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倒于":于丹心得是厕所

 

“十博士联名抵制于丹”发起者、中山大学古典文献专业博士徐晋如: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   

近日网络上“十博士联名抵制于丹”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作为这件事情的发起者、中山大学古典文献专业博士徐晋如也备受关注。7日下午,记者几经周折通过电话联系到了正在北京访学的徐晋如,经他同意披露了“倒于”的内幕。

我们并不想攻击这个人

问:当初为什么要发那个帖子?

徐晋如(以下简称徐):我们想告诉大家,《论语》绝对不是于丹所讲的那样,反对的声音不但有,而且很激烈。这个帖子我写了20分钟。最开始的言辞更激烈。但我的好友朱崇科教授说,不要让人怀疑我们的诚意,因为我们并不想攻击这个人,我们更加关注的是民族文化的将来。那些说我们做这个事情是出于嫉妒的人,他们不能理解我们这些真正做学问的人,从学问中得到的快乐。钱锺书先生曾经说过,对于做学问的人来讲,发现一个字的正解,其重要意义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问:可是于丹的书很受欢迎?

徐:我做过几年出版,我发现在这个时代越是没有价值的书越畅销。当年《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本书拿到我们出版社的时候,我们都说简直是垃圾啊,怎么可能出版呢?可是中信出版社卖了差不多一千多万册。可是你回过头来看,这也没过多少年啊,谁还会提起这本书?

我是见贤思齐

问:于丹也没说自己要成为经典,作为一种大众文化难道没有存在的价值吗?

徐:她讲可以,但不能给老百姓灌输错误的东西。我不想转述她那些错处,我只说一点。于丹说:“《论语》就是这样一部语录。”但《论语》并不是《朱子语类》,《朱子语类》是南宋朱熹与其弟子问答的语录汇编。而《论语》是对孔子言行的一个汇总,根本不是语录集。除了那些技术层面的硬伤,最关键的是她根本不理解孔子的精神,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于丹的境界不足以去理解孔子的思想。其实孔子的思想并不复杂,所有的真理,也许正如易中天所说,都是简单的。但再简单的真理也需要正确地说出来。她距离孔子、颜回的境界太远了!

问:我们都和孔子、颜回的差距很大啊,是不是我们都没有资格谈论《论语》?

徐:会有人这么说。谁和孔、颜没有差距?但我对孔、颜有敬畏之心,我毕生努力朝他们看齐,这就叫见贤思齐。但有些人不但不敬畏,还去糟蹋,那就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谁是“厕所” 谁是“客厅”

问:你说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吗?那什么才是“客厅”?

徐:没错,我是说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我觉得最适合讲《论语》的是台湾的龚鹏程先生。他做学问当世无人能及。他在北京师范大学开课的时候,所有听过他课的学生都说,那才是真正在讲中国文化!他的书如《汉代思潮》等,是“内行看了服气,外行看了解恨”。而于丹的书呢?是“外行人看着热闹,内行人一看就发笑”。讲《庄子》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朋友、上海的学者张远山。

问:很多人通过她开始读《论语》了,这没有价值吗?

徐:这正是可怕之处,也是我们要站出来抗议的原因。有多少人会真的去看《论语》原著?很少。所以我认为更多的人,会认为论语就是于丹所说的那个样子。在不懂的人看来,这就是孔子的想法,这太可怕了。你讲心得可以,但你不要强加给孔子。就好比说一个宋代的瓷器,精美绝伦的一个碗,你觉得不喜欢上面的花纹,要打磨掉,换成西方的手绘。能行吗?

人物简介:

徐晋如,31岁,原名侍卫华,笔名胡马,江苏盐城人,清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转读北大中文系,自称北大第一保守派,现为中山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在读博士,曾出过诗集《胡马集》。

编得真 吹得玄 “盗墓派”还能走多远?

 

要问今年最红的网络小说是什么?非《鬼吹灯》莫属。一个网名“天下霸唱”的年轻人,首次将笔触放到神秘莫测的远古文化、失落已久的神秘宝藏、惊险刺激的盗墓细节以及种种匪夷所思的盗墓手段上,成功掀起一股“盗墓热”。此后,一大堆和盗墓有关的小说如《七星鲁王宫》、《盗墓迷城》、《传古奇术》等纷纷冒出,并且个个大受欢迎,俨然开创了新的小说流派:盗墓派。

“盗墓”热悄然流行

2006年,网友还在被萧鼎总是没有结局的《诛仙》折磨,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其实除《诛仙》外,玄龙门阵摆得比萧鼎好的多如牛毛。其中“天下霸唱”带来的盗墓小说《鬼吹灯》是个中魁首,不但其中的人物飞天遁地,纵横寰宇,穿梭时空,无所不能,其中曲折离奇、令人毛骨悚然的盗墓经历更让人心生恐怖之余又欲罢不能。

《鬼吹灯》受到众多网友的追捧,有网友评价说:“绝对可以跟金庸比,比卫斯理更好。”有网友甚至表示,他在人大考古系的很多同学都对这种盗墓题材的小说极为痴迷。在各大网站挂出没多久,《鬼吹灯》就获得了160万的点击率。此后,这本网络小说迅速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短短时间内销量突破50万册。如今,《鬼吹灯》连出4本系列,不久还要推出漫画版,唐季礼也有意购买版权将其改编成《神话》续集,创造了网络和出版界的又一个奇迹。

至于作者“天下霸唱”,这位原本只想写恐怖故事唬住前女友的28岁青年,已经成不折不扣的名人,连签售小说也不敢取下眼镜,以免正常生活被打扰。更有意思的是,由于在小说里创造出了“精绝古城”、云南献王墓、新疆楼兰城堡等地,居然真有人写邮件问是否真有这样的古墓,打算顺藤摸瓜来一番“考古”。

风水灵异惹来质疑

如果说《鬼吹灯》还只是一不小心涉足盗墓题材,那此后出炉的“盗墓”系列,则集盗墓、惊险、悬疑于一体。综观《精绝古城》、《昆仑神宫》、《墓诀》、《传古奇术》等小说,无不是悬念重重,文笔诡异精炼,想像力更是天马行空。有网友高调宣称,这一系列小说丝毫不亚于国外的《达芬奇密码》以及《夺宝奇兵》。不过,由于题材涉及盗墓,为制造恐怖和悬疑氛围,此类小说也将中国古代的风水发挥到了极致,最终引来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陶东风的指责,称中国小说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而且有宣传封建迷信之嫌。

不过,小说作者们并不承认自己是在教唆盗墓或者宣扬迷信。“天下霸唱”认为中国的风水文化由来已久,“我写的是一种探险,整个创作中,我一直以一种端正的科学观去写小说,并不涉及伪科学。所谓风水,其实是指人类与自然界的一种关系,是一种文化。”《盗墓笔记》的发行方负责人丹飞也认为该系列小说涉及到的很多东西都与地理学、心理学相关,如果心智正常,绝不会盲从什么。”而文学评论家葛红兵则认为,盗墓小说的走红,其实源自读者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至于这类小说涉及到的风水、幽灵等有争议的元素,出版社把握即可。

套路雷同陷入尴尬

不过,就如同此前走红网络的其它流派一样,盗墓系列小说在逐渐走红之后,也面临审美疲劳的尴尬。《盗墓笔记》作者“南派三叔”就坦言:盗墓小说现在写作套路过于一致,这股跟风热潮很快就会过去。在完成这本书的创作后,他将不会再继续。至于网络写手们为何倾向于创作玄幻小说,业内人士直言,一方面是由于年轻作者想像力丰富,二则人生积淀有限,阅历不足,因此只好将激情付诸于虚幻。但就如80后作家张悦然所言,“激情总有用完的一天,但阅历却没及时补上,这是整整一代写作者面临的困境。”而这也是网络各种流派的小说总是昙花一现的原因之一。

袁伟时:中国宪政:曲折而凄惨的开篇

 

宪政,这是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现代文明的标志之一。中国宪政的历史是从晚清开始的。百年前,慈禧下令“预备立宪”;五年后,武昌城头的枪声敲响了这个老大帝国的丧钟,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宪政依然有名无实。这是一个曲折而凄惨的故事。

(一)代价惨重的播种和起步

任何社会行动都以思想为先导。中国宪政的第一粒石子,是1835年7月由外国传教士投下的。1833年7月,德国传教士郭实猎(1803-1851)在广州创办了中国内地第一份现代期刊:《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1835年6月,它披露了一节《新闻》:“英吉利国之公会,甚推自主之理开诸阻挡,自操权焉。五爵不悦,争论不止。倘国要旺相,必有自主之理。不然,民人无力,百工废,而士农商工,未知尽心竭力矣。是以英吉利良民不安,必须固执自主之利也。” 它宣扬的是国家要兴旺发达,国会和自由(自主)这些宪政基本要素是必不可少的。

1837年7月,它又刊登文章介绍美国的宪政:“容个人任言莫碍……每省良民立公会,自选人才忠烈缙绅代庶民……首领主在位四年遂退。倘民仰望之,欢声载道,复任四年……民齐平等……个人随意图利……效死执自主之理,由是国之列邦而兴也。”

1838年更是连篇累牍发表介绍和赞扬宪政的文章。先是在四月那一期上,以《自主之理》为题,肯定自由和法治是“国基”。“英民说道,我国基为自主之理。……自主之理者,按例任意而行也。……自帝王至于庶人,各品必凛遵国之律例。……设使国主任情偏执,藉势舞权,庶民恃其律例,可以即防范。倘律例不定人之罪,国主也不能定案判决矣。”“欲守此自主之理,大开言路,任言无碍。” 接着连续四期连载《英吉利国政公会》和《北亚默利加办国政之会》,详细介绍了国会的起源、运作的具体状况,并比附管子、孟子,而归结为“公会总摄之务,为英国自主之理。”“秉政之列位……所说之话,所办之事十耳所听,十手所指,难逃民之鉴矣。由是观之,其民摄总政,且操权焉。”

这些文章正确地介绍了:(1)公民的个人自由(自主)是宪政和现代国家立国的基础。(2)保障自由的基本途径是法治。(3)国会是推行宪政的中枢。(4)政府领导人选举产生,并接受民众监督。(5)言论自由是宪政不可或缺的条件。(6)宪政是国家兴旺发达的基础,也是使官员真正置于民众监督下、民众真正成为国家主人的基本制度。

不过,这个石子丢到大清帝国的水面,只激起轻微的涟漪。魏源和徐继畬都读过这份刊物,并在十多年后编纂《海国图志》和《瀛寰志略》中大量选用了其中的文章。魏源读了有关材料后,讴歌美国的民主宪政:“其章程可垂奕世而无弊……皆旷代所未闻。” 可是,作为中下级官员,人微言轻,对实际政治生活毫无作用。从地方督抚到皇帝,《海国图志》出版二十多年后讨论何以自强,却不知道这部为国家发展指出康庄大道的书!此后,要求学习西方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呼声不绝如缕,但统治者都视若罔闻。

文祥(1818-1876)从1858年起任军机大臣,1861年起兼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是位高权重的满族大臣。死前不久,光緒元年(1875)上《密陈大计疏》指出:“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认为这样的制度,清帝国“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这是中国最高领导层第一次议论吸取民主宪政制度的精神,改进本国的施政。

1884年,两广总督张树声在自己的《遗折》中把意见说得更为明白:“夫西人立国,自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驯致富强,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足恃欤!”   这已把西方的政治制度作为救国的根本上达朝廷了。

启蒙思想家郑观应在1894年即甲午战争那一年出版《盛世危言》,愤懑溢于言表:“或谓‘议政院宜西不宜中,宜古不宜今。’此不识大局,不深知中外利病者之言耳。……今日本行之亦勃然兴起,步趋西国,陵侮中朝。而犹谓议院不可行哉?……噫!傎矣!” 不幸,这些无知傎言根深柢固,郑观应的诤言随风飘逝了。

直到1900年义和团闯下弥天大祸,231位外国人和数以十万计的中国人被杀,招致首都北京再次被列强军队占领,慈禧仓惶逃亡后,才痛感非学习西方无以救亡图存。1901年1月29日,朝廷发出学习西方变法的“上谕”,迈开了十年新政的第一步。1906年9月1日,终于宣示:“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 虽然大清帝国统治者对宪政的理解稀里糊涂,但宪政毕竟由禁忌话语转变为合法语言,中国宪政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为这个迟来的宪政宣示,中国人付出了什么?在鸦片战争后60年间,主要由于不肯打开国门、认真改革腐朽透顶的专制制度,引发多次内外战争和饥荒,一亿多即四分之一中国人死于非命;给列强的赔款高达七亿多两,相当于十多年的全国财政收入。

(二)清政府对宪政的理解和路径选择

尽管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大清帝国的高层还是没有学到足够的东西。简短宣布预备立宪的上谕,明确说明他们所理解的宪政是“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这个结论与西方传教士在中国播下的宪政种子相距甚远。与其说这是宪政,毋宁说这不过是开明专制的外衣。

于是,当时的革命党人便斥之为“假立宪”;并且不惜破坏有关的活动。

1905年9月24日,清政府派出载泽、徐世昌等五位大臣出国考察政治,火车正要启动,革命党人吴樾引爆炸弹,在轰然巨响中,死伤十余人,送行的各界人士纷纷逃命。这次考察被迫推迟。

这些激进分子不分青红皂白的破坏活动,日后还在延续,而且对其他反对专制的党派非常不宽容。1907年梁启超、马相伯等立宪派在东京成立以实行宪政为宗旨的政党——政闻社,10月17日举行成立大会。同盟会会员张继等十多人人竟然冲进会场,厉声咒骂,大打出手,并用草鞋击中梁启超的面颊;直至日本警察出面,才将这些暴徒逐出会场。

平心静气地说,用一个假字全盘否定清政府的立宪,未免过于简单。

清政府1901年4月21日下令设立“督办政务处”,1905年11月又在其下设立考察政治馆,并于1907年改为宪政编查馆,确实为筹划政治体制改革、预备立宪做了许多切实的工作。

(1)清政府认为教育是宪政的基础。义和团之灾结束,立即推动各地创办新式学堂。1905年9月又采纳袁世凯、张之洞、端方等督抚的建议,从下一年开始废除科举,把新式教育确立为培养人才的主要渠道。废除实行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意味着中国青少年的知识谱系从四书五经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为接受现代学术文化奠立了基础。

(2)毅然制定《新刑律》、《新民律》和《民事刑事诉讼法》,以西方的大陆法系取代实行了二千年的中华法系;同时推行司法体制改革,接受司法独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罪刑法定等现代法律的基本原则和建立法治国家的观念。尽管要把这些原则和观念真正变为日常运行机制还很艰巨,毕竟以此为制度变革的目的,无疑与废除科举一样,是震古烁今的改革。作为预备立宪的重要措施,这些成果一直被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历届政府沿用或承认。

(3)清政府根据各国经验认识到,推行地方自治是预备立宪非常重要的一环。1905年8月朝廷接纳刑部侍郎沈家本等人的奏请,下令奉天和直隶试办地方自治;总结经验后,又于1909、1910接连颁布《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城镇乡地方自治选举章程》和《京师地方自治章程》、《府厅州县地方自治章程》、《府厅州县议事会议员选举章程》。这些章程规定各地分设选举产生的议事会和董事会,实行民主自治。

辛亥革命前,很多省区省级以下(不包括省)的地方民主自治机构已经成立过半,有些省(如浙江)的城镇乡议事会成立已超过90%!加上法律和司法体制改革,三权分立的雏形在各地显现。

清帝国的政权一直以来都是到县或相当于县的机构(如直属厅)为止,县以下没有政府官员。以三权分立的自治体为社会的基层,这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选择。

对一个古老的宗法专制帝国说来,不能不承认这是翻天复地的变化。

(4)改革官制,向现代行政体制转变,也是预备立宪的重要一步。中国传统的六部制被内阁制取代,尽管出现了“皇族内阁”的逆流,但制度框架已经确立。

(5)影响十分深远的是清政府全面启动了全国性的宪政研究和宪政教育。地方自治局、自治研究所、自治讲习所等官方机构遍布全国,培训了一大批推行民主选举的骨干。派出官员和士绅到西方和日本考察宪政、地方自治蔚然成风。官方大量收集、翻译和出版了各国实行宪政的资料和书籍,并且宽宏大度允许报刊宣扬宪政,讨论预备立宪中遇到的各项问题。总的说来,当时出现的全国性的民主宪政教育的热潮,主要是立宪派的功劳,但很大程度上是官方支持和参与的。

(6)1909年9月各省谘议局陆续成立;第二年9月“豫立上下议院基础”的全国资政院也成立了。尽管清政府把他们规定为谘询性的机构,但议员们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加上报刊跟踪报道,引起各方强烈关注,中央和地方议会雏形已经浮现。

百年回首,这些行动岂能以一个假字了得?从路径选择的角度看,其中不乏值得认真研究可供后人吸取的经验教训。

(三)内外压力下的选择

不能把清末预备立宪看作是清政府单方面的行动。清政府所以要走到这一步是多种力量博弈的结果。

首先是列强环伺,俄罗斯赖在东北不肯依约撤兵,华侨在各国饱受欺凌,俄日竟把中国的领土作为战场,英国则趁机入侵西藏,如此等等,激愤难平。在日俄战争中,后起而号称实行宪政的“蕞尔小国”日本打败了专制的俄罗斯这样的老大帝国,也给仍在泥淖中挣扎的中国人极大的刺激,觉悟到政治体制对国家盛衰的作用。尽管当时中国的经济在高速发展,但是,这个广土众民的国家太落后、太贫困了,增长的速率掩盖不了满目疮痍;而内政腐败,官员贪黩,更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众多因素汇合,前景渺茫。加上进入20世纪,大批士子和士绅或东渡日本,或负笈欧美,对比强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救国的激情让各方人士无法沉默。三种力量在博弈:守旧,改革,革命,此消彼长,决定着中国之命运。

首先是政府内部不同声音在激辩。

出使各国大臣梁诚、汪大燮等人对世界发展大势和中国远远落后于列强有深切的感受,他们联名上书朝廷:强调“保邦致治”,“全出宪法一途”,为此应从三事着手:“一曰宣示宗旨……将朝廷立宪大纲,列为条款,謄黄刊贴,使全国臣民,奉公治事。一以宪法意义为宗,不得稍有违悖。”“二曰布地方自治之制。”“三曰定集会、言论、出版之律。集会、言论、出版三者,诸国所许民间之自由,而民间亦以得自由为幸福。”

甚至地方督抚和朝廷高官也不再缄默。八位总督中有五位奏请立宪。出国考察政治的大臣也异口同声,一致赞同立宪。

本土的工商业特别难以忍受官员的需索。著名企业家张謇一针见血地说:“非朝廷力持宪法,笃守大信,巩固臣民权利,不能使实业振兴”。

更令清政府头痛的是各派政治势力正在集结,他们各自提出的纲领吸引着各方人士特别是知识阶层,形成强大的社会思潮,第一批现代政党在各地陆续出现。

原来的保皇派转化为旗帜鲜明的立宪派。随着一些德高望重的士绅与他们联手,声威大震。1907年10月,以梁启超为实际领袖的政闻社成立,推举马相伯(1840-1939)为名义领袖——“总务员”。马氏是复旦公学的创办人、著名的中国天主教领袖人物、学者和社会活动家。他在政闻社成立大会上,以《政党之必要及其责任》为题发表演说指出:“人类之乐有国家也,所以求常保神我之愉快也。……故欲完国家之责任,莫要于使国内之人各得其欲。”“天下虽无绝对之良政治,而有绝对的恶政治……质而言之,则曰专制。专制政治,束缚人人之神我,使不得申,故有国家曾不如其无。故生为专制之国民者,必当以排除专制为唯一之义务。”而由于人们各有其欲,就会出现不同党派,“吾是吾所是,而不能谓人之尽非。此国家所以能容两政党以上之对立也。故吾侪忠于本党,而不嫉视他党,可以为光明正大之辩难,而不可以为阴险卑劣之妨害。” 立宪派与社会各界人士合作,不但在当时请开国会的宪政运动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辛亥革命爆发后对比较平稳地转移政权、稳定各地局势也举足轻重,其功劳绝对不比革命党人小。

至于以同盟会为中心的革命党人,他们前仆后继进行了“十次革命”,虽然多数是规模和影响都很小,但对清政府确实是生还是死的威胁。清政府加快改革无疑有消弭革命于无形的意图。

(四)认识错误和迟疑的代价

不过,在内外压力下,清政府并没有作出恰当的选择。它颁布的第一个宪法文件《钦定宪法大纲》就有一些很奇怪的条文。例如,“用人之权,操之君上,而大臣辅弼之,议员不得干预。”“君上调遣全国军队……凡一切军事,皆非议员所得干预。”“宣战、讲和、订立条约……国交之事,由君上亲裁,不付议院议决。”“皇室经费,应由君上制定常额,自国库提支,议院不得置议。”内政外交大事仍然由君主专制,诠释了所谓“大权统于朝廷”的具体内容!

这当然同统治者不肯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有关。不可轻视的是其中也包含着认识错误。这些认识错误又与选错老师有关。对比大清帝国的《钦定宪法大纲》和日本的《明治宪法》,其中就有不少共同点。说得准确一点,清朝的《钦定宪法大纲》有很多抄自《明治宪法》,而比后者更为落后。例如,《明治宪法》规定:“天皇统率陆海军。”“天皇规定陆海军之编制及常备兵额。”“天皇行宣战、讲和及缔结各种条约。”利用这些条款,日本的军部成了直属天皇的机构。因此,与现代化各国不同,日本军队不但不受内阁管辖,反而操纵内阁,把国家推向实行军国主义疯狂对外侵略的罪恶道路。这些都被《钦定宪法大纲》变本加厉移植过来了。至于“臣民之权利义务”一章,两个文件从标题到具体条文,如出一辙。两者都把国民称为臣民而不是国民或公民。两者都规定“按照法律”可以剥夺“臣民”的各种自由,从而为制定恶法镇压公民敞开了大门。日本的宪法和法律是以德为师的,而那时的德国宪法和法律遗存的专制因素甚浓。当时的大清帝国是以日为师的,日本学者直接参与了中国法律和宪法的制定。与当今日本麻生外交部长大言不惭的断言相反,日本给亚洲各国在政治体制上开创了一个很坏的先例。

从1904年开始,大臣上书和民众呼吁立宪便此起彼伏,互相呼应。派大员到国外考察,实行三权分立、地方自治的宪政体制等等建议,已一一见诸奏章。1906年以后,在立宪派策动和朝廷预备立宪的上谕下达后,各界人士纷纷组织各种立宪团体。1907年以后,请开国会的群众性请愿活动接连不断。1909年10月14日,各省谘议局第一次会议开幕,11月18日各省谘议局代表便在上海开会,讨论请开国会事宜。1910至1911年由各省谘议局和谘议局联合会领导的四次请开国会运动,把请愿活动推向高潮。

这些请愿活动直接表达了民意,特别是商人和知识阶层的意愿。是接纳还是拒绝民意?历史处在大转折关头。请愿者要求立即召开国会,实行宪政。19名督抚也于1910年10月25日联名致电军机处,要求“立即组织责任内阁”、“明年开设国会”。如果朝廷能够洞察形势,顺从民意,中国历史就将翻开新的一页,避免不必要的破坏,比较顺利实现社会转型。

自上而下的改革,通常需要有雄才大略并掌握实权的改革家当机立断,力排众议。可是,当时的皇族和摄政王都是一些庸众,他们没有改革家的气魄和胸怀。面对汹涌的群众性的请愿浪潮,他们只作出缩短三年,提前于1913年召开国会的决定,便以为万事大吉了。请愿团体,他们下令解散。学生举着“立宪救国”的标语上街请愿,他们强行驱赶,强迫复课。更荒唐的是,打着官制改革的旗号,他们竟然推出一个“皇族内阁”!正常的对话渠道被堵塞,激进主义向民众招手。

历史大转折关头,总会有各种不同的主张在争夺信众。压迫和压制只能造就偏执。革命派是组织和观念都很庞杂的人群。他们虽然标榜民主,关注的中心却是从“异族”手中夺权,为此不惜使用除推进立宪以外的任何手段。在他们眼中,和平请愿、要求政府立宪都是怯懦。暗杀、起义,从满族这些“外国人”(孙中山语)手中夺权是最好的选择。当权者在大转折关头的迟疑,为他们上场扫清了道路。

当时最为激进的是无政府主义。他们在东京、巴黎办报刊,互相呼应。但他们不过是同盟会中的一个小流派。兴中会、同盟会的纲领及其主要领袖的言论,有些就是极为激进。“盖天下万事万物无不为平均而设”。

1911年10月30日,步历代皇帝的后尘,隆裕太后下“罪己诏”;开党禁;答应组织完全内阁,不以亲贵充国务大臣。11月3日,眼看革命烽火无法扑灭,对宪政做了多年研究的清政府,公布了第二个宪法文件:《十九信条》。这个宪法文件废除了《钦定宪法大纲》的荒唐条款,代之于民主宪政制度应有的条文;按照现代宪法的标准看来,倒也中规中矩。不过,这来得太迟了,已无法取信于民。著名儒商、江苏谘议局议长、请开国会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的张謇说得好:“大局土崩,事机瞬变。因不充分之立宪,致不得已之罪己,亦不能取信。” 这就是中国宪政开篇的总结。国家大事,选票和法治隐退,枪杆子决是非,天下从此多事。中国人的艰难岁月开始了。

2005年12月22日星期四刊登于《经济观察报》2007年3月5日星期一

冉云飞:雷锋就是愚民工具

 

今天是几十年前毛泽东提倡学雷锋的日子,“向雷锋同志学习”发疯抽筋地喊了几十年,我们今天来探讨几个问题,“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发起者和号召者,他用不用得着学雷锋呢?如果用得着学雷锋的话,他会不会学呢?如果他不学,他凭什么号召我们呢,而许多人至今仍深信不疑呢?有些会说,学雷锋会解决道德问题,学雷锋真能解决道德么?世界上那些不学雷锋的国家,是怎么解决道德问题的呢?公民有没有不学的自由呢?

一:毛泽东用不用得着学雷锋呢?我的回答是,他是不用学的,他只是提倡而已,我所说的是一个非常肯定的事实描述。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流行一些民谣:大贪官作报告,中贪官听报告,小贪官带镣铐。还有一个我记不全了,好像也是一个号召学习的会,重要的人当然都坐在前面和主席台上,“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贪官作廉政报告的事,屡见不鲜,用党派的幌子贪图整个中国利益的人,就号召学雷锋。号召学孔繁森的人去阿里没有?那是当然不会去的。因为大家都像孔繁森一样,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去了艰苦的地方,那么他就不用去了。

二:为什么有不少人瞎起哄,装着学雷锋很积极的样子呢?那是因为人民学会了一套装孙子的办法,学会了搞比傻表演。因为你如果胆敢与统治者如毛泽东这样的人比聪明,你就会聪明死得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互相比谁更聪明,主张光明正大的公平竞争,而是用“扮猪吃虎”的比傻表演来互相愚弄,这个民族是个什么样的民族?为什么许多人明知道雷锋是假造的神话,却喜欢跟着瞎起哄“向雷锋同志学习”呢?那是因为装傻,跟着最高当局一起糊弄人,在一个扭曲的社会里,是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生存方式。

三:毛泽东他不学雷锋,他为什么还有号召我们的资格呢?简单地说,因为他先天“伟大、光荣、正确”;往深一点说,就是他拥有强横的军队和丰盛的税收,前者是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建立起来的党派私人财产(因为军队本来应该国家化,而不是党派私产),后者也是我们为了找一个替自己办事的政府所贡献出的血汗钱。我们找的这个本来应该替我们办事的政府,不是民选的,而是通过党派私产的军队之强权获得的,所以他们与我们不是契约关系,而是命令关系;不是服务关系,当然就来强权似的号召。毛泽东拥有至高无上的统治霸权,是不经民选的独裁领袖,这便是毛泽东的资格。毛泽东时而号召我们学这,时而号召我们学那,并不是他比我们聪明,而是他有比我们更不按规矩出牌的杀人能力,这能力,当然就是号召我们学习的资本。你不学,你不接受号召,他当然也不会公开说,我要整死你,而是说,你这样就会“自绝于人民”。

四:毛泽东是不是雷锋式的人物呢?我们也来跟着他们的套路思考一下,雷锋是存在并且应该学的,那么号召我们学习雷锋同志的毛泽东是不是雷锋式的人物呢?从大的方面看,四九年以后的诸多灾难固然不能说全是他所为,但以他为主体的统治集团所创设的制度,从而播下的灾难,是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与现实责任的。当然他是算不上雷锋式的人物的。从小的方面看,几十年来他的秘书以及有关人士帮着所写的《毛泽东选集》之类里的文章,是花纳税人的钱雇的秘书为其所写,却成了他个人的文章,最后当然是美美地拿一大笔稿费,而且至今还在拿,他的后人还从中享受毛泽东的“稿费”。

毛泽东这些书是怎么卖的呢?如果是个人消费也就罢了,那是那些买书人的自主行为。我虽然觉得买毛泽东的书是拿钱买瓜,但我还是尊重别人的个人选择。但问题的实质是,《毛泽东语录》,《毛泽东选集》,就像去年的《江泽民文选》一样,全是大规模的公家消费。大规模的公家消费意味着什么?大规模的公家消费,就是花纳税人的钱来买他们的书。换言之,这是变向抢劫纳税人的钱。这是用一种冒似合法的手段来贪污腐败,来聚敛钱财。所以《江泽民文选》发行不几天,就有网友写文章谓,江泽民发财了。其实这不是江泽民的发明,毛泽东、邓小平已开路在前,他只不过是跟着用这种手法来“学雷锋”罢了。

五:毛泽东与胡万林相比谁更有道理?如果有人说胡万林的硭硝,是医治百病的经典,有点常识的人都会说,这是打胡乱说。那如果有人说,学习雷锋是拯救中国道德的救命稻草,虽然你内心或许会有不甘,但你为什么不公开反对呢?而且还要跟着瞎起哄来学习呢?毛泽东的能量哪是胡万林能比的呢?我们敢在小人物身上用常识,我们却不敢在拥有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大人物”身上动用我们的常识判断,却只会跟着在那里搞比傻表演装孙子。

六:学雷锋是在为谁的利益开路?庄子千多年前似乎早就预料到后世会发生大规模的“比傻表演”,他就当机立断地说:“焉知曾、史非桀纣之嚆矢耶?”翻译成大白话便是说,你哪里知道曾参这样的孝子、史鱼这样的大史家,不是桀、纣这样的残暴君王利益的开路先锋呢?雷锋、孔繁森、焦裕禄在为谁的利益开路呢?导用庄子的解题模式,这道题还那么难以得到答案么?我可以再总结一下解题要点:圣人是强盗的响箭,是强盗的开路先锋。

七:大家都学雷锋会出现什么怪现象呢?李汝珍的《镜花缘》里的君子国里,做生意不是比谁更赚钱,而是比谁卖得更便宜,稍有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的经济必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这必定是一个灾难的国家,这必定是通往奴役之路。大家都学雷锋,谁是学雷锋的利益受体呢?因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就规定了你不能接受别人的服务与帮助,不然你就是利己。大家都利人,没有人利己,结果连利益的受方都不存在了。按照毛泽东的“向雷锋同志学习”,而雷锋同志又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那么就会出现如下悖论:即人人都学雷锋,那么就缺乏利益受众。没有受益主体,雷锋有什么用呢?如果有一个利益受众,那么你就是承认了一个人不学雷锋,而你号召的“向雷锋同志学习”就会因此而有例外,而成为一场表演。如果有受益主体,那么人人都想成为你学雷锋后的受益主体,那么学雷锋就会学成大批的假道德、伪道德,这也就是学生作文上为什么那么多好人好事的原因。茅于轼在《中国人的道德前景》中说:“用这种方式来教育大家为别人做好事,每培养出一名做好事的人,必然同时培养出几十名拣便宜的人……从社会的经济效益来看,这种义务做好事也完全不值得推广。”几年前,沈阳曾有官兵在学雷锋的日子去表演学雷锋,免费为过路的人修鞋子,却遭到沈阳下岗的、以此为生的从业者的抗议,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这说明,这些来学雷锋的人,他们的生活没有问题,他们是来破坏市场秩序的。

如果人人都学雷锋的话,非得找一个受益主体,那么是谁在那里受益呢?是所谓的公有,所谓的国家。所谓的国家财产、公有财产就是这样累积起来的。这些看似无主的所谓国家及公有财产,谁有权谁就拥有鲸吞的权利,这便是号召学习雷锋者内心的想法吧。

八:为什么民主国家既不动用手中的权力,一会儿抽疯号召老百姓学这,一会儿发癫号召老百姓学那,但他们的道德水准不会比我们低呢?这是什么原因呢?我建议诸位学一学重视利益,并且说自私是一切道德之源的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你就会明白这点。西方国家的道德都是有良好的法律及相应的法治来保证的,人人在作道德圣人的上线与不越过犯法底线的广阔地带生活,即他们不作圣人,也不作犯人,这就是公民的权利(“六亿神州尽舜尧”既不可能,也是个假命题,即大家都是舜尧,谁是真正的舜尧呢,看来毛泽东不懂后现代的解构主义)。公民有不服从的权利,有不接受号召的自由,并且有起诉“全知全能”的号召者,侵犯他们私人选择的权利,这是对公民选择权的粗暴干涉。西方从不会让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们只说只要按规矩出牌,按法律办事,按宪法办事,你在利己的同时就在利他。与此同时,你在不耽误你的精力与时间,不影响你的工作,不影响你的生活的同时,如果你能多做些义工,当然是更好的。当然你不去做,也没有人公开指责你,有权力者更不可能动用公家的权力来要求你去做,自然也不敢号召你。但当大家都乐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义工的时候,恐怕你也会受到感染而乐意去做好事了。事实上,正是这样的制度环境及文化氛围形成了西方不学雷锋,而胜似学雷锋的美好景象。

九:我们需要道德,但不是学雷锋。随着市场经济的变革,我们的道德之变化,必须随之而有相应的变化,不变化便只会让大家装假比傻。而现在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学校教育还在教育学雷锋,这简直是不良教育对我们子女的摧残。我们有权利,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比傻教育。

2007年3月5日于学雷锋之愚民号召44周年受难日9:08于成都

未 普:温家宝为何老调重弹?

 

2月26日,中国总理温家宝,以个人名义,在官方媒体发表了一篇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文章。外界普遍认为,他的文章极为罕见,极不寻常。其实,温家宝的洋洋五千言,不过是旧话重提。

二十年前,赵紫阳在中共中央十三大上,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这个理论是当时中共制定发展战略,确定改革方向和提出民主政治任务的出发点。温家宝的文章,便重复了“初级阶段”理论的几个要点:(1)中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2)在这个初级阶段,生产力是不发达的,(3)这个不发达的初级阶段必须经历一个漫长的时期,甚至长达百年。

温家宝并不是二十年来第一位重提“初级阶段”的中共领导人。江泽民早在一九九七年五月,在中央党校的报告中,就重新提出已被冷冻近十年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并且在当年举行的中共十五大上,再次肯定了这一说法。按照苏绍智的说法,江泽民之所以旧话重提,主要是因为中共理论贫乏,禁忌很多,而江既不能打破教条、又无法创新,只好拾人牙慧了。

那么,温家宝为何也旧话重提呢?同江泽民一样,当政的胡温也面临著理论贫乏的重大难题。其实,理论创新并不难。中共雇佣那么多的文胆、智囊、国师,有土造的、有海归的、还有外来的洋“和尚”,创新一点适用的理论,有何难哉?难的是,谁也无法回答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社会主义?对这个问题,全世界有200多答案,而中共的社会主义定义,是那一种呢?温家宝肯定比谁都明白,中共的社会主义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温家宝重提旧话,除了理论贫乏这个原因,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温家宝很可能面临极左势力的空前挑战,他要借用“初级阶段”理论,向极左派杀回马枪。二十年前,“初级阶段”的设计,隐含著一个重要功能,即,用它来抵挡左倾和右倾、特别是左倾对改革的质疑和抨击,让那些鲍彤所说的“把毛泽东天天挂在嘴上”,郑必坚所说的“吵著急忙搞共产主义”的党内老左们,shut up(闭嘴)。这个理论在当时来看,果然管用!中共左派连年围剿苏绍智等人的不发达社会主义观点,直到“初级阶段”出台,方才止息。

江泽民在1997年重提“初级阶段”,未尝不想利用这个功能。今天,中共领导人再次求助于“初级阶段”,不惜重弹二十年前的旧调,重拾江泽民的牙慧。这说明,温家宝正面临一个紧迫时刻。

在过去的一年中,中共党内左派高调质疑改革,争论空前激烈。后来胡锦涛亲自出马,重申坚持改革的决心,争论方才稍微缓解。近日,一些老牌左派又利用正在召幵的人大和政协会议,登台表演了。政协委员喻权域要求人大制定针对学者和媒体的《惩治汉奸言论法》,公然与言论自由为敌。《物权法》至今难产,主要原因是,左派认为,《物权法》用“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取代“社会主义的公共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背离社会主义方向的。

从这个现实出发,温家宝不得不冷饭回炒。他实在急需一种既可反左、又可防右的武器,来对付所有姓社和姓资、公有和私有,官家和百姓,贫穷和富裕的冲突和矛盾。可是,早在十年前江泽民重提“初级阶段”时,赵紫阳就指出,这个理论在很多问题上是讲不清楚的。温家宝试图用二十年前的初级理论对付今天盘根错节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复杂问题,看来,当今的胡温政权已经江郎才尽了。

中国“两会”设计议题陷阱——回避民权何保民生?

 

中国人大、政协”两会”正在召开,民生问题成为两会关注的中心与焦点。美国哲学家弗罗姆曾说过,人们往往以为吃饱喝足问题就解决了;而事实正是在这个时候,问题才真正产生出来。当具有市场经济特征的激励机制造成了中国国民的收入不均,失去监督的官僚主义政策偏向,就是造成民生问题的根本症结所在。眼下的中国民生问题,足以构成当权者的执政危机。今天 ” 两会”代表 、委员和政府官员 以及会外主流传媒、 官方专家学者,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 全是民生 问题,诸如看病难、就业难、上学贵、房价高 等等,似乎当前中国的所有问题都是远离政治的民生问题。作者发现在政协大会提出的5千多件提案和人大会议提出的 1千多件提案中,绝大多数都是回避敏感政治话题的经济民生。其实代表、委员们都心知肚明,亲爱的党需要他们提什么,不提什么。因此,我说两会代表、委员”两不会”——不会督政,不会改政。

民生问题在中国是一个尖锐突出的问题,如中国日益拉大的贫富差距,权力腐败极为严重,下层民众的生存权力面临极大剥夺和侵犯,还有城市搬迁与农村征地,医疗制度腐败,教育极不平等等。其实这些问题在本质上都是民权问题。即制度框架下的权利不平等。其直接表现在于:大量的私人财产权和人身自由权被以国家的名义侵犯,公民的言论自由、宗教信仰自由、结社自由等受到政府非法的限制,公民很难有知情权、参政权、监督权和表达权。这就必然会导致民生艰难。试想一种制度中的官僚体制仅对上级负责,民生问题岂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没有民权何保民生?在没有选票箱的制度里,《政府工作报告》中的”公共财政阳光”,不过是罩在中共党旗上的光环而已。

其实,权力失去监督,才是中国各种各样的社会集团轻而易举地获得巨大不公正利益的根本原因。民权是民生的根本保障,没有民权的民生是不确定的、不真实和随时都会被剥夺的。社会要谋求公民高质量的民生,首先要争取到人人平等的民权。没有民权,就没有真正的民生。谋求民生,最终遇到的深层次问题必将还是民权。民权的问题不解决,民生问题不过是纸上谈兵。为此我们不难发现,两会政治操作有意借民生问题设计陷阱,回避民权,转移主题,歌功颂德。好像中国公民正在等待上帝普渡众生——”胡温新政”的亲民政策,会给老百姓莫大的恩惠。面对这一议题陷阱,我没有发现一个代表、委员的发言做出澄清,论证民生艰难是公民权利被长期剥夺的结果,进而问责中共为何不把权力还归人民。这才是解决民生问题的根本出路。

民生问题,说到底是社会公平问题,也即民权问题。所有民生问题,都是权利分配不公问题。例如,”买不起房,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的民生三难,哪一种不是腐败不公造成的?因此,解决民生的根本出路,是解决社会公平问题;而解决社会公平问题的关键,就是民权问题。民权应该是民生所追求的最高目标。民生不仅仅应该是物质生活的温饱,还在于人活得有尊严、有自由。

在现代文明社会里,民权的涵义不仅仅只是包括政治上的选举权和参政权,民权的基本涵义还应包括不受公权剥夺、不可让渡的最低限度的权利,比如生命权、自由权等。民权不仅是民众保护自己,免受强权侵害的重要保障,也是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参与不同层次公共事务的重要保障。我们在主张民权时,不仅重视选举权、参政权,同时也重视公民处理私人事务的自由权。这样完整地理解民权,才会赢得真正的民生意义。

记得诺贝尔奖得主,印度出身的西方学者阿玛蒂亚·森,曾揭示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哪里有饥荒,哪里就没有自由;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没有饥荒。这话的真理性在于:只要有了适当的自由,哪怕是点滴自由,老百姓就会用自己的血汗去赢得温饱。如果人民没有任何自由,连用自己的血汗去换取温饱的机会都谈不上,哪还有民生?还有一位学者说过:落后国家与发达国家的主要区别不在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上,而在于落后国家缺乏支撑政治自由和经济节约的制度,因而浪费了大量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这也就是说,民主和民权,不一定立即有利于民生,但发展起来一定有助于民生。相反,没有民权和民主,眼前可能会给民众带来一些小惠小利,但从长期来看,不会更有利于民生发展。由此可见,实现民主制度才是中国当前解决民生难的治本之策。

基于上述,我们请中国”两会”代表、委员,不要回避敏感的政治话题,尽快跳出借民生问题设计的议题陷阱,真正学会履行督政与改政职责。解决中国民生问题不需要上帝普渡众生,仅需要中共兑现民主承诺。民主现已成为世界潮流,中共领导人不必”摸着石头过河”,只需实行已为社会发展合理性验证了的民主政治,即以制度建设来推进对公民权利的落实和对政府权力的限制,以此来为解决民生问题提供规则 。一个政府回避公民的民主权利,何谈”公共财政”会有阳光惠及全体人民?前些年为什么国家”医改”失败?就是因为在没有民主监督下”解决看病难”问题,结果只能让老百姓反受其害。事实充分印证,在没有舆论评判与民众监督权下解决民生难的方案,只能成为社会不公与腐败的牺牲品。

秦 耕:1957:中国第一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末日

 

一 在历史的皱纹里

历史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沟壑纵横。也许在它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埋藏着一部《史记》或《荷马史诗》。而1957年对于中国第一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来说,它仍然是一道深深的刀痕,一道触目惊心的裂谷。这场个人权利和知识价值的劫难,于今已经五十年了。表面上,它几乎被中国密密麻麻的历史皱纹隐藏掩埋了,但它仍将会在每个读书人的心底隐隐作疼。

从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或一个读书人的视角来观察,中国的1957年“反右事件”,是只有秦始皇制造的“焚书坑儒”才可以相提并论的历史大事件,但它的规模又非“焚书坑儒”所能比拟——这是460人与55万人并直接株连一亿人的差别。当然,它们在时空上所表现出来的外在差异是“活埋”460人与“一个也不杀”。经过“摘帽”与“平反”,最后保留了97名真正的“右派”。因此,截止今日,官方的正式结论是“反右斗争扩大化”,从97人扩大到了55万人。“反右”是正确的,错在不该扩大化。换言之,中国至今仍然戴着帽子的97名右派是货真价实罪有应得的。

多年以来,我始终坚持一个观点:中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知识分子。从先秦的“子”到后来的“士”和今日的“先生”,其称呼中蕴涵的只是伦理价值,是对阅读过五车书籍者的一种尊称,是对知识的平面状态的描述。用王朔的命名,就是这些“学富五车”者不过是“知道分子”而已。中国始终没有具有独立人格、独立价值系统和个人化立场的知识分子。读书人最常见的社会角色,就是“秘书”、“幕僚”、“师爷”一类的附庸。在中国,读书人不是以真理为追求目标和价值导向,其读书的目的在于“做官”或者给官“献策”。换言之,中国人读书除过自己“亲自当官”或帮当官的“出主意”,就再也没有另外的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了。而且,在中国文化的价值系统中,读书“本身”是不具备独立价值的,“百无一用是书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反映的都是读书的工具化,书生为什么不能有第101种用途?秀才为什么造反不成就活该遭人讥笑?这充分说明,在中国人的基本价值判断中,读书“本身”始终是无用的。

到了20世纪之初,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交流,经过几十年时间,才为中国培养了首批有别于传统类型的读书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但历史却来不及为这首批知识分子提供真正自由的思考空间和学术环境,相反,在1949年,他们还不得不作出艰难的选择。他们中的一部分去了台湾,一部分留在了大陆。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留在大陆的这一部分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才导致了1957年的“反右事件”——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反右事件就将无从发生。当然,他们选择留下来时,既不可能像先知那样预言这一事件,更不可能像超人那样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

二、“拒绝思想改造”的权利

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傅鹰在1957年公开声明“我最讨厌思想改造”,在他看来,企图改造他的思想这简直是荒谬之极,他当然认为自己已经能够独立思考了。但他根本无法想象,中国将不会容忍他自己思考。根据解密的苏共档案,早在1947年11月30日,毛泽东就有取得政权后,在中国实行一党独政,取消其他一切党派的计划,只是第二年4月20日斯大林复电反对后,毛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明白了这个事实,就不会对1957年将知识分子的全部思考能力连根铲除感到不可思议了。

其实在近半个世纪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当年右派们的其言其行,他们还没有“猖狂”到向执政党“进攻”的地步,他们仅仅是要求保留自己独立思考的权利,仅仅是不愿意接受一种意识形态的强制洗脑。而他们真正的错误,就在于作出了错误判断,以为自己“可以”不必改造思想。

在97名右派中,“走得最远”、“走到顶点”的是章伯钧、罗隆基、章乃器、储安平、王造时等人,他们的言行已经“远远”突破了被容忍的底线。

章伯钧:安徽枞阳人,早年留学德国,曾有幸结识朱德、周恩来,加入过中共,曾参加北伐、南昌起义,1933年参与在福建成立的反蒋人民政府,1941年成立中国民主政团同盟,1945年改造为“中国民主同盟”,即今日的民盟,1947年把他早年和邓演达一起创立的“第三党”改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任中央执委主席。1957年反右时,章任交通部长、民盟副主席、农工民主党主席。从以上经历中不难看出,章有很高的从政热情,也有投机色彩,但不能否认他对西方议会政党民主制度的醉心和投入。在1945年民盟成立大会上,章起草的《政治报告》中表明,民盟要在国共两党之外,成为独立、中立的集团。所谓独立,就是要有独立的纲领、政策和自主的行动,所谓中立,就是不倒向国共任何一方,以期达成国家的统一、和平、团结、民主。在国共重庆谈判期间,民盟与中共、国民党曾一起筹组中国联合政府。1947年后,民盟与国民党公开决裂,站在中共一边。1949年后,民盟就选择了与中共合作,张澜出任中央政府副主席,沈钧儒出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史良任司法部长,章本人任交通部长,罗隆基任政务院委员,后出任森林工业部长。再加上其他党派,应该说当时建立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多党联合政府,章伯钧也以为中国打倒了国民党政府,终于建立了多党制的议会民主。

但当上了部长之后,章伯钧才发现与他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因为交通部里还设有中共的党委,部长有职无权有名无实,他在工作中不能以行政长官身份发号施令,相反,处处还要听令于他的“下级”——具中共党员身份的下级。部里不是部长负责而是党委负责。1957年,章伯钧受到毛“鸣放”的鼓舞,大胆提出要解决“有职有权”的问题,要解决“一党代政”的问题。民盟由他和罗隆基发起,成立了四个研究小组,分别研究“党委制”、“有职有权”、“科学体制”和“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等四个课题。曾昭抡、千家驹、华罗庚、童第周、钱伟长等五人完成了“科学体制”课题,黄药眠、费孝通、吴学超、陶大镛等完成了“党委制”课题。这些行为就在不久之后成了“猖狂进攻”的罪证。

在1957年章伯钧受到最集中批判的,还是他的“政治设计院”。5月21日“鸣放会”上,章说:“现在工业上有许多设计院,可政治上的许多设施,却没有一个设计院。我看政协、人大、民主党派和人民团体,应该是政治上的四个设计院。应该多发挥这些设计院的作用,一些政治上的基本建设,要事先与他们讨论,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这些言论后来受到了毛十分恼火的点名批判。

章的上述言与行,丝毫找不到对中共执政地位的挑战,他关于在行政机关和学校中设立中共党委的批评,是因为当时党委的组成人员中,大多数文化不高,不懂业务,大多数还是刚放下枪杆子进城来做官的。即便是这样批评中共,他仍不敢动以民盟取中共而代之的念头。当时在党委的领导下的“政体”,与他当初投向中共一边时的设想“是一种误会”,与他醉心的议会民主制更是相去甚远了。

他当然被打为首名右派,而且至今不得平反。

罗隆基:江西福安人,出身清华,留学英美,获博士学位。用他自己后来在被迫所做的思想检讨书中的话说:“回国以后,一切思想言论和行动,都是英美资产阶级的那一套,政治上一贯走的是第三条道路”。他对马列主义学说不但不能接受,还要在《新月》等期刊上撰写长文进行系统批判,在30年代剿共时期,他甚至撰文为国民党“出主意”:“解决今日中国的共产问题,只有根本做到两点:1、解放思想,重自由不重‘统一’;2、改革政治,以民治代替‘党治’。这两点做到了,共产学说在中国根本站不住脚了,共产党不剿自灭。这两点做不到,虽湘鄂赣彻底肃清,然余毒未尽,病根仍存,共产党在中国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由此可见,罗隆基站在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立场,既从理论上彻底否定共产学说,也在现实中彻底批判国民党的一党专政,也因此,国民党政府多次以经济、交通二部的部长之职相邀,都被他断然拒绝了。

1941年成立民盟,罗积极发起,其思想表现在马歇尔对他的一次谈话中:“中国的自由主义分子应该联合在一个单一的自由主义的爱国的党派之内,致力于人民的福利,而不是小党派领袖的私利,这样他们才能够对政局施加影响。这样一个党派可以站在两大党派之间,而任何一个党派如果得不到这个自由主义党派的支持,在正常情况下,都不可能采取有决定性的步骤。”民盟成立之后,罗甚至在四川、云南、两广等地试图组建属于民盟自己的武装力量,计划与中共呼应以阻止国民党单方发动内战。

1949年前,中国的政局面临在国共两党之间二者择一的局面,民盟已经公开站在了中共一边,罗本人经过艰难选择,在“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权衡中,也选择了站在中共一边。在筹建新政协期间,周恩来曾说我们代表无产阶级,你们代表小资产阶级,罗则当面反驳:“你出身南开,我出身清华,毛主席也在北大呆过,为什么你们就代表无产阶级,而我就代表资产阶级?干脆咱们各个政党都只代表一部分人民算了!”据说周当场脸色大变。但1949年后,罗甚至从他一贯的自由主义立场上大步后退了,他放弃了彻底独立的立场,进入中央政府出任政务院政务委员,并于1956年出任森林工业部长之职。但他所面临的“思想统一”和“一党专政”的局面,非但没有改善,反而还大步后退了。思想上的后退,发生在他的内心,而局面上的后退,则成为他无法选择但却必须面对的现实。

如果说章伯钧身上还有政治投机的政客色彩,那罗隆基则完全要面对一个纯粹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内心煎熬了,他必须在自己的炼狱中挣扎。他在1957年的“鸣放”中当然不会自甘寂寞了,某种意义上,他必须进行自我拯救。

他也当然是右派了。

章乃器:浙江青田人,早年就读于商业学校,入银行任职,从实习生干起,靠自学成为大学教授,自办《新评论》半月刊,并不断在《生活》、《新生》、《永生》等刊物上发表政论,后参加创立救国会,并积极活动,成为著名的救国会“七君子”之一。银行为了不让他参加救国会活动,曾提出以出国留学相交换,也被他断然拒绝。1938年,他曾受李宗仁相邀,出任安徽省财政厅长,1945年12月与胡厥文、黄炎培等发起成立民主建同会。1948年底与中共合作,参与政协筹备工作,1949年后任政务院政务委员兼编制委员会主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委和民建中央副主委,1953年出任粮食部长。

到了1957年,在鸣放中,章乃器对中共的宗派主义、教条主义提出批评,对“以党代政”的现象和对工商业的改造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独立的见解。其实所谓“宗派主义”,也就是一党专政排除异己的另一种说法,而批评“教条主义”,也不过是对中共对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的“技术性”拒绝。尤其难得的是,在开始反击“右派”之后,他面对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时,仍坚持希望自己被“说服”而不是“压服”,拒绝作违心的检讨,继续保持自己的独立性。直到章伯钧“急转弯”作检讨时,他还公开表示章伯钧的“章”是投降将军章邯的“章”,和自己不是一个“章”。他当然被打成了右派,且不得改正了。

储安平:早年在上海创立并主持《观察》杂志,成为当时自由知识分子的一个思想阵地。1949年后应中共之邀到北京,并应中共的请求在北京复刊《观察》,更名为《新观察》。1957年后,《新观察》被马列主义完全占领,终于成为重要“喉舌”。1957年,毛发扬“民主”御赐民主党派中央机关共同合办一张自己的报纸,这反映了毛当时的自信心态。这张报纸就是《光明日报》。章伯钧任《光明日报》社长,各民主党派指派人员担任社委,而储安平则于1957年4月1日出任该报总编辑。储到职后,取消了中共在该报设立的党委,新闻也不请示中宣部,打算像当年在沪上主持《观察》杂志一样,办一张“新闻自由”的报纸。

储说:“我倒要看看怎样让我独立自主,我要撞撞暗礁,担但风险,用我的肩膀扛扛斤两。”有人问宣传上的事为什么不请示中宣部?储干脆回答:“我们民主党派的报纸用不着!”但储被打成不得平反的右派,则是因为他的长达1200字的“党天下”的书面发言。原题为《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提些意见》,但这篇文章现在已被人们习惯称作〈党天下〉。

储安平写到:“解放以后,知识分子都热烈拥护党,接受党的领导,但是这几年来党群关系不好,而且成为目前我国政治生活中急需调整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关键究竟何在?依我看来,关键在于‘党天下’的这个思想问题上。我认为党领导这个国家,并不等于这个国家即为党所有;大家拥护党,但并没有忘了自己还是国家的主人。……但在全国范围内,不论大小单位,甚至一个科一个组,都要安排一个党员做头儿,事无巨细都要看党员的颜色行事,都要党员点了点都才算数,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党这样做,是不是‘莫非王土’那样的意思?从而形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一家天下的清一色局面。我认为,这个‘党天下’的思想问题是一些宗派主义现象的最终根源,是党和非党之间矛盾的基本所在。接着他提出中央政府组成中民主党派的人员少了甚至没有了,已不像联合政府,同时认为,党必须尊重民主党派和其他人士的主人翁地位,宽容不同意见与声音。

就是这一篇书面发言,使储安平地位“上升”到和各民主党派党魁相同的位置,被打成高级右派。几十年后来看这篇文章,他并未反对中共的领导,只是希望中共能给社会其他阶层以更多的活动空间,只是表露一个具独立思考能力的知识分子的自由主义倾向,仅此,也为“天下”所不容。

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开始对右派进行反击。这篇社论后在毛选中改名为《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当天下午,储主动辞去《光明日报》总编辑职务。从那时至今,《光明日报》就始终掌握在中共手中,再也不曾被“反动分子”掌握了。

王造时:复旦历史系教授,救国会“七君子”之一,16岁在清华读书时,就因参加“五四运动”两次被捕。曾因参加民权保障同盟,被当局禁止教书。不做教授后,他改做律师,并从事翻译工作。邹韬奋介绍道:“王博士屡有做官的机会,但他忠实于自己的主张,不屑随便迁就,宁愿过清苦的生活,行其心所安,这是很值得敬佩的。”

这样一个坚持自己的主见,不与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府合作的教授,现在为自己的主见付出了代价。毛亲自点名:“你们上海就是王造时一类的右派出来捣乱。”

三 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中国何时再生?

北大化学系傅鹰教授因“最讨厌思想改造” 被打成右派,而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1949年之后,面对的是一个必须接受马列对自己进行思想改造的过程。中国首次产生的这样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改造”?1949之后,他们与中共的合作,其实是一个幼稚的一相情愿的期许,他们误以为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的政党,有可能给他们提供自由的空间,他们也有可能实现“和平、统一、团结、民主”的政治理想。

这是一个巨大的历史性误会。

“反右”其实是在执政党的“思想改造”遭到拒绝之后,改造者对被改造者的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清除。中西文化交流刚刚造就出的第一批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还来不及为中国读书人开创一个独立思考的历史先河,提出独立的价值系统,就被连根铲除了,从而使中国的文化生态继续保留全面思想专制的特征,也使社会的平稳变革和社会转型丧失了基本推动力量。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中国再一次打开国门,这才使历史的自然进程在被硬性割裂20多年之后,又有了第二次机会,在中国再造一个能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群体。但时至今日也才区区二十年时间,希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为中国造就一支达到第一代那样规模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体,并具有自由主义精神,能坚持自己独立思想的知识分子力量,是很不现实的,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而中国能否成功实现社会转型,还必须有赖于一支这样的力量的推动。

推荐阅读《1957年的夏季: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作者:朱正,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5月第一版,印数30000册。

(本文写于2002年,2007年2月校正、定稿)

首发民主中国

王 丹:以文学展现政治

 

六四十八周年即将到来之即,海外一些流亡的六四学生组成编辑委员会,准备出版一本<六四诗集>,作为十八周年的献礼。我个人认为此举相当具有意义,因此欣然参与。

说它有意义,首先是因为,六四作为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多年以来在人们的记忆中总是以政治的面目出现。其实,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不会只有一个面向可以呈现。我们看到的示威,静坐,策划,乃至镇压,都只是六四事件的政治一面,但是我们这些经历者,自己的脑海中都还会清晰记得那些非政治的,人性的,甚至是文学性的一面。从文学入手对六四进行回顾与反思,可以使得六四的形象更加丰富多彩。

第二个意义,是希望借此凸显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文学与政治发生关系,首先是因为二者都面对社会,面对组成社会的个人。文学与政治的互动也是在社会这个层面上进行。二者都是一种社会事实,社会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二者也都具有社会功能:政治治理社会,文学安慰社会。对於追求人类进步的人们而言,文学与政治都是重要的手段和活动领域。文学是改进人们对人类自身的理解,而政治则试图改变政府政策、国家领导人和制度来改进人们的生活、命运和社会正义状况。在推动人类进步和改善人类社会的事业中,这两方面活动需要也常常相互帮助。政治改进总是为文学发展创造更好的条件。而文学可以为社会整体创造政治进步的精神动力和帮助进步政治力量动员民众。

文学并不总是象牙塔中的精神贵族独自享受的文化奢侈品。在20世纪70年代中国大陆的伤痕文学曾经对於人们摈弃“四人帮”起过难以替代的政治启蒙作用。美国历史上《汤姆叔叔的小屋》被林肯誉为导致美国内战从而解放黑奴的作品。文学领域最负盛名的诺贝尔文学奖中的道义关怀往往是政治关怀。丘吉尔竟然因其许多政治演讲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些事例有力地表明文学对政治的功用是如何重要并被政治和文学界所鉴赏。

最后的意义,当然还是希望诗集的出版,可以继续帮助人民抗拒遗忘。今天,极权者最希望的,就是让六四慢慢地从人民的记忆中消失,这样他们就可以洗去自己身上的罪恶,这样,以后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复制另一个六四。我们纪念六四,就是为了让这样的可怕的可能性尽量不会发生。只有让历史悲剧鲜活地存在人民心中,极权者才会有所顾忌,毕竟,他们再强大,还是一个犯罪者。否则,他们就不会禁止六四诗集这样的书在今天的大陆公开出版了。

首发自由亚洲电台

焦国标:台湾问题的实质不是统独问题

 

不是统独问题是什么问题?是台湾人民自由、民主权利的边界究竟到哪儿的问题。解严前,台湾人民民主自由权利的边界到组党、办报这儿就打住了,不能再前进了,再前进脚给你砍喽。解严之后,自由民主权利的边界扩大了,可以自由组党、自由办报了。到98年大选时,台湾民主自由权利的边界出现了新问题。台湾人打出了国民党的手心,却遇到了共产党的魔掌。北京开始吓唬台湾人民(具体人是当时的总理朱镕基),在电视黑着脸发话:谁都不能投民进党的票,谁投用导弹导谁。

投谁的票、不投谁的票,本来是台湾人的自由,是台湾民主的体现,可是北京却隔海给台湾人民划出不能投民进党的禁区。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台湾人没被朱德黑脸吓住,民进党上台了。

此后,北京继续给台湾人的自由民主权利划禁区,比如不能公投制宪、不能正名、不能去中国化,等等,许多无聊透顶的清规戒律。进入07年,北京、台北嘴仗升级。阿扁总统日前说台湾没有左右,只有统独。这是表面结论。实质是北京给台湾人的民主自由范围究竟有多大的问题。不应让统独的话题遮盖了民主自由。

我的看法是,台湾人的民主自由权利是无边界的。制宪呀,正名呀,他们爱制就制,爱正就正,这是他们的自由,也是他们享有民主的体现。北京一直说相信台湾人民,那就让他们自由公投好了。投票结果,如果一半以上要制、要正,你不要再说二话,别再吓唬人家。我一直说,人家不是你吓大的,是吃娘的奶长大的。长大了也不是专听你吓唬的,是要当家作主的。

某种意义上,台湾人实际比大陆人命途多舛。台湾人好比三代同堂的孙子媳妇,头上有婆婆和婆婆的婆婆两层大山压迫。台北国民党是婆婆,北京共产党是婆婆的婆婆,也就是婆奶奶。光跳出婆婆的手掌还不行,还得跳出婆奶奶的手掌心。也就是说,台湾人要打败两代老女人,才能彻底冲出封锁,获得完全的自由民主。

现在大陆13亿人民,在婆婆手掌心里骨头都快被攥碎了,也还没跳不出来。不过最近我看快跳出来了。阿门!大陆人民一旦跳出共产党这个恶婆婆的手掌,就彻底自由了,不象台湾还有一道婆奶奶。又好比一条鱼,台湾人得过两架网,才能彻底逃生,大陆人则逃过一架网就可宣告彻底获得大自在。现在台湾人和大陆人应该齐心协力,逃出北京对两岸人民自由民主权利的封堵打压。

(2007年3月6日柏林)

--民主论坛

昝爱宗:3月5日出版的《财经》意外夭折背后

 

原定3月5日在全国“两会”开幕期间出版的《财经》杂志,到3月9日中午还没有上市,杭州的报纸零售老板称“我都看到那期杂志了,说是有反动文章,一本也不能放出去,全部封存”。这是本人询问的杭州闹市区第五个报摊主。

据说这期杂志已全部从杭州拉回北京重新印刷,这就意味着3月5日出版的《财经》杂志意外死亡。而3月9日出版的新《财经》杂志则是另外一期,与3月5日出版的杂志已经不是同一期杂志了。也就是说,自2月19日第四期《财经》杂志出版后,至今新杂志一期还没有看到。《财经》为半月一期,15天出版一次。

我是每天浏览《财经》杂志网站的读者,同时又是《财经》纸刊的订户。我早在3月4日之前已经看到《财经》杂志网站(www.caijing.com.cn)版面未改版之前,已经将3月5日出版的杂志内容部分上网,该期的封面文章是:“物权法奠基”、“物权立法波折启示”,采访法学家江平等人。

这篇在3月5日出版的最新一期《财经》封面文章中,该刊记者针对《物权法》这部法律草案,专访了三位学者——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民商法学博士生导师,物权法起草小组专家成员江平,中国行政法学会会长、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主任,九届、十届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委员应松年;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经济系教授钱颖一。文章以他们的访谈为主,并整理出其他学者的观点和意见,共同构成了其封面报道“物权法奠基”。而自3月5日开幕的全国人大会议上,最引人瞩目的一件大事,是《物权法(草案)》将提请近3000名全国人大代表审议,并根据代表们的意见进一步修改,在会议闭幕前接受全体代表投票表决。按照法律程序,只要过半数代表投赞成票,该法律草案就可获得通过。此前,官方舆论造势,《物权法》一定要获得通过。网络舆论在会前也已普遍认为,该法律草案虽有较大的争议,但获得通过只是一个程序问题,众多海内外媒体更谓之“呼之欲出”。3月8日晚上8点多突然被更新的《财经》杂志网站显示,把新的封面文章改为“港股风向标。股市高处不胜寒”,原封面文章被删改的痕迹一点也不见了。

为意外夭折的2007年第5期《财经》杂志封面文章“物权法奠基”、“物权立法波折启示”感到痛心,并留下上述文字,见证中国新闻的不自由,以及为目前中国最尖锐杂志的命运表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