰。

  • 河南老板王超斌被揭丑

    香港《新报》的女记者在人民大会堂采访经济学者吴敬琏关于物权法的看法时说,社会上对物权法有反对声音,坐在吴敬琏身旁的一名富豪级政协委员马上发火,斥责记者”胡说八道”,并伸手拉扯女记者挂在胸前的采访证,大声要女记者”走开!走开!我们不接受采访!”

    双方一度高声争吵,惊动大会堂保卫人员,女记者其后表示,对这种不礼貌行为感到遗憾。这名身家超亿的富豪级政协委员即河南省工商联副会长、河南中陆物流配送有限公司董事长王超斌。当那女记者不满男子的无礼行为,颇为委屈地大声回应”你可以不接受采访,但不应该这样对待记者!”男子不理,仍大叫女记者”走开”。双方一度争吵,引起不少记者围聚过来。

    同样是王某,2004年对于记者采访却是另外一个腔调,他对人民网记者说,”我也为自己作为政协委员,能’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感到自豪”,就是这样一个对待记者粗暴的人,人民还指望他为民请命吗?

  • 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人大代表王旭烽公开建议”少吃、不吃龟鳖丸”

    有报纸读者呼吁能不能不吃龟鳖丸这类由野生动物制成的保健品,并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将这个呼吁形成建议案提交到全国两会。就此,杭州的青年时报特别采访了正在北京参加两会的全国人大代表。不少代表委员都表示野生类的保健品因生长周期性等问题,建议还是少吃、不吃为好,要合理保护野生资源。说这段话的是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王旭烽代表,她认为,对于保健品,自己吃得不多。万物苍生皆有个因果,一切都要合情、合理,吃保健品也要用科学发展观的角度看问题,不能因为保健品宣传说有什么什么疗效而胡乱吃,随意吃,而破坏了原有的生态结构。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知道生产这些产品的厂家怎么看?杭州本身就有一家小有名气的龟鳖丸企业养生堂,王代表的这句话让人怀疑是否这家企业得罪了谁?不然报纸为什么那么多民生问题不提没,却针对这个建议什么”少吃、不吃龟鳖丸”?

    王代表还是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她在”两会”上很细心地要为小乡村有一个垃圾箱而呼吁,她说”我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这个浙江中西部三县交界的小山村的垃圾箱而奋斗”。

  • 申纪兰当了大半辈子人大代表,代表也能终身制?

    78岁的山西省平顺县西沟村党总支副书记申纪兰,从25岁第一次当全国人大代表到现在,全国唯一一位连续当选一至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的老人,他又被新华社吹捧为中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见证人”。长期以来,由于没有规定全国人大代表的任期,有些代表已经当了多届,实际上像申纪兰成了终身代表,这种状况是否应予改变?

  • 江泽民也是十届人大代表,却不出席会议履行职责

    已经八十高龄的江泽民,是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又是十届五次会议主席团成员,却不出席会议,这样的代表是否有代表价值?这样的代表是否终身制?有人认为,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对每个代表的任期要有限制,以两届为宜。这样以来,江泽民,或者申纪兰,都不应该继续占代表名额了,可以让真正代表人民的代表当选。

  • 官员文凭多是”混出来的”

    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教授蔡继明,最近面对新闻媒体毫不给情面地公然指出,中国大多数官员的文凭”是混出来的”,看那么多省委书记、部长是在职博士、硕士,他们哪有时间读书,多半是利用特权和金钱交易的,还有就是秘书代办的,多半名不副实。

  • 国务院参事任玉岭委员抨击上访被”截访”成丑闻

    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任玉岭在接受《人民论坛》采访时说,对上访”截访”不但花费巨大,还造成了矛盾的积累,堵塞民意通道。任玉岭曾遇上过浙江某地的”截访人”,上访者刚一上火车,截访者就乘坐飞机进北京,等火车到达时,截访人员已经等在车门口。其实很多社会矛盾就是这样长期”截访”积累起来的。当然,某些部门对民众来访材料不加研究就下转,一级转一级,转到下面就了事,这也造成了矛盾积累。有的人还因材料转回到被揭发、被状告人的手里边,不仅自己的问题没解决,反倒因打击报复变本加厉受侵害。上访者作为利益受到侵害者,或是遭遇执法冤枉者,走进政府设立的信访部门诉说自身困境、求得问题解决,寻找公平正义乃至争取正常的生存权利,这恰好说明百姓对党和政府是充满信心的,是高度信任的。他们这样做,实则是下情上达。各级党委和政府应把信访作为洞察社会风云的哨所、了解社情民意的窗口、联系群众的纽带、向百姓送温暖的桥梁抓紧抓好。

    他认为,只要能以 “权为民所用”的真情认真去工作,不是”截”而是”护”,不是”堵”而是”疏”,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任玉岭还批评房价高问题,他认为其背后是这个行业的高利润,一些房地产公司的利润超过100%。

  • 刘廼强否认当花瓶,但政协不是花瓶是什么?

    全国政协会议3月3日开幕,3月14日闭幕,在应到的2267委员中,缺席人数224,占了约10%。来自香港特区的全国政协委员刘廼强在谈到外界指政协委员是”太平委员”、”花瓶委员”的评论时辩解”是胡说八道”。他说,50年以前有这个说法,现在都变成一个标签了,50年不变的标签,那也是不公平的。

    事实上,在中国现行的制度安排下,有权参与投票的全国人大被人形容为”橡皮图章”,而被定位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的机构”,光议事而无投票权的政协究竟有多大作用,自然更引起外界质疑。全国政协成立于1949年9月21日,在1949年到1954年第一届全国人大召开的五年间,政协一度扮演国家最高立法机关的角色。但1954年以后,政协的功能缩小为统战与团结社会各民族、各党派贤达人士的平台,政协委员的身份成为犒赏中共党内外有功人士和退休高官的荣耀桂冠。政协变得可有可无,政协是”政治养老院”、”花瓶”的说法,从上世纪50年代一直延续。由于政协没有表决政府工作报告的权力,但在表决政协自身的工作报告时,共有2014人赞成,2票反对,6票弃权,21人未按表决器。投票结果再次显示政协委员是一片和谐,毫无杂音,这不是花瓶又是什么?

  • 范谊代表一语惊堂:废除高考

    来自宁波的全国人大代表范谊在今年全国”两会”上交出了长达8000余字的《关于废止高考,创新高校招生制度的建议》,建议”我们要破除’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神话!”范谊将高考定义为”高分辨率、选拔性的考试”。由于它追求高分辨率,高考中的难题、怪题就不可避免。由于它构成了高校招生的基本途径,以致高考之前12年的基础教育几乎都围绕着高考进行,其所派生的应试教育已经使我国的教育迷失了方向,失去了教育的本性和灵魂;它使我们的儿童失去了天真和幻想,失去了对学习的热情和能力;它使我们的青年戴上了思维的枷锁,只能对规定知识反复记忆和辨析,扼杀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冲动;它使我们的民族习惯于接受和模仿,一个曾经最富有创造力的民族今天必须重新学会创造……我们已经到了必须考虑废除高考的时候,要破除”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引导基础教育走出应试教育的怪圈,开辟素质教育的广阔天地……

  • 洪可柱代表痛批清华、北大、复旦、交大掠夺教育资源,欺世盗名成风

    全国人大代表洪可柱痛批名校掠夺教育资源,他认为有”很多高校经济窘迫、陷入财务危机,而清华、北大、复旦、交大为代表的四大名校硬件设施不逊于世界上任何一所一流高校,可巨大投入没有相应有价值的产出,在科学前沿领域原创性、基础性的重大创新方面以及为全人类贡献普适的价值和思想方面,众多名校作为甚少!”在他草拟的《关于清华、北大、复旦、交大等为代表的名校应大力开展反教育(学术)腐败促进高校改革与教育公平的建议》中,列举了四大名校现状的诸多弊端,并称”清华、北大、复旦、交大为代表的一批名校程度不同地在催生成为教育(学术)腐败的摇篮。”他归纳弊端一:投资巨大、浪费惊人、亏损严重、创新乏力;弊端二:学术腐败盛行,欺世盗名成风;弊端三:名牌大学已沦为江湖,著名学者公开为强势集团辨护;弊端四:上市圈钱、与民争利、为外国培养高精尖人才。这些弊端使中国的高等教育已成为群众头上的”新三座大山”之一。一方面大量的企事业单位需要高素质人才,另一方面大量的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只能以考研、出国来推迟就业。每一个家庭为培养一个大学生投入了巨资,挤压了家庭的其他需求,导致国内内需长期低迷,国内GDP的增长只能靠加大投资、进出口贸易强力支撑,而维持长期发展最为重要的扩大内需却因教育、住房、医疗三大改革难点的困扰,成为经济结构调整的最大难题。高等教育将负担转移给民众。全国人民对教育更是又恨又怕,恨之高收费、乱收费、不公平,怕是怕孩子失去上大学的机会,得罪不起教育部门,敢怒不敢言;最需要关注的农村教育和基础教育又关注了多少?

  • 委员喻权域随意建议惩治所谓汉奸言论

    3月4日,全国政协委员喻权域接受香港《文汇报》采访时声称:他将在”两会”上递交提案,要求全国人大制定《汉奸言论惩治法》,对发表汉奸言论的人最高处以20年监禁。有人在网上查阅了喻先生的”档案”:私产保护入宪前,喻持反对意见;讨论物权法草案,喻和北大巩献田教授是”难兄难弟”;这一回要惩治”汉奸”,喻又迫不及待。喻先生今年72岁,1952年就做新闻记者,当过某大报编委兼总编室主任,官至正厅或副部级。就是后来不做官了,依然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术委员。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做了几十年记者,到过欧美很多国家……总之,喻先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宣传理论思想战线上”的”棍子”。然而,迄今仍然享受体制内优厚待遇的喻先生,这些年的言行总与党中央的决策不太合拍!可惜这位委员生不逢时,因为戴帽子、打棍子,乃至制造”文字狱”的时代已经没那么容易了,想重演”文革”人人自危的时代、来历史倒车,也是没那么容易了。难怪中山大学教授袁伟时先生说所谓提议制定一个”惩罚汉奸言论法”不过是全国政协历史上一个有趣的插曲,一个笑料而已。

    看看上面那些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脸谱,发现他们大多是既得利益阶层,大多是官员、富商、演艺明星和专家学者,构成了两会的主体,而真正的底层民众的代表少之又少,说真话的也有,但同样少之又少。难怪有人这样指责:”为何我从来就没见过真正的人大代表?那所谓的代表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到底代表谁的利益?是人民大众还是他们自己,是穷苦人民还是贵族老爷,是真正的无产阶级还是那所谓的无产阶级?””其实中共的人大和政协应该取消掉,第一,它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和为老百姓谋求利益,只是国家组织中的一个摆设。第二是这种机构从上到下不知要多少人去充数,形成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不但没有为老百姓做任何有用的实事,还加重了老百姓的负担。”

    全国近三千名全国人大代表,两千二百多名全国政协委员,每年一届,每年一次大会,吃用住行用的都是纳税人的钱,却又大多流于形式,不能不说是一种制度上的腐败和浪费。至于这些代表、委员口头上所言建设公平正义的和谐社会,却没有对每一分纳税人的钱如何消费一一透明公示,领导人以及公务员的收入也没有一一透明,又如何促进社会和谐和防止腐败呢?人大代表不能代表人民,政协委员只是发发牢骚,恐怕这样的”两会”又是增加了百姓负担了吧。人大代表,作为最高国家权力机关成员,却仅仅是人们印象中的”会议代表”、”视察代表”,其现象令人深思。

    ──《观察》首发 

  • 张 戎:请停止阻挠我们的书在台湾发行

    张戎、乔.哈利戴的居家生活照

    《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是我们积12年心血研究写成的书,目前已有近30种文本,全球销售量逾百万册。去年9月,香港开放出版社出版中文版(简称《毛传》),在台湾上市后,立即得到媒体的广泛报导,读者回响强烈。正当热销之时,《毛传》在台湾的发行突然被中断,迄今已达4个月之久。

    去年11月3日,开放出版社告诉我们,负责在台湾经销《毛传》的联经公司通知他们:“王荣文向联经发行人说:要求现在存书卖完,不再从香港进货。”联经决定中止我们的书在台湾的发行。据联经表示,王荣文给他们看了一封他的律师写给我们的信。

    王荣文是台湾远流出版公司董事长,曾在2005年与我们签约出版《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中文版。但就在去年4月出版前夕,他单方面毁约,使我们不得不另找开放出版社出版。

    《毛传》的发行中止后,台湾书业谣传,说《毛传》有法律问题,卖《毛传》有可能会犯法。结果是《毛传》从台湾的书市消失了,有书店甚至取消了大量读者订单。

    《毛传》真有法律问题吗?据我们所知,王荣文没有在任何法院提出任何起诉,更没有得到任何法院的裁决。没有任何法庭判决台湾不许出售《毛传》。

    王荣文不过是教他的律师给我们写过三封信,声称远流公司对《毛传》拥有“著作权”,或“衍生著作权”,把我们因他毁约而不得不另找出版社出版《毛传》,叫做“著作权侵犯事件”。

    我们要请问王荣文先生:你的“著作权”从何而来?你的律师信曾附上清单,罗列远流公司当初准备出版《毛传》时做的编辑工作。请问,那些编辑工作,哪一项不是一个出版社出书的份内工作?难道远流做了些份内的编辑工作,就能对我们十几年的心血结晶拥有“著作权”?

    正如我们的律师在给王荣文的律师的信里指出,王荣文的律师信“没有任何一点可以构成指控我们的客户(指张戎、乔。哈利戴)侵犯《毛传》著作权的理由”。“《毛传》是我们的客户用英文写成,并由我们的客户翻译成中文的。”“我们想像不出,您们的客户做为出版社,怎么可能对《毛传》著作权享有任何权利──无论是对《毛传》原文,还是对《毛传》中文版。您们的信中提到的所谓「衍生著作权」,在英国法律里根本不存在。”

    即便在台湾,王荣文的律师提供的“台湾著作权法”第六条第一项,对“衍生著作”的定义是:“就原著作改作之创作为衍生著作”。远流所做的编辑工作,能谈得上“就原著作改作之创作”吗?

    远流不仅没有“改作”《毛传》的内容,也没有“创作”《毛传》的封面和版型。中文版封面是芬兰文版封面的翻版,由芬兰出版社授权给我们使用,与芬兰文版的不同只是换上了中文字,而字形和摆放位置都是开放出版社按照我们的要求制作的。至於版型则是开放出版社设计的横排版,与远流先前设计的竖排版风马牛不相及。

    王荣文声称对《毛传》拥有“著作权”,不仅荒谬可笑,而且毫无法律根据。我们衷心希望,真相大白之后,台湾的书业、媒体和读者都能主持公道,让《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中文版重新出现在台湾书店的书架上。

    2007.03.伦敦

    关于张戎声明稿回应

    王荣文:“我们要维护编辑著作权。”

    针对张戎与乔。哈利戴的声明,远流出版公司董事长王荣文表示,并未如同声明内容所指,要求联经发行人不再进书,只请律师将给张戎的信件附本寄交联经,继续进书与否,由联经自行判断。

    王荣文并再次强调,他并未声称拥有《毛传》“著作权”,而是远流曾经与张戎针对书的内容讨论、往返近八个月,“对於编辑所付出的知识劳动,不该在未经知会的状况下,就拿着最后的定稿与其他出版社合作,这样的行为可说是相当不礼貌的。”也因此,最新一封由远流发出的律师信中,除了要求与张戎和解,并希望以赔偿的方式,要求张戎退回《毛传》与《鸿》二书的预付版税(共3万2千元美金),但“倘若远流公司此一和解姿态竟被误解成远流公司坚持索回预付版税本身,将令人感到遗憾。”

    王荣文并指出,他认为远流与张戎解约,张戎绝对有权利另寻出版社合作、发行,但不该忽略远流编辑与美编曾付出的心血,至今未向法院提出告诉,乃因为不想牵涉其他无辜单位如开放出版社、田园书屋、联经,“这是出版社和作者之间的纠纷,我们希望私下和解,而非得对簿公堂。”

    在远流法律顾问萧雄淋去年9月所寄出的律师信中,则清楚罗列出所有经编辑讨论修改等事项,包括:更正错别字、配合台湾地区用语习惯更换若干用字遣词、统一繁、简字体及数字、补充若干事实记载、部分外文译名加附原文、採访名单总览、查阅档案馆一览表、中文徵引文献书目之翻译、制作译名对照表(中国译名、台湾译名与外文之对照)等多项。这也正是王荣文所想要捍卫的,他说:“我们要维护编辑著作权。”

    林载爵:“未来如果问题解决,也绝对继续代理发行。”

    对於张戎提出“声明”,代理经销《毛传》的联经出版社发行人林载爵表示:“王荣文将他们传给张戎的律师信亦寄交联经,虽然目前在台湾尚未对此书有任何法律上的动作,包括起诉或裁决,但基於同业间的默契与惯例,只要有书涉及法律纠纷,我们就暂停代理;未来如果问题解决,也绝对继续代理发行。”

    不见血的垄断与霸权

    记者邓蔚伟∕特稿

    远流出版社与《毛泽东传》作者之间所引发的争议,与其说是争议,不如说这是出版界的一件丑闻。

    远流出版社片面毁约在先,王荣文却指责对方“不礼貌”,有点像恶人先告状,就像做生意的甲方不顾诚信、毁约在先,还要对正当保护自己权益的乙方说:“唉,你很不礼貌耶!”还不止於此,当乙方跟丙方另外採取合作后,毁约在先的甲方又回过头来向乙方索回订金,而这个订金不仅是合约规定,乙方有权利不予退还,而且甲方这个应付的订金根本只付了一半。如果乙方根据合约要求甲方全部付清,甲方是赖不掉的。

    所以,王荣文向张戎索回订金(其实是一半),用了一个理由,叫做“维护编辑著作权”,不论从法规、逻辑上来讲,要对所有编辑负责任的,应该是雇用他们的老闆王荣文,绝对不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作者张戎,这是王荣文在处理一件生意中,自己毁约所造成的损失,自己就必须全部承担,这岂能把“工作八个月”的员工权益附加给受害人?

    《毛泽东传》因政治因素被中国政府封杀,但是在民主化的台湾社会,政府已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诚心希望台湾的大出版商千万不要用“默契”来形成不见血的垄断与霸权,让台湾真正有出版自由、言论自由。

    何谓“编辑著作权”?

    蔚理法律事务所郭承昌律师针对所谓“编辑著作权”一词表示:由於国内对於智慧财产权的相关法律仍在发展中,因此,现今明文条例中,关於编辑人的权利,共有两类型。

    第一种类型,依著作权法第11条、第12条规定,编辑人将文稿加以排列、组合,形成一种特殊的编辑排列(比方编辑年度散文选),这种“编辑”物,依著作权法规定,本身也享有“编辑著作权”。

    第二种类型则是编辑人所写的文稿,除非编辑与雇主另有约定,否则,著作人及著作(财产)权就归属编辑人自己。

    在“编辑著作权”的相关纠纷中,需经“认定”与“程序”两部分,倘若双方对此“认定”有落差,就得进入“举证责任”。因此,如远流公司所称之“编辑著作权”为上述两类型之外,台湾尚无明文规定,或许未来会渐渐发展完整。

    (记者孙梓评)

    --自由时报

    孙文广:抗议重判力虹

     

    几十年来,中共不断制造文字狱,从1943年的王实味,到1955年的胡风,1957的“右派”,1959的彭德怀,1966的三家村,到现在的网络写手,不知下狱多少人!但我始终相信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以及保障这些自由的法治,在中国终有一天会实现。

    我对重判力虹表示抗议,并支持他及家人和律师的上诉,要求改判。

    3月19日下午2点半,宁波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浙江作家力虹(原名:张建红)有期徒刑6年。

    (一)又是思想犯罪

    新华社3月19日就力虹案发布了英文稿,称:法院查明,被告人“因其担任总编辑的‘爱琴海’网站,被依法关闭及其曾因从事违法行为被行政处罚等事由,对中国政权和社会制度心怀不满。”

    “不满”怎能成为一条罪状呢?对任何社会或政府的“不满”都是推动进步的动力。如果人人都对政府、社会十分满意,那社会还要什么变革?“不满”正是推动社会前进、政府完善的动力。

    中国当局把心怀“不满”视为一条罪状、一项犯罪的原因,这是很荒谬的,“不满”何罪之有?

    (二)又是文字狱

    新华社的英文稿还说:“2006年5月至9月间,张建红以‘力虹’为笔名撰写110多篇文章,在境外网站上发表,在其中的60多篇文章中,张建红大肆诽谤和诋毁中国国家政权和现行社会制度,煽动颠覆国家政权。”

    五十多年来,在中国因为写文章罹下罪名者层出不穷,1955年因为胡风写了30万言上书,议论文艺,被捕入狱,连累下狱92人,他自己先是被判14年,后改判无期徒刑(注1:见本人拙着《呼唤自由》P271);胡风还在狱中,1959年中共的国防部长彭德怀也是为了写万言书被打“反党集团”;1957年打了55万右派,其中多始于文章和言论:“文革”文字狱就多了;进入互联网时代,中共更制造了不胜枚举网络文字狱。

    2007年3月19日以“60多篇文章”为依据,判力虹六年徒刑是最新的事例。

    中共制造的文字狱,较早的例子在延安,以“野百合花”一文逮捕王实味(1943年),后将其处死。(注2:见本人拙着《呼唤自由》P259)其事距今已六十余年。看来中共某些人以“文字狱”囚人、判人有特别偏好,至今无悔改意向,真是“本性难移”,基因难改。

    言论、文字都是表达民意的方式,怎能违宪,只看网上文字就判人徒刑呢?

    (三)诽谤政权怎成罪名?

    判决书中定下力虹罪名之一是诽谤“国家政权和现行社会制度”。

    政权,是由某个政府来执行的权力,政府不会十全十美、不会永不犯错,特别是中共政权,它犯了不知多少错误(有些他自己都承认)。人们对政府的批评、批判是公民的权利,也是为了改进工作,即使批评不准确,也绝不能定为罪行,要公民批评政府必须百分之百准确,那就是禁止批评,是违宪的。

    诽谤的对象不能是政府,也不能是政权,这已是世界通例。把“诽谤政权”作为判处公民的罪名是荒诞不经的,这种事在21世纪的中国屡屡发生,实在可悲可叹!

    (四)打压悼念六四可能适得其反

    中共在1989年六四后以“反革命煽动罪”判力虹劳动教养两年。时隔十七年又以“煽动颠覆政权罪”判他六年徒刑,说明当权者的执政观念,没有长进,没有出息。

    因为以“反革命罪”判人徒刑不得人心,1999年修改宪法,去掉“反革命”的条文(注3:1999年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第十七条),刑法也作了相应修改,除去了“反革命煽动罪”。但是中共又创造出了“煽动颠覆”的罪名,换汤不换药,以言论、文章给公民治罪。

    本人最近发表了《假如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其中就建议要废除这条罪名。可惜本人难当“代表”,但望有幸者,能为我争取实现这项改革建议。但更重要的是,大家要下决心推动政治改革,让自由、民主、法治为中国的主流价值观。

    今年的六四快要到了,当局重判力虹这位六四中的活跃人物,可能是为打压人们对六四的悼念,我想他们会看到事与愿违,悼念六四的民意表达,会随着打压而高涨。

    最近一段时间,中共一直宣传“和谐社会”,但制造文字狱、封杀书籍、封杀网络、封杀民意表达,能够实现“和谐社会”吗?言行不一,达到这种程度,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几十年来,中共不断制造文字狱,从1943年的王实味,到1955年的胡风,1957的“右派”,1959的彭德怀,1966的三家村,到现在的网络写手,不知下狱多少人!但我始终相信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以及保障这些自由的法治,在中国天会实现。我对重判力虹表示抗议,并支持他及家人和律师的上诉,要求改判。

    2007年3月20日于山东大学(0531-88365021)

    大纪元

     

    王德邦:见证中国交通运输管理行业的罪恶--一个从事货运十五年司机的亲历倾诉

     

    这次春节因事回到桂林,碰到了一个常年在外跑车很少回家过年的侄儿。于是我高兴地问他:“多年不见,在外跑车,发财了吧?”谁知他竟然一脸苦相地说:“发什么财?没死就不错了。”我一想常年在路上跑车是够危险的,于是就提醒他:“多注意安全,开车慢点。”他说:“我指的没死不是说车出事故,而是指没有被那些车匪路霸生吞活剥。”我想到现在社会治安很差,常年在外跑,又全国各地都去,难免碰到一些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于是就又告诫他说:“那就自己小心点,别一个人跑车,尽量别在晚上跑车。”结果那侄儿苦笑了一下说:“我指的不是那些拦路抢劫、飞车偷货的。这些固然会给我们带来损失与危险,但这种事碰到也是次数,不会经常碰到,更不会天天面对。我讲的车匪路霸是指那些穿着制服,公然在路上打着执法牌子,干着抢劫勾当的合法强盗。这些让你躲无可躲,并且要日日面对。这才要人的命呢!”听他如此一说,我才明白他所指。于是我就耐心听他详谈起运输上碰到的一些事来。

    听着他在运输上亲历的一件件事,直让我唏嘘不已。我原本对中国近十几年来的发展就心存怀疑,觉得报刊宣传上的繁荣之下掩盖了太多底层劳动者的血泪,包裹起太多权力的罪恶,如果说中国真有所谓的经济发展的话,那也只能称为血泪凝聚起的经济。我想在任何一行中,只要认真追溯这十几年的发展之路,都可以看到一线底层劳动者的斑斑血泪,能历数出权力为恶的件件铁证,因为缺席政治改革的跛足经济发展,让社会丧失了起码的公正,当然运输行业也难在其外。虽然我有这种直觉的认识,然而当我真正听到侄儿谈起运输上的一件件亲历的事时,我仍然是惊诧不已,深感这个社会的残酷与黑暗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侄儿今年三十五岁,但从事货运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中基本上前一半的时间是替人开车,后一半的时间是自己借钱买了个车来开。从他谈的运输上所亲历的问题来看,大际可归纳为如下几个方面:

    一、千奇百怪的收费、罚款

    在中国跑运输就意味着被罚款!这种罚款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也不是某一次的碰巧,而是成为经常性的状态。中国对交通运输的收费管理有关政策法规可说五法八门、千奇百怪,各省都不一样,有按车标准装重来收费,也有按实际装货重来收费的,还有按车货总重来收费的。本来不管哪个标准,只要是统一的,那还好办,问题是各省都不统一,让人没有个标准可依,经常造成重复收费与多重罚款。

    例如,目前河南、湖北、陕西一带采取按车总重量来收费。按理说这应该是一次性全部收缴了费用,无论你装多少货,都是按总重量来算了,在这个省内跑车应该没问题了,也就是不会再有交警来罚超重与路政来罚超压了。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交警与路政还是照罚不误。当你出示已经交的费用单给他们看时,交警与路政都说那不关他们的事。而同样在一条路上跑,怎么收了费就不关他们的事?只有他们收的费、罚的款,才是关他们的事!可是当货车进入这些省时,收费明明说了是按总重量一次性收取,但到了下面的部门就成了不关他们的事了。这种多头重复性的收费罚款,其实就是地方变着花样来捞钱,宰货运司机。

    又如,同样一个车,在广西是装20吨算正常营运,但若到了贵州、云南一带那就变成了超载,因为它们那一带将这种车装载正常标准定到了15吨,或者更低。这样一来,一个司机从广西装车货去贵州或云南,在广西是正常的,但到贵州或云南却要被罚款。弄得人都不知道应该按哪个标准了。

    这些各地政策法规不统一的收费、罚款固然可恶,而同样可恶的还有那些收费站。中国公路收费站,似乎建起来就是天经地义的罚款站。只要有外地货车从这些收费站过,罚款就是必须的手续。他们可以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来罚款,你若要根他们论理,那好,你就别想再开车走路了。如果车不超重,那他们就找超高;不超高,他们就找超长,等等。总之一句话就是掏钱过关,不掏钱就别想过关。例如在桂林与永州交界的一个叫枣木埔的湖南的收费站,那真是雁过拔毛,他们是逢车必罚,至少500元一辆,没有不罚能过去的车了,以至许多司机宁愿绕道十几里,甚至上百里,也不愿从那个站过。

    二、躲无可躲的敲诈勒索

    路上跑运输,面对那些公开坐在收费站中的职业罚款者当然头痛,然而这还没完,更头痛的是这些路政、交警部门还不满足于罚款,他们经常与公路边的一些经营机构合谋来创收,并且这种创收的手段还常常是阴暗的、罪恶的、不可告人的,而给运输司机造成的伤害也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有的甚至是人身的,乃至生命的威胁。

    例如,在湖南永州一些高速公路上的服务站附近,就经常能碰到路上被放马钉、三角铁等利器,车一过轮胎立刻便被轧破,只能到就近的路边服务站去修理,而这些服务站通常是不给补胎的,因为那样太辛苦了,他们只负责卖轮胎。若他们所卖轮胎跟市面一样也就罢了,而他们卖的轮胎通常比市面要贵好几倍。这真比强盗还让人气愤,强盗还直接说要钱,这些服务站挂着服务的牌子却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我侄儿说:“我就在永州这些服务站附近吃过三次亏。跑过永州车的司机大多碰到过类似情况,气愤就在于你明明知道是服务站这些混蛋干的坏事,你还不得不买他的轮胎。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去,就报警了。公路巡警来后,不由分说地先将我训斥一通,之后才假惺惺地查找原因,再之后又假仁慈地帮我砍下了一百元的价,就是这样,我买的那轮胎也比市面贵了两倍多。真是气死人了!当然轮胎坏总比车毁人亡好,这种路上放置利器,谁能保证没出现过人命事故呢?”

    高速公路上的服务站,本来也应该算是公路管理部门的一个辅助机构,就算现在承包出去了,但能承包这种单位的也肯定是公路管理部门的亲友关系户,这些部门通常跟公路管理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公路上的所作所为,难道身为公路管理的部门不知道?就算他们起初不知道,但在不断的投诉与事故面前,他们能有不知道的吗?显然其中就有问题!据了解许多服务站虽然说承包出去了,但通常当地公路部门的一些管理者就在其中有股份,所以这些为恶不仅他们知情,而且就直接与他们沆瀣一气的。在这种情况下,真让人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自认倒霉了。

    还有在湖南的一些高速公路上,经常跑着一些无牌照的车,这种车专盯那些停靠路边有点问题的车,或司机累了想休息一下的车。只要车一停下,马上这种车就会跟上来,停在车前面挡着车启动。车上通常坐着几个一看就是社会上混地那种人,他们上来后就要求帮忙修车,你若告诉他们说车没坏,那他们马上就大骂“车辆没坏怎么停下?”,并且挑这毛病那毛病的,哪怕是路上滴了滴油,那也非得要司机赔偿上百元。碰上这种情况,司机报警吧,常常不会有人理会,要开车走吧,车前又被堵着,最后只有给钱。这种公然敲诈的行为,当地公路巡警能不知道?就算不知,司机报警后,能不赶来?这显然是一帮跟那些路警串通的换了装的强盗,他们肯定跟巡警勾结在一块,不然他们怎么能开着个无牌照的车常年在高速公路上横冲直撞?这不明摆着是跟交警、路政一伙的吗?

    三、公然的营私舞弊、中饱私囊

    公路收费站的高额收费、罚款,显然要变现成收费站人员的收入,中间还有个过程,于是许多收费站的人员就想出了如何利用收费职权来中饱私囊。中国靠山吃山,干哪行就吃哪行,这在公路收费上得到活生生的体现。

    桂林高速公路出口有个燎田收费站,这个站以罚款恨在附近也是出了名的。一罚起价就是5000元,并且上不封顶,有的甚至高达几万元,这能不让人害怕吗?不过知情的人也可以绕开罚款这一关,那就是在离收费站上千米外,通常会有几个人在那路边闲聚着,而这些人就是那收费站的内线,他们是专门在路边给过往的货车司机带路的。也许有人奇怪,这又不是进城,在高速公路上带什么路?其实他们就是专门带货车过收费站的。每天收费站轮到谁值班了,就找个亲戚到路上去带货车。怎么个带法呢?通常那些装货特别多的货车,在路上跑得也不快,要过这个收费站时,肯定早早就减速了,这时一个等在路边的人就会招手告诉司机可以带路,上车后谈价,通常带一趟得三五百,有人甚至上千,这就视那车超载情况定。由于这个站罚款凶恨,司机宁愿私下给带路几百,而能免去高额罚款,相比之下也是合算的。有人带路的货车,过收费站时就象征性地罚个三五百,或者不罚。这样大量通过这个站的货车都找人带路,这些带路的一天的收入那就不是用百来计算的了,而是成千上万,当然此中大部分流入了收费站人员的腰包。所以在桂林收费站有的一般员工都拥有小车、别墅,这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听到这些情况,我曾吃惊地问:“如此情况当地政府部门难道不知吗?”我侄儿说:“这已经是多年来的事情了,应该说许多司机都知道,社会上肯定也是知道的,那些当官的按理说也不是些蠢子,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或不了解情况,只是这一层层管理机构的官员都在其中分着油水,一级级包下来了罢。要不这一带招一个收费站工作人员,先得交十万元钱,这就说明他们知道收费人员在中间捞钱,收费是个肥差。”

    燎田收费站的情况肯定不是中国公路收费站的特例,只是各地表现形式可能不一样而已。我侄儿说他在海南就碰到过另外一种吃收费的情况。只听他说:“我在海口过渡时,碰到收燃油附加费的,这是对车辆入境的一种收费形式。结果收费者就公开问是否要发票,如果要发票那就100%地收取,如果不要发票就可以打折,具体打折多少可以讨价还价。那次我在跟收费那人谈了一通后就按70%来收了,收后由于什么票据也不出,钱肯定就被那帮人分了。你想海口每天有多少车要过渡,所有过渡到海南的车都是要交燃油附加费的,这一来每天要收多少钱?这其中有多少是不要票据的?他们每天可以分多少钱?这真是不敢想象。难怪中国有些人歌颂社会主义好,歌颂共产党好,能如此方便的公然以权谋私,对他们来说能不好吗!”

    (顺便补充说一下,我那侄儿也是高中毕业,并且还作过几年民办老师,说起话来还有点思想。)

    四、制度性设置下的亏损与被罚

    中国公路货运司机为什么就必然被罚呢?这个更深层次而言就是个运输管理制度设置的问题。中国公路货运车现在陷在一个怪圈中,如果按照现行的有关政策法规来做运输,可以说没有一个车不是亏损的,并且跑得越多就亏损越大。而不按规定来跑运输又给交警与路政部门以充分罚款的空间。如此一来,公路运输就是在垂死中挣扎,在无路中走路,以至成为权力管理部门的渔利场与宰杀对象,中国繁忙的公路运输除了养肥了一大批贪官污吏,真正运输者很难从中获得应有的劳动回报。

    对于中国交通运输上制度性亏损的设置,我们只要粗略地来算一笔帐,就会看得清楚。

    我们以一辆前四后八(即前面四个轮子,后面八个轮子)的车为例。这种车核准装载重是12吨。假设这车从桂林到南宁一趟,按标准核载运货,桂林到南宁全程是600公里,按目前市面运输收费是每吨50元-90元,时间以一天来算,那么一趟下来的收入开支基本情况如下:总收入是:50元(90元)*12=600元(1080元)

    主要费用开支:1、过路费:570元2、油费:1200元,以4.69元/升来算3、保险:22000元/年,61元/天4、养路费:2964元/年,8元/天5、税费:860元/月,28.7元/天6、工商:204元/月,6.8元/天7、车队管理费:100元/月,3.3元/天8、交通局货运站:60元/月(路单),2元/天9、司机工资:按营业额4%抽收,以最低50元/天桂林到南宁一趟开支合计:1929.8元

    可见若按照核准车载运输,以最高的市面运输价收费,跑一趟桂林到南宁要亏损(1080元-1929.8元=-849.8元)850元,也就是说这个社会交通运输管理的有关政策法规就设置的是运输的亏损,并且是巨额的亏损。为了弥补这种亏损,运输车只好超载,通过超载来增加运费。那么从桂林到南宁需要运多少才能平本不亏呢?从计算中可以看出,桂林到南宁一趟至少要追加850元的货运费,才能基本保本!以最高市场运费算,也要多运10吨的货。10吨,差不多是原核定装载量的近一倍。可见以目前中国交通运输管理的收费来看,运输车辆只有超载近一倍后才能基本齐平。而这种制度设置下的不得不超载就意味着给交警与路政罚款提供了制度保障。

    从这个简单的计算,我们可以看到,交通运输管理上的制度缺陷。这完全是个榨取交通运输业的无底黑洞!如此大的制度性亏损设置,最终只能是为交通运输管理部门渔利服务。我们不禁要问这巨额的亏损最终去了哪里?是谁在设置如此的制度陷阱?又是谁在维持这种制度运行而不加以改变?

    五、从买车那天起就背负上被宰割的命运

    中国运输业的黑暗不仅仅表现在交通运输的营运上,可以说从买车那一刻起就踏上了一条被宰割的路,期间受到的掠夺、盘剥鲜活地再现出中国权力的罪恶。我侄儿回顾他买车入户的过程:“我买了车后,需要拿车去交通管理部门进行车检,否则不能入户。12吨车的入户费是4000元,但收据上只开了600元;车检部门还要求到他们指定的装修车辆部门去安装车箱,若不去,就额外多交1000元钱,否则就不通过车检,自然也就不给入户。这还没有完,买车还要交一个购置费,奇怪的是交这钱的事都得通过关系,否则不仅得交百分之百的钱,而且还交不进去,有可能几个月地拖下来。只有通过交通管理部门的中间客(这个中间客在我们当地行内被人称为酒吧佬,甚至叫皮条客),也就是非法中介,上交百分之七十的购置费就行了,当然另外百分之三十得给那中介。为什么一个原本很简单的交费一定要通过中介来弄得复杂?这就是另外百分之三十事实上是有关部门瓜分了,只是通过中介来做而已。当然这对于购车者来说没有额外增加开支,只是应该上缴国家的一部分流入了私人腰包。这还不算,因为车辆每年都要有个年检,而每年年检的费用,如我12吨的车要交2000元,但票据只开300元。并且每年年检还得通过中介才能检出,否则这问题那问题,让人根本没法办出来。当然中介的劳务费得300元,那是行规,没有折扣的余地的。”

    我问侄儿“是不是桂林这个地方太特别?别的地方不一定这样吧?”他说:“据我了解,全国都差不多,交通运输管理部门是从人购车开始就一步步盘剥了。有些地方甚至更黑。”

    面对如此的黑暗,我不禁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个运输行业,去干点别的事?”只见他一声长叹:“唉!没办法啊,干到这一行了,想改其他行不容易。再者你看当今天下,有哪行不受权力敲诈、掠夺的?哪行能逃脱被权力宰割的命运呢?”听着我侄儿的诉说,我不禁联想到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所写的《捕蛇者说》,真是“苛政猛于虎也”!

    2007年3月
    首发民主中国

    野 火:三峡告别之旅引出的思考与忧虑

     

    2000年,为了最后一睹中国稀有的自然奇观和历史遗迹,我随朋友一道去参加了“告别三峡游”活动。记得当我们的游轮行驶在瞿塘峡内那最为著名的200米峡谷时,沉沉夜幕中豁然可见凌空绝壁上出现的一个个石槽形古栈道。作为三峡上最为深刻的人文景观,这种在三峡中留存最多也最典型的古栈道,不仅已然成为纯粹的历史,而且也是中国古代交通史上的人文奇观。我还看到了被称作长江三峡第一棺的悬棺,还有即将消失的丰都“鬼城”、白帝城以及姿态万千的小三峡……

    在那次游历中,令我震撼于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而现在,那些三峡沿线数不胜数的文明古迹和自然美景,已经随着三峡水库的兴建而沉睡于水底,这不禁令人怆然不已……

    我站在告别三峡的游船上,只剩下一种心痛的感觉。

    然而,这一切变化都源自于个别最高领导人异想天开的浪漫遐想加自负狂妄。早在毛泽东时代的1956年,他就预言“高峡出平湖”而诗意地规划了长江三峡,而到他死后的二十多年之后,在智商平平的总理李鹏主政并力促下,三峡工程委员会不顾有识之士的多次规劝和反对,而霸王硬上弓地上马了。官方关于三峡大坝带来的利益——如控制洪水,提供电力,挖掘航运潜能等等,在反对者提供了许多难以达到上述目标的论证之后,仍然坚持规划这项工程。

    最高当权者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动机和利益驱动,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敢于用长江流域人民的生命财产来赌博——吹嘘世界最大的水力电站将提高中国的形象和证明社会主义先进性云云。尽管这种先进性与科学决策与尊重自然规律之间并不存在实质性关系。

    现在,三峡上的人文景观已经默默沉睡于平静的江水中,它只能把无尽的追忆和想象留给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

    对此,现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长期从事民间文化保护工作的冯骥才先生感叹道:“不管长江截流后会产生多么巨大的有益于生活的能量,但我们还是永远地失去了这条波涛万里的大江。我们被自己的一种构想逼上绝境,二者必取其一;最终我们选择了’生之必需’,而牺牲了养育我们至少7000年的母亲河。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它绝无仅有、风情万种的景观,而且还有承载着无数瑰奇而迷人传说的山山水水,永不复生的古迹,以及它对我们母亲般亲切无间的关爱。我们正在把它7000年的历史全部沉入100多米的水底……”

    80多年以前,曾有一位美国工程师说过,筑坝这种事,决策人要有两种本领,一是懂水利工程,知道造坝条件、水流条件;二是要懂得自然地理、水文地貌,知道大坝修成之后对环境的作用。只有这两方面都懂的人才,可以主持策划对江河大动干戈的工程。而中国许多技术人员在三峡问题上尽管研究了几十年,实际上一直没有从水文地貌角度考虑问题。

    清华大学留美水利专家黄万里教授曾严肃地指出,“任何水利工程,从经济的观点出发,都希望坝体越短越好,否则为什么常在峡谷筑坝呢——这叫做充分利用峡谷效用。现在这种水库,凭空增加对蓄水完全不起作用的35米大坝,不经济之极。再加上百万移民。一个工程,光移民就占总预算的1/3,没听说过。我算了一下,几个因素加起来,在这里建坝发电的成本是同样功能电站的7倍!”

    黄万里逝世前的最后几年一直在三峡问题上孤军奋战,他以自己数十年的研究观察,只想提醒当政者别再犯愚蠢的错误:国家浪掷几千亿、百万生灵涂炭、大好山河糟蹋。他警告,三峡工程必将贻害子孙。无论从自然地理观点,从流域经济规划,还是从国防的角度看,长江三峡高坝都永不可修。他说“孙中山可以倡议,毛泽东可以作诗,我们技术人员是负有责任的,但至今没有得到过一次机会。”然而,专制者们却不给他一次机会说话。最后,他只能这样徒叹奈何:“他们没有听我一句话!”

    在大量的阿谀和谎言面前,有时真话往往显得特别的寂寥。

    一般人提了意见,上面不理睬也就作罢,但黄万里却锲而不舍。因为黄万里在得知三峡大坝要修建时,他先后三次致书中央高层,指出:“长江三峡高坝……不单是生态的问题、防洪效果的问题、或经济开发程序的问题、国防的问题;而主要是自然地理环境中河床演变的问题,和经济价值问题中所存在的客观条件,根本不许可一个尊重科学的政府举办这一祸国殃民的工程。它若修建,终将被迫炸掉。”然而,寄出的信一封也没有回音。但他为了他挚爱的人民,已将自己完全置之度外,至死仍惦记着长江之事。正如他在困境中写下的诗句:有策犯鳞何足忌,垂危献璞平生志。他多次跟学生谈过:“我提这个问题,是对国家负责,对民族负责,对千秋万代负责。”

    我看到这里,只有一个词:感动。感动于一个有民族责任感和知识分子良心的科学家对祖国所赋予的执着深情。2001年8月27日,黄万里带着无尽的伤感在清华大学校医院一间简朴的病房悄然“离开了这个他又爱又痛的世界。”

    在三门峡问题上,正当壮年的黄万里的话没有人听;在三峡问题上,已经老年的黄万里的话仍然没有人听。他在谈到三门峡的教训时这样回忆道:“1957年论证三门峡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主张根本不修,另有一位温姓工程师主张修小一点的低坝。后来大家坚持,我只好建议坝体下面的施工洞留着不要堵,但后来还是按照苏联专家的意见把洞堵死了,造成两年之后上游淤积和后来的改建。”当时由于追求政治上的正确性,排斥国内专家的意见,而盲从迷信苏联专家,导致的后果是不得不重新返工。

    现居德国的王维洛工程师在他所写的回忆《历史揭密:三门峡大坝工程设计谁之错?》一文中告诉我们: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是由中国政府委托苏联列宁格勒水电设计院设计的。按照国际惯例,水库大坝工程由于设计的错误而失败了,中方本有权力向工程设计单位索取全部赔偿。但是,中国为什么不向苏联索取三门峡大坝工程设计错误所造成的全部损失?为什么中国人只敢大讲特讲苏联人设计的错误,而连向苏联提出经济赔偿的这点勇气也没有?

    另据原国务院水利部部长钱正英对三门峡大坝工程造成恶果的回忆中说,“1960年三门峡蓄水不久,就开始出问题了。到了1962年、1963年,三门峡淤积越来越严重。事实上,由于怀疑,三门峡的设计在1958年经过周总理主持修改,把三门峡蓄水位已经改低了,但是还是发生了严重的淤积。到了1964年春天,由于三门峡库区末端的淤积严重影响渭河两岸,甚至威胁到西安的安全……周恩来出国访问回来,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对三门峡忧心忡忡,说毛主席都讲了,三门峡真的不行就炸掉它”(参见钱正英: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迎接21世纪对水利的挑战)。

    现在,从三峡工程的金钱的人力消耗来看,它无疑是中国共产党人在近代历史上塑造的最宏大的形象工程,同时也空前绝后的专制产物。未来当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保全沿河的生命财产安全而看着不得不炸毁的三峡大坝时,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毫无疑问,中共建三峡首先考虑的就是政治上的正确性,然后才是发电、航运或防洪的效果,最后才是对土地、环境和气候的破坏性影响。

    中国和世界有一点不同,就是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政治家多引用科学家的话,而中国的科学家反而喜欢引用政治家的话。这一点在中科院院士何祚庥身上表现得最为突出。他在最近接受了《环球》杂志的采访中,居然以“人类无须敬畏大自然”为题发表宏论:“现在中国的电力短缺,需要开发水能,需要修水库,这就不可避免要破坏一些环境和生态。这里有一个权衡得失的问题,如果过份强调保护环境和生态,那么水库就不能建设。我认为,遇到这样的情形,权衡轻重得失的标准,就应该是以人为本。胡锦涛总书记在《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的讲话中指出,坚持用科学发展观来指导人口资源环境工作,要注意把握好几点,其中第一点就是’要牢固树立以人为本的观念’.”

    在这里,一个中国科学院院士竟然用一位政治家——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讲话作为自己关于“人类和大自然关系的哲学问题”的理论依据,足以看出何祚庥先生的水平。有谁见过美国的科学工作者,引用布什总统的讲话为自己的理论做依据?又有谁见过德国的科学工作者,引用施罗德总理的讲话作为自己的理论依据?

    在美国的大学,如果一个大学生是用布什总统的讲话作为毕业论文的理论依据,那么他的毕业论文成绩则很难及格,因为他连做科学工作的ABC还没有掌握。

    一直以来,在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来的经济发展重要还是保主我们的母亲河的原始面貌这个原则问题的论争中,黄万里是三峡工程的坚定反对派。他直言不讳地说三峡大坝是“祸国殃民的工程”,预警了蓄水后卵石淤塞重庆、四川水患、浩大的工程开销和必将酿成祸患的移民安置。

    与黄万里相对照的,是三峡工程上最为党所倚重的专家,中科院院士张光斗。据“张光斗同志关于三峡工程谈话纪录”文件中说:“或许你知道三峡大坝的防洪能力比我们对外宣称的要低,清华大学曾做过一份调查研究……但是,我们只能以降低蓄洪量到一百三十五公尺来解决这个问题,即使这会影响长江江面的正常航行。但记住,我们永远、绝不能让大众知道这点。”还有,三峡大坝淹没了多少肥沃的农田,他怎么没说?水位的不断升高带来多大的危害?他怎么一点不说!人为破坏了三峡原自然生态的后果,他更无意提及。

    在此简单分析一下三峡的地形结构就可知道,三峡是一座人造的大山,它建在两山之间,拦道长江之上,其结果是——三峡这座人造的大山把成都和重庆的通气口给堵住了,使成都和重庆城市风不透,水不渗,一个原本湿润丰饶,旱涝保收的聚宝盆地区,如今行将变成盐碱干地。

    人类在改造大自然的过程中,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着破坏大自然的可悲角色。而中国共产党人的表现尤甚。因为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不但习惯于自己与自己斗,而且也善于与大自然——天与地斗。以共产党的理论——人类无须敬畏大自然。表面上看起来人类在某种场合好象是战胜了大自然,然而,大自然的报复也是无情的。人类在与大自然的较量中,不可能最终成为胜者。这样的教训有史可鉴。据我在对三峡沿线的观察中,果然发现沿河的许多山坡上已被滥砍滥伐得近乎光秃秃的。这便是1998年遭遇“百年一遇特大洪水”的由来。

    如今,三峡大坝这个巨型怪物就像一道蘧然嵌入长江的深深伤口,随时都有腐烂甚至溃疡的危险隐患。

    对此,已有学者在警告:最严重的问题是,从蓄水开始,不出10年,重庆港就会堵塞。为了上游航运,只有炸掉大坝。但两边高峡,炸掉的东西从哪儿走?只有运到平坦的地方去扔,这花费就太大了。东边土地淹没、西边河川江津破坏、沟通外界的航运交通堵塞,平白受这么大的损失,四川人不闹才怪。你一定知道清末的保路运动,正是地方利益受到损害,才诱发了辛亥革命。

    但三峡工程是当时的总理李鹏坚持要上马的。长官意志在三门峡水库上造成恶果的教训,并没有被当今的决策者深刻反思。这是因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权势逼人的水利工程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反大禹疏导之道而行,大建其坝”。上个世纪后半叶以降,在领导意志的作用下,中国已建了8万5千多座各类水库,竟占了全世界水库总数的二分之一。仅在长江流域,他们竟然建了4万多座水库。现在还不打算住手,还准备在汉水上再建16座,在长江正源雅砻江上再建20座。看来不把中国的大小江河碎尸万段,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看看那些御用学者教授们如何兴致勃勃的向人们预言的吧:三峡建成之后,将会成为调节四川气候的空调。盛夏,它能帮火炉山城重庆降温;冬天,则会因这个大空调升温。因此,三峡区域呈冬暖夏凉的气候特征。

    然而去年夏天,三峡周边地域四川、重庆的这种气候变化给当地带来的并不是他们所说的“冬暖夏凉”,而是持续的高温。50年一遇的的大旱,所造成的惨重灾情,让人们不免自然地想到了三峡大坝。高温酷暑天气连创四川最高记录,不但持续时间长,而且气温更是破记录的达到43度。人们不敢相信数千年来风调雨顺的天府之国,会遭遇这种可怕的干旱。为什么去年四川气候这样异常?不是说冬暖夏凉么?怎么修了三峡气温反而升高得更厉害?那些御用专家们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对此作出解释?“

    众所周知,四川盆地有它独特的地理条件:周围高山环绕,仅有一条长江与外界连通,而三峡是四川盆地的唯一缺口,是它与外界水汽交换的重道。现在在这个缺口上突然加一道200米高的悬崖,不可避免的要阻碍长江的水汽流通。蓄水后,生活在江边的人,明显感觉到风没有以前大了。这无疑证明了三峡大坝的阻风效应。这也就从一个方面说明了今年四川盆地为何如此干旱——因水汽无法进入之故。

    修大坝前,长江之水一泻千里。从青藏高原上冲刷下来的雪水奔腾不息,给四川盆地带来清凉水源的同时,流动的江水也将四川盆地内的热量带走。但蓄水以后,水流变得非常缓慢,库区内的水基本上是死水一潭,完全丧失携带热量的能力。失去了快速流动的水,对周围环境起不到一个天然调节的作用。这就有如在四川盆地口安装了一块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持续不断对周围地区加热,导致周围地区气温升高。使四川盆地入口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没有风,空气不流通,外来的水蒸气又被阻隔,热量无法排出,反而在出口处不断聚集,四川真的就成一个火炉了。

    现在,随着三峡水库蓄水成为现实,水库蓄水位越来越高,三峡工程的决策错误已经是越来越明显了。持续的高温少雨的后果,就是使土地迅速沙化和盐碱化。现在川西高原已露出沙化的迹象,一位刚从川西回来的网友这样描述:“若尔盖草原湿地干涸,沼泽地干裂。原本在八月青青的大草原,像秋天一样金黄。汶川的桃坪一带,以前只长草的山上,现在只有灰。整个尘土飞扬,根本不像在川西,简直像新疆了”。

    这种不正常的气候带给四川的灾难仅仅是开始。如果不采取措施,不把三峡大坝炸掉,让江水像以前一样迅速流动,让进入四川的空气恢复流通,这种可怕的高温干旱明年依然会持续。

    而且,据专家预测,随着时间的延长,后果必将更为严重,许多老城区还要被淹,重点文物石宝寨要被淹,进出重庆的铁路要被淹,新建的高速公路要被淹……也许胡温等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已有预感,所以在大坝封顶庆祝时竟然不愿去参加,以免承担错误决策的责任。

    难怪毛泽东的前政治秘书李锐在信中回忆黄万里时,引述他激愤的话语:“如果三峡修成后出了问题,在白帝城山头上要建个庙,如岳王庙前跪三个人,中间一女(钱正英),两边各一男(张光斗、李鹏)”!

    或许三峡已经消失的美丽景观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在三峡上拦腰断流的大坝,才可能是愤怒的大自然随时将要报复我们人类恶作剧的“达摩克利斯剑”!且不说现代化战争给大坝带来的危险隐患,单是气候的恶化,已经够让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的了。而中国官方媒体已在近年首次承认三峡大坝“极有可能成为国外敌对势力和恐怖活动袭击的目标”。

    然而,我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黄万里先生对长江三峡的预言不会像对黄河三门峡那样不幸而再次令人悲愤地应验。

    首发民主中国

    欧阳小戎:在唐荆陵律师家中--异乡人笔记

     

    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律师,还有一种人叫做讼棍。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纪晓岚有首咏鹅的诗里写道:

      “鹅鹅鹅鹅鹅鹅鹅,
      一鹅一鹅又一鹅,
      空食王家千钟禄,
      凤凰何少尔何多?”

    不管被称为“王家”的钱,或是“国家”的钱,那都是是老百姓的辛苦钱,民脂民膏,这些钱从来和老百姓不沾边,仿佛都是从天上掉下来。在极权专制之下,这是个可怜的普遍现象,老百姓奔波劳苦,养活一群鹅,这些鹅们啥也不干,专靠与各种鸡或者鸭子们一起厮混作乐。

    在法律界,律师何少,讼棍何多?

    我觉得我算是个幸运儿,我认识几位真正的律师:李柏光、李建强、唐荆陵、杨在新……不过,现在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已经没了律师证,原因自然不言而喻:伟大的党不允许,党觉得自己订的那些法律是在给自己抽耳光,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法制,于是要把那些准备向他举起耳光之手的律师们掐住。

    伟大的党,可谓英才备出,有位“政策研究”方面的专家说起农民“闹事”的时候,总结说:“请各位政策研究部门同志注意,农民总是专拣法律里对他们有利的条款,而从不提那些对他们不利的条款。”我靠!党的“专家”难道都是这一副玩弄“法律”这个词的脸嘴?为什么会有些法律对农民有利,有些却不利?只说明整个法律体系就是个自相矛盾的怪物,根本没有任何法的精神可言,只不过是某些人随意摆布出来的玩意儿,所以它“丑得惊动了党中央”。我记得年少时读初中,课本上拿英国工人的宪章运动来教育我们。可是当我们响应党的号召,学习英国工人争取自己在宪章里的权利时,他们却说:“违背了《刑法》XXXX条;违背了《新闻出版法》XXXX条;违背了《突发事件应对法》XXXX条……都给我监牢里蹲着去!”妈的!《宪法》是个婊子,而且她的儿子们可以任意强奸她并无需付任何责任,只要党乐意。

    言归正传,对我来说,唐荆陵律师要比党重要许多,只不过是因为生活在党的统治之下,什么事也绕不开党而已。

    唐律师告诉我:“我现在不能称为律师,只能叫做法律工作者。”然后苦笑。在我的的印象里,他是位大帅哥,我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在太石村,唐律师一边行走,一边微笑着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说:“妈妈,我很好,一会就回来了。”那气度,可谓风流倜傥,令女性着迷。谁料到这个报平安的电话刚挂上不久,便遭到匪徒袭击,将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砸得稀巴烂。不过人的潇洒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轻松的心境,我见到他到时候,他似乎已经不那么帅了。原因很简单,他的律师证没了,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多东西,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全部。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当他面对太石村附近大批匪徒时,显得风度偏偏,而面对我一个根本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朋友时,却多少有些霉烂的样子。

    我在广州火车站下了车,拨通唐律师电话,因为他早就说过:“如果来广州,就住我家里。”让人好生欢喜。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住店实在非我所愿。虽然一切似乎令人满意,但总归还是遗憾,因为郭飞雄被捕了。到广州见不找郭飞雄,就象到南京见不找杨天水,到重庆见不着许万平一样。

    按照指定乘车路线,我又下了公共汽车,唐律师到公交车站来接我。

    见到他,我略微有些吃惊,疑心他干的不是律师,而是IT业。因为他剃了小平头,脚踏布鞋,衣着非常朴素,哪怕在太阳下面也没见多少光泽。单看外貌,并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律师们那种“成功男人”的派头。因为他本不是一位有钱的律师,更何况现在连律师也当不了。

    律师这个行当,要想有钱很简单,当然这不是和太子党们比,而是和工薪者比。他没能成为一名有钱的律师,此中原因不言而喻。当然你也可以疑心是他太蠢笨的缘故,不过他上海交大毕业,我想这可以推翻你的疑心。如果你说的蠢笨和我所说的不是一回事,(在我们这个社会,坚守人格底线也可以被称为“蠢笨”。)那我只好报以苦笑。

    他见到我,笑着冲我走来,我亦报之一笑,问:“我这身打扮还行吧?”我想他也许会以审美的目光一边点头一边回答:“嗯,有点浪迹天涯的样子……”但是他只是答道:“一看就是外地来的……”然后拉起我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说前几天林信舒老先生来,就是入住他家。我多多少少有些落空,只好随他前往家中去。

    唐家并不宽敞,朝向也不好,不过他对此颇为满意。并迅速决定安排家宴款待我这远来之人。宴会是吃火锅,原材料均来自附近菜市场。

    晚饭前光景,唐家娘子回来了,开始忙活做饭。一会吴伟(野渡)也来了,继而是唐彬伉俪。这两位倒霉蛋一位因为办了个试图共建“和谐社会”的网站,一位因为以记者身分跑了趟番禺,试图去共建一个“和谐太石村”,都糊里糊涂加入了待业青年大军。不过社会不会因他们的失业就变得“不和谐”,因为他们虽然成了计算失业率时的分子,却永远不会成为估算犯罪率时的分子,除非算上“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当然,一个具有潜在“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危害的家伙,给“和谐社会”带来的危害,远远胜于广州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飞车劫匪。由此我总结出一条定律:不要试图去和谁共建“和谐社会”,那只会变得更加“不和谐”“。

    座中一共五位男士,两位女士。女士们太过于雅致,以至于我这乡巴佬越发抬不起头来。越是吃饭,头低得越发厉害,于是女士们嘲笑我“象个大姑娘”。我印象中当年共产党人柔石也是这个脾气,连鲁迅都笑他迂。当然共产党员要比我们幸福得多,当年共产党实行“美眉分配制度”,组织上会关心你的个人问题,给你“分配”一个“美眉”。比如他们先后把贺子珍美眉和江青美眉分配给了毛润之哥哥;把康克清美眉分配给了朱德哥哥;把浦安修美眉分配给了彭德怀哥哥;把叶群美眉分配给了林彪哥哥;……有多少革命干部,就要储备至少两倍以上的美眉以供分配之需。而现在,俺们这类反革命分子,想找个美眉还得自己费尽心思去泡,时代真是一朝不如一朝。

    唐家娘子做的火锅很好吃,我象个痨症鬼一样吃了很多排骨和鱼,成心要把坐火车吃方便面的那几顿损失全给找补回来。女士们高兴了,一会,唐家娘子问我几岁,我答虚岁29,她有些难过:“看起来受过不少苦。”我说:“国保也说我象个吸毒的。”

    后来,听说许万平先生也被国保形容为:“象个吸毒的。”能和许万平先生有某种相通之处,我感到莫大荣幸。

    我觉得自己总的来说还是讨人喜欢的,虽然在女士面前,我一说话就脸红,而且不敢抬头。他们不住夸我,说我的生活很浪漫,我说:“主要是因为我不挑剔,只要是能吃的,随便什么都能吃饱,有个猪窝就能睡觉。”

    唐家娘子轻轻看了她家相公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忧伤,继而有转向我轻轻笑道:“我们刚到深圳的时候,过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日子。”

    我疑心她是不是在怀念那段生活,因为她甚至表现得有些恍惚。“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她继而接着说,我觉得她是当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她认为我以后的日子会过得不错。不过她还是不太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我想我会一直很穷。

    我很羡慕那些在艰难中相互扶持,相互守候的男女们,那才是真正的感情基础。我们一边吃,一边渐渐忘记了时间,谈起湖南三君子,吴伟先生有些哽咽,他无法接受那段残酷的历史,因为三君子是被学生们自己捉起来交给警察的,以当时的情形,警察们根本不敢来捉人。

    为此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感到愧疚,因为所有的中国人,都是毛泽东暴政的受害者。而三君子所作的,正是无数中国人想要去做的,并且何止是朝那头像扔些颜料?但是一切,都落到了三君子头上,我们是罪人。

    夜已经很深了,我和唐律师仍旧在说话,他是位甘地主义者。只有印度那种充满宗教和哲学氛围的国度,才是甘地主义的生根之土,也许他会觉得很孤独。

    我也觉得很孤独,我想,这孤独是因为夜的缘故。不过,再怎么说,我们不是一个人,这已经足够了,哪怕我们远隔天涯。

    民主论坛

    李劼:请归还严正学和力虹的言论自由权利

    请归还严正学和力虹的言论自由权利

    李劼

     

    在网上看到两条消息,对比之下,让人感到非常刺目。一条是温家宝总理的答记者问,一条是李建强律师关于严正学、力虹案件的声明。因为从这个声明中继续点击开去,看到的是严正学的面临判刑和力虹的被判六年。他们也许刑期不同,但却同样都是言论获罪。这对于温家宝总理面对记者、尤其是面对提了二个尖锐问题的法国记者时的侃侃而谈,作了一个极为讽刺的注脚。也对胡锦涛主席提出的和谐社会,提出了一个相当尖锐的质疑。

    我跟严正学仅有过一面之交,在他的一个画展上。言谈之间,发现此君说话一点不会曲里拐弯,有什么说什么。且不说他的高见如何,至少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性情,不说如何的了不得,起码是一种心理健康的标记。在美国,你随时随地可以碰到这样的健康人。直率、坦言,即便意见相左,也说得明明白白。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让当局不悦之辞,竟然被投入大牢,还要等着人家重刑伺候。

    知道力虹的名字,是看了他在网上发表的文章,叫做:“病树前头万木春——评李劼《自由需要运动吗?》”。因为我不认同把自由做成运动,力虹以很运动的语气语调在网上贴了我一张大字报,把我比作“病树”,把他所参加的运动比作万木春。对于力虹的这种观点,就像我素来对运动的看法一样,是不认同的。至于他在文章中把我比作病树,痛恨我在历史小说《商周春秋》中为纣王和妲妃翻案,将我冠之以“上海滩文人”云云,我既是不以为然的,也是并不在意的。我在意的是他说话的权利,当他的权利被剥夺的时候;我在意的是他言论的有无自由,当他的言论无法自由的时候。

    言论自由并非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精神特权,而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权利。就像任何一个政府都能无权垄断空气、水份和阳光一样,任何一个政府都不能剥夺民众言论自由的权利。几千年前周召公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过是从统治者的角度表明了民众言论自由的不可剥夺。今天的中国政府既然号称“人民政府”,就更应该从民众的角度、从言论自由是不可剥夺的天赋人权的角度,尊重每一个公民的说话权。要不然的话,当局拿什么来标榜自己是“人民的政府”?

    近来,国人开始津津乐道于“大国崛起”。无论是海内的还是海外的华人,好像都在为中国能否作为大国崛起而激动不安。中国的媒体把卫星载人上天看作是大国崛起,把导弹击落废弃的卫星看作是大国崛起,甚至还曾经把可以对美国说不看作是大国崛起,却唯独不愿把对言论自由权利的尊重看作是大国崛起的标记,不愿把政治的透明度和宽容度看作是大国崛起的标记。有些国人不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没有说话权的国家,导弹再多,打得再远,也不是一个伟大意义上的大国,而是一个疯狂意义上的疯国。是要一个伟大的国家,还是要一个发疯的国家,我想今日的中国当政者,不会不明白此中的区别。

    我不反对中国成为一个伟大意义上的大国,假如在这个国家的民众可以自由言论,假如这个国家的政府对于民众言论权利的尊重就像人需要空气、水份和阳光一样地不可或缺。但我无法认同中国成为这么一个大国:一面把导弹打进外太空,一面以言论罪,把言论者丢入人为的地狱。在9.11的灾难降临美国的时候,曾经有中国人说过,在今夜,我们都是美国人。在严正学和力虹因言获罪的时刻,我想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中国人,都是严正学和力虹那样的自由言论者!

    中国今日的当政者假如真的想让中国作为大国崛起的话,假如真的想让中国社会成为一个和谐社会的话,那么眼下不妨做一件让人信服的事情:请归还严正学和力虹的言论自由权利。

    200年3月19日写于纽约

     

    晓  枫:《成都日报》社反右斗争纪实(回忆录·上)

    《成都日报》社反右斗争纪实(回忆录·上)

    晓  枫   

     

    一个新创刋不足一年半的市级机关报,竟抓了12名右派,占全报社50名采编人员百分之二十以上。说话是右派,不说话也是右派;拥护运动是右派,不拥护运动也是右派,反正你就是右派。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要想不当右派闭嘴也不行,只能去当咬人的狗。

     

    在劫难逃

    “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

    中国民间有這样一个传說:唐末,皇帝昏庸无道,贪官污吏横行,诸候拥兵自重,天下大乱。落榜状元黄巢,得仙人指点,说他面相极贵,有九五之尊,将来定是南面称孤之人。赐天剑一把,叫他日夜演习,到功夫成就,须把天下作恶的八百万人杀绝。黄巢来到一座深山寺庙,日夜苦练本领,所有吃住全由寺庙主持老和尚惮空负责。大约苦练三年后,己完成神仙剑术九九八十一功,能百步斩敌首级如探囊取物。按照仙人规定日期,立马准备举事。在举事前一夜他向主持老和尚惮空说:“师父,三年来感谢你对我的关照,明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兴兵举事开刀杀人。你和庙里僧众,都得去躲一躲。你是知道的,开刀日,我会见人就杀,不分好坏亲疏。今夜我先告知,也是我对你的报答。”惮空立即将黄巢话告诉僧众,第二天一早,大家便跑到远远的地方躲起来。惮空是主持,安排好大家后,便寻到山门前一棵千年老树,见此树枝茂叶密,有一线空心,便钻将进去,藏躲在里面。到了举事时辰,黄巢提剑四处觅人,不见踪影,便来到庙外古树前向天地稟告:“苍天在上,今日乃我黄巢举事之日,寻遍四周不见人影,只好拿此树祭剑。”话毕,举剑一挥,千年古树立刻劈为两段,惮空血头却滚将在地。他失色大呼曰:“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

    1957年毛泽东一手策划发动的“反右”斗争,大概我也属于“在劫难逃”的一个。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反右派斗争正式在全国登场。民主党派头面人物章伯钧、章乃器、罗隆基、储安平,以及费孝通、钱伟长等,一个一个被揪出来定为右派分子;接着文艺界的冯雪峰、丁玲、陈企霞、秦兆阳等。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自已会成为右派,更未意识到全国50多万知识精英会成为右派,私下和妻子说:“這些对革命有功的人,怎么会去反对共产党呢?丁玲《太阳照在桑乾河上》的长篇小说,还获得过斯大林文学奖呀!”妻子紧紧地搂着孩子说:“我也搞不清楚,毛主席是怎么想的,不知右派今后的命运怎样?”我平静一笑,无所谓地说:“有什么怎样?运动不就一阵风,完了就完了。”妻子想了多一阵道:“但愿如此。你不要忘了,孩子满半岁时照像的事啊!”我抱过孩子亲了亲:“乖乖,爸爸忘不了。”

    反右烽火如火如荼,报社渐渐开始紧张起来。突破口是文教组的记者梁正兴。他是四川日报社调来的,瘦高个儿,戴副眼镜,平时少有接触。他的女朋友工作在雅安地委宣传部,两地相思,书信频频。谈爱情就谈爱情,此兄却将政治掺合进去。他不同意中央把章伯钧、章乃器、罗隆基、储安平、丁玲、冯雪峰等人划为右派,认为这是以言治罪,剿杀对民主革命有贡献的人,是专制独裁行为。他的女朋友从“革命大局”出发,把这些信件寄给了报社党组织。党组织加上按语,又将它贴墙公布。于是群情激愤,梁正兴被揪了出来。不几天又有一位中学女生来信检举他,说他借采访和她讲恋爱,现在突然变心不理睬她,请报社领导给予帮助。报社为了弄清问题,立即派出一个姓杨、一个姓彭的記者去调查了解此事。很快查清问题,他己和那个女学生睡了觉。梁正兴的问题立刻上升为奸污少女的刑事犯罪,很快整成材料上报。五天后,报社在川报大礼堂召开公捕大会。为了起到教育打击的作用,显示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那天川报员工也全体参加。三四百人坐在一起,神态严肃,同仇敌忾,当党办主任阎凯宣布完梁正兴罪恶事实,两位头戴钢盔的警察,甩着手走着正步来到主席台,然后取出副锃亮的手铐,咔嚓一声,把梁正兴两手铐在一起,押了下去。接着是参会人员表态,当然均是事先布置好的极积分子,内容不外乎是“感谢党、感谢政府,为民除害”之类的套词。后来,听说梁以思想反动和奸污少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一直未予“平反”。另一件事更使我震惊,成都建国中学党总支书部记兼校长潘清雍,土改时我们在一个工作組,被该校右派体育教师×××行凶砍伤,不久这个教师即以现行反革命罪被枪毙掉。我听到这消息后打电话去慰问潘清雍,但电话里传来老朋友的声音不太友善,他这样提醒我:“小黄,要认请形势,主动向组织交待自己的问题。”听后,我有点莫名奇妙:“我有什么问题?”23年后我“改正”归来去看望他,才告我:“市委宣传部在我去电话前的三天,就己经找他了解我的言行。”他只说我“骄傲狂妄,目中无人”,未想到会把我打成“大右派分子”,因为他毕竟了解我:“一个学徒娃娃反什么党呵?”

    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预感自已会被划起为右派,而且会是个大右派!一是认为自已出身好,热爱党和毛主席;二是认为自已没有右派言论,对章伯钧、章乃器、储安平等人的言论并不苟同;三是自已还参予了对冯元春的批判斗争大会。

    中国的事情说变就变。1957年7月6日,中共成都市委派出以副书长张静之先生为首的反右工作组,带领五个干员进驻报社。张是个大麻子,山西人,官运不佳,传说他曾是国民党还乡团的成员,肃反中被审查过几天。1951年当过我们土改团的副团长,他知道我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工农干部,有过短暂的接触,对我印象不错。但“阶级斗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竟是他手下第一个猎物。很快报社走道、窗口、楼梯,架起了扩音器,成天不停地叫喊:“揪出大右派黄泽荣(晓枫)!”“剥下他工人伪装的画皮!”“黄泽荣(晓枫)向党和社会主义射出了三支毒箭!”(所谓毒箭就是我所写的三篇小说《给团省委的一封信》、《向党反映》、《上北京》)。

    不到半天时间,全报社的过道、走廊、楼梯口,只要是空余的地方全是丑化我的大字报、漫画。这些大字报、漫画,用词之恶毒,选句之下流,歪曲事实之荒诞,纵是戈培尔先生也望尘莫及。不过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执政者尽皆视为“精品”,就象中国人先初把西方避孕套当成气球吹玩一样。

    我是个天生的不怕权、不怕势的人,一辈子认定事实与死理,不是就是不是。在一次报社召开全体编采人员的定性大会上,不少事先布置的极积份子们,大声叫我站出来,交待检查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罪行。我不仅不检查交待,还质问那些极积分子:“我反了什么党?你们这些地主、资本家出身的少爷、小姐,才是真正反党的右派分子!”气得这些人拍桌大喊大叫大骂:“你为什么要写反党小说?你早就背叛工人阶级了。”我说:“是党提倡干预生活!既然是反党,《草地》为什么要发表它?”打手们底气不足,占不了辩论上风,气得干吼,会场一片混乱。,在这个时候编委王畋(1938年参加革命的老知识分子,四川日报调来的老报人),突然把桌一拍,挺身而立道:“吵什么?你们说小黄是右派,我是五人领导小组的,还没举手同意。”会议嘎然而止。

    想不到两个小时后,铺天盖地的大字报贴出来:“王畋老右派!”“决不准许王畋包庇右派分子黄泽荣(晓枫)!”“王畋必须向党低头认罪,交待自已反党罪行!”“……”此后,他被开除党籍、撤销一切职务,从行政十五级降为十九级。最后,送到草堂寺去终身相伴“老杜”,一生未娶,直到寿终正寝。

    五人领导小组铁定我为右派分子后,不再处理稿件,每天上班一人坐在办公桌前面壁反省,没人与我说话,没人与我亲善,昨日朋友皆成路人,都是一双双仇恨的眼晴瞪着我,好似借了他们谷子还了糠。组长肖青再没笑脸,恨恨的好象我挖了她的祖坟。胡克由这个《工商导报》的留用人员,过去对我毕恭毕敬,总是小黄前小黄后笑咪咪地叫个不停,现在却要我打扫清洁卫生了。陈泽昆、杨蓓、邱乾坤三人虽不和我交谈,却以眼神问候。不几天美术组的谭大同悄悄告我说:“小黄,市上要开你的斗争大会,势头有点凶,我建议你跑出去躲几天。”平时我和他来往不多,想不到此时却冒着风险透露消息,暗中为我出谋划策。

    那天下班回到家里,妻子见我脸色不好,便哄着襁褓中孩子说:“乖,快向爸爸笑一个”。半岁该子己咿呀能语,见着我小脸蛋绽成一朵花,张着手要我抱。我黙黙地把孩子抱在手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凄凉,为了掩饰内心的忐忑与不安,久久地吻着孩子,待情绪稍稍安定后,才将此亊告诉妻子。妻听后,为我壮胆说:“跑什么?又没有杀人放火,未必说你反党就反党,斗争会也得讲理呀!”我笑笑硬挺道:“不跑!不跑!”心里却在说:我是吃运动饭长大的,要斗争你有什么理不理?不过当时任何一个人,都对反右斗争严重性认识不足,以为和过去的“三反”、“五反”、“肃反”一样,过上三、五个月,就万事大吉。谁知毛泽东早己成竹在胸,决心要把有独立见解的知识分子赶尽杀绝啊!

     

    千人斗争我的大会

    1957年7月19日早晨,我起床洗漱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去街头一家鲜奶店,给女儿取牛奶。当我一跨出房门,报社两个反右极积分子就跟上我。此两人就是调查核实梁正兴案的杨、彭两人,尽管长期来他们写不出消息、通讯,可追踪盯梢、检举揭发却很在行。我心里咯噔一下,准备甩掉他们一走了之,但想到头一天晚上,已向妻说过“不跑”的话,便打消了念头。到了牛奶店,我故意闪进路边公厕,急得杨、彭两人一头大汗,象苍蝇样满街乱窜。我心里好笑,暗暗骂:“你们也想盯梢?两个笨蛋!”

    我取完牛奶回到家,不慌不忙地吃罢继母给我作的早点汤圆,然后骑上自行车,穿街走巷,从从容容向报社飞驰而去。进了报社大门,我架上车,沿着之字拐的铁楼梯爬上二搂,阎凯即将我叫到办公室,向我作思想安定工作。他开门见山说:“小黄,今天市上要开你的批斗会,有不少领导在场,你可要冷静啊!一定要好好接受大家批判。我希望你要向党低头认罪,千万不要耍牛脾气,切不可冲动。只要你能好好承认错误,今后仍是好同志。”我无表情地点头,然后下得楼梯,跟着全报社人排队结合,向总府街省府礼堂走去。

    省府大礼堂,解放前叫紫罗兰花园,是当时黄金和外币市场。解放后一段时间叫“五一茶社”,因公开播放美国之音,被人民政府取缔收归囯家,经过投资改建后,成为今天的省委招待所,作为接待外宾和重要人物之用(现更名为假日皇冠酒店)。记得,在三个月前,开完全囯人民代表大会第一届第二次代表大会的代表、著名作家巴金和浙江省副省长宋云彬,来成都视察就住在这里。当时我和杨蓓姐来此采访巴金先生。那是上午九点,我们按预约的时间来到这里,看见巴金先生穿著厚厚的呢大衣、头戴鸭舌帽,拿着哥德原著,在走廊上走去走来地背诵。我第一印象是:巴金真勤奋。他中等个儿,大头大脸阔嘴巴,说话略带口吃,有点像《家》中的覚慧。我们坐在招待所一间小会议室里,漫无边际的闲聊,巴山蜀水,成都变迁,风味小吃,街道今夕,朝鲜战争以及他新近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的短篇小说《上甘岭战役》。他很健谈,问什么回答什么,没有一点大作家的架子。突然,我提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話题问:“巴老,你解放前写了那么多有名的长篇,什么《灭亡三部曲》、《爱情三部曲》、《激流三部曲》,怎么现在一曲也不曲,见不到你的长篇了呢?”巴金一下愣了,一双犀利的大眼晴在我身上扫视一遍,然后不经意的笑笑说:“生活是文学作品的创作源泉,我熟习旧社会的人和事,对解放后的人和事还陌生不熟悉,我正在积累体验新的生活,但是……”他嘎然止住了话头,换成另个题目:“成都不错,变化真大,怎么也找不到儿时记忆了?听说,我老家那幢院子,是什么文工团了?”杨蓓姐回道:“叫战旗文工团,成都军区的。”巴老“哦”了声,再没说什么。短暂的记者职业使我变得十分敏感,觉得巴金先生心中有许多难言之隐。后来我和杨蓓合写了巴金的采访记:《故里风光说变迁》,但文章平平,与采访实情大相径庭。后来杨蓓姐提醒我说:“小黄,采访不能那么逼人,这样别人会怕记者。”我天真直率一笑,算是回答。

    另一次来这里,是1953年我作为省市机关代表,观看苏联功勋演员、巴蕾舞大师鸟兰诺娃的《天鹅湖》,来的多是省市领导。那时,没有空调和暖气,成都十月已凉意逼人,为了不能冻住演员和观看演出的首长,大礼堂临时生上杠炭火,再以铅皮做成暖筒,悬挂在礼堂四周墙边,烤得人直冒热汗。第三次来此,是1956年8月,听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亚群作“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报告。而此时此刻,却是以右派分子之身,接受全市上千人的批判斗争。唉,白云苍狗,变化须臾啊!

    我一走进省府招待所大门,空场上大坝子和两面墙壁上,全是五彩缤纷的大字报与漫画。这些大字报、漫画是挂在临时牵起的长棕绳上,呼啦啦的在风中摇曳,象一排乐队演唱什么好听的音乐,迎接勇士的到来。我侧目四看,那些大字报、漫画全是揭露丑化我的东西,有点像贴在厕所、粪坑旁边的小广告,自无事实可言,要想怎么写就么写,要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只需想象和捏造,用不着求证和核实,真造就了不少扯谎“英雄”,刷新了党八股纪录,为十年后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提供了可资的样板。我缓步登上石阶,进得大礼堂黑压压的全是人,楼上楼下近两千个座位全无虚席,数百双说不清表情的眼晴向我投来。我不惊不诧坐到第八排居中的位置上,心里在想:劲仗有点大,会不会逮捕我?管它妈的,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要怎样也由不得自已了。我放眼看去,主席台前面上首,悬着巨幅红底白字的横额,斗大一行字:“揭发批判右派分子黄泽荣(晓枫)斗争大会”。台上坐着不少省市领导,有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亚群、省文联创作辅导部部长李累、中共市委书记郭实夫、副秘书长张静山等。揭发批判大会由我们报社总编张烈夫主持,当他宣布揭发批判会正式开始,会场上响起了怒吼的狂涛:“右派分子黄泽荣(晓枫)站起来!”我佯装未听见,直直地坐着不动。人们再次狂叫,我仍然不动。于是有几个外单位的极积分子上前来拉我,我仍拒不站起来。在争执中,我一件新光日本府绸衬衫被撕裂条大口,会场秩序开始有点乱。主持会议的张烈夫总编辑,知道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汉子,便转个圈子说:“同志们,右派分子黄泽荣(晓枫)不站起来,说明他坚持反动立场,我们现在就开始揭发他,看他低头不低头。”

    我一生写过不少打油诗,其中有首《无题》,非常适用于此种场合。诗云:“白银耀眼金发光,珍馐美味最安肠。高官诱惑真君子,一点偿赐奴才忙。墙倒众推不费力,长听鹦鹉骂梅香。安全莫过猎死虎,杀了肥猪好分赃。”那些揭发批判我的人,有的是当年土改团的战友,有的是经我培养入党而当上乡长的农民。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各自为着一个目的:紧跟形势,抓住机遇,捞点油水,得点利益。当然,一个个锐不可当,说假话面不改色,放狗屁仍像人样。我坐着,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揭发,他们的批判,就象看戏样地有趣。难道这些说得口沫四溅,语无伦次的人真正恨我吗?我既未从他们口袋里扒走一个铜版,更未把他们三代单传的儿子扔进池塘,更未戏弄过他们的老婆,哪来这样大的仇恨?哪来这样大的劲头?只有一个解释:毛伟人的“阶级斗争”学说,把人变成了疯子和魔鬼,什么胡活、屁话,都能登上大雅之堂。

    批斗会自始至终开得热火朝天,但被批斗的我始终未站起来,大家没有目睹风彩总是遗憾。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会场又卷起一阵狂涛:“叫右派分子黄泽荣(晓枫),站起来接受批判!”我仍然不站,于是有几个像公安局的彪形大汉,上前来拉我。我脑袋嗡嗡地发热,竟和出手的人推拉起来,眼看就要发生想不到的意外事情。党办主任阎凯急忙上前,架开拉扯我的人,然后低声向我说:“小黄,听我话站起一下。”我顺从地站了一分鈡,然后又坐下去。

    揭发批判斗争会开了整整一天,可能是发言的人说累了,参会听的人听腻了,到散会前夕,张烈夫总编辑叫我上台表态。在千百双眼睛的期待下,我走上主席台,面对麦克风说了三句话。我说:“我对共产党既无杀父之仇,更无倒楣之怨;我热爱共产党,热爱毛主席,热爱社会主义;我不是右派,历史会给我作出公正结论。”参会的人不依不饶,我以飘然走下主席台,在一遍嘶裂的叫喊声中我坐在原位上巍然不动。

    第二天(1957年7月20日),省市各报刊均以显著位置,刋登了批判斗争我的消息。《成都日报》在一版上,用了这样赫然的通栏标题:

    “成都市工人农民机关干部及新闻界、文艺界人士举行大会,声讨右派分子晓枫的反动言行”

    成都日报20日讯:“在省人民委员会礼堂反驳右派分子、流氓晓枫(即黄泽荣成都日报文艺组编辑)大会,除该报全体工作人员外,还有成都市新闻界、文艺界人士,工人代表、市郊农民代表以及省市区级党政机关干部1400余人,大会开了一整天,与会者一致严正斥责右派分子、流氓晓枫的反共、反社会主义言行。晓枫在会上作了两次狡辫,态度蛮横,耍尽了各种无耻的流氓手段,丝毫没有悔罪的表现,激起了全体与会者的愤怒。大会还将继续举行。”

    以下分为六个部分,约15000字,整整三大版。在此,不想再累赘那些疯话屁话,免污染环境。不过有一点应说清楚的,他们为什么要在“右派分子”后给我加上一个“流氓”二字?按说文解字:流者水也,涉川溢山,终日不停,是谓流;氓者亡民也,无固定职业,飘忽不定是谓氓。现代词语中的流氓,便是成天无所事是,不是混迹赌场,便是浪荡花街,不是调戏妇女,便是聚众滋事。本人何曾有此劣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细思再三,终于找出原委:记得在1951年参加农村土改工作时,我是双水碾村工作组组长。那时,一位贫农的女儿、武装班班长蓝秀琼经常陪我一道深入乡村,访贫问苦,了解情况。由于长时间的接触,她对我产生了好感。一次,她悄悄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给我,说是她妈妈给的,一时弄得我很为难。那时候的青年人很单纯,他们的心透明得简直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收了两个熟鸡蛋,内心当然会感到忐忑不安。于是,主动向土改工作组大组长文理阳“坦白”了自己的“错误”。当时,文大组长还笑我“真有趣”。想不到在五年后,这位文大组长却又把这件事作为“钢鞭材料” 送到报社,这又给我增加一条莫须有的“罪状”,并且还在千人斗争大会上揭发批判我“早在1951年搞土改时就违犯纪律,乱搞男女关系,可恨不可恨……” 呵,原来如此!“流氓” 这顶帽子当然非我莫属。

    我在组诗《风波万里》中曾写道:“百家争鸣不是鸣,党同伐异才是真。琳琅满目大字报,举国上下同一文。我辈吃若缘笃信,上当被骗在于诚。斗争会上敢较劲,蜀中右派我有名。”

     

    覆巢之下无完卵

    挨了一天的斗争批判,人搞得很疲倦,心里极度愤怒与不满,可有什么办法,你能抱起石头砸天吗?好在妻子早早回到家,搂着我心疼地问:“怎样,他们打了你吗?”女儿不知人世迁变,仍然张着胖嘟嘟的小手要我抱。我上前抱起孩子爱怜地亲吻着,心里愤懑似乎平静了许多。妻子发现我撕烂的衬衣,细细地检查我身上有无伤痕,在确定没有伤痕后才放心说:“还好,只是衣服撕烂了,怎么撕烂的?”我本想大声说出事情原委,突见窗前有人影幌动,探头望去,原是彭、杨两位积极分子奉命前来监督我的行动,三双眼晴相对显得很尴尬。

    “小黄,没什么,我们来看看你,怕你想不通。”姓彭的矮个子皮笑肉不笑,还是相沿旧有的称呼,笨嘴笨舌作解释。我也礼貌性地表示说:“谢谢你们的关心”。

    継母像示威似的特别做了一大桌菜,还买了瓶白酒摆在桌上,大声故意地说给远远监视我的彭、杨两人听:“天底下有这样的怪事,一个三代受苦的徒弟娃,还是资产阶级右派分子?”我不断安慰继母说:“婶婶,相信党和毛主席,不会寃枉好人的。”

    那晚妻子紧紧搂着我,不断吻、不断亲,深怕失去我。我也睡得不好,想去想来想了很多。透过朦朦月色,长望窗外石榴树出神。那两位监视我的人,半夜也不睡,老在窗前走去走来,真烦人啊!我静静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孩子,想着半月前允诺的全家照相的事,不会成为泡影吧?

    第二天去到办公室,像往常一样翻阅着桌上的报纸,《四川日报》、《成都日报》、《四川工人报》、《四川青年报》,全是有关斗争批判我的消息、特写、通訉和读者来信。我心里想,共产党用得着花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一个小青年么?这不是在用大炮打蚊子吗!再细读那些揭发批判我的内容,不是编造便是夸大,甚至好些是无中生有。我凝目深深沉思:共产党的报纸难道是说假话的报纸,对其他右派也这样吗?看来这场反右斗争有点瞎搞,不是按照毛主席指示办事。”于是,更坚定了我不是右派的决心。杨蓓、陈泽昆、邱乾坤沉黙看报无语,不时投来关注的目光。通过对我声势浩大的斗争、揭发、批判,似乎這团火会延烧到他们身上,表情略呈紧张。肖青、胡克由一边看报,一边注意我的行为,使平日宁静、和谐的办公室,一下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报社反右斗争五人领导小组乘胜追击,楼道走廓里的扩音器总是在不停地叫,每叫一次,就揪出一个右派,战果辉煌,敌人众多啊!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在“伟人”的英明指示下,报社编辑、记者中的精英们,一个个纷纷中箭落马。最先揪出的是杨蓓和邱乾坤,因两人在一个半月前奉命去采访老作家李劼人(《死水微烂》作者),写了篇通讯《棱窝访劼老》,文中有“流沙河、丘原、晓枫,是省内有才华、有希望、有发展前途的青年作者,虽有错误,党要爱护他们、关怀他们……”成了为右派壮胆打气的反党文章。开初,杨蓓置之一哂,没有怎样去理睬,来去上班依然装束清丽,谈吐自如,没当成一回事。小组几次开她批判斗争会,会场冷冷落落开不起来。一则她人缘好,二则大家找不出批她的材料。市委张静山副秘书长,不愧是抗日时期老干部,拿出了“挖地三尺”的硬功,指示说:“她是华西大学校花,校花有什么好东西?从她人品上去找!”主人吩咐,奴才们敢不执行,经过几天外调,美术组一位画师立即泡制出一幅别开生面的漫画大字报:画面上杨蓓,浓装艳抹,坦胸露怀,修长大腿赤裸到臂部,站在一部吉普车上兜风,两个大鼻子老美紧紧地搂着她。画上一行大字:校花杨蓓丑态。

    中囯是一个封建国家,自古有句俗话“男怕背盗,女怕背娼。”谁个女人一和娼沾上边,这个女人就完了。是姑娘嫁不出去,是妻子丈夫会马上与你离婚。贞洁贵于生命啊!当杨蓓一看到這幅漫画时,微笑消失了,清丽不见了,勾着脸再抬不起头,好像在人前矮了半个身子。没过多久时间,她十三中教书的老公,向她提出离婚,她没说一句话,含泪在离婚书上签了字,自此终生未嫁直到老死。

    邱乾坤新从成都市话剧团调来,连报社“地皮子都还没有踩热活”(成都话不久的意思),即成为右派,你说冤不冤?他刚新婚,窗户上喜花仍在,老婆即与他离婚,后开除公职,送回农村监督劳动,饿死于三年“自然灾害”。

    号称“多宝道人”的陈泽昆,尽管他深悉世态,知进知退,报社内和报社外召开的各种“鸣放”会,连屁也没有放一个,也被定为右派。他私下说:“解放前我是《工商导报》总编輯,说话是右派,不说话也是右派,我不当右派谁人当右派?”所幸他很“认罪”,无论各种会都把自已臭骂一顿,后来获得“从宽处理”,行政降职三级,调到人民银行去打杂。接着,组长肖青的老公苏定生先生(南下服务团学生、从四川日报社调来报社,出任政法组长),因主张“报纸要关心人民群众生活,向不良行为作斗争”,也沦为右派。当我看到他是右派的大字报后,心里很高兴,暗自说:“肖大姐,你反去反来反到你老公头上了,还积极不?”我观察几天,并未影响她的极积性,对我还是那样厉害。一天我百无聊赖,信笔在纸上写下“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十个大字,被她发现,一手抢过去大叫:“快来看,右派分子晓枫又在恶毒攻击诬蔑我们社会主义,猖狂向党进攻!”当然引来一场新的批斗。不过她并未和苏定生离婚(他们已有两个小孩),却用了种新的划清界限办法,对老公实施“家庭专政”,即家里一切杂活诸如洗衣、做饭、清洁卫生、刷地板、倒马桶之类,均由老公包干,若想做爱,得事先打报告经批准。这位十分有新闻才华的南下青年干部,不足四十岁就便郁郁而死,可惜啊可惜!

    文教组的孙文元也中箭落马,他也是(《工商导报》)的业务尖子,平时对人态度极好,对领导更是唯唯诺诺,就因为他是老报人,必也难逃此劫,有什么办法,名气在那里了。新从市农委调到财贸组的宋德贵,听说因工作上问题和张烈夫总编辑顶了下嘴,也被抛出打入另册。西藏军区转业軍人摄影师美术组的张蜀华,在斗争我时他还上台作过精采发言,现在也成了右派。据说因他和组长王平关系不协调,王怕他太积极太超前拿走组长,不知怎么向张秘书长一汇报,就戴上这顶挥之不去的“铁帽”。财务组的周俊修因不是知识分子,却逃不脱坏分子的帽子。一个不足五十名编采人员的成都日报社右派分子多过12人。1958年又补了一次课,编委段星樵、党办主任阎凯被“补了进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啊!邻近的四川日报社战果更为辉煌,150多人的编采队竟然有50几个右派;省文联《星星》编辑部从主编白航,到编輯石天河、流沙河、白峡等四人无一倖免,全成了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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