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兴:弱势者仅是点缀 无改人大代表的非代表性

 

某些庄严肃穆的场合里上演的剧情,细究起来,形同儿戏,若要说得难听点,称之为马戏也不为过。

三月八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秘书长盛华仁在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作关于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名额和选举问题的决定草案的说明时表示:“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妇女代表比例不低于22%”。该草案还规定:“来自一线的工人和农民代表人数应高于上一届。在农民工比较集中的省、直辖市,应有农民工代表。”

从字面上看,妇女代表比例不低于22%的规定可能并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个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法》(下称《选举法》)的规定,但是,《选举法》文字表述本身就存在问题,《选举法》第一章第六条规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中,应当有适当数量的妇女代表,并逐步提高妇女代表的比例。”按照这一规定,每届人大总把妇女代表比例的提高视为一种成绩,但是,在一部严肃的法律中,以这种极不严谨的语言来保护妇女“参政议政权利”,是可笑的,按照这种“逐步提高”的趋势,总有一天,各级人大代表的成员将全由女性组成(届时,全国妇联或许就可以与全国人大联合办公了)。当然,我们理解立法的本意是限制对妇女的歧视,但其立法原则和文字表述都过于粗疏,另外,不低于22%的比例是如何算出来的,这一比例是由谁最后敲定的,应该让人们知晓。

而“来自一线的工人和农民代表人数应高于上一届。在农民工比较集中的省、直辖市,应有农民工代表”,显然缺少法律依据,有违背法律之嫌。《选举法》第一章第三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和居住期限,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除对妇女、归侨和少数民族的特殊照顾之外,《选举法》并未对人大代表的职业组成加以规定,也就是说,不同行业的从业者在参选和当选人大代表的资格上,本来就是相同的,代表的人数构成仅由选区和选举单位限定,并不附加其它职业区分,本届人大常委会无权规定下一届“来自一线的工人和农民代表”的具体人数,当然也就无权规定“来自一线的工人和农民代表”高于或低于本届。理论上说,一切应由选举结果说话。作为最高权力机关,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一个议会机构,而不是行业联合会,不是针对弱势者的救助站,更不是荣誉性的养老院。

以弱势而论,乞丐比农民工更为弱势,盛华仁副委员长显然并未打算非把乞丐请入人民大会堂不可。按照民主政治的原则和《选举法》的规定,年满十八岁的公民(包括乞丐、民工、教授、同性恋、歌星、异议人士、爱滋病患者等等)都有权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而且这种当选的权利,出自《宪法》和《选举法》的权威,根本无须盛华仁副委员长特别开恩赏赐。平等原则是一切开放性政治的特点,只有公平原则才会真正保护全体民众的政治参与权。在美国,自宪法第十九修正案获得批准之后,妇女参政的权利得到保障,尽管没有“不低于22%”这种硬性的代表比例规定,但妇女完全可以在真刀真枪的选举中与男子一较高下,时至今日,佩洛西当选为美国众议院议长,希拉里也正雄心勃勃地问鼎美国总统宝座,至于少数族裔当选议员、市长更不是什么新鲜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少数族裔将担任美国总统。但这些相对处于“弱势”或“少数”的人群,他们的当选,是与“强势”和“多数”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的结果,而不是来自谁自上而下的赏赐。赏赐的民主不是民主,赏赐的代表没有任何代表性。盛华仁先生可以开恩赏赐农民工几个代表名额,当然也可以在不高兴时取消这些名额,重新剥夺农民工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权利,多年以来,他们的权利一直就是被非法剥夺的。而且,被剥夺了这种“代表”权的,远不止农民工一个阶层。

理论上,如果严格按照《宪法》和《选举法》的规定选举人大代表,农民工本来就是可以当选人大代表的。《选举法》第七章第二十九条规定:“全国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候选人,按选区或者选举单位提名产生。各政党、各人民团体,可以联合或者单独推荐代表候选人。选民或者代表,十人以上联名,也可以推荐代表候选人。”也就是说,除了各政党(指中国共产党和八个民主党派)和各人民团体(如共青团、妇联、工商联),选民也可以联名推荐代表候选人。但在实际选举过程中,公民独立参选人大代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使偶然当选,也会很快被排除在下一届选举中,这一点,从孙不二、吕邦列、姚立法的经历可以得到验证。为保障“最合适的人”当选,各地一般的技术性做法是:提前吹风动员;动用警察力量对不受欢迎的参选者进行各种威胁;在选举会场大量安置工作人员,以监视投票者的投票行为。此类挖空心思的“发明创造”,不胜枚举。

这样一来,也就形成了党委、人大和政府想要谁当选谁就当选的局面,对这一点,党和政府十分自信,否则,盛华仁先生绝对不敢保证妇女代表的比例不低于22%,也不敢说工人农民的代表人数一定会高于上一届,而且某些符合条件的选举单位还要有农民工当选。否则,即便盛华仁系算命先生出身,他也不敢说自己会算到这么准,作为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兼秘书长,盛华仁先生对民主政治和人大代表制度的无知或蔑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除了这一系列的“大胆”预言之外,盛华仁先生更是在早几个月前会见在京人大代表时,公然要求确保物权法顺利通过。一部法律,尚未经过人大代表的讨论和表决,就被副委员长兼秘书长宣布要“确保顺利通过”了,还要这近三千名人大代表何用?

有什么比盛华仁先生的言行更清楚地表明了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本质!如此霸道而不加掩饰,盛华仁先生已经把自己置于《宪法》和《选举法》之上,公然漠视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而他竟然稳稳当当地担任着最高立法机构的秘书长。

针对代表职业而做的“法外圈定”,有时看来是对弱势者的倾斜,似乎使人民代表具备了广泛的代表性,实际上却是对“人民代表”之代表性的根本漠视,是对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侮辱,同时也是对全体民众政治权利的剥夺。若论工人农民的“代表”,历史上无人超过倪志福和陈永贵,他们做了代表之后,因为足够听话,很快就被培养成职业代表,并迅速进入权贵阶层,位列政治局委员,完全脱离了他们的工人农民身份,仅仅成为一个工农政权的象征性点缀。

这种预先圈定了代表的比例和职业分布的选举,是一种虚假的选举,谁有权做这种圈定,谁才真正“代表”中国,他甚至可以把最终当选者的幸运提前落实到具体个人,在中国,只要还有人掌握这种不受限制的权力,就不可能存在真正的选举和民主政治。而那些被选举(实际是被指定和挑选)上来的代表,大多不过是举手工具而已。他们不是由人民选举出的,因此并不在意是否代表人民,他们只是由盛华仁们指定和挑选出来的,因此,他们不必对选区内民众负责,而只会乖乖地代表盛华仁们的意志,看盛华仁们的眼色行事。在一群奴隶主身边给奴隶们留几把椅子,无改于政治的平衡,更何况,能够和奴隶主们坐在一起的,大都是最听话的奴隶,这些既无勇气又无见识的奴隶对奴隶制的忠诚,有时甚于奴隶主本身,美国南北战争前,许多奴隶主都主动解放奴隶了,却有许多奴隶心甘情愿地为蓄奴制唱赞歌,人性的复杂,古今中外同出一理,我们对此并不感到陌生。

每年三月的日子里,几千名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在一个国家最庄严的场合里,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面对党和政府的官员,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这时后,究竟谁更怕谁?谁来监督谁?是作为公仆的官员怕人民代表,还是人民代表更怕公仆?——表现不好,下届的人大代表可就轮不到自己了!在这样的乾坤颠倒之下,即使有一天人大代表全部由行脚小贩担任,也可以毫不困难地出台赋予城管无限权力的法律!

不否认人大代表中也有令人敬佩的敢言之士,但一个连人数和职业都被盛华仁们限定了的人民代表制度(政府官员和富商组成了代表的大多数,典型地体现了当代中国权钱交易的特点),决定了这些代表们整体上是不会有所作为的,于是我们看到,在社会矛盾尖锐的今天,有限的会议时间内大量充斥这样的提案和建言:

政协委员提案建议孔子诞辰设为国家阅读节;

政协委员梅葆玖呼吁规范电视选秀节目;

人大代表建议要支持名画等高消费;

赵丽宏委员建议设立八三国际男士节;

代表建议旅游景点洗手间应有男女通行标志;

人大代表建议别再给洋品派当义务宣传员。

明年,农民工代表将正式步入人民大会堂,他们或许会有如下提案:为了减轻交通部门负担,我们不要回家过年;为了提高企业效益,我们应该无偿加班加点•••••

在多数时间里,这是比赛无聊和肉麻的剧场。但我们被迫继续观赏这场上演几十年的低俗连续剧。2007年的两会,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首发民主中国

韩寒评吴敬琏:经济学且成家的都是大户家养的走狗

 

今天看到了一个叫吴敬琏的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市场价格进行补偿是不合理的,因为城市化是全民的成果,其利益不应该完全给房主,应建立城市化基金,将这些收益按照一定的规定来分配。另外,可以对买进价和卖出价的差额开征资本利得税。

我翻译一下,大意就是被拆了房子的不应该按照市场价格来拿赔偿。要少点,因为你们占了便宜。

当然,经济学家的话一向是不能相信的,在我看来,大部分的经济学且成家的都是大户家养的走狗。

在万恶的民不聊生的充满着阶级剥削的资本主义社会,拆了你的房子然后按照市场价给你一个赔偿就完事了,是不可想象的。为此,高速公路都不得不拐个弯。为了盖一片小工厂拆掉一个村的农房更是不能想象的,你不是五百强你肯定陪不起。

吴敬琏的意思当然不可能是要高于市场价。我不能看出这些房子被强拆的人那里是“城市建设化”的既得利益者了,住的好好的,几代人,说拆就拆了。而且在当今中国,几乎很少有地方能够给到市场价这么高,我上海老家金山,在上海市均价超过10000元一平方米的前年,拆了你的农房只给打发叫花子的五百元以下一个平方。中国从来没有尊重过农民,当然,农民自己也很少尊重自己。这就是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事。被拆房子的不只农民,基本上,除了市政项目。农村的房子被拆是要圈地做开发区,城市的房子被拆是要圈地给开发商。赔偿的越少,得到好处越多的只有开发商。吴敬琏似乎很高兴看到开发商多赚点。

很少看见自己房子被拆了的人欢天喜地,并觉得是赚了一票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吴敬琏家的房子肯定没那么容易被拆。一个经济学家,这么说是很正常的,经济学家和文学批评家其实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文学批评家寒酸一点,200块钱就帮你说话了,经济学家要贵很多。但是听到吴敬琏的这个言论我还是很意外,我以为是自己听成了吴倩莲。我还一度不敢发表看法,仔细思考这里面的玄机,就好比有人指着自己的狗说,看我的马,我还真一时不敢反驳。

当然,也很有可能,吴敬琏话没说完,等过几天出来说,我的意思是,赔偿应该要高于市场价。然后大家傻眼。但这怎么看都像是我干的事,我不信混成了经济学家的人还能这样幽默。

过两天给大家看看我家那里的强制拆迁的照片,离过年还差几天一大早来上百个人就把人全家给拘了里面东西还没搬出来房子两小时就拆了。因为那片地被一工厂看中了。我真诚希望这样的好事能落到吴敬琏头上。

刘晓波:真由美的披肩发飘飞在中国(《单刃毒剑》之被操控的反日风潮)

刘晓波:《单刃毒剑》

第三部分 被操控的反日风潮

五 真由美的披肩发飘飞在中国

1972年,毛泽东分别握住了“美帝国主义”和“日本军国主义”伸过来的手,使中国走出了苏联帝国的威慑阴影,也走出了孤立于世界主流文明之外的自闭。中共政权以损害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的方式——放弃对日索赔——换取来日本的外交承认,日本以对中共的外交承认换取实质性的巨大利益——不需要再赔偿和道歉。

1979年,复出后的邓小平,他也只访问过两个国家——美国和日本。访美,是为了赢得最强大的西方国家对其政策的政治支持——中美建交、改革开放、对越战争和台湾问题;访日,是为了获得复兴经济最需要的资金、技术和管理。所以,邓也延续了毛泽东的机会主义外交,以搁置中日之间的历史恩怨和钓鱼岛之争来换取日本对邓氏改革的经济支持。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一次演讲中曾说:日本人靠军国主义的武力殖民没有完成的,现在正以和平的“经济殖民”方式来完成。但这种殖民与武力殖民全然不同,它不是单方面强加的,而是一种机会主义的互利互惠。就中日经济交往的客观效果而言,对中国的帮助尤其巨大。

在我的记忆中,我这种“经济殖民有益于中国”的言论,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少质疑,反而赢得听众的掌声。大概因为,那时的国人,一方面,刚刚睁眼看世界,急于摆脱贫困的物质生活,也对外界充满了新奇感和求知欲,想努力创造出文明而富足的生活;另一方面,经历了极为惨烈的政治和极为贫困的经济的国人,痛感自身与发达国家的巨大差距,还有那么一点点来自切夫之痛的谦卑。八十年代,国人对日本的“经济殖民”,确实是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正如对西方的“文化殖民”,当时的知识界热烈欢呼一样。

在独裁制度下,国家是虚幻的而政权才是实在的,政权对人民的愚弄和践踏才是活生生的。而一个肆意践踏个体生命的政权,纵然以国家的民族的名义,也不值得热爱。

1988年,我路过香港时接受金钟先生采访,说出了那句惹众怒的“三百年殖民地”。现在回想起来,如此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大概就是那次演讲在脑子里发酵的结果。然而,六四后,这句话却成了官方指控我是“卖国主义”的主要根据。

(一)细节的记忆

在我这代人的细节记忆中,尼克松访华和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尽管中国还处在文革中,但一些美国的和日本的电影开始进入中国。当时,这类电影都是不公开的内部放映。以我个人的经验,相对而言,日本电影的放映范围远远大于美国电影。七十年代中期,我就看过日本电影,但从未看过美国电影。而我的一个朋友,却看了不少美国电影,她记忆最深的是《美人计》。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还在文革时期的中国,进口的日本片大都充满军国主义气味,如《啊,海军》、《三本五十六》等。如果是做反面教材,为什么又不全国公映,然后来一场全民共讨之?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是日本产品大量进入中国的开始。除了港台的歌曲和商人之外,大陆人对资本主义文明最切近的感受,大都来自日本。那时,最早公映的外国资本主义电影和电视剧来自日本,国人最崇拜的电影明星是日本的高仓健、真由美、栗原小卷、中野良子等人,青春偶像是山口百惠与三浦友和;最早享受到的优质资本主义商品也来自日本,各类国际知名的电器和汽车,几乎全部是日本品牌。那时,谁家拥有一台日本原装的彩电,谁能开上一台日本轿车,谁就会令人刮目相看;北京最早的出租车公司几乎清一色的日本车;我熟悉的当时中国最响亮的民营高科技公司“四通”,公司高层坐的轿车也大都是“丰田”或“尼桑”;最早接触到的资本主义式的现代管理,最早得到的大量外资,也大都来自日本;

那时的文化大论战,也时常用日本“明治维新”的成功来对比中国“戊戌维新”的失败,用日本现代化的巨大成就来对比中国现代化的一次次惨痛失败。

八十年代,那个国人如有日货,也算是地位、财富的象征。我的一个好朋友,她家在七十年代末就有了一台日本原装彩电。她回忆说,那时,每到晚上七点电视节目开始时,她家变成了小型电影院,同院的许多大人孩子带着小马扎来她家看电视。

日本援华的化肥尿素,尼龙包装袋在中国极为罕见,“一人一条尼龙裤,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腰里掖着百分数。”是当时耳熟能详的民谣。民间传言甚至将日本尿素的制作过程传奇化:日本援华货轮开往中国时,船上没有尿素,只有制作尿素的机器,边航行边提取海水造化肥,等到了中国港口,就有一船满满的尿素。外国商品在中国推销的最著名广告语是:“有山就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连小孩子都能朗朗上口。

七十年代末,也是邓丽君歌风靡大陆之时,她用气嗓唱出的情歌,征服了大陆的年轻一代,唱垮了我们用钢铁旋律铸造的革命意志,唱软了我们用残酷斗争锤炼出的冷酷心肠,也唤醒了我们身上被挤压到生命黑暗处的情欲,人性中久被压抑的柔软和温情得到了释放。尽管,官方禁止牛仔裤和披肩发,更禁止这类“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不可能在广播里听到,第一个学着邓丽君气嗓的李谷一,被多次开会批判。但在私下里,大家都围着一台收录机反复听,在寝室里、走廊里、饭堂里一遍遍地唱。偷听邓丽君歌曲所用的,正是索尼牌录放机,俗称“砖头”。那时,谁拥有那块“砖头”,谁就会得到众星捧月般的簇拥。

令我钦佩的是,曾经在大陆拥有最多歌迷的邓丽君,却能经得住巨大市场的诱惑,至死不来大陆面对她的无数听众,非不能也,而不为也。她坚守着自己的承诺:大陆一天不改变现行制度,她就一天不会来大陆开演唱会。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我这代人经历了外来的影片、文学、音乐和绘画的审美洗礼,最早接受的当然是日本影片。《追捕》、《生死恋》、《望乡》、《金环蚀》、《人证》、《远山的呼唤》、《幸福的黄手帕》等影片,《姿三四郎》、《铁臂阿童木》、《血疑》、《排球女将》、《阿信》、《聪明的一休》等电视剧,都是当时的国人非常喜欢的影视作品。《追捕》主题曲“杜丘之歌”和《人证》主题歌《草帽》,也随之风靡一时。著名导演黑泽明、沟口健二和小津安二郎的影片,对八十年代中国先锋导演很有影响。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雪国》、《古都》和《伊豆的舞女》,山岛由纪夫的《金阁寺》的小说,也在大陆文学界热销;还有东山魁夷的绘画,那种纯洁到一尘不染的静谧,让国人看到了日本人审美的透明和精致。日本美的核心“物之哀”,是我们那代人共同的审美记忆。而山岛由纪夫是铁杆极右分子,他曾发誓要以行动来“爱国忠君”,也真的于1970年11月25日策划绑架自卫队长官。他对自卫队发表演说,号召发动军事政变修改和平宪法,行动失败后,他按照“武士道”精神切腹自杀。

这一切文学艺术中的日本人形象,与我们这代人在大陆作品中看到过的日本人形象完全不同(如电影《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地雷战》、《地道战》等),似乎印证了日本文化的双面:“菊与刀”。

我是七七届,读大二时,《追捕》在中国各城市放映,我们班的同学大都是在母校吉林大学礼堂看的。《追捕》的拷贝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班里同学拿到的电影票分布在一天的各个时段,但无论是什么时段,大家都不会错过。

那时,学校还专门组织我们看过一部日本纪录片,名字忘了,但内容记得清晰,是专门介绍日本某大公司(丰田?)的现代化企业管理。管理之严格和计算之精细,令人乍舌。比如,员工从一处走到另一处,先测量整个距离的长度,再测量每步的尺度和所用速度,最后算出走完某段距离的时间,根据这些数据作出相应的规定。解说词中我记得最清晰的一段是:一笔资金,在中国周转一次,在日本却能周转十三次。这就是日本式资本主义的高效率。

耐人寻味的是,1985年,时任日本首相的中曾根康宏在战后首次正式参拜靖国神社,而且选择了极具象征意义的8月15日,中曾根是日本历任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次数最多的首相,任内共参拜过10次。但除了85年北大学生小规模的上街抗议之外,再也没有像样的民间抗议,也丝毫没有影响日货在国人心中的珍贵价值,反而85年的大学生上街抗日,变成了“八六学潮”和“八九运动”的预演。

在今天,波及全国的反日风潮,已经变成官方招之来而挥之去的木偶,白领们充当起抵制日货的先锋,一些自由派也拜倒在“畸形民族主义”的“民意”之下,中国知识分子的依附性命运又开始重演:入仕途,明主是上帝;处江湖,人民是上帝。

而在我看来,“民气可用”的策略,不过是古老的无原则的纵横术的拙劣翻版而已;在和平时代,想利用“畸形民族主义”来推进宪政民主,大概只能是“与狼共舞”。

(二)宏观的事实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和国力军力的提高,曾被鲁迅痛批的国民性“一阔脸就变”骤然复发且膨胀。九十年代以来,欧美的资金、企业和产品的大量涌入,使中国人找到了日本的替代,政府不再仅仅指望日元贷款,国人也忘记了八十年代对日本货(包括文化、电器、汽车等产品)的青睐;美国大片代替了当年的日本影片,南韩电视剧代替了日本电视剧,“哈韩”代替了“哈日”;奔驰、宝马、林肯、陆虎等欧美高档车代替了日本轿车;摩托罗拉、爱立信、诺基亚等欧美电器代替了日本电器。现在的中国已经不需要过于依靠日本,甚至觉得即便没有中日贸易,中国经济也能够保持高增长,所以,抗日风潮中的“抵制日货”的声浪不断高涨。

然而,在中国的改革开放中,日本对中国的经济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这是不争的事实。

日本是中国吸收外资、技术引进的主要来源国之一,也是向中国提供政府贷款和无偿援助最多的国家。从1979年至2004年,中国利用的日元贷款累计金额达3万亿日元,占外国政府向中国承诺贷款额的50%,居首位;涉及能源、环保、交通、教育、医疗、农业等项目165个。日本技术的先进也是举世公认,对中国经济的技术升级起到了其他发达国家难以比拟的作用。

毫无疑问,日本连续多年为中国最大贸易伙伴。自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的三十多年来,双边贸易额增长了160倍。中日两国已互为最大的进口来源地,日本是中国第三大出口市场,中国是日本第二大出口市场。时至反日风潮强劲的今日,据日本财务省2005年1月26日公布,日中贸易(包括香港)总额达到22兆2005亿日元(约2146亿美元),这是自1947年有日中贸易的记录以来的最高水平,2004年中日贸易占日本国际贸易总额的20.1%,这一数据显示,中国已经取代美国而成为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即便仅就大陆中国与日本贸易而言,2004年的双边贸易额也高达1680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6.9%,连续第6年刷新历史最高纪录。预计2005年将达到1900亿美元。

从两国贸易的具体产品上看,中日经济有着很明显的互补性,日本出口到中国的产品中,一半是高科技的电器、机械、半导体等电子产品;中国出口到日本的产品中,纺织品第一(30%)、机械类产品第二(26%)、食品第三(11%)。中国出口到日本的纤维服装类和蔬菜类的产品,分别占日本进口同类产品总量的70%和50%。中共商业部长薄熙来在2005年4月22日指出:2004年,中国进口日本机电产品651亿美元,占从日本进口总额的69%;其中高新技术产品进口298亿美元,占32%.

然而,中日关系的悖论却愈演愈烈——20多年紧密而良好的经济关系却丝毫无助于两国政治互信的提升——确实值得两国的反省和深思。

(三)国家机会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的毒药

必须承认,纵观近代、现代和当代的中日关系,从来没有建立在政治互信和道义共识的基础上,而一向是基于单纯的实力对比之机会主义外交,对方强大时就韬光养晦、甚至忍辱负重,自身强大时就蔑视对方、甚至凶相毕露。日本不会为了谴责中共独裁的不义而牺牲经贸利益,中共也不会为了讨还历史正义而牺牲中日经贸。

所以,中日建交以来的三十多年间,即便在中日关系蜜月期的八十年代,无论日本对中国的巨大资金帮助,还是中日贸易的快速增长,对消除双方的政治敌意来说,其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2004年,中国(包括香港)已经成为日本最大的贸易对象国,但丝毫无助于缓解中国人的反日情绪,也无助于日本人对中国的敌视情绪的增长,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现在,小泉首相在亚非首脑会议上再次道歉,北京政权也同步为反日风潮降温,绝非出于双方的政治互信,而仍然是权宜性的利益交换压倒政治原则,在没有达成任何政治原则共识的情况下的机会主义妥协。

而在这背后,是中日双方的病态民族主义。日本的民主和中国的专制,丝毫没有减弱中日争夺亚洲老大的民族主义情结。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民族傲慢由隐而现、由弱而强。1885年,日本著名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1835-1901)提出“脱亚入欧论”以来,日本人认定自身崛起之路,应该是摆脱贫困愚昧衰弱的亚洲而加入文明富足强悍的西方。当日本取得了中日、日俄之战的两次大胜之后,日本人自认为已经基本完成了“脱亚入欧”,而一跃上升为可以与欧美列强平起平坐的大国。于是,日本人眼中的亚洲便成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目标。在“解放亚洲”的“大东亚圣战”中,尽管日本失败了,但日本人并不认为自己败给了亚洲的任何国家而是败给美国,日本天皇在1945年发布的《终战诏书》,根本没有提及中国抗战。所以,时至今日,日本认同美国在亚洲的存在,但对东亚的另外两个大国中国与南韩,日本至今保持着一种高傲的优越感。特别是与主要的竞争对手中国相比,战后日本创造了经济崛起和政治民主的双重奇迹,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日本效率完成了第二次“脱亚入欧”,政治上的美日同盟,经济上的第二强国,使日本牢牢占据了世界七强之一的位置。而人多地广的中国,仍然停留在经济和政治的双重落后状态,在国际关系中也仍然是欠发达国家的一员,其现代化程度与日本相距甚远。即便近些年中国经济有长足发展而日本经济停滞不前,但在日本人眼中,政治上独裁的中国,仍然远远落后于早已融入主流政治文明的日本。

中国人对日本的民族主义混合着自大和自卑的双重病态。在国人说不完的古代骄傲中,日本一直是中国的学生,是“倭寇”;而在近代以来的较量中,中国是日本的手下败将,也先后两次变成了日本的学生,“戊戌维新”是学习“明治维新”,改革开放之处也主要是向日本学习资本主义经济。但在中国人的民族意识深处,无论日本的经济多么发达,日本的政治制度多么文明,日本仍然是“蕞尔小国”或“小日本”,日本人仍然是“鬼子”。而中国,凭着曾经灿烂的历史和正在崛起的当下国力,仍然是亚洲老大。

现在,日本在经济上是亚洲第一,但中国在政治上是亚洲第一(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而且,近年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和日本经济的停滞不前,又让国人看到了在经济上超越日本的希望,一阔脸就变的民族根性再次复活并飞速膨胀。所以,对中共政权及爱国愤青而言,决不能让日本通过“入常”来分享中国在亚洲的政治大国地位,历史恩怨不过是阻止日本成为政治大国的借口而已。否则的话,便无法解释,为什么对当代中国影响最大的两个独裁者——毛泽东和邓小平,一个放弃对日索赔并多次感谢“皇军”,一个搁置历史恩怨而强调“中日世世代代友好下去”?也很难解释,照理说,从代际区别的角度讲,八十年代的中国人对日本侵华史应该有着更多的直接体验和间接了解,但那时的国人对日货的极端青睐,对中曾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漠然?也没有多少人不断地提起“南京大屠杀”?更无法解释,号称“史学最发达”的中华民族和“最具历史意识”的中国人,为什么对张献忠“屠川”,满清的“扬州屠城”,对国共内战的自相残杀,特别是对1949年后中共政权制造的举世无双的人权大灾难……就那么无动于衷?

连自家的历史恩怨都不想清算的政权和民众,就真的那么在乎与他国的历史恩怨吗?

一个人也好,一个民族也罢,其正义感要具有内外的一致性,不能只把正义感指向外来不义,而一旦面对自身的更为令人震惊的不义,就变成毫无原则的犬儒。我当然希望:在对外关系上,即便日本给予中国再大的经济好处,只要日本人一天不向中国人表示真诚道歉,中国人就决不会屈从于日本的利益收买,甚至做到宁可牺牲经济利益也要讨还历史公正。但我决不相信,在国内问题上,完全屈从于独裁政权的利益收买的国人,能够真正保持“为义舍利”的正义感。在当下中国,对外正义感的饱满和对内正义感的干瘪之分裂,凸现的恰恰是国人做人逻辑的内在一致——见利忘义的机会主义:对着大海那边的政府呐喊,喊劈了嗓子,也没有后顾之忧,还有爱国英雄的美名;而向不义的身边政权挑战,即便理性而委婉,也可能招致既得利益的损失。最为无耻的是,如此机会主义和精打细算的正义感,居然让许多人产生道德上的“自我感动”!

在经济上,日本是世界第二强国,自然在亚洲经济的发展上负有重大责任,而中国,即便近年来经济高速发展,但要达到日本经济的规模和现代化水平,特别是人均GDP和经济质量的水平,还有太长的路要走。更重要是,在政治上,日本也是亚洲最成熟的民主大国,理应在亚洲的社会转型中成为政治民主化的最大推手。而日本的表现却与其民主大国的身份不相匹配,甚至非常令人失望。日本所奉行的“经热政冷”的跛足外交,如同中国的“政经分裂”跛足改革一样,绝非一个负责任的民主大国所为。

日本现在所担心的最大威胁是独裁中国和极权北韩,全世界也都知道,没有中共政权对金家暴政的支持,北韩政权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猖狂。如果中国变成民主国家,北韩也就失去最大的“盟友”,就将在亚洲、在国际上变成孤家寡人,真的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即便没有马上垮台,其对地区安全的威胁也将大大降低。民主的中、日、韩,再加上自由国家的领袖美国,共同向北韩施压,和平演变的可能性必然大大增加。

已经给予中国的经济发展以巨大帮助的日本,要消除中国威胁的最佳办法,不是继续维持“政冷经热”的跛足外交,也不是强化国内的民族主义势力,而是从现在开始改变其传统的跛足外交,除了深刻反省历史和真诚道歉之外,也要为亚洲的民主化承担相应的责任。与其利用美日同盟在军事上遏制中国,远不如在政治上帮助中国变成一个民主国家。日本若能与美国与亚洲的其他民主国家一起,高举自由、人权、民主的普世旗帜,致力于在外交上推动中国的人权改善和政治民主,既是在帮助中国人民,也是在帮助日本自己。甚至可以说,中国变成民主国家之日,就是一个自由、和平、共荣的新亚洲的诞生之时。

但我不知道,在中国的现行体制和日本右翼日趋强势的情况下,以现在的中日关系及其国民心态,何时才能消除双方的国家机会主义以及偏执民族主义情绪,使中日之间拥有真正的政治互信和道义共识。

直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追捕》中一个画面,高仓健饰演的铁面男子汉杜丘骑在一匹骏马上,真由美饰演的女主角坐在高仓健的身后,双手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结实宽大的脊背上。当骏马的四蹄腾空、冲过一条河流时,他们的头上是高远而透明的蓝天,脚下是湍急而清澈的波浪,骏马的奔腾,在银幕上画出上下起伏的曲线,真由美的披肩长发在起伏中随风飘飞,美得令人迷离。影片的主题音乐,是那首没有歌词的“杜丘之歌”,在当时被国人唱遍大街小巷。

看过电影后才知道,这部影片的日文名字译成中文,不是“追捕”这一毫无诗意的篡改,而是颇为浪漫的“君啊,你渡过愤怒的河!”

对于以前只看过有限的几部革命影片的我们这代人来说,似乎第一次知道了银幕上的英雄美女式的浪漫,真由美的披肩发给我的视觉冲击,至今还记忆犹新。

我怀恋曾经飘飞在中国的真由美的披肩长发,正如日本“大化革新”时代的贵族能将《长恨歌》倒背如流一样。

没有仇恨、没有诅咒、没有打砸,而只有两情相许的爱之美。

2005年4月27日于北京家中

余世存:自由不免费:为小凤丢手绢而写

 

一。

孤陋寡闻的人往往以为他的理想在别处,在远方,或者以为他的理想永难实现。确实,理想是难的。即使一个坚毅不拔之士去追寻理想,他跟理想也会渐行渐远,他获得的最大成就,是对自己的成全。郭襄郭姑娘寻走多年,张三丰笑一句:“他死了。”她即顿悟皈依。而尼采和后来的西方圣哲寻找多年,不由自主地喊出“上帝死了!”“文本死了!”“作者死了!”仍不免于疯狂自戕――他们多未成全自己和这个世界。

事实上,理想、他、上帝一类的精神、对象,从未死去。在我们不知其藏身何处的时候,他们仍在维系这个世界的基础,甚至他们就在我们的身边。只是他们脱颖而出,跟我们相遇,甚至成为我们;反过来说,我们寻找他们,成为他们,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大概是精神或人生自由的秘密,用英文表示,自由不会死去,但自由不免费(free is not free!或者说 freedom is not free!)。

现代运动一再承诺生活的美好或解放一类的口号,以至于“搭便车”成了不少人的生活态度。工人阶级、白领或公务员式的懒惰是一种人性的事实;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构成了一种生存假象诱惑我们,使我们以为置身于一个新天新地。但是,时间或人性的本质却也一再报复我们,我们“自以为是”却终成其为非,我们并没有成为独特的“这一个”自己,也没有增进这个世界的美丽。我们最终悔之晚矣地明白,我们生活的意义仍在那种老生常谈的处境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小学时的数学原理:一加一等于二;中学时的物理学原理:任何机械不省功;大学时的神学原理:上帝不掷骰子,确实是宇宙间的最高逻辑。也即上述的“自由不免费”,即圣经教诲的:你寻找,你才找到。

那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自由民之上的自由人,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二。

也许因为自己从事文字的缘故,小凤的声音虽然有绝大的诱惑,但看了她的“工作记录”,我才从心里认同了她。或者说,我相信她在我这里得到了最好或最不坏的休息。哦,原来她在另外一个城市里活着,呼吸着,野着,开心着。

我知道她是努力的,勤奋的。她并非专业,却较自如地跟著名的学者、思想家、音乐家、导演们聊天,跟前卫或先锋人物对话。在对节目嘉宾对话前,她要做大量的案头工作,把嘉宾们的材料尽可能读完,作者写了几本书,她就得了解几本书,写了多少文章,她就得搜罗出来读下去。

我并不以为这有什么值得可说的。因为对小凤来说,与其说她敬业,不如说她自找,是她生存重大又平常的事实而已。何况要把嘉宾作为营养自己和听众的材料,她吃透嘉宾也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她的智慧、才思、狡黠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听过她节目的人多有领教。甚至于,听说她是美艳的,妖娆惑然的,这也没有什么可说。

值得一说的是,我在她的“工作记录”里读出了她自己,或我自己。她跟嘉宾的访谈,多是嘉宾在谈,她只是提示者,引导者。孤立地读或听每一个嘉宾,我们都感知到嘉宾的人生成功、文化内涵,都是对我们庸凡人生的一次挑战。我能想象嘉宾的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玩世不恭,或内心的悲壮感、人生感、文化感,前卫或先锋、经纶满腹或众醉独醒,他们是这个社会的弄潮儿、文化象征,是牛哄哄的人物,是文化山上的神祇.

透过嘉宾的谈话,嘉宾谈出了一个个神圣的世界:书的、音乐的、影视的;嘉宾们自己也勾勒出一个个神圣化的自我:理想的、精神的、成功的。但小凤却将这些神祇唤入一个瓶子里,让他们挤进一本书里。也许他们不死,他们却也呈现了“众神喧哗”的本来意义。小凤的魅力或价值,就在于她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让众神归位的工作。

嘉宾们当然只能那样诉说:他们讲论他们所确知的,他们见证他们所看见的。嘉宾们甚至穷尽了诉说的可能性:狂狷的、谦卑的、优雅的、粗犷的、焦灼的、从容的……他们确实多为我们社会的文化精英,他们是我们当代文化的标杆式人物,他们的言行是一种远大于他们个人的象征。小凤的魅力在于她的眼睛很少游离于个人,她的背景音乐几乎只是重复一个问题:so what?(那又如何?)

这是无论如何都值得强调的事实。改革开放的中国或中国文化本来应是一个全面除魅的历史过程,活跃其中的众多人物参与了历史祛魅,却又树起了新的偶像。一些人甚至给自己或所谓的精神文化加冕,一再拔高自己,那么多的人物、图书、音乐、影视,都在不厌其烦地诉说他们的思想、信念、精神、生活方式等等的独一无二、了不起或崇高一类的人性优越感受。小凤的嘉宾中也多少有这样的倾向,或说我们都太易有这样的倾向,我们容易表白自己,我们更容易把己之所欲施于众人和社会。小凤出色地以一小女子之力祛魅。她飞翔于这些真龙假龙之中,她揭示了人性的真相,她让我们获得了做一个读者听众的至高无上的幸福:见群龙无首,吉!

三。

我在小凤访谈的众多人物中读到了很多东西,伤感或无奈,荒诞或欣慰,有时是心碎。小凤的工作能有这样的力量,说到底源于她自身的精神自由。更不用说,在很多方面,小凤跟她的嘉宾都有着不相上下的精神高度。当然,在今天的市场时代,精神跟思想、转型、正义、幸福等等一样都变成一种可疑的词了。它的可疑在于它的自我标榜、做秀,它把自己变成项目、手段而在市场上买卖。

当一个人把他的人生历程当作精神世界最重大的内容时,我们当然承认其自有价值或意义。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式的人生成功,在我们社会里无代无有,他们当然可以像祥林嫂一样诉说,也可以像阿Q那要“同去同去”,他们成功的来之不易或可示范性也是确实的。自了汉或自由民当然有幸福快乐,祥林嫂甚至捐过门槛,阿Q也在未庄的天空下唱过革命的摇滚。但如果人们误以为那就是社会进步或人生的要义,就不免欺人太甚。遗憾的是,我们社会今天仍大量上演这种人生喜剧。个人的不幸不说,就是家国天下,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说到底,即使做了自了汉,做了自由民,自己一生赚到了,但他们的血缘同胞崩盘式的命运仍给他们烙印了蒙昧、罪苦、耻辱。这也是我们文明里精神无能精进进化的秘密之一。

说到底,这种经由青春的饥饿而至中年暴发的人生成功不过是任何社会的顺势模式,是一种搭便车式的人生投机。这是一种在免费的环境里弄潮、跳高的运动健将,是将至小的螺丝壳做成绝大道场的人性侏儒。他们娱乐了我们,既未改变我们的环境,也未安慰我们。他们既未以身试探生存的高度,也未检验自由的底线。我们知道,好的环境、美好的生活需要付费获得。如同我们的自由,需要在生存的刀刃上获得。

不经反思的生活不值得过,小凤赋予了嘉宾们生存状态的另一种反思性。她能将嘉宾们的人生材料铸造成一个真正可观的精神教化产品,因为她一再触及我们当代的生存本质,她不止一次地在生活中探底,生存的底线,精神自由的底线。当我知道,她曾经一连数天萦怀于一个满门抄斩的商人案件,难过、恐惧,从大量的材料包括网民的反应中寻找生存的意义或希望时,我能理解她的精神个性所具有的丰沛和美。我相信,正是这一次次的探底,使她的工作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做小凤的读者是幸运的。让我们都来爱她和她的书吧。

王晓雨:殷承宗,你忏悔了吗?

(澳大利亚) 王晓雨

殷承宗从美国纽约来墨尔本演出了,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全家一起来到墨尔本的市政厅。当那熟悉的旋律在隔了三十多年后重新响起时,我再次感受到钢琴艺术的美妙和殷承宗高超的技术。台上的伴奏基本是洋人,台下则都是华人,而且主要是大陆背景的华人。《黄河》演奏曲之后,大家不停地鼓掌,我也鼓掌,因为《黄河》的乐章把我拉回到过去的年代。

《黄河》是一部伟大的中国钢琴作品,尽管它产生在文化大革命中,作品其间还夹袭了前人冼星海的旋律,甚至于硬塞入歌颂毛泽东的《东方红》旋律。它差不多是十年中能让十亿中国人听到的唯一钢琴协奏曲,它也是殷承宗红遍中国的主要原因。殷承宗不仅是《黄河》的作曲者之一(另一位主创者是储望华),是《黄河》的唯一演奏家,也是当时中国的唯一能公开演奏的钢琴家。

我把《黄河》和殷承宗分开实在不是一厢情愿,如果真要把《黄河》的创作放到代表中华民族坚强不屈的个性,提到一个神圣的高度的话,那么殷承宗人格意义上不合乎这个高度,他有愧于黄河子孙。

在中国历史上,文革是个铁板钉钉的耻辱,“浩劫”一词是十亿人都知道其指代意义的,人们用腥风血雨来形容这场“浩劫”,但谁也不会无视这样一个真实:殷承宗名副其实,他正是这场“浩劫”中的“红人”。

当年在大批的艺术家被整肃得家破人亡的时候,殷承宗一枝独秀,一个人撑出一台“样板戏”,录成唱片,拍成电影,制成邮票,四人帮最疯狂的时候,也是殷承宗最炙手可热的时候。全中国人都知道他是江青的红人,是为数不多的能给江青写表忠信的人之一。四人帮的死对头邓小平不肯原谅殷承宗,这也是殷承宗出走美国的原因之一。一个开放和务实的时代开始是殷承宗出走的第二个原因,中国历史上能红两个朝代的人是不多的。

殷承宗不被邓小平原谅却被海外许多人原谅,能在墨尔本演奏钢琴,我个人认为一是中国驻墨尔本总领事馆十分看重其合作者——当地名望甚佳的作曲家储望华的面子,二是殷承宗他毕竟弹奏的是宏扬中华精神的《黄河》。现场大陆背景移民们的捧场,则表现出海外移民对本民族的优秀文化的渴望,也多少让人看到中华民族的宽容和健忘。

而宽容和健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我听到了殷承宗在接受墨尔本3CW华人电台女记者采访时的话。对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浩劫”,殷承宗没有充满正义感的批评,他对自己在文革中的表现,他一句带过,说是那个时代的无奈,是“一个想搞艺术的人(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行为”。殷承宗在西方已经生活了多年,但文明社会中所崇尚的忏悔精神一点都没;在他身上体现: 同样火红的年代,同样“搞”艺术,无数的优秀艺术家们把生命“搞”丢了,你殷承宗却把自己“搞”红了。你可以不说话,但不该说假话。殷承宗对自己过往的一切很得意,包括在天安门广场弹钢琴这种接近“群众运动”而偏离钢琴艺术特性的哗众取宠产物,面对3CW华人电台采访,当不懂历史而又天真无知的女记者说出“你拯救了中国钢琴?”这样的提问时,殷承宗竟忘记了自己在“浩劫”中的角色而不做任何纠正。采访结束时,殷承宗说要加快整理抢救自己的老作品,我听了不由担心起来,中国观众应该宽容,也可以健忘,但殷承宗不能,你很需要在整理自己往日的作品时,反思那个时代和自己,你在文革中的红得发紫的故事与你在钢琴弹奏上的成就,已经合二为一,共同构成中国钢琴史上的文化遗产。

不会反省的民族是没希望的民族,你当年反思不够可以宽容,但你今天的不反思或者回避甚至健忘是不能接受的。当中华民族的各个阶层都在努力反思上一世纪的集体疯狂时,你是最不该若无其事地跳出圈外的人。《黄河》因为你而宏大,《黄河》也因为你而存瑕。

张鹤慈:"党天下"和"东方红" ――右派的儿子和共产党的帮闲

 

去年6,4的夜晚。中国的艺术团在悉尼歌剧院载歌载舞。观众中,应该有一多半之所以能够坐在悉尼歌剧院,是受惠于6,4的死难者的鲜血。  
 
今年三月,在墨尔本,储万华,殷成宗举办了黄河音乐会,一个文艺晚会,居然弹奏出”东方红”。
 
储万华的父亲,大右派储安平,就是在这”东方红”的乐曲声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了。今年,是反右的五十周年,右派和他们的子女们都在为五十年前的冤屈讨回公道。为什么储万华对此一言不发,反而和中共的领事勾勾搭搭?
 
 
储万华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好朋友,我和储万华又同住在墨尔本,本来有一些见面的机会,但我没有见他,就是因为知道他以前对父亲储安平的态度。
 
考虑当年的环境,我不喜欢他,但也不想责备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天,他已经是澳大利亚公民,居住在墨尔本最富的人的聚居区。既没有政治压力,也没有生活的压力。我就是不懂,储万华这么买好中共,他图的是什么?
 
 
反右前我见过储安平先生和一起来的他的新婚妻子,反右后,也一直断断续续的听到他的消息。
 
我知道先生曾经到东北旺放羊,从东北旺回北京旧居,带回了一支羊。储先生只能是和羊相依为命了。
 
家里人对此也多有议论。谈的最多的就是储先生的妻子和儿子。我记得我的祖母说起,储先生的新婚妻子,在储先生一成为右派,就离婚了,又嫁给了新放出来的国民党将领宋希廉。宋希廉和储先生同住在一个院。所以,储和他的前妻仍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的祖母对此是大加责难,祖父一般不说什么,这时只是平静的说,你能够让她搬到那里?的确,那个时代,住在那里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从祖父的话看来,对储先生的前妻有所谅解,但对储的儿子,他从来没有一句好话。我奶奶说生了儿子,还不如那支羊。
 
 
黄河交响乐我本来就不喜欢,加上这里共产党后台的广播连篇累牍的宣传。朋友送来票,我也拒绝了。没有想到的是,演出比我想象的还糟。在澳大利亚的剧场,居然高歌东方红。
 
 
文革中四人帮的宠儿殷成宗,演奏了红灯记。本来。京剧只有曲牌,如果用钢琴,你演奏的二黄,西皮是分不出是红灯记还是白蛇传的。
 
现在的年青人,可能不能体会文革中的过来人,对样板戏的反感,十年就这么八个戏,江水英的那一声:同志们。杨子荣的一声:困难难不到共产党员。就象给了我一皮鞭。
 
 
殷成宗如果想用西洋乐器表现中国的民间音乐,中国的古曲,地方戏有的是,他偏偏选择了四人帮时的样板戏。他难道不记得他在文革中的表演?
 
 
一个在澳大利亚的,又非官方的文艺演出,为什么要演奏”东方红”?就因为中共的领事是他请的座上客?就因为中共帮助他组织了这场音乐会?就因为中共帮助他组织了这场音乐会,可以让他名利双收?中共领事在电台的几句话,或是中共领事向国内汇报,就这么值钱?
 
 
 
“东方红”是为暴君和屠夫谱写的歌,是毛泽东自己给自己写的推销广告。
 
过去只听说,在文革,毛泽东在文章,社论中,自己一再的加上毛##万岁,毛##万寿无疆的广告词。昨天因为和人讨论反右的起因,我查了一下八大的材料。才知道,56年的这个毛泽东就已经在文件中,自己给自己加上伟大,领袖一类不要脸的自吹自擂了。
 
 
储安平的”党天下”,矛头直指毛泽东这个大和尚。储安平在做这个震惊中外的”党天下”发言前,就明确表示,这次就是说毛泽东这个大和尚,储安平这个一介书生的声音,压倒了千百万人的”东方红“的合唱。
 
 
毛泽东依靠刺刀的力量,使东方红压倒了”党天下”的。今天,在澳大利亚。中共刺刀无能为力的领土上,是什么能够让东方红再一次的压倒”党天下”?在反右五十周年之际,储万华为什么不去纪念自己的父亲,纪念那让他的父亲名满天下,又付出生命的党天下,反而去高歌那置他父亲于死地,置五十多万右派陷入活地狱的暴君的赞歌”东方红”?
 
 
 
据说在奏”东方红”时,现场是掌声雷动。逃了几千公里,我仍然是异类。但我宁可是象储安平先生那样的异类。
 
 
庆幸的是,今天,我不必和羊相依为命。
 
 
张鹤慈。08、03、07墨尔本

傅国涌:张戎完成对毛神话的解构

 

● 毛泽东神话是现代中国一切大灾难的根源,毛死后解构毛神话开始,张戎毛传是迄今这个解构运动中集大成者,是全体中国人的必读书。


● 美国 CBS 60 分钟今年 1 月播出对张戎的访问谈毛传写作。(金钟拍摄)

毛泽东死了三十多年了,他留下的巨大阴影依然覆盖着广袤的中国大地,他无情的梦魇依然萦绕在十几亿中国人心头,他的神话在权力的刺刀和谎言精心编织的花环重重守护下,依然挥之不去。解构毛泽东神话也因此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重大的课题之一。如何对待毛神话和毛留下的遗产也是对每个中国人常识和人格的考验。从本质的意义上说,毛神话就是五十七年来一切中国大灾难的根源。「解放」,实际上,只是毛一个人的解放,他赢得了超过历代君王的自由,用他「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他玩尽天下美女,佔尽天下风景,骄奢淫逸,却以爱吃辣椒和红烧肉和打补丁的睡袍、毯子之类的特殊癖好,编造了朴素的神话。他是没有帝王头衔的帝王,与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相比,与他红色装饰的愚民骗术相比,与他现代包装的权谋、诡计和统治术相比,历代暴君都望尘莫及、相形失色,包括商纣王,也包括秦始皇在内。

毛泽东神话始於陕北窑洞

毛泽东神话最初是在陕北的土窑洞里完成的。最早略窥其中端倪的翻译家、作家王实味,在延安的报纸上一篇杂文《野百合花》呼唤人性,遭到灭顶之灾。那个年代,包括美国红色记者斯诺、中国名记者范长江、俞颂华等人都曾造访延安,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有五体投地的佩服。只有一个耳朵有点聋的《新民报》记者赵超构到延安採访,虽然也是走马观花,但他却洞见了毛泽东神话的奥秘,在他的传世之作《延安一月》中有准确、传神的记录。一九四九年,毛泽东平定天下、登上大位之后,对毛的膜拜开始遍及大江南北,每个角落。神话的建构和普及伴随着血腥和杀人不见血的精神绞杀,从知识份子阶层开始,各会阶层的中国人先后都遭逢旷古未闻的洗脑、剥夺和无情的管制,农民被钉死在故土家园的土地上至少有三十年,即使是追随毛集团打天下的人们也很少有人倖免挨整、受冤的命运。一句话,毛泽东与所有中国人为敌,与世界为敌,与全人类为敌。甚至狂妄的不惜与自然为敌,搞大跃进之类,饿死几千万生灵,他也不为所动。

毛驾崩以后,毛的继承者,虽然都是文革劫难的倖存者,吃了无数的苦头,但是一旦翻过身来,他们马上明白毛的神话有利用价值,反正中国人容易欺骗,天生胆小,便有「三七开」的官方定评。但约束不了有独立思考能力的部分国人。因此,二十几年以来对毛神话的质疑从来没有中断过,张戎夫妇的这本《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就是最新的一个大收穫,可以视为研究毛泽东的颠峰之作(尽管此书还有一些遗憾,我后面再讲)。

解构毛神话的几种中文着作

这本书面世之前,解构毛神话的中文着作已出版了不少,其中包括李志绥的《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高华的《红太阳是怎样升起来的》,王若水遗作《新发现的毛泽东》,高文谦的《晚年周恩来》以及何方的《党史笔记》等。这些书的先后问世,已使毛神话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但一本沉甸甸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仍使我一拿起来,就放不下,书中大量第一次公开的史料,不时给我带来新的阅读惊喜。

《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的出现,对於解构毛神话无疑将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如果说前面五本书对毛神话提供的都不是全景式的、系统全面的解构,那么,此书对毛一生的各个阶段都作了新的解剖、彻底的解构,历史的手术刀所到之处,骨肉皮筋无不逼现,原形毕露。不光剥下了毛身上的最后一件亵衣,而且把他的身体、灵魂都剖开了。

《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与前面五本书及其他的许多研究一样,贡献是无须置疑的。我以为,如果将此书看作是政治读物几乎是完美的,但作为历史着作还不是没有任何遗憾。比如作者先入为主,先将毛泽东定性为一个魔鬼,也就是观点先行,再收集资料证明这个观点,而不是先有历史事实,再在事实的基础上逐步地得出结论。这样做作为畅销书当然没有问题,作为严谨的历史着作就显得主观了一点,少了一点对历史更丰富、更立体的理解和把握。比如说作者过分强调了毛个人的人品、性格等主观因素,如果把毛放在整个中国文化、二十世纪动荡背景以及特殊的革命造反环境下进行考察,他个人之所以最后成了超级魔鬼,应该有更複杂的原因,其他的人、整个打天下、坐天下的集团,都要负各自的历史责任。这一点在书中并不突出。

张戎毛传集解构毛之大成

当然,这本书从写作到出版方式,完全都是按西方畅销书模式打造的,先有英文版,再有中译本,以便营造轰动效应,因此考虑西方人的口味较多。拿它与前面五本书比较,我觉得也可以看出各自的长处,比如要深入瞭解四九年以后的二十七年,我们还是要看《晚年周恩来》;要搞清楚毛泽东杀AB团这段历史,要看《新发现的毛泽东》;要明白遵义会议到延安整风运动,还要看《党史笔记》和《红太阳是怎样升起来》;从生活中近距离观察、理解毛泽东,还要看《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要明白五九年庐山会议,还要看李锐的《庐山会议实录》。然而,只有张戎这本书才是一部集大成的毛传,即使有些不足和缺陷也掩盖不住它散发出的光芒。特别是在世界上已经有了那么多不同版本的毛传和研究毛的着作后,这本书还能挖掘出新材料,写出新意,确实难能可贵(当然有些史料可能并不太可靠,比如关於几个「红色代理人」部份。)这部书在前面许多书的基础上最终完成了对毛神话的解构。

我还想说,此书中文版的意义远大於其他文字的版本,毕竟解构毛泽东神话首先是中国人的事。在这个意义上,这应该是一本全体中国人的必读书,张戎这个名字将因此而进入二○○六年的编年史。

二○○七年一月二十七日 杭州

首发香港开放杂志3月号

郭小林:狂涨军费是何用心?

 

就在我国的近邻俄罗斯度过改革最困难时期、经济全面好转后,民选总统普京给全民大幅增加工资。连那些最普通的退休工人,退休金每月都能拿到相当于人民币三、四千元的时候;就在统计数据表明我国2006年GDP总量已经超过1978年的51倍的时候,中共在日前向“两会”提出,2007年度的军费为3,509亿元,与上年相比,涨幅高达惊人的17.8%.

曾经风闻有人说“朝鲜、古巴政治上是正确的”。看来,这次狂涨军费颇有受金正日“先军思想”影响之嫌。目前一个上尉军官的月工资已达3,000元。

而在连年的全国人民工资增幅远低于GDP增幅之后,拖延至去年7月才改起的“工资套改”,依然沿袭1949年以来的老路:级别越高,级差越大,使工人及基层干部与官员们的收入差距更形扩大。相比局级干部每月增加1,000余元,一个普通工人每月仅增加几十元。两两相较,13亿人民在他们心目中到底占什么位置,不是一清二楚了吗?

就算军费按他们公布的只有那么多,要人民拿出那么多税银养着这么庞大的“人民子弟兵”,真的是“为了抵御外国入侵者”和“保卫祖国领土完整”吗?我看不见得,至少主要目的不是上述两项,而是主要为了防范人民群众的反抗。因为这支军队真的要和美、日开战,肯定打不过,别看他们打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行。而打台湾,那是要冒断送大好经济前景、损害中国所谓“和平崛起”形象和“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大忌的。当然也许到了急眼的时候,他们也会“混不吝”耍流氓无赖的。

因此,由于目前的实际国情是:自从“6.4”以来,

◆中共统治集团合法性的完全丧失;

◆官吏腐败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

◆社会贫富差距已达警戒线;

◆全国群体性事件猛增;

为了维护他们所说的稳定,也就是为了维持他们那个集团独占社会财富的最大分额,使得他们愈加依赖“枪杆子”。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给老百姓涨工资、解决农民医保问题、兑现教育经费占GDP4%等方面那么吝啬,而涨军费如此慷慨的真实原因。这情景,怎么看都有点儿象中共自拍的战争片中军阀土匪头子把一筐筐的银元抬到战壕边,吼叫“冲上去的赏50块现大洋!”……

记得我“6.4”后被关进拘留所,到了“国庆”50年前夕,本来说是要释放的,后来听说是“戒严部队指挥部”不让放,理由居然是“有十几支枪还没有找到”,惶恐之状由此可见。

问题是,用最先进武器武装起来的230万陆海空军、60万武警以及数百万警察,即使把他们的住地团团围住,能不能保证他们睡得安稳些?我觉得这不是根本的办法。君不见古有“马嵬坡”、今有那个曾号称并列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前苏联,一旦土崩瓦解,“养兵千日”

的军人和克格勃们,这“一时”就是用不上了,并没有出手相救。

国家真正强大不在武装到牙齿。“崛起”也不能仅靠核武器和导弹,最根本的是要有合理而进步的社会制度,让人民过上自由的富裕的幸福生活,真正地充分享有国家主人的权利。秦国在当时够强大的吧?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然而,曾几何时,“一夫作乱而七庙隳”。何也?“仁义不施,攻守之势易也。”如果坚持拒不进行政治改革,拒绝走宪政民主之路,真到了民心失尽,众叛亲离的一天,军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怎会甘心为那帮专制寡头火中取栗呢!弄得来“妹娃儿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唦?”恐怕就硬是没得人来救其于水火之中了。

(2007年3月9日)
民主论坛

焦国标:北京若对台发动战争,将是非正义战争

 

北京常以导弹吓唬台湾人,没人思考过如果北京对台发动战争,这战争将是什么性质的战争。我思考过了,也粗略研究了:是非正义性质的战争。请看我的分析:

战争分两类,一类正义战争,一类是非正义战争。正义战争包括奴隶农民起义、农民革命战争、阶级解放战争、民族解放战争、反侵略战争、自卫战争等。

台湾和平投票,你就对他们发动战争,请你自己瞅瞅你发动的这战争在正义战争里对上号对不上号?你打台湾是奴隶起义吗?不是。是农民起义吗?不是。是阶级战争吗?不是。是民族解放战争吗?不是,因为台湾族没压迫大陆族。是反侵略战争吗?不是,因为台湾没侵略大陆。是自卫战争吗?不是,因为台湾没进攻大陆。正义战争里找不到你的影子,那就看看非正义战争里怎么样。

什么是非正义战争?“非正义战争包括争霸战争、反革命战争、殖民战争、帝国主义战争、侵略战争等等,是为维护剥削阶级的利益和反动阶级的政治服务的,违背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社会的发展方向,是把人民推向灾难的战争。”

北京打台湾的战争是争霸战争吗?是,与日本,与美国争霸。是反革命战争吗?比反革命战争还反革命战争。反革命战争也要等到人家革命了再发动战争,现在台湾就是一个和平投票,又没发生革命,你就对人家发动战争,这不是比反革命战争还反革命战争吗?是殖民战争吗?当然是。是帝国主义战争吗?当然是。是侵略战争吗?当然是。

是“违背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社会的发展方向”吗?是。“是把人民推向灾难”吗?是。

这些非正义战争,你够上一条,就是非真义战争了,现在你是条条都够,这非正义战争的性质是坐得实实的了。既然是非正义战争,最后的命运只能是正义审判了。正义怎么审判?战争罪的条款现成等着哪。

(2007年3月6日柏林)

民主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