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在“保护国有资产”的幌子下

 

在物权法的种种争论中,我们看得到群情激昂之下,理性分析的极度匮乏,一些似是而非的看法居然可以大行其道。例如,不少人会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是国有财产,就是属于人民大众的,就是需要用最大的力量加以保护的。反之,只要是私有财产,就是属于那些有产阶层自己的,就不能像对待国有财产那样严格保护。殊不知,过去近百年来的实践表明,所谓国有财产,乃是谁也不知道产权属于谁的财产,乃是权势阶层可以巧取豪夺的财产,而且往往是经营得最糟糕的财产。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私有财产得到严格保护的环境下,正由于每个人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致富发财,“有恒产者有恒心”,于是整个社会财富不断增长,就业机会不断增多,所有的人都越来越走向富足。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些私有财产得到严格保护的社会里,中产阶级的范围不断扩大,国力不断强盛的原因。

所谓的国有经济,实际上就是一种权力经济,剩余财富的分配完全由权贵们支配,小民百姓哪里能够染指其间?于是,在计划经济时代,生产资料归“全民”所有,可是,“全民”这个说法大抵上类似于“人民”,表面上看起来是我们大家,但实际上每个人都不是。因此,在公有制加计划经济下,反而有最腐败的权贵阶层。从前东欧的那些实行计划经济的国家,民生凋敝,但是权贵们却在西方的一些银行里存储了数以亿计的私人款项,它们不都是来自本国民众的血汗么?

权力经济也意味着企业的负责人不过是一些国家官员,他们根本缺乏内在的动力去追逐利润,收益的增长跟他们自己的利益是没有关联的。个别运用智慧或者利用垄断获得良好收益的企业家,往往想方设法把企业收益的一部分据为己有,但是却风险极大,因为这是违反法律的。于是,他们或者因为心理不平衡,私下分肥,走上犯罪道路(例如红塔集团的褚时健),或者挥霍无度,一味地奢侈享受,反正不花白不花,拿到腰包里是犯罪,但是吃喝嫖赌却不受追究。为什么国有企业招待费以及其他非经营性的支出会那么高,原因正在如此。韦伯所谓企业家的清教徒精神,报载加拿大的首富却以最低廉的汉堡包充饥,在国有企业的管理者那里是不可想象的。

国有企业也是最缺乏长久规划和追求的企业。因为管理者属于官僚,他们受制于任期,只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私人企业家却要为自己的一生乃至子孙后虑,因此就必须尽最大努力提高商誉,赢得最多而且持久的消费群体。他们要严格监督管理层,审慎地进行企业的各种决策,精细地进行计算,以便使得企业能够长久地辉煌。纵观全世界范围内,那些持续数十年乃至百年以上的老牌着名企业无一例外都是私人企业,当然不是偶然的。

从雇员这边看,国有和私人企业之间最大的差别乃是人们对于企业的忠诚度的分别。国有企业的雇员面对的是一个抽象的雇主,管理企业的官僚们对企业利益忠诚度的低下必然会影响到雇员们的心态。经理们损公肥私又挥霍无度,雇员们当然也不会为企业的利益而兢兢业业。而且其间又有赏罚机制的结构性缺陷,所有权人虚无缥缈,如何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和判断每个人的工作成绩和态度?无从判断之下,也只好要么全体“大锅饭”,要么亲信吃拿占。赏罚的不公平愈发加剧普遍的无奈心态和怠工行为。这样的企业要走向发达,实在是天理不容。

这样的道理不仅仅适用于企业,其它财产,例如土地以及附着于土地的其他财产的公有化,同样导致这些财产价值的不断降低。土地不属于私有,因此人们就不愿意认真经营,建的房子得过且过,谁知道几年后这土地是谁的呢?树林就不断地被砍伐,没有人监管,不砍白不砍。村委会可以轻易把耕地卖给开发商,眼前能够分得一笔款子,管他死后洪水滔天。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了土地,补偿给他们的那点钱很快化光,将来一旦有个天灾人祸,他们将向哪里讨生计?

如此简单的道理,可是那些整天把“人民利益”、“社会主义”“国有资产”挂在嘴边的人们是看不懂么?仔细想想,私有财产得不到严格保护究竟让哪些人最受益,就不难看出,这些貌似为普罗大众代言的人士是在为什么人的利益而奔走呼号了。

国有资产,国有资产,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龙应台评《窃听风暴》:你是有选择的

 

今年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德国作品《窃听风暴》(The Lives of Others,又译《别人的生活》),在取得小金人之前便早已引起了轰动,横扫德国各大奖项,包揽2006年欧洲电影奖上的最佳影片、年度男演员和年度编剧三项大奖……热烈的关注和议论从德国本土蔓延开来。

本报曾在2006年第四季度娱乐盘点中对该片作出重点推介。《窃听风暴》与三年前的《再见列宁》有点相似,时间背景都是东德末期,故事将前民主德国国家安全局不为人知的大规模窃听行径公布于众,同时以一丝温暖打破同类电影的俗套。

奥斯卡的小金人,使得这部德语文艺片再一次受到更广泛的关注。知名专栏作家龙应台应本报之约,写下了对该片的所感所想。

——引子

1列宁听贝多芬

《窃听风暴》(《别人的生活》),今年度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真的很特别。一夜成名的导演,东诺士马克,是个初出茅庐的人,只有三十三岁。得奖的作品,是个啼声初试的作品,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片。而且,他不只是导演,剧本也出自他的手。从构思到完成,整整九年。

九年前,东诺士马克还是个慕尼黑电影学院的学生,有一天在家中发呆,听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突然想到列宁当年是怎么谈这个奏鸣曲的:

没有比《热情奏鸣曲》更美的音乐了,惊人、超寻常的音乐!它总让我像幼稚的孩子一样由衷地觉得自豪——怎么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奇迹似的乐曲。

一九四九年一月,美国的《时代》周刊报道了莫斯科纪念列宁逝世二十五周年的情景:

这样一个人

全共产世界(不日落国)都在纪念列宁逝世二十五周年。在莫斯科,面带笑容的斯大林和其他共党重要人物坐在莫斯科大剧院观礼……如往年一样,一整天都是歌颂列宁的演讲致词,还包括一个以列宁生平为内容的广播剧,长达一小时。广播剧以列宁最崇拜的贝多芬《热情奏鸣曲》作为压轴尾声,并配上列宁的话作为旁白:“没有比《热情奏鸣曲》更美的音乐了,惊人、超寻常的音乐!它总让我像孩子一样由衷地觉得自豪——怎么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奇迹似的乐曲。”广播剧以最甜美的声音结束:“列宁,就是这样一个人!”

四十五分钟之后,美国电台也开始发音,播放美国版的列宁生平。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也响了起来,列宁热爱这个曲子的话,也被引用,但是,这一回是全文:

……让我像幼稚的孩子一样由衷地觉得自豪——怎么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奇迹似的乐曲。

但是我不能常听这个乐曲,因为,它会影响我,使我有一种冲动,想去赞美那些活在污秽地狱里而仍旧能创造美的人,想去亲抚他们的头。可是这个时代,你不能去亲抚人家的头,除非你要让你的手给咬断。你得重击人家的头——毫不留情地重击——虽然说,理论上我们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的……我们的任务真的很难搞。

东诺士马克心里已经有一个故事:一个共产东德的秘密警察如何监听一个名作家的私生活。三年的时间,他藏身在维也纳一个修道院里写剧本,但在动手写作之前,他已经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采访曾经做过秘密警察和线民的东德人。

“我发现,”东诺士马克说,“秘密警察是一群把内心情感上了锁的人。他们变成只讲究原则的人,感情元素整个被排除、被封存起来。而这其实就是列宁所表现的:他害怕他的感情会坏了他对原则的追求。”

有一个退休的秘密警察邀请东诺士马克到家中晚餐。很愉快地,这个人告诉他东德秘密警察如何以最高效率搜集“潜在敌对势力”的“气味样本”,只有一次失误:有一个女人,被搜集“气味”的时候,她刚好来月经。秘密警察把带血味的“样本”给狗去闻,“那狗被搞胡涂了”。

讲故事的前秘密警察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东诺士马克坐在一旁喝茶,心中战栗不已:原来,“彻底的野蛮和文明,隔得那样近”。

2布莱希特看加利略

列宁为了保持革命的纯粹性而抛弃他最爱的《热情奏鸣曲》,东诺士马克就试图用电影艺术来演绎:如果革命家真正听了《热情奏鸣曲》那样的音乐,世界会不会不一样?

地点是德国民主共和国的首都柏林,时间是“一九八四”——这绝不是个未经细思的年份。欧威尔的黑色预言,正笼罩柏林。秘密警察魏斯乐,是个奉公守法、爱党爱国的忠贞公务员。他善于侦讯,用精准的心理手段摧残敌人意志,取得口供。他相信,国家的安全必须依靠像他这种忠诚共产党员的无私付出。

领导交给他一个新的任务:二十四小时监听名作家德瑞曼,找出他的“污点”。

德瑞曼是个典型“体制内”的作家。爱国,不反党,享有盛名,与党的最高领导都有交情。所编的剧本演出时,总是冠盖满京华的待遇。文人朋友中,有愤懑的不合作者被禁止出境,他不作声。有批判当局者被监视、被孤立、被“灭音”,他同情,但不行动。这样被党所爱,他也自信自己不在被国家监控的名单内。

他不知道的是,文化部长看上了他美丽的情人,舞台剧演员克丽斯塔。部长将他置入全面监听,期待找到污点,以遂私欲。克丽斯塔,在绝对的权力下,不敢不从。她先是屈服于部长的欲求,又在威胁之下出卖德瑞曼;文人和艺术家在国家机器的巨轮之下犹如蝼蚁求生。

一个前辈导演的自杀带来了德瑞曼的转变。深受德瑞曼尊敬的舞台导演,因为“不听话”而被剥夺了艺术生命,终于以死来表达抗议。向来选择不挑战当局而如鱼得水的德瑞曼,在听到消息的一刻,沉痛之余,坐在钢琴前,开始忘情地弹起热情澎湃的《好人奏鸣曲》——一首以《热情奏鸣曲》为模板的新曲。

德瑞曼面临抉择:他继续独善其身,假装看不见那个充满压迫的世界,还是准备牺牲所有既得的利益,起身以行动反抗。

他决定成为行动者。冒着死罪,写了一篇长文,揭露东德隐藏自杀人口统计数字的文章,透过地下管道,送到西德发表。

认真监听着他的秘密警察魏斯乐,戴着耳机,当下就听见了《好人奏鸣曲》,激动不能自已,流下了眼泪。

在此之前,他从德瑞曼的书房里“借”了一本小书出来,躺在床上念,那是布莱希特的诗:

忆玛丽亚

夏日晴空在我俩之上

深深凝视那朵云

那样纯白,那样高

当我再度凝视

它已消失

眼睛如冰冷玻璃,从来不流露任何情感迹象的秘密警察魏斯乐,在深夜的孤独里,读诗。

从监听,魏斯乐当然知悉德瑞曼的“叛国”计划,忠贞的秘密警察面临抉择:他应该忠于他信守了一辈子的爱国爱党那一套原则,还是他心中被“奏鸣曲”和诗意外敲醒的善恶直觉。

布莱希特的名字在这里出现,也不会是未经细思的。他是东德共产党供在神桌上的社会主义伟大作家。可是他的两部盛名之作,《加利略》和《四川好人》,探讨了同一个核心问题:在面对不公不义的强权时,个人的抉择是抵抗还是妥协?在面对善与恶的拉锯时,个人的抉择是往善还是从恶?

在布莱希特的剧本里,加利略面对教会的压迫,选择了不抵抗的妥协,但是用妥协所赢得的空间设法将自己相信的真理传递出去。所以他的学生认为,他的妥协其实是一种真正的英勇。《四川好人》的道德,使得她无法生存;必须依靠一定程度的“恶”,才能保护她自己,让她的善得以存活。布莱希特半生面对纳粹的国家强权,辗转流离;到了美国,又被迈卡锡反共主义逼迫着交代政治立场。个人面对不义的国家强权时,究竟要怎样做自己的道德抉择,究竟要如何找到安身立命的平衡点,一直是布莱希特作品里最重要的问题。

在“一九八四”的历史时空里,作家德瑞曼和秘密警察魏斯乐所面临的,是和加利略,和布莱希特,同一个问题。

3穆荷演魏斯乐

东诺士马克拿着写好的剧本四处筹钱拍片时,一路碰壁。碰壁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它不是喜剧,而且主题太严肃。

柏林围墙倒塌之后的十五年间,以共产东德的生活为题材的电影不是没有,但得到市场青睐的几乎全都是喜剧片,譬如脍炙人口的《再见列宁》,对于消失了的东德社会主义岁月用一种落日余温的温情、不伤筋骨的调侃,加上一点淡淡的怀旧情绪,组成了面对过去的主调。《窃听风暴》在德国引起骚动,除了电影本身的艺术品质之外,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这大概是两德统一十六年来第一部不加糖加奶的,认真刻画东德秘密警察恐怖统治的影片。

围墙在一九六一年树立起来,到一九八九年倒塌的二十八年光阴里,秘密警察最大宗的业务就是防范人民逃亡。七万五千人因为企图逃亡而被监禁,八百零九人因为逃亡而丧生。大约七千五百名边境警察“监守自逃”,三分之一成功逃走,不成功的三分之二被关进监牢。东德总共雇用了九万名正式秘密警察和十七万五千名秘密线民去管控一千七百万人民——相对之下,希特勒只用了三万名秘密警察监控整个德国。十七万五千名线民,包括妻子监视丈夫,学生监视教授,儿女监视父母,情人相互监视。饰演魏斯乐入木三分的名演员穆荷自己,在两德统一后去察看自己的“忠诚资料”,发现有长达六年的时间,每天向秘密警察报告他的言行举止的,正是他自己的妻子。

所以东德人并不那么愿意去翻开自己的资料。在秘密警察的档案里,是的,有太多的“真相”,但是知道“真相”,究竟会带来幸福还是更深的痛苦?大多的电影对东德阴暗的历史轻轻带过,是不是因为,人们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承受痛苦?或者说,人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承受罪责?

曾经担任过秘密警察的东德人也组织起来了,添了白发的他们说,他们当初也不过是尽他们的“首土有责”,做的是一份荣誉的工作,并没有罪责可言。可是那因他们的“荣誉”工作而家破人亡的其他的人们,仍被记忆折磨。政治学上所谓“转型正义”——在改朝换代、价值翻转之后回头来清理是非、分辨善恶、追究奖惩和责任,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仍旧在困惑摸索的巨大课题。

东诺士马克每天接到很多很多的来信,“有时候,”他说,“我不敢打开,因为,里面有太多痛苦。很多人想来跟我诉说,我只好说,我不是神父,没法帮你告解。但是通过我的电影,人们似乎认识到一件事:你,是有选择的。”

他指的是秘密警察魏斯乐。为了不忍见德瑞曼以叛国坐牢,为了忠实于他在听《好人奏鸣曲》和读布莱希特的诗时的感动,他选择放弃仕途,付出代价:被降职到地下室去做拆信员。统一变天之后,他也翻不了身,仍旧在最卑微的底层艰辛求存,做一个递送免费广告的送报员。

而在“一九八四”的朝代里呼风唤雨的那个文化部长,统一之后,摇身一变,又是一个新时代的大人物。东诺士马克的电影用了很多当初东德的机关大楼实地拍摄,但是监狱博物馆的馆长却拒绝了他拍摄的请求。原因?馆长说,因为东诺士马克的剧本不符合史实:整个东德历史,像魏斯乐那样“良心发现”的秘密警察,对不起,一个都没有。

刘晓波:日本军国主义的野蛮遗传(《单刃毒剑》之中日较力中的两种野蛮)

刘晓波:《单刃毒剑》

中日较力中的两种野蛮

一 日本军国主义的野蛮遗传

联合国改革方案一出,日本争取成为常任理事国的步伐突然加快:世界第二大经济国的实力、亚洲最成熟的民主国家、七国俱乐部成员国、联合国第二大资助国、大把的对外援助(为了此次“入常”,日本承诺向非洲十六个国家提供经济援助),这一切条件使日本朝野信心十足。五大常任理事国中的美、英、法、俄和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都在不同的程度上表示支持日本。

在亚洲,日本“入常”成为东亚三大国较力的焦点,日本侵略亚洲国家的历史问题,再次成为中国和韩国反对日本“入常”的主要理由:战争遗留下的领土之争(钓鱼岛和独岛),不向亚洲各受害国真诚道歉,不承认强迫亚洲妇女做慰安妇,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修改和平宪法以重整军备,文部省通过篡改历史的新教科书,歪曲二战历史,美化侵略行为……似乎日本军国主义复活之势,已经不再是日本民间的极右势力,也日益明显地变成日本政府的选择。

东亚两个反日“入常”最激烈的主要国家,韩国是朝野共同发力,民间的街头抗议持续不断,激进者甚至以自残的断指行为来表达抗议,韩国总统卢武铉也明确表态,要求日本改变对待历史的错误态度;韩国政府已经在联合国内展开阻止日本“入常”的拉票活动,让世界看到了韩国举国上下阻止日本的决心。

中国的反日是民间热而政府冷,中共政权除了对大规模反日网络签名活动和一边倒的媒体舆论表示支持之外,时至今日,北京并没有就日本“入常”问题明确表态,中共对民间自发的抵制日货行动,也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对民众的街头政治更是警惕有加和有所节制。据香港《明报》报导,中国民间保钓人士尹冬明等十多人筹办反日活动在浙江遭公安围殴。中宣部要求媒体为反日风潮降温,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和专家学者也出面呼吁民间要“理性爱国”。直到日本文部科学省4月5号审定通过了刻意粉饰侵略战争、淡化战争罪行的新版历史教科书,中共外交部官员才奉命紧急召见日本驻华大使阿南惟茂,就文部科学省审定通过新版教科书向日方提出严正交涉。中国驻日本大使王毅也在东京向日本政府提出交涉,阐述了对历史教科书问题的严正立场。与此同时,中共驻联合国大使王光亚对联合国改革方案进行杯葛,间接地表达反对日本“入常”。

其实,在当前日本,持极右立场的日本人绝非民间舆论的主流,极右翼立场的新版教科书的采用率也仅占1%,但在言论管制依然严厉的中国,官方喉舌对小泉坚持参拜靖国神社和日本文部省通过了新教科书的刻意渲染,误导了大陆民众,使之很容易把日本极右翼势力误读为日本舆论的主流,进而误读为日本政府的态度。也就是说,中国民间反日情绪的高涨,与近年来中共官方对民族主义刻意纵容相关,也与大陆民众无法获得多元而完整的新闻信息相关。

现在的中国,不再是东亚病夫,甚至在军事上已经属于亚洲强国,但日本极右势力仍然歪曲侵华历史,日本政府也不向中国人真诚道歉。特别是在德国人的对比之下,中国人对日本人就更感到愤怒。

二战后,德国几十年如一日地反省自己的战争罪恶,德国总理可以向受害者下跪来表达悔罪和道歉,甚至德国的悔罪道歉已经延伸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屠杀平民。在战后赔偿的问题上,德国也做得很彻底,在战后的五十年来一直都在赔,赔完受害国家,又在1999年赔偿劳工。

为什么同样在战争期间对中国人犯下过深重的历史罪恶——从甲午海战的旅顺大屠杀到二战时期的南京大屠杀——的日本人至今不肯像德国人那样真心悔罪和道歉呢?为什么日本人不给受害者以适当的赔偿呢?

除了现实政治的原因之外,德、日之间的差异源于东西方文化观念的巨大差异——西方的基督教罪感文化和东方的面子文化,从而导致了中西方不同的战争观念、民族观念和历史观念。

(一)日本野蛮的战争观念

在战争观念上,日本人仍然坚守东方文化的劣根——只要面子而不要是非。这种战争观念以武士道精神为主导,只论战争的胜负结果而不论战争正义与否的道义性质,也就是“成王败寇”的战争观。或者说,日本人仅仅以成功为是为善,其荣誉感也只来自成功,而以失败为非为恶,其耻辱感也只来自失败,却从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成功和失败。所以,日本人并不认为侵略战争是犯罪是耻辱,甚至不认为在战争中杀害大量平民是犯罪是耻辱,而是认为战争的失败是莫大的耻辱,被追究战争罪责是更大的耻辱。日本军人在战败后喜欢选择剖腹自杀的方式来了断或洗刷耻辱,就是“成王败寇”之价值观的典型表现。

当一个民族或国家并不认为自己发动侵略战争和屠杀平民是罪错之时,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无需承认罪错。日本人认为,二战中的失败,已经使整个大和民族倍感耻辱;战争受害国还逼着发动战争的日本必须进行反省、忏悔、道歉、谢罪、赔偿,无疑是更大的耻辱,也就越发抵制道歉和赔偿。正如美国著名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在其名著《菊与刀》中所说:“和西方比起来,信仰基督教的民族有原罪感,他做错了,知道自己有罪就会承认,就会忏悔。日本的耻感文化就是做什么事都没有好坏之分,只有羞耻之别。他作了恶,犯了罪,只要这个事情没有被发现,没有被揭穿,没有让他感觉到羞辱,他就不会认错。他只要感觉到羞耻,他又会选择包括自杀、切腹这些激烈的行为自裁。”

在这种战争观念的主导下,日本人认为:二战期间,从单纯的军事上讲,日本人在亚洲并没有遭到过真正的挑战,特别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太阳旗插遍亚洲诸国,日本皇军几乎所向无敌,不但亚洲其他国家的黄种人是日本的手下败将,就连曾经在亚洲不可一世的白种殖民者也不是日本的对。换言之,日本在二战中的失败,不是败给了亚洲的任何一个国家,不是败给朝鲜、菲律宾、缅甸、印尼……等小国,更不是败给中国这样有美国帮助的所谓大国,而是败在太平洋战争,败在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一句话,是败在美国人的手中。

历史事实亦是如此。

尽管在卢沟桥事变发生后,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和汪精卫在庐山先后发表了著名的“最后关头”演说,蒋的“ 焦土抗战”和汪的“灰烬抗战”的宣言,标志着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尽管在1940年之前,中国人对日本人进行了顽强的抗击,但不要说共军的小打小闹的游击战赶不走日本人,就是国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浴血奋战也赶不走日本人。随着上海保卫战的惨败和南京大屠杀的惨烈,军事失败把蒋介石政府逼入绝境。所以,1938年6月9日,为了阻止日本军队的大踏步推进,国民党政府在没有预告的情况下,企图用突然炸开黄河大堤来阻止日本人,但泛滥的黄河水并没有淹死一个日军及其吞并中国的脚步,却淹死十多万中国老百姓,二百多万中国人变成无家可归、一贫如洗的难民。不久,国军又在预定撤退的长沙放火焚城,实行蒋介石的所谓“焦土抗战”,结果烧死平民数万,却没有几个日本军人死于大火。国军的正面抵抗、决堤洪水和大火焦土所付出的生命和财产的巨大代价,都没有能够阻挡住日本人长驱直入的脚步。

中国对日战争的胜利,不过是反法西斯同盟国对轴心国的胜利的附属结果而已。没有美国的援助,中国无法完成“以空间换时间”的抗日战略;没有盟国的胜利,中国也许到现在还是大东亚共荣圈中的臣属国。而且,回顾历史,中国人大都是对外战争的懦夫和窝里斗的英雄。所以,成吉思汗的马蹄才能踏破中原,满人的八旗军才能冲破山海关,几千名八国联军才能占领北京,使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汉民族多次被地少人稀的外族人统治。

在亚洲,今天的日本人仍然抱有不可一世的傲慢的原因是:二战的失败并没有导致大和民族的一蹶不振,反而再一次激发了日本的畸形民族自尊,把战败的耻辱化为振兴的动力。在政治上,日本在美军占领当局的主宰下完成了政治制度的成功转型,是亚洲第一个成熟的民主国家;在经济上,日本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和平时代的经济奇迹,不仅是亚洲第一大国,也是世界第二大国。换言之,一百多年前,明治维新后之日本,迅速崛起为世界强国,成为亚洲国家中可以与西方列强的唯一国家;二战后,战败的日本迅速再次在战争的废墟上崛起,仍然是西方七强俱乐部中的唯一亚洲成员。如此迅速地实现了由军国主义国家到现代民主国家的转型的日本,似乎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来支撑它的野蛮的战争观念。

在“成王败寇”的战争观的作用下,现在的日本右翼势力还利用所谓相对主义历史观来加强其自我辩护的力量。日本右翼分子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时期,在价值判断上殖民主义并非邪恶,也没有违背当时的国际公义,几乎所有强国都在进行殖民主义扩张,为什么偏偏揪住我们日本不放?殖民主义被宣判为有违人类公义及其相关的国际法,是二战结束之后的事情,以此来要求我们日本为二战前的殖民行为谢罪和赔偿,是时空错乱和强人所难。

然而,日本的辩护完全是强词夺理。事实上,1928年已经有了《巴黎非战公约》,规定在缔约国之间的关系上废弃战争作为实行国家政策的工具,日本也是签约国之一。

何况,日本人认为他们对受害国已经做出了道歉和赔偿。比如,1951年签订了《日韩条约》,日本政府在条约中向韩国表示了道歉。日本还对印尼、菲律宾、越南、缅甸、老挝、柬埔寨支付了赔偿金。日本也通过秘密协议对亚洲殖民地的一些西方宗主国居民给予了赔偿,比如,日本与荷兰达成过一个私下协议,太平洋战争时期在印尼群岛上被没收财产、被关入集中营的荷兰国民,得到了日本的赔偿。而遭受日本之害的其他国家的道歉和赔偿问题,之所以会不了了之,也有正式的条约为依据。比如,日本会拿出《旧金山条约》为自己辩护。实际上,在美国对日政策于1948年转变之后,日本对同盟国的赔偿到1949年春天已经基本停止。在美国的主导下,1951年9月8日签署了《旧金山合约》,美国基于战后的国际局势和亚洲局势的考虑,该条约第三款规定:其他同盟国放弃任何赔偿要求。同时规定了日本用归还受害国的领土来换取道歉和赔偿。

在对中国的赔偿问题上,之所以,中国吃了大亏而日本占了大便宜,表面原因是美国对日本的袒护,实质原因是中国本身的分裂。当国共内战使中国事实上分裂为两个政权之时,日本就能利用北京政权来制衡台北政权,再利用台北政权来制衡北京政权。日本人对蜗居台湾的蒋介石说:台北如果不放弃赔偿,日本就承认北京政权。于是,蒋介石政权就乖乖地与日本政府签订了《日台条约》,放弃赔偿要求。同样,台湾问题也给北京政权带来巨大的外交压力,中共政权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主动放弃了赔偿要求。同时,对于大陆中国人的赔偿要求,日本还会自我辩护说:虽然我们日本没有给中国战争赔偿,但我们已经用长期的援华贷款的形式对中国作了变相补偿。

所以,中国和韩国不应该再纠缠于历史问题不放。

(二)日本人的畸形民族优越感

日本政府之所以到现在仍不肯向中国表示悔罪,与近代以来逐渐形成的畸形民族主义高度相关——由生存危机感导致的自卑与自傲相混合的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在国力强盛之时就会走向双重盲视:对自身优越性的盲目相信和对其他民族的野蛮歧视。

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与中国为邻的岛国日本,皆有“不如人”的生存危机感。在世界文明史上,东方古代文明的灿烂也好,西方近现代文明的辉煌也罢,日本在古代和近代都是后进者,古代不如中国,近代不如西方。在生存空间上,狭小岛国在空间上的窘迫和隔绝,使日本民族具有强烈的生存危机感和孤独感,二者必然催生出向外扩张的强烈冲动,一旦内外环境提供了这样的契机,就会把扩张冲动变成国家决策和武力征服的行动。所以,日本的畸形民族优越感,也像现在中国人的优越感一样,混杂着落伍的自卑感和耻辱感。日本对中国就更是如此。

中日两国隔海相望,现在同为亚洲大国。但两国不同的历史地位,使二者在对外的态度上却截然不同。在古代,中国曾经独步亚洲历史,也没有遭遇过强有力的外来文明的挑战,所以,中国人养成了夜郎自大的天下意识。国人没有“民族国家”的观念,而只有统领宇宙的“天下”观念。统治精英们相信:自己治理的不是一个边界明确的国家,而是包容一切疆土的“天下”。即便意识到或遭遇到其他国家及民族,国人也以自我中心的态度俯视周边国家的存在。国人称自己是“文明”,把自己作为万邦来朝的中心朝廷,而把其他国家及族裔贬为“蛮夷”,视其他国家为臣属国。蛮夷诸小族与文明大汉族之间的关系,只有不平等的君臣关系——诸臣属国对上的“朝贡”义务和中心国向下的“恩典”权威。甚至在西方人强行打开中国的大门之后,国人的天下心态仍无实质性改变,直到大败于被贬为“弹丸之地”的日本,国人才被迫收敛了君临天下的大国傲慢。

而日本没有辉煌的古代文明作为自傲的资本,却具有极为认真务实而不耻下问的民族传统。在亚洲诸国中,为了国家的兴盛而最肯于虚心向强大对手学习的民族,非日本莫属。早在东汉时期,光武帝授予日本 “汉倭奴国王印”,从此开始了中日交往的理事,也说明日本象中国周边国家一样,被中国皇帝视为藩属国——中华朝贡体系。虽然中间经历过663年白村江口海战和1592-1598年中日朝鲜战争,但双边关系的主导者一直是中国。日本历史上的两次重大改革也皆是虚心学习强敌的结果,古代的“大化革新”是向中国学习,近代的“明治维新”是向西方学习。可以说,肯于和善于向强敌学习,是日本得以在近代战争中崛起为世界大国、在二战失败的耻辱中迅速崛起为经济强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古代,日本学习的主要对象是中国。日文书面语和人文文化都与中国高度相关。特别是作为中日关系的文化纽带的佛教,日本佛教来自中国,钦明天皇十三年(梁元帝承圣元年,即公元552年),在高市郡初建向院寺;至敏达天皇十三年(陈后主至德元年,即583年),在大野邱始建塔。从此之后,日本学问僧来中国学法求法者和学习中国的人文经典,代不乏人。李唐王朝对外邻、特别是对日本奉行“亲仁善邻”的政策。日本自舒明天皇二年(唐太宗贞观四年,即630年)就派出由留学生和学问僧组成的第一批遣唐使。有唐一代,日本先后派出遣唐使多达十九批。大诗人王维有诗《送祕书晁监还日本国》,诗仙李白也有诗《哭晁卿衡》(据说晁衡回日本途中,葬身于鲸波)。武则天主政时,鉴于中日友好,遂把“倭国”改为“日本国”。唐代的鉴真大师赴日传教,日本的弘法大师来唐求法,留下过经典文论《文镜秘府论》。再翻翻日本最著名长篇小说《源氏物语》,日本贵族在文化品位上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对唐代诗歌的熟悉程度,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等唐朝大诗人的经典诗句,不仅用于日本贵族之间的相互唱和,也常常用于男女之间的调情和幽会。日本历史上著名的“大化革新”(645-654年)的一切措施,都是在遣唐归国的留学生参与下完成的。这一革新使日本的政治发生了重大变化,也把日本佛教推向全新阶段——天皇、皇太子及大臣们都深信来自中国的佛法而轻视日本本土的神道。平安朝时代的辉煌是虚心学习唐朝的结果,故而,史称“仿唐制”时代。

只是到江户时代(相当于中国的宋代),日本人才试图摆脱中国的影响而致力于民族精神及国学的复兴,通过追朔日本古代的神道观念和挖掘古典来恢复日本民族精神。即便如此,当时的日本思想界研究的重心仍然中国宋代的朱熹理学和王阳明心学,国学仅仅是思想流派之一。

在近代,当亚洲各国遭遇西方强国的挑战且开始衰落之时,一向擅于学习强国的日本选择了与中国的“中体西用”完全不同的应对战略,而是再一次忍辱负重地向西方强敌学习,日本的明治维新运动,就是以“全盘西化”的策略来实现“脱亚入欧”的崛起战略。明治维新后,日本的民族傲慢由隐而现、由弱而强。1885年,日本著名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1835-1901)提出“脱亚入欧论”以来,日本人认定自身崛起之路,应该是摆脱贫困愚昧衰弱的亚洲而加入文明富足强悍的西方。

日本人认为,日本之所以优于中国和朝鲜,乃在于日本有能力“摆脱亚洲之陋习”和“引进西洋之文明”。正如福泽谕吉所言:“今日如欲成事,则我国不应该犹豫不决地等待邻国文明开化,共兴亚洲;而应该脱离其行列,与西洋之文明共进退;对待中国、朝鲜之方式,亦不必因邻国之故而特别和善,应该按西洋人对待之法予以处理。”

接着,日本在与两大帝国的交战中初试锋芒,就打败了大清国、俄帝国,挤占了俄国在中国东北的势力范围,把大清国的势力逐出朝鲜半岛,并让大清国割让了台湾及膨湖列岛;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又取代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势力,一跃而成为世界强国,是可以和西方列强平起平坐的唯一亚洲国家,基本上实现了其“脱亚入欧”的战略目标。

也就是说,近代以来,中日两国在亚洲的地位发生了颠倒,古代强国变成了近代弱国,古代弱国却变成了近代强国。一个在历史上不如人、在生存空间上极为狭窄、在生存危机的压迫下倍感自卑和屈辱的小国,居然只用了半个多世纪就崛起为世界强国,其民族优越感和对外扩张的野心的迅速膨胀,也就成为必然。

在世界各国的现代化过程中,民族振兴之路一旦被畸形民族主义所主导,其振兴手段必然是军国主义扩张。法西斯德国和军国主义日本就是典型的例证。在打败了中国、占领了台湾和朝鲜之后,日本就不再是被华夏文明笼罩的“倭寇”,而变成了意欲充当亚洲主人的大和民族,日本人真的就以为大和民族相对于其他亚洲民族具有先天的优越性。在当时的日本人眼中,支那人和高丽人都是劣等种族,起码不是可以与日本人平起平坐的人。所以,在日本国内,军国主义势力压倒了政治开明派,军界代替文官开始主导国家事务,1912-1916年的“大正民主化”进程被军人独裁所葬送。日本人为扩张生存空间而发动侵略战争,也被畸形的民族优越感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日本人自以为肩负起拯救亚洲、领导所有黄种人向白种人争独立争尊严的神圣使命,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傲慢之中。正如纳粹德国把人类各种族依次分为不同的等级,在优等的种族中,最优秀最高贵的种族是高个子、白皮肤、蓝眼睛的北欧日耳曼人,其次是西欧的其他民族,再次是南欧人;在劣等种族中,斯拉夫人居于第一,其次是亚洲人,最下等的是黑人。至于犹太人,连劣等种族都不属于,是魔鬼是疾病而不是人类。所以,日尔曼民族要用铁血之战和种族灭绝来肩负起先拯救欧洲、继而拯救世界的伟大使命。

正是畸形民族主义导致了军国主义的扩张兴国之策,初试锋芒的成功又鼓励了日本的野心,使其逐渐膨胀到意欲独霸亚洲的狂妄程度,甚至在自认为“脱亚入欧”的战略目标完成之后,日本人也不把欧美列强在亚洲的势力放在眼里。因为,要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就必须将欧美列强的殖民势力赶出亚洲。1919年8月,军国主义理论家北一辉和大川周明,先后论证了日本的未来使命:首先要称霸亚洲,建立起“大东亚共荣圈”,一个北起西伯利亚南到大洋洲的大帝国。之后向西方扩张,建立世界联邦。

所以,日本在加紧吞并中国的同时,也真的把欧美诸强赶出菲律宾、新加坡、缅甸、印尼等亚洲诸国,迫使英国、俄国与日本签订了中立条约。剩下要对付唯一西方强国,就是坚持帮助中国抗日、对日本实施制裁的美国,“偷袭珍珠港”这样的威慑性打击,就是日本为了达到阻止美国继续帮助中国的目的。然而,狂妄必遭天责,偷袭珍珠港动员了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引爆太平洋战争,日本先是在太平洋上惨败于美国,最后又在美国制造的蘑菇云的笼罩下,缴械投降。

日本人的不甘于失败、在心里上难以接受失败的傲慢,即便在不得不承认已经失败的情况下,仍然要靠玩弄文字游戏来自称虚幻的民族自尊。

首先,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其文告的措辞经过日本内阁的激烈辩论和反复修改,最后发布的文本不叫“战败诏书”而叫“终战昭示”,似乎是日本主动结束战争,而不是被盟军打败。《终战诏书》把战争的日期限定在1941年-1945年,只提对美国和英国的终战,而不提对中国和苏联的终战。不提苏联,还有理由,因为签署于1941年的《苏日中立条约》直到1945年8月苏联出兵中国东北时才正式废除。而不提对中国的终战就是故意推卸战争责任。因为,中日战争开始于1931年的“9.18事变”,打了整整十四年。而且,在1941年到1945年的二战时期,中国还是抗击日本军国主义的亚洲主战场!

其次,《终战诏书》仍然像《开战诏书》一样,把“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侵略战争说成“解放”,并对战死的日本军人表达了由衷的痛惜,而对深受日本侵略之害的国家及人民却只字不提,仿佛日本才是二战的唯一受害者。请看《终战诏书》的这段:“对始终偕帝国戳力同心致力于东亚解放之各盟邦,朕只得深表遗憾之意;对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之帝国臣民及其遗族,每当虑及,常五内俱焚。至若负伤、受灾祸、失家业者之福祗,乃朕深切轸念之所。惟帝国所受苦难本非寻常,尔等臣民之衷情朕亦悉数知晓。然,大势所趋,朕堪难堪之事,忍难忍之物,欲以之为万世开拓太平。”

由此可见,日本人不肯向中国及亚洲国家真诚道歉,恰恰来自被日本人视为“神”的天皇本身。所以,二战结束以来,亚洲邻国仍然能够不时地感到来自日本的这种“不必特别和善”的敌意,中国人在日本眼中仍然是“支那人”或“东亚病夫”。时至今日,日本的新教科书在为其侵略亚洲各国的行为进行辩护时,还在企图诉诸“黄种人自傲”的种族理论。日本扶桑社出版的新教科书称:日本对亚洲各国的入侵,把长期以来对亚洲各国实施殖民统治的西欧国家的势力赶走,为一直认为无法战胜白人而心灰意冷的亚洲民族带来惊人的震动与自信,也给亚洲人民带来独立的理想,其客观效果是带来了亚洲诸国独立时间的提前。

换言之,在殖民主义早已成为历史的二十一世纪,日本右翼势力还坚持有悖历史事实的历史观和颠倒起码是非善恶的价值观,还沉浸在早已灰飞烟灭的“大东亚共荣圈”的殖民主义幻觉之中。

章诒和致全国人大代表的公开信

 

新年之初,百事伊始,构建和谐社会的蓝图待制,出版总署邬书林副署长竟能不顾大局,不管国策,自举一帜,颁令禁书八种,出版社分别受罚,从而昭告世人,出版当局遗有“和尚打伞”,并无和谐可言,舆论震惊。这当然不是突发的偶然性失误,海外反映的强烈远超去年此时发生的“冰点事件”。邬副署长出面否认,几番辩解;看他欲言又止,意图卸责,不幸又恰恰折射出这次下令禁书的的确确是他的职务行为。

二十多年来,几乎天天讲“依法治国”,十多年间,几乎月月论“提高执政能力”,执政为民之说更是四处充斥。可是,禁书、废书、封书、删书的非法举措又几乎时时都在发生,其范围之广,数量之大,手段之奸,危害之烈,大有与时俱进之势。受害的作者遍及各个层面、许多领域乃至各种派别,管你是年轻新秀、革命元勋!管你列左还是排右!至于为“禁、废”而设的所谓“评审制度”,恶奴黑笔,有口皆碑。待到邬氏主事理政,读者广泛称善的好书竟也在劫难逃,所不同者只是在乱禁之中立了新规,即因人而废:今日可以废我,明朝将能禁君,后天不知又会斩杀何人?如此公然违宪,如是肆无忌惮,形成一股改革大潮冲击未退,与人类社会普世价值悖违的逆流。形势这般严峻,诸公权重,受之于民,该替百姓管管了。

尽人皆知,书是言论的载体,靠出版而传播,或禁或废,都是对作者自由权利的剥夺,构成对《宪法》第35条的违反。须知该条规定的出版自由首先是、主要是公民个人的出版自由,出版总署以及其他宣传机关则只应列后,或尊奉执行,别无它途。再查《宪法》第33条2款,有“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明定,据此,“因人废书”的行政行为分明构成了对该款宪法原则的对抗。诸公位尊,是否该问问署长、副署长,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违宪引发“逆流”,得由《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说起。1998年3月,我政府正式宣布将于“近期加入”该项公约;历经九年,本次大会之前又传出将借“奥运”东风予以批准,作为改善人权状况的庄重承诺。议程未作安排。但《公约》的原则既已成为世界公认的“主流”,又为我国政府宣告承认,岂能公然违反?查该《公约》第十九条规定:“人人有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包括口头的、书写的、印刷的……或通过他所选择的任何其他媒介。”即使在特殊条件下对权利的行使应加限制,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尊重他人权利或名誉”,另一是“保障国家安全或公共秩序,或公共卫生或风化” .并且还必须立法明定,即不能实行“预先限制”的办法,任由有权单位臆定“禁区”,进而实行表达权的无形垄断,同时还必须通过正当的法律程序,而不能由政府官吏自由裁量,理所当然,也决不允许悄悄地打个电话或者“吹个风”就完成“限制”,实现“控制”。

现实情况如火焚心:出版主管机关的行政性工作经常违法越权,他们手上的黑名单、黑书目时常轮换,损害作家,殃及读者,怨声载道,大背民心。邬先生的禁书行为,外则失信于《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内则忤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当无疑义,诸公监督有责,何时起而纠偏?我们不希望把问题拖到“奥运之年”,那会丢掉国格,影响国誉。是故建议根据《宪法》第73条的规定,在大会期间,就出版问题上的违宪行为、专断劣迹,向有关机关提出质询,要求正式答复,尔后据之作出相应决议,坚决废除现行条例、规章、制度中的不当内容和实践中的全部陋习陋俗,为制定《新闻出版法》奠定基础。

如认为提出此议时间过于匆促,原订日程不宜改动,复无充分理由延长会期,则请依据《宪法》第71条的规定,组织一个关于党政机关非法禁书的“调查委员会”,于闭会之后展开调查,在一定的时限内作出决议,明确宣告:违宪必究,任何机关不得例外;毁法有责,位居副职署长者也难逃其咎。惩前毖后,以儆效尤,以期实现我国宪政民主、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并茂的和谐社会的美好目标。

请予审查,至盼采纳。

本件征得我委托的律师团(代表)同意联署,以昭郑重,以示负责。

“废书”受害人:章诒和

法律顾问团代表:张思之、浦志强、付可心

2007.3.12 于北京

牟传珩:温家宝撰文的政治玄机——“初级阶段论”难逃宿命

 

据新华社2月26日电,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发表《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任务和我国对外政策的几个问题》文章,全长5000多字,分为“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任务”、“关于我国发展战略机遇期”、“关于和平发展道路”、“关于文化建设和文化交流”四个部分。该文提出的两大任务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极大地增加全社会的物质财富;逐步实现社会公平与正义,极大地激发全社会的创造活力和促进社会和谐。文章立论在必须坚持中共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100年不动摇”,坚持改革和创新。人们不难发现,文中所及的中国政治、经济、外交等各方面施政方针政策,已超出作为国务院总理通常负责的经济事务本身。

该文发出后,旋即引发国内外舆论广泛关注与猜度。有舆论认为,“温家宝是否要藉着两会前夕,大声疾呼,重新凝聚社会的政改共识呢?”;也有舆论认为:温家宝是起草中共十七大政治工作报告的小组负责人,现正收集各界的意见,这篇文章触及的正是中共的发展路向、改革焦点等议题,是否预示着十七大政治报告以此为蓝本?《亚洲时报》则认为,温家宝形像温和讨好,这番由温家宝出面向外解释中共在十七大前夕的决策思考模式,正是中共新一代领导层要在十七大前加强对外宣传工作的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一方面可以改善中国的国际形像;另一方面,也可通过国际舆论壮大其声势,让党内的反对声音无法坐大 ”。在这些舆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华盛顿邮报》在报导温家宝文章的新闻导语:“中国共产党星期二警告中国越来越不耐烦的改革派和知识分子说,尽管中国过去20多年来经济变化步调迅速,政治自由化和民主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种解释随即得到不少人的认同。但在作者看来,此说显然没有力透温家宝当此中国人大、政协两会召开之际,发出这篇文章的内里玄机。

众所周知,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以来,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官场腐败、教育、医疗、社保等公共产品供求失衡等问题日趋严重。此对,中国舆论界一向褒贬不一, 特别是去年两会来,中国新左派依此为据的反改革言论甚嚣尘上,是自邓小平92年南巡之后最高涨的时候。除了韩西雅和马宾痛批郑必坚主张融入“全球化”的文章引来不少关注外,北京大学学者巩献田大批正在起草的《物权法》“姓社姓资”的公开信声称:“《物权法(草案)》违背宪法和背离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妄图开历史倒车”,也一度引发了舆论哗然。再有以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自居的周新成,也在社会科学院学报发表文章,重复“狼来了”的故事,对中国可能出现类似东欧那样的内部和平演变提出警告。更有的人一直在网上发起要坚持“社会主义方向”运动,网上到处可见《市场经济主体论再批判》一文。年前又再次爆发一场检讨、反思改革开放成果的新争论,极左言论大有频频发难之势,去年“两会”被搁置的《物权法》,也再度成为今年两会争议的焦点。但舆论一般认为,中共决策层决心要推动本次人大通过此法。为此,前几天继3000多名退休高官、将领、专家学者及民众联署公开上书,强烈呼吁全国人大及中共中央纠正国企私有化的违宪行为后,近日还有一些学者在互联网联署公开信,要求全国人大常委会暂停审议《物权法》草案。他们指责该法违反宪法,导致国有资产流失和资本主义复辟。由此又形成了新一波反对通过《物权法》浪潮。

据报道,那封由3000人联署公开信发起人之一、国家统计局前局长李成瑞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的前途与命运现在已真正到了《国际歌》中所说的“最危险的时候”,特别是国有资产被非法大规模侵吞,私有化导致社会两极分化日益严重,官员腐败和社会公平正义得不到保证,“这一切,现在都集中体现在他们要强行通过的这个物权法上”。 李介绍说,截至两会前夕,已有3274人联署,其中有退休副部级以上领导近30人、退役解放军将领逾10人。令人关注的是,中央党校有52名教授亦参与了签名上书,“过去我们都以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央党校已成为修正主义的大本营,但现在看来,在这个大本营中还是有不少人对现实认识是清醒的、对执政者所选择的道路是不满意的。”另一位代表性的人物,北京航空大学的韩德强教授则更具极左面目,他声称:“实际上我们国有企业改革走到这一步,的确是严重违反宪法。基本上我们认为改革开放就是违宪。如果严格按照宪法要消灭剥削制度的话,甚至连多种经济成分并存这个八十年代初的提法都是违宪的。”由此可见,他们反经济改革的立足点不是要求同时推进民主化的政治改革,而是要捍卫传统的社会主义原则。

巩献田曾持“穷人打狗棍不能和富人宝马别墅一样保护”的说法,得到不少改革反对者们的赞同。对此,中国问题专家霍伊泽认为,“物权法只是创造一个基础。现在轮到政府来采取福利国家的措施,为生活窘况的阶层提供某种补偿。这不是物权法的任务。我想,很多参与这场讨论的人根本分不清这些不同的范畴。他们不知道自己谈论的对象是什么,把不沾边的东西混淆起来。福利国家的任务是建立社会公正,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虽然中共总书记胡锦涛和总理温家宝早前在不同场合都对有关论争表过态,表示将继续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但此次温家宝撰文正值两会召开在即,竟以不同寻常的个人名义做系统化、理论化阐述,强调中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由此不难看出,温家宝文章的炮制出笼有回应党内极左挑战,继续坚持“改革开放”方向不动摇的明显政治意图。

其实,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一直被视为中共党内改良派回应党内极左势力挑战的理论盾牌。这一说法是1987年赵紫阳在中共十三大上提出来的,在中共内部,对于究竟要不要重提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是一直存有不同看法的。首次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说法作理论分析与注释的,是中共十三大召开之前由赵紫阳领导的政治体制改革研究智囊班子,即由鲍彤组织的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讨小组完成的。1987年1月5日,鲍彤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社会主义的幼驹和资本主义的老马及其他》一文,该文通俗的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的构想。因此学术界多认为,鲍彤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的创始者,但苏绍智、冯兰瑞、于光远等都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推动者。赵紫阳当时主导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的目的,是试图在保持某种程度的社会主义原则前提下,借助于资本主义经济政策发展中国的道路。但“六、四”后,江泽民上台,初级阶段论一度被视为“右”,伴随赵紫阳的命运一同被打入冷宫。后来,国际国内舆论对江泽民的偏左路线普遍不满,到中共起草十五大报告时,党内曾有理论家向报告起草小组建议,目前不宜重提初级阶段论这一并不十分确切的提法,应寻求新的符合实际的理论观点。但当时江泽民有意在国际国内摆脱其偏左形象,因而同意了在十五大报告中重提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并象征地写入了“政治体制改革”,期望以此来刻意与党内极左派划清界限。由此可见,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从一开始就一直被视为是中共党内反左理论。对此,晚年的赵紫阳透露了其中的玄机。此据原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研究员姚鉴复回忆,在赵紫阳逝世前几个月,由宗凤鸣老人带他见过赵紫阳。他写道:“紫阳同志在谈话中提到他认识苏绍智、冯兰瑞,也很欣赏他们和于光远等同志宣传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认为这是改革开放方针的重要理论基础。但是,他颇为得意地说:他们的重点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我的重点在‘初级阶段’。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就是邓小平说的不合格的社会主义,就还不是社会主义,也就是资本主义” (见姚鉴复《赵紫阳最关心的是国家命运,最惦记的是无辜者的命运》)曾一度是赵紫阳属下的温家宝,对此应是心知肚明。他该懂得赵紫阳们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提法,就是资本主义的内里玄机。因而,他在今年两会前党内极左势力高涨之时,再次亮出要寻求“社会公平与正义”为目标的初级阶段论,其内在的政治意思决非像《华盛顿邮报》分析的那样,要“警告中国越来越不耐烦的改革派和知识分子”,而是要回应极左挑战,力推继续改革的大政方针和《物权法草案》在人大上通过。温家宝所谓“100年不动摇”的政治潜台词在于:100年不搞左的那一套,即对内不搞一大二公;对外不搞争雄对抗。现在的问题是,谁又能真正做得了中共的主?谁又能真正做得了时代发展的主?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论,究竟能帮中共新一代领导人“打左灯向右转”战略多少忙?

对此,崔之元先生早在“中共十五大战略选择”一文中论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时说,“这显然是防御退守性的,并且具有理论上的不彻底性。如果第三代领导人采取这一提法,就意味着今后还要建立指令性计划的产品经济,这仍不能打破理论上的被动局面,不能展示独立的理论创新的气魄”。在作者看来, 这种“偷梁换柱”式的初级阶段论,本身仍然充满了自相矛盾。西方学者麦斯纳曾经指出,既然“中国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同时却要采用资本主义发展的手段去建设社会主义的物质前提,岂非矛盾”。我们即使按中共官方的逻辑推论,中国连社会主义的物质前提都还没有建立,还谈什么社会主义呢?

由此可见,眼下中国所进行的市场化经济改革,如不跨出“社会主义”的虚假命题,中华民族的现代化进程就没有前途。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是搞不得“战略模糊”的。要坚持市场化改革,就必须正面迎击新老左派假“社会主义”紧箍咒的发难,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融入全球化时代以资本扩张为动力的世界经济体系,理直气壮地接受民主现代化的普世价值观。

人类百多年来的经济发展史,就是资本扩张与反资本扩张的历史。“柏林墙”倒塌的史实,不是戈氏“新思维”的成果,而是反市场经济秩序的社会主义实践,在全球范围内无一例外地走向失败的历史性结论和资本世界化扩张趋势不可逆转的现实性力证。这是史实,不是主义!什么都可以造假,唯社会发展规律不能造假。不要认为偷换概念就会改变事物的本质。市场经济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它是一定会挣脱强加给它的政治羁绊,按其自身属性与自然规律发展的。

如果胡温当局今后执政的思维框架,只能退守到社会主义“引号”里寻求作为,就必然一方面遭到极左势力对其“修正主义”的抨击;另一方面遭到自由主义者对其“假民主”“假改革”的批判。我早在2005年撰写的《胡温新政的“合”中求“和”》一文中写道:胡温执政以来,一方面不断遭遇自由派人士对其继续严控舆论媒体,侵犯人权,打压异见人士,没有政治改革新举措等的抨击;另一方面,党内外新老左派又不断抨击“胡温新政”“已经偏离了社会主义方向”。

所谓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说白了就是打着社会主义招牌推行资本主义经济的理论。由于它在理论上陷于了自我矛盾的逻辑错误,因此不仅难于统一中共党内思想,而且注定难逃腹背受敌的政治宿命。

陈迈克:中共非洲蜜月期即将结束?

 

中共国家主席胡锦涛继不到一年前访问非洲后,于1月30日再次出访,有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中共在非洲的蜜月期可能接近尾声。

胡锦涛启程访问非洲八国

胡从1月30日至2月10日出访喀麦隆、苏丹(Sudan)、那米比亚(Namibia)、南非、塞席尔群岛(Seychelles)、赖比瑞亚(Liberia)、尚比亚(Zambia)和莫三比克(Mozambique)。胡的八国之旅预计会签定不少商业合同以及提供协助的承诺。中非双边贸易从1995年的大约30亿美元,成长至2005年的400亿美元。去年在北京举行的一场历史性中非高峰会中,胡提供非洲50亿美元的贷款和赊帐以及加倍的援助。

据路透社报导,有越来越多的分析家警告说,贫穷的非洲国家最终可能成为输家,除非它们很谨慎地与中国做生意,并防止它们脆弱的制造业被中国的便宜出口品所淹没。

在胡的出访国中,苏丹是中共政权的主要石油供应国,但也是其外交上的负债,因为西方国家促中共在达尔福尔(Darfur)的人权危机上发挥杠杆作用。

中共在非洲的麻烦事还不只这些。在过去一年中,中共已经看到其石油工人在奈及利亚(Nigeria)被绑架,其投资政策在辛巴威的大选中被攻击,以及其销往南非的纺织品被批评为剥夺工作机会。

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特约撰稿人艾斯特.潘(Esther Pan)于1月26日发表文章评论,文章就能源、经济、武器与人权等方面探讨中共与非洲国家的外交关系。

中共为满足经济成长对能源的贪婪需求因而向非洲国家购买石油。图为查德KOME一处炼油厂。(法新社)

中共在非洲的石油利益

中共为满足经济成长对能源的贪婪需求,因而向非洲国家购买石油,包括苏丹、查德(Chad)、奈及利亚、安哥拉(Angola)、阿尔及利亚(Algeria)、加彭(Gabon)、赤道几内亚(Equatorial Guinea),以及刚果(Congo)。

据中共官方消息指出,在2005年的前10个月,中国公司在非洲国家的投资金额合计为1亿7,500万美元,主要投资在石油探勘计划和设施。中国在很多非洲国家出入频繁,特别是苏丹,苏丹的石油出口品中有64%是销往中国。

中共与非洲国家之间的现有关系有何特征?一言以蔽之,“贸易与经济挂帅”。专家表示,中国公司将非洲视为其低成本消费产品的绝佳市场和发展迅速商机的机会。有些纺织品制造商,据称以在非洲投资非洲出口的方式,逃避美国和欧洲给予中国纺织品配额的限制。

中共如何与非洲建立关系?

中共藉由提供整套的援助计划与非洲建立关系,这些援助为中国公司带来商机和市场占有率。

安哥拉目前的石油产品中有25%出口到中国,中共在该国以20亿美元的贷款和援助方案投资一项主要的未来石油生产计划,这些贷款和援助包括提供资金给中国公司在安哥拉兴建铁路、学校、道路、医院、桥梁和办公室;架设光纤网络以及训练安哥拉的电信工人。

中共正提供广泛的、剥削性的和结合援助的贸易合同给贫穷国家。

中共出售非洲的武器占非洲取得所有传统武器的10%。图为一名查德政府军正在操作中国制装甲车。(法新社)

石油生产与武器销售相关?

出售武器给非洲国家使中共和非洲领导人的关系得以巩固,并抵销向他们购买石油的成本。专家表示,中共不像美国和欧洲国家有人权上的顾虑,所以它几乎愿意出售武器给任何人。

专家指出,中共对非洲石油资源的积极探勘也使其须确保非洲四周的安全问题,因此中共派遣军事教官协助非洲国家。结果,中共因其政治目的在联合国赢得重要的非洲盟国,包括苏丹、辛巴威和奈及利亚等。

中共出售武器给非洲哪国?

美国国会研究部(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的报告指出,从1996年至2003年之间,中共出售给非洲的武器占了非洲取得的所有传统武器的10%,包括:

●苏丹一专家表示,该国使用的任何空军设备,包括用于屠杀达尔福尔人民的武装直升机,据报导都来自中共。

●赤道几内亚。

●衣索比亚(Ethiopia)和厄立特里亚(Eritrea)——中共在1998至2000年之间的衣厄边境战争之前和战争期间,出售给这两个邻国的武器据估计约10亿美元。

●蒲隆地(Burundi)。

●坦尚尼亚(Tanza-nia)。

●辛巴威——专家指出,穆加比(Robert Mugabe)的独裁政府在2004年年底向中共订购了12架FC-1战斗机和100辆军车,价值2亿美元。

中共对人权的政策为何?

中共经常以“不干涉内政”为由,回避其他国家对其人权问题的指控。史丹佛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东亚研究中心(Center for East Asia Studies)访问教授大卫.康说:“我们不要忘记,它(中共)是个独裁国家。”他表示:“中共并不会减少与不良政府的交易,还会提供武器给它们。”

中共对非洲有正面影响吗?

经济学家表示,很多非洲人关心中共在非洲如何运作,他们指控中国公司付的薪水比当地公司低,而且不雇用非洲人。国际观察家指出,中共做生意的方式——特别是它愿意贿赂和提供无条件的金钱援助的方式,会破坏当地政府增加透明度和良好管理的努力,以及像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会这样的国际机构在总体经济上的努力。

外交关系委员会研究非洲议题的资深研究员普林斯顿.莱曼(Princeton Lyman)表示,中国在非洲的利益有正面与负面效果。他说:“好的一方面是,它带给非洲新的金主;不好的一方面是,它使非洲国家在政治和经济改革方面的努力付诸流水。”

余 杰:专门选拔“坏人”的中共干部制度

 

举世震惊的“彭水诗案”的始作俑者、彭水原县委书记蓝庆华,在二零零六年十二月被免职之后,却又在二零零七年二月十四日被任命为重庆市统计局副局长,完成了地方官员非常难以实现的由“正处”到“副厅”的提拔。而另一名责任人、县长周伟,则在差不多同时“当选”为本地兼职的县委副书记。

“彭水诗案”这一当代骇人听闻的文字狱发生之后,在海内外舆论的压力之下,重庆市有关部门被迫组成调查组进行调查。在公布的调查报告中认定,这是一起政法部门不依法办案,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案件,最初司法机关介入,源于党政领导指示,对嫌疑人的处理,迎合党政领导意志。对于此案,重庆市人大代表孙健提交了进行行政问责、并设置相应预防措施的提案。该提案指出,如此重大违宪和侵犯人权的事件,地方政府滥用公权和司法的相关责任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和相关责任追究,是无法向民众交待的。这份提案建议对此事进行行政问责,要对相关官员违法、违纪行为追究,而不是异地调动或者一赔了事。

这份提案的命运当然是被束之高阁,不仅如此,重庆当局还作出了与之完全相反的决定:该案的两名当事人,一名获得了升迁,一名继续在原地为官。这一决定深切地表明,中共的干部制度乃是专门选拔“坏人”的,因为惟有“坏人”才会只顾利益、不问是非地为上级服务,惟有“坏人”才能够充当专制制度坚实的根基。

至于所谓的“民意”,当局从来都不屑一顾。在中共的制度文化中,因为官员不是民众选举的,所以下级从来只对上级负责。上下级之间的主奴关系,可谓根深蒂固。主子对于忠心耿耿的奴才,向来是体恤有加,哪里会顾忌外界舆论滔天!中共的干部选拔制度,似乎特意要与民心、民意为敌:屈指可数的那几名得到民众美誉的“青天”,从焦裕禄到孔繁森,无不是生前饱受排挤与打压,在死后才不由自主地成为党的宣传工具;而那些民愤极大的腐败官僚和酷吏,往往能够青云直上、飞黄腾达,比如深圳“妓女公处”事件的始作俑者福田区公安局长,虽然受到媒体和法学界的严厉批评,却得到了福田区副区长公开的“拔刀相助”,其官位仍然稳如泰山。

在“彭水诗案”中,让人欣慰的是结果是受害者终于得以伸冤;让人困惑的结果却是害人者并未受到法律的追究。由此可见,中共从来不会因为怜悯民众而依法处理官僚,中共吏治之败坏,远远超过了中国历史上的历朝历代。今天的人们常常非议明代政治紊乱、弊病横生,殊不知明代尤有张居正设置的“考成法”,此制度让地方官吏不至于过度胡作非为。张居正曾经说过:“法之不行也,人不力也,不议人而议法何益?”他所创制的考成法其实简单异常:他命令各衙门分置三本账薄,一本记载一切发文、收文、章程、计划,这是底册。在这许多项目之中,把例行公事剔除在外,再同样造成两本账薄,一本送中央各科备注,实行一件,注销一件,如果有积久而尚未实行,即由该科具奏候旨;另一本送内阁查考。这样,对于地方官员的政绩和作为,中央大都能够掌握。地方官员的懒惰、失误和虐民,均纳入其考核成绩之中,不称职者通常不会获得提升。

张居正在给皇帝在奏折中强调了建立官员考核制度的重要性:“月有考,岁有稽,不惟使声必中实,事可责成,而参验综核之法严,即建言立法者,亦将虑其终之罔效,而不敢不慎其始矣。”如果没有这套考成制度,官员的升迁罢黜便失去了依据,从而完全凭借上级的好恶,以及下级对上级的逢迎和贿赂程度。朱东润在《张居正大传》中总结说:“居正的综核名实,完成万历初年之治,最得力的还是这三本账薄。”正是有了这套分别贤愚善恶的档案制度,明代虽然屡屡出现昏君和奸宦,却未动摇国体,使明朝成为一个像秦、隋那样的短命王朝。

而连明朝的考成制度都没有的中共,其政权当然不会像明王朝那样巩固。中共吏治之败坏,已经与蓬勃生长的民间社会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立。每一次类似于“彭水诗案”、“妓女公处”等事件的发生,中共当局的处理方式,必然与民间舆论格格不入。而一次次肆无忌惮地伤害与侵犯民间舆论,也就等于是中共自己让自己威严扫地,不啻于自掘坟墓。蓝庆华、周伟二人能够因咎得福,固然会对提拔他们的上级感激涕零,从此更加卖力地帮助当局残民虐民,但中共的合法性基础却由此被自身所削弱。

蓝庆华、周伟还不是这套专门选拔“坏人”的干部制度的最大受益,他们只是基层的虾米而已。更大是受益者,或为中枢权臣,或为封疆大吏。比如贵为当今第四号人物的政协主席、政治局常委贾庆林,其在担任福建省委书记的时候,与天子第一号的赖昌星走私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逃亡在加拿大的赖昌星,屡屡爆出第一手材料,证实贾庆林及其妻子、秘书之贪渎。谁知,贾庆林不仅没有受到查处,反倒节节高升,最终拥有“议长”之尊,代表中国的“民意”在国际舞台上四处风光。又如,与陈良宇案件有不可推卸的关系的前上海市委书记黄菊,在舆论的置疑声中高升为主管经济的副总理和政治局常委。又如,由深圳市委书记调任山西省省长的于幼军,上任伊始高调宣布要根治山西矿难频频的现状,然而山西省的矿难却不降反升,血淋淋的惨剧接二连三发生。于幼军不仅没有引咎辞职,也未受到上级的斥责,反倒被视为下一代中央领导的候选人,入选十七大筹备小组。

中共当局既拒绝向西方学习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又不愿到中国自己的历史中去寻求“资治通鉴”,依赖一套专门提拔“坏人”的干部制度,其统治还能维持多久呢?

——二零零七年二月二十二日

首发民主中国

郭庆海:缓刑让中国吃官饭的那些人成功的逃避刑罚

 

在当代中国,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即吃官饭的人——包括有职务的和没有职务的,如果犯了罪,比如贪污、受贿或其它的什么,只要不是危害国家安全罪名里面的,而且罪又不太重,或者活动得好,那么,大多不必服实刑(实刑是指真正在牢里服刑),而是弄个缓刑。不要小看这个缓刑,那对那些吃官饭而又犯了事儿的人的影响大了去了。它直接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就比如说有人是判有期徒刑三年。如果他不是缓刑的话,那就要在监牢里住三年。那是一种怎样的境遇呢?象俺这种坐过监狱的是了解到家了;那没坐过监狱的,相信也会有个感觉。说最简单的吧,中国监狱里流行有这么一句话,叫家有千贯,养不起一个劳改犯。你咂么咂么这句话的滋味,就可以知道在监狱里实坐三年牢是什么光景了。而倘若再象俺似的,碰上父母双亲走时居然不能送行,真不知那种精神上的打击要多少年才能恢复。

而如果是缓刑,那就大不同了。缓刑其实就和没有判刑没有什么区别,生活上他该怎么样还可以是怎么样,不会有牢房里的那种压抑,当然更不会有象俺那样的遗憾。充其量也就是多写上几篇检讨报告,或者破费几个请当地公安部门的负责人嘬几顿。所以,仅从这一方面来说,这缓刑比起服实刑已经就可以说是天堂。

其二,其实还有更更重要的:即如果有人服的是实刑,即使只有一年,那么,他的饭碗也就彻底砸了:双开——开除党籍(如果他同时还是党员的话)、开除公职,再出来时身份就是一个彻底的普通老百姓了。而如果是缓刑则不然。怎么回事呢?这就是中国吃官饭的人喜欢判缓刑的诡异之处:因为中国的刑法规定,被宣告缓刑的人,在缓刑考验期限内,由公安机关考察,所在单位或者基层组织予以配合。什么是“所在单位”?被判了刑的人还能有“单位”吗?本来,这应该是个问题,因为根据中国的有关法律规定,如果公务员受到有期徒刑的刑事处罚,是必须要开除公职的,而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应该再有什么“单位”。但是,他们又说了,如果被判缓刑的人没有单位,那么,公安机关在对他们进行考查时就不方便。于是,在方便考查的大口号下,那些被判有期徒刑而又被照顾缓期执行的人便有了留在原单位继续工作的“正当”借口,“双开”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当然,一般而言,他们不会再象原来那样任职,也不会再象原来那样开那么多的工资。但是首先,一定的生活费用是绝对有所保障的。更重要的是,一旦所谓的缓刑考验期一过,这些人便可重新成为正儿八经在册的公务员,所有的待遇都会慢慢得到恢复。

目前,这一问题正引起中国社会的警觉。比如2006年7月25日《检察日报》便报怨,近年来,法院对职务犯罪案件判处免予刑事处罚、适用缓刑的比率大幅上升,从2001年的51.38%递增至2005年的66.48%——他们这样说:从初查、立案、侦查到起诉,检察官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一个贪官诉到法院,而这个贪官却有近百分之七十的可能被判缓刑,甚至免予处罚!所以,中国的民间评论者呼吁,中国应该象厄瓜多尔等国一样在刑法中做出规定,公务员犯罪不得使用缓刑。

但是说心里话,在笔者看来,公务员犯罪并不一定不能使用缓刑,然而,却绝不可因此而成为他们保留公职的借口。因为中国政府自己制定的《公务员法》第24条第1款明确规定:曾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不得录用为公务员。但是,当那些被判缓刑的居然可以保留公职,那么,就形成这样一个悖论:曾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不得录用为公务员;但是,曾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可以保留为公务员。

要知道,缓刑不是一种刑罚,它只是刑罚的一种执行方式。并不是说有人被执行了缓刑,就表明他并没有受到刑事处罚。所以,当公务员们被判刑后,无论是获实刑执行,还是获缓期执行,都不应该影响他们被赶出公务员队伍的命运。否则,就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尴尬。

比如中国青年报2007年3月10日的一则报道就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件事:

1998年6月23日晚11时左右,河北省平乡县李隆庄村17岁少年李建广等3人乘坐柴油三轮车回家,当车行至本村路口,拐下土路时,有人喊“停车”,因三轮车噪音大,司机没有听到,车上3人听到后,提醒停车,接着是一声枪响。三轮车停下了,一辆吉普车开过来。这时,人们发现,李建广被子弹击中,血流满面。李被连夜送到平乡县医院急救,第二天,转到邢台市三院抢救,一个月后转院到北京治疗。经法医鉴定,李建广为“头面部枪弹贯通伤”,终身残疾,构成重伤害。

开枪者为平乡县重义町派出所民警张智革。据称,这一带经常丢失公共电路设备,作案者开柴油三轮车。当天,张智革进行常规巡逻时,发现一辆三轮车开过来,示意停车检查,但车仍继续往前开,张智革鸣枪示警时击伤李建广。事发第二天,开枪民警及相关人员到县人民检察院投案自首,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指定平乡县人民检察院支持公诉。1999年,平乡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决张智革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然而,2001年李建广获知,仍在服刑期的张智革还是个警察!为此,李建广曾亲自跑到县城核实,发现张智革穿着有警衔、警号的警服,开着警车,就是个警察。此后,李建广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中国青年报记者也接到李的举报。

2007年1月22日,中国青年报记者在平乡县公安局县城分局民警公开栏中注意到,上面有张智革的彩色照片和个人简历,具体如下:张智革,男,1968年出生,党员,大专文化,1997年11月到县城分局工作至今。县城分局另外一个公开栏公布了县城分局民警职责管辖分布图,张智革(误写为张志革)是城关镇东北区治安负责人,下辖2名干警。

而平乡县公安局纪检书记郭建国证实,县城分局工作人员张智革就是10年前枪击案的涉案干警,不过,他本人已被开除公职,如果他现在仍穿警服配警衔,就是假警察。但他又解释说,枪击案发生后,县公安局曾对张智革本人进行处理,但是考虑到张没有固定生活来源,经研究决定,张智革继续留在公安局当司机,由县财政发一定工资。

对此,李建广表示:“张智革伤害过我,而且被判过刑,让他再当警察我不服!”

不仅仅李建广不服,我也不会服。因为平乡县公安局纪检书记郭建国的解释根本就说不通,一个身穿警察服装、有警衔、警号、还由财政发工资的人会是假警察?笑话!如果这位纪检委书记没有神经病,我简直不知道他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一个身为县公安局纪检书记的人会是神经病吗?当然不会。那么答案只能是,他没有办法回答相关的问题,他只能做出那种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当然谁也不会信的解释。

不过话又说回来,被判实刑就要丢公职,被判缓刑就可保留公职,这也只是对大多数公务员而言的,而或者还有更例外的。2001年,俺在中国河北石家庄北郊监狱服刑时,有幸结识因河北省国税局局长李真案被捕入狱的前河北省交通厅副厅长、同时又是李真姐夫的张建先生,他曾亲口愤愤的对俺说:“不知道现在
共产党是什么法律。先不说我真有罪还是假有罪,只说这件事:我现在在这里坐牢,但我的党籍还在,公职还在!”

而所有的这一切,也许才是中国当前的法律环境!

首发议报第293期

綦彦臣:赖昌星要求公开辩论的意义

 

不久前,赖昌星借助国外的自由舆论环境声称:回国后要与官方展开电视公开辩论,以便向世人揭示远华走私案件的更多细节。

或许在痛恨腐败的人看来,他这个要求似乎有些离奇:一个走私犯还谈什么自由辩论吗?但是,正是这个要求,给中国带来了重要公共事务公开辩论的好开端!如果赖昌星要求果得肯定答复,那么,可以相信大量的宗教类“敏感案件”也可以公开辩论。

没有自由,就没有民主;没有自由的民主,也是不完全的民主,甚至是挂羊头卖狗肉式的民主!试看一下:你的投票权一直在被别人强行代理,选谁甚至候选人是谁,你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民主吗?

“由”字在古汉语中是“作为”的意思,引申为“道路”,后来二义合一,就有了“自由”一词。其意义为:你自己决定要走的道路。

历史上最着名的自由案例没发生在民间,而是发生在贵族那里。着名的暴君隋文帝杨坚想娶一位漂亮的小妾(妃子),无奈,妻子妒心大作,使其无法实现愿望;一气之下,杨坚飞马出长安——“这皇帝我不干了!”,众高级贵族尾随而来,连劝带吓,让他回城;杨坚长叹一声:“朕贵为天子,竟无得自由!”

身为天子不得自由,就别说一般百姓了!中共以开辟新天地而自号,也有大量的精英为此拼上了身家性命,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那样回肠荡气的诗篇即是证明。但是,到了1935年遵义会议,毛泽东的绝对领袖地位确定后,“自由”就成了政治禁忌。1937年毛写下了赫赫名篇《反对自由主义》,为残酷的延安整风也为1957年的反右奠定了理论基础。

从1937到1957,其间的政治逻辑细节变化自然由中共党史专家来研究,但是生存在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学术精英看透了即将到来的毛政治的本质。所以,比较于章伯钧与胡适,我对前者更多的是同情,对后者则是佩服。传说,胡先生说:“美国人来了有面包,有自由;苏联人来了,有面包,没自由;延安人来了,没面包,没自由!”而后,胡先生远避美国,得以“跳出三界”外,结果章老在部长的位子上却成了右派,以至于今天他的女儿章诒和还时不时遭受剥夺“部分由”的礼遇。

公平而论,经济自由的政策确实带来了一些政治上的改善即自由度的微量增加,但是,不给人民自由的政治毕竟不是好政治。而逐步增加微量自由的作法既包括名义上公开审理的政治案件的合法旁听,也要包括给赖昌星们公开辩论的自由。之于前者,我有体会,当年(1999)我的政治案件被公布为公开审理,可是到开庭时,连我太太都被拒绝进入审判庭;时隔7年(2006),同一个地方,郭起真案件也是“公开审理”——作为旁听者,我还有另一位知名异议人士,以及在法院看来的其他异端分子,被挡在了审判庭外。

赖案虽非政治案件,但它的本质是更政治化的。是否答应赖的请求,已经成了考验和谐社会观念是否成立的一个重要尺度。因为,作为有巨大政治含义的赖案是否全面公正的审理已经超乎赖案本身的判决结果,重要的是人民的知情权被真正得放在什么位置!

按程序法来说,赖昌星的权利主张是不违背法律规定的,因为在二审判决结果生效以前,没有任何机关和个人有权剥夺他言论自由的权利。除非这个权利载体突然消失,比如在公开辩论或庭审之前,他“暴病身亡”了。

赖昌星只要不死,他肯定能为中国的自由状况的改善做出努力,尽管他的行为本身只是为自己的!也可以预见,如果21世纪后半叶有学者写一本中国自由状况的历史,如布尔斯廷的《美国人民主的历程》那样,赖昌星也绝对不是今日“完全坏蛋”之状。

2007年3月6日写于绵逸书房

首发议报第293期

王中陵:左王毛泽东与“人道主义”民主

 

提起左王,人们都一直认为是邓力群,未免抬举了此棍。真正的左王,非毛泽东莫属。

谢韬先生在《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一文中不过是引用了一点党内“左派”的妄语,却己使不少读者感到心惊肉跳。陕西社科院“享受国务院津贴者”的告发信虽然不妨以“芙蓉镇”中政治疯子的疯话视之,喻权域教授在两会前要以言定罪的言论,恐怕真要让不少人惊诧了。社会发展到今天,历史真相不断浮出水面,通讯技术和设备更是日新月异空前普及,想找什么资料,往往只须举手之劳。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著名”人士对左王甘之如饴奉若神明?有人说,确有相当多的人因种种缘故而不识左王真面目。果如此,对这些人的启蒙还须借鉴一点“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精神。非如此,政治体制改革就异常艰难。这也是我为什么写此文的初衷。

《炎黄春秋》上刊出的《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一文,本来就是谢韬先生为辛子陵《千秋功罪毛泽东》一书所撰的序言,毛泽东自是题中应有之义。此文分60个自然段,与此前在网上刊出的原文相比,除个别字句差异之外,所删去的二段,信息甚为丰富,颇堪玩味:

1、在第55自然段下删去了“毛泽东取代了蒋介石,各党各派全国人民,希望毛泽东兑现延安时的民主诺言,成为中国的华盛顿,开民主国家新纪元。住进中南海,毛泽东变了脸,宣称他是‘马克思+秦始皇’,而且比秦始皇还要厉害100倍,成为不穿龙袍的皇帝。他设计的权力结构和政治制度是保证和不妨碍毛泽东乾纲独断的一种制度。由于不受任何制约,不听任何反对意见,三年大跃进,饿死了3,750万人,成为古今中外最大的暴政。”

2、在第59自然段与结尾之间,删去了“现在正在酝酿通过党内三权分立(将决策权、监督权和执行权分离:党的代表大会及其常设委员会行使决策权,党委会行使执行权,纪律检查委员会行使监督权)、实现领导体制民主化,作为政治体制改革的突破口,并在一些地区试点。由绝对排斥到结合实际地探索三权分立的实现形式,这是政治体制改革指导思想的突破。

“要造成这样一种政治局面:作为党的领导人错了,在党内能够得到有效抵制和纠正;作为执政党的官员错了,能够得到国家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的有效抵制和纠正。(中共?)作为执政党的运作方式要作根本的改变,要在宪法之下活动,而不是高居宪法之上。要让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切实行使民主国家议会的职权,在政权体系中建立防止独裁、防止腐败、防止失误的纠错机制。有意识地设置和强化这样一个对立面,将保证我党成为民主决策、清正廉洁、领导正确的执政党。从执政党领导体制的改革到国家政治体制的改革,这种两步走的战略,可能是中国特色的宪政道路。”

“党内民主”一词近来大行其道,是否与“现在正在酝酿通过党内三权分立”有关?鉴于毛泽东“不受任何制约,不听任何反对意见”的历史教训,“要造成这样一种政治局面:作为党的领导人错了,在党内能够得到有效抵制和纠正;作为执政党的官员错了,能够得到国家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的有效抵制和纠正。”是不是“党内民主”要达到的目标?

从“党内民主”和“毛泽东乾纲独断”,我联想到中共历史上至今讳莫如深的“富田事变”。说来可叹,“富田事变”竟然是由一次小小的“党内民主”引发的。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与人斗,其乐无穷”,毛泽东一生崇奉暴力,嗜斗、嗜杀。“富田事变”正是能使人认识左王真面目的绝好教材。从“富田事变”人们可以非常直观地看到这一历史事件与其后“延安整风”、“反右”、“文革”的脉络关系。窃以为,左王当国为祸神州数十年,“富田事变”既是他的第一桶“金”,也是他的第一笔血债。

有关富田事变的挖掘研究,高华先生所著《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和张戎女士所著《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广证博引,资料翔实,极富研究价值,最具说服力。

高华先生说:“事实上,毛泽东是中共历史上厉行肃反的始作俑者,毛出于极左的肃反观和复杂的个人目的,直接参与领导了1930~1931年镇压‘AB团’的行动。”是由无可置疑的历史档案中得出的结论。

1929年2月,毛泽东撤离井冈山向赣南发展,与东井冈东固兄弟部队李文林部会合。11月,毛泽东无视中央,擅自提出合并赣西、湘赣边界两特委,并将李文林的红二、四团合并到彭德怀部。1930年1月,毛泽东径自任命连襟刘士奇为赣西南地区的领导人。

对毛泽东如此抓权,中共中央于1930年4月3日发通知:“各地已组织的正式红军,一切指挥权完全统一于中央军委。”特别不点名地批评毛擅自编管江西红军。5月,赣西南依此起来反对毛泽东、刘士奇。

旋被刘士奇扣以AB团帽子予以镇压。不到一个月,数千“地主富农”、“AB团”分子被杀。8月初,毛泽东带部队二攻长沙,江西共产党人抓住这个机会召开代表大会,用“党内民主”把刘士奇选掉了。为“富田事变”埋下了祸根。

毛泽东从长沙返回,10月14日给上海写信说江西共产党“呈一非常严重的危机,全党完全是富农路线领导”,“为AB团富农所充塞”,“非来一番彻底改进,决不能挽救这一危机”。

“攘外必先安内”,11月下旬,毛泽东先从自己的红一方面军发动“快速整军”,大开杀戒。不足一个月,在40,000多红军中竟肃出4,400余名“AB团”份子来。据1932年5月的一份秘密报告称,当时“一切工作停顿起来,用全力去打AB团”。“弄得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在打AB团最激烈的时候,两人谈话,都可被疑为AB团……凡打AB团不毒辣的,都认为与AB团有关系。”审讯时,“有用洋钉将手钉在桌上,用篾片插人手指甲内,在各县的刑法种类,无奇不有……坐轿子,坐飞机(各县皆然)坐快活椅子,虾蟆喝水,猴子牵缰,用枪通条烧红捅肛门(胜利县)……等。就胜利县说,刑法计有120种之多。”有一种想象丰富的刑法叫“仙人弹琴”,用铁丝从睾丸穿过,吊在受刑人的耳朵上,然后用手拨拉,象弹琴一样。杀人的办法也多种多样,“剖腹剜心”是常见的。毛泽东甚至说刑讯是天经地义,受刑不过乱供本身就有罪:“是忠实的革命同志,纵令其一时受屈,总有洗冤的一天,为什么要乱供,陷害其他的同志呢?”

数万人就这样死去,仅红军就有10,000人死亡,是所有毛管辖下红军的四分之一。读至此,真令人“魂飞魄散”、“五内俱裂”!这是毛泽东在中共党内发动的第一次大规模清洗,也是以后“抢险运动”、反右、文革一系列清洗的先声和预演。

部下的意见“统一”了,上下“和谐”了。毛泽东就转手对付以“党内民主”把自己连襟刘士奇选下去的异己。12月3日,他派李韶九去富田,给了李一张名单。下令“来一个大的破获,给以全部扑灭”。

“各县各区须大捉富农流氓动摇分子,并大批把他们杀戮。凡那些不捉不杀的区域,那个区域的党和政府必是AB团,就可以把那地方的负责人捉了讯办。”所谓“AB团”,自然就是那些毛泽东“调不动”、“靠不住”的部队。

李韶九12月7日到富田,当晚便抓人用刑。一种刑法叫“打地雷公”,把竹签从手指头与指甲盖之间的缝里打下去,一锤锤钻心的痛。另一种刑法,用香火烧,也是慢慢地折磨,教你生不如死。李韶九还为江西领导人的妻子备有专门的刑法。据受害者事后的控诉,他“将女子衣服裤子脱下无片纱,用地雷公打手,线香烧身,烧阴户,用小刀割乳”。李韶九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激起了一场直接公开反对毛泽东的兵变。兵变领导人刘敌,是毛的老乡。毛本想利用他协助掌握江西红军的。

12月12日(第一场双十二事变),富田事变爆发。刘敌率领20军独立营包围军部,逮捕军长刘铁超,释放了谢汉昌等人。傍晚,谢、刘率20军军部直属独立营冲到富田,释放了在押的段良弼、李白芳等“A B团”70余人。随后,谢、刘率20军至赣江以西永新、莲花、安福一带,继续展开土地革命。并采取派段良弼赶赴上海向中央汇报赣西南“AB团”及事变经过请中央裁决等四项措施。

惺惺相惜,急于寻觅中国代理人的斯大林,极为欣赏毛泽东。莫斯科下结论说,毛“根本上是正确的”。下令把江西共产党人的申诉转交给毛,由毛处置。嗜杀的毛泽东,其处世宗旨向来是“逆我者亡”,谁反毛,谁就是AB团。谁受刑不过承认自己是AB团,他就一定是AB团。左王当国数十年间的无数冤狱,无不是这种荒诞逻辑的必然结果。试行“党内民主”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毛泽东则通过这场大恐怖成了江西苏区的列宁。

流行一时的“十送红军”,长期被解读为江西苏维埃老区人民送红军踏上长征路的歌曲,其实,那无比哀惋凄惨的曲调所寄托的,完全是对红军内讧、自相残杀,对亲人无端丧命的哀痛之哭。

友人相聚,座中有为毛泽东扼腕者,叹息毛泽东建国后为什么不肯名成身退,成为一代完人。此言引起我对毛泽东为什么异常畏惧党内出赫鲁晓夫的思考。毛泽东为什么超乎寻常地恋栈?为了攫取权力,竟如赌徒一般不顾一切,不惜草菅人命,疯狂发动一场接一场的运动?

答案明摆着,他害怕他的第一桶金和第一笔血债被揭发、被暴光。死于“富田事变”的那些冤魂是他永远的噩梦。延安“抢救”运动、反右、文革,只不过是“富田事变”的复制和延续。左王的每一次罪行都是为了掩盖其前一次的罪行。要想不被“赫鲁晓夫”揭发鞭尸,唯有牢牢占据权力中心方能稍觉心安。否则,便坐立不安。窃以为,这才是毛泽东为什么畏惧“赫鲁晓夫”而不择手段地攫取权力至死不肯放弃的唯一答案。

据争鸣杂志《万里上书呼吁重评毛泽东》一文报导,2006年3月初,中共元老万里致函中共中央,郑重要求重新评价毛泽东。万里老特别提出,1982年通过的《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就承认是“违心”、“自私”,并决定以后要纠正这个错误。

1982年,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表示:党对重大方针、路线指导思想上的错误,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时期和建设时期的历史地位、功过的评价,是作了妥协、折衷,某种程度违心、自私了些。今后要作全面、科学、求真的反思和评价,可能要15年、20年。1985年,邓小平、陈云在十二届八中全会后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先后就历史问题作了进一步阐明。邓小平说,党内、社会上、国际上都有议论,指怎么能把一场十年的政治、社会浩劫,都算在林彪、江青、四人帮身上?毛泽东亲自发动、部署、领导这场政治浩劫,是要承担主要罪责的。党中央也要承担一定过失,也包括出席会议的大多数同志。关于毛泽东这段历史,共产党还是要修正的,要尊重历史。

从1982年到2006年,早已超过了15年、20年。万里老人揭开这一内幕,并盼望在时间无多的晚年,看到能有行动。读着万里老人的盼望,不觉一阵悲怆涌上心头。

说几句疯话,写几封告发信,不知者不怪。倘明知左王镇压“AB团”的血债,却仍然奉之若神明,其人也就难以常情常理度之了。

细览富田事变有关资料,再回过头来细品“社会主义民主”和“党内民主”,隐隐觉得这两种“民主”,似远不如“人道主义”民主更迫切。

(2007-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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