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重庆,你这把微笑的刺刀!

 

少年时代,我听我们老家綦姓族人中的一位大英雄讲过一个“微笑的刺刀”的故事。说是:当年有个汉奸特别爱杀人,那劲头比日本鬼子还厉害;他杀人时,总是带着微笑,而且最爱用刺刀──他从瑟瑟发抖的日本小兵崽子(未成年)手中掠过三八大盖,微笑着对一位疑似八路说:“看着呀,我成全你个嘴硬的!”刺刀呼啸着向目标刺去,大约还有一寸的时候,突然转向,冲一位妇女的腹部刺去,妇女应声倒地。

八路军恨透了这个“微笑的刺刀”,最后派出锄奸英雄把包括“微笑的刺刀”本人在内的他全家都给活埋了,甚至连去“送麦熟”(礼)的他家亲戚也未能幸免。

少年时代听这个故事,先是毛骨悚然,而后是莫名的兴奋。现在想来,大概是暴虐能给施暴者带来快感,而结果是更强烈的报复。

说来说去,“微笑的刺刀”和重庆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有。

这两天,官方网上报道的重庆市一位全国人大代表、副市长黄某,就玩了一次“微笑的刺刀”式的急转弯。面对人大代表对彭水诗案的质疑,该黄说:彭水诗案的主要责任人蓝某平调市里后,还要接受党纪、政纪处分。

本来,官员有错,不搞“一棍打死”,有利于建立宽松的政治文化,所以,作为一位“知名学者”的鄙人此前对彭水诗案并未做任何评论。但是,这次该黄有点“骑脖子拉稀”的玩法了,或曰把微笑的刺刀玩到全国人大去了。想一想,就算共产党再专制,也没有在纪律处分没下达完之前就给错误责任人以职务的?就算是战争时期,还有个戴罪立功呢,也就是说,先明告你有罪,而后才让你去接替你们连牺牲连长的职务。难道重庆统计局已经面临紧急状态了吗,非缺这么一位副局长去担当某项重任吗?

其实,重庆人已经玩惯了“微笑的刺刀”,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前一次也没在别的什么事件,仍在彭水诗案上。这个细节也再一次被提上人大会议,那就是彭水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周某以“第三等级”的司法官身,给“第二等级”的头头看协调会,以认定秦中飞有罪。请看以下分析:

其一,在政权的某层次,该层次的人大是“第一等级”无疑,“第二等级”是政府、检察院、法院。其二,在“第二等级”中不存在一府大于两院中任何一院的规定,并且公安局长是“第二等级”首长管辖下的一个部门负责人,也就是说,只能算“第三等级”。其三,正是彭水的“第三等级”头头不以司法本职,却以党系的某个职务给“第三等级”开起了协调会。(于是,“小道消息”来了,说该周是北京某高官的亲戚,所以才敢如此猖狂!)

这叫依法治国吗?这叫建立和谐社会吗?

这只能叫“微笑的刺刀”!

有一位全国政协委员激愤地说:关键是那些所谓领导屁股上不干净,怕出事。但是,这只是个皮毛问题,而且也没见到彭水的一干官员那个出了经济问题。真正的关键是:无论该黄还是该周以及并不重要的彼蓝,实际上是一个利益同盟,至少是利益链条上的相关部分。所以,才有重庆市“平调”任命,所以,才有了调后再说纪律处分的看似滑稽的说辞。

谁又能否认黄代表正是蓝周等人的“说客”呢?平调后再说纪律处分──如此胡说八道还真比不上那些只打呼噜而不玩“微笑的刺刀”的庸庸之辈。

最后,本人建议能绘画的朋友送给重庆一幅《微笑的刺刀》那样的漫画,以便让他成为重庆市的市徽或吉祥物。

(2007年3月5日写于绵逸书房)

民主论坛

叶孝刚:反右斗争中的十大非法

 

在中国大陆,“地富反坏”是由公检法查处的,而“反右”则自始至终都是由中共各级党委依照党的文件查处的。邓小平对反“右”斗争作了“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斗争本身没有错,问题是扩大化了”的结论。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确认邓小平的结论是正确的。上述结论和确认是公开背叛实事求是原则,导致冤假错案不断发生的负面样板,是极其错误的;反“右”斗争本身和对反“右”斗争的查处,都是非法的。

一,古今中外,任何政党都不具直接给非党公民以处分的权力和职能。即使执政党,也绝不例外。执政党不等於党执政。党是党,政是政,党、政必须泾渭分明,不得党政不分,不得党政合一,不得以党代政,不得一党专政。即使公民犯了罪错,政党只能建议政府职能部门依法查处,是不得擅自直接给犯有罪错的公民以处分。任何政党直接给非党公民以处分都是非法的。

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未曾授予中国共产党、中国也没有哪部法律赋予中国共产党可直接给非党公民以处分的权力。中共各级党委直接给非党公民以戴右派帽子的处分,是无法可依、违背法律的,是非法的。

三,中国共产党党章规定,党对党员的最高处分是开除党籍,党章并无书载党具有直接给非党公民以处分的职能,中共各级党委直接给非党公民以戴右派帽子的处分,不仅是非法的,而且是无章可循、违背党章的。

四,世界上任何政党都无权直接给另一政党成员以处分。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应该是政治上平等、组织上独立的政党。中共各级党委直接给各民主党派成员以戴右派帽子的处分,不仅是非法的,而且是违背组织原则的。

五,一个案子的判决,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失实,还认定它是本身没有错,这是公开背叛实事求是原则,是非法的。一个运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出错,还认定它本身没有错,这也是公开背叛实事求是原则,同样是非法的。

全国有五十五万二千八百七十七人被打成右派,其中纠错改正的为五十四万多人,佔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引自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和事件的回顾》,下卷,六一九页,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九三年版)。这证实,反“右”斗争出错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理应列入非法。但半个世纪以来,却认定它本身没有错,这是对实事求是、对唯物主义的公开背叛。判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错为本身没有错,显然是非法的。

六,一九五七年毛泽东以《人民日报》社论的名义首先提出章罗同盟。二十三年以后,中共中央确认当时章罗同盟不存在。这足以证明,所谓章罗同盟,纯系韦y.(中共中央《批转中央统战部〈关於爱国人士中右派复查问题请示报告〉的通知》)。章罗同盟既不存在,基於这一同盟的所谓反党罪行,在法律上就不能成立。但“章罗右案”并不因此而纠错改正,韦y事实也不因此而依法追究。韦y事实、诬陷好人是非法的。

七,毛泽东明的:公开、热烈邀请各民主党派成员和非党知识分子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暗的:严密、层层佈置引“蛇”出洞,诱敌上u.响应毛泽东号召给党提了意见而被打成右派的人,中了毛泽东的阴谋。毛泽东公开表示: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如若为响应毛泽东号召,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而提出的意见、建议是犯罪,那毛泽东诱供的罪名也是逃脱不掉的。诱供是非法的,公开诱供得罪加一等。

八,中国宪法规定,公民享有言论自由的权利。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长期共存、相互监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都是毛泽东提出或认同的。各民主党派成员和知识界知名人士反映政见和主张、建议和批评,是完全正当、无可非议的,却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戴帽批斗、严加惩处。毛泽东开了以思想、言论定罪的戒。以言定罪是非法的。九,毛泽东以“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揭露、批斗,最后战胜所谓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毛泽东同样以“四大”揭露、批斗,但最终没有战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吃尽“四大”苦头,大权在握,即刻立法否定“四大”。“四大”实是逼供信的帮凶;“文革”中的“四大”及其所制造的所谓罪行一概否定。反“右”斗争中的“四大”及其所制造的所谓罪行,也应该一概否定。“四大”和逼供信是一丘之貉,都是非法的。十,宪法规定,由於国家工作人员侵犯公民权利而受到损失的人,有依照法律取得赔偿的权利。

“走资派”纠错平反,工资全部照赔,“右派”纠错改正,工资分文不赔。同是错案,党内的全赔,党外的不赔,这是不公正的,是立党不公。党的政策规定否定国家宪法规定,这是违宪、非法的。

笔者力主以法治国。反“右”斗争纠错不及时、不坚决、不公正、不彻底、不依法,是我一生最大的不满。我深信,中国实施以法治国之日,即是反“右”斗争这块公开背叛实事求是原则,致使冤假错案连续发生的负面样板倒台之时。我年近八十,行将就木,要亲眼目睹这块负面样板倒台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要人去留音,留下自己的最强音,恭请后人公正评判,让这块负面样板早日彻底倒台。

郑渊洁:有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是垃圾

 

当郑渊洁如约出现时,记者吃了一惊。光头、隐约可见的白发、大衣、夸张的墨镜、彪悍的体形,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黑社会和越狱犯。坐定后,他摘掉墨镜,很和善地笑着说:“你好,我是郑渊洁。”

现在的经历都是写作素材

“我现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五个小时算是很奢侈了。写作安排在早上四点半到六点半进行,两个小时可以写三千字。”郑渊洁喜欢养狗,主要是德国牧羊犬,还有两条藏獒,遛完狗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如果不出门的话,会陪陪刚满8岁的女儿郑亚飞,“女儿的保姆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主要负责做饭。我的时间还算自由,上午写写博客,下午看看书或报纸。”

自从播客上线之后,他的网络脱口秀节目《郑在方便》更新得更勤了。“播客这东西可能会革掉电视的命。”他说,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在网络上看节目。以前自己想表达观点,会在博客里写出来。但是文字很容易被转载,不利于保护版权,视频就不那么容易了。

2007年2月5日,郑渊洁索性把网络脱口秀搬到湖南卫视。由他和主持人李好搭档的10分钟脱口秀节目《郑好十分钟》亮相荧屏。这档别出心裁的电视教子脱口秀是郑渊洁与李好边吃边聊,轻松且充满乐趣。节目播出的时间正好是人们吃午饭的时候。一位观众在湖南卫视的论坛里留言:“边吃饭边听着郑渊洁‘好孩子是宠出来的’、‘父母是政府,子女是公民’等教育理念,还真能学到不少教孩子的招儿。”

但也有人认为,以前他深居简出,专心写作,现在却抛头露面,参加各种活动,还写博客,录节目,这是不务正业。郑渊洁告诉《财经时报》记者,自己现在所经历的生活,是以前未曾经历过的。“而这些,都是写作的素材。再说,我都憋了二十多年,出来活动活动还不行呀!”他感叹说。

读者最有资格发文学奖

1977年,高考恢复,对于很对多人而言,这无疑是喜从天降,因为命运可能由此改变。可是对郑渊洁来说,却是他的一场“人生灾难”。

原来,郑渊洁女友的父母要求他考大学。他清楚考试是自己的弱项,参加高考是自取其辱。于是女友在父母的压力下,离开了他。这一年,郑渊洁22岁,工作是在工厂看水泵。和女友分手后,他痛下决心,一定要通过一种方法,即使不上大学,也能让对方后悔一辈子。当时有农民通过写诗调到《诗刊》编辑部,轰动一时,想到自己小学时作文好,他决定效而仿之。

1977年,《汾水文学》第4期刊发了郑渊洁的处女作,他领到了10元钱的稿费,这笔钱是他当时工资的四分之一。之后,郑渊洁陆续发表了近百首诗。但是和那些真正的诗人打过交道后,他不免有些失落和失望,觉得在写诗方面,自己只是三流。如何才能做到一流?他将所有的文学体裁写在一张挂历的背面。诗、散文、报告文学,接着小说、戏剧……倒数第二是童话,最后一项是相声。郑渊洁选择了童话,“很简单,上学少的人想像力丰富。要知道,获得知识的过程是一个扼杀想像力的过程。而童话,最需要的莫过于想像力。”

1985年5月10日,一本专门刊登郑渊洁作品的杂志诞生,当期印数13万本。郑渊洁向《财经时报》透露,当时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坚持3期就算胜利,但后来一个北大教授的话刺激了他。

“1986年我参加了一个儿童文学界的会,当时是在庐山举行的,好多儿童文学作家都去了。可能是我没上大学的缘故吧,北大的一个教授就说,咱们这儿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写一个月刊,还说如果我能够写两年他就把名字倒着写。”

憋着这口气,郑渊洁一写就是二十年,读者上千万。

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长宗介华很为郑渊洁不平,“某些文学评奖者不愿意给他奖项,说他的童话胡编乱造,有时甚至一票都不肯给郑渊洁,而轮到孩子们投票时,他又几乎总是第一名!”

面对这种现象,郑渊洁不以为然,“有资格给作家颁发文学奖的,是读者。任何文学奖评委会都没有读者公正和准确。”

有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是垃圾

去年岁末,德国汉学家顾彬曾炮轰中国文学,引起舆论波澜。对此,郑渊洁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这种言论本身就很垃圾。无论哪个作家,写得再怎么糟糕,也不能这样指责。毕竟,人家既没有抢银行,也没有抄袭,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应该受到尊重。更何况,我们不看好的某些作品,若干年后可能就是金子。”

他觉得,只要王朔、苏童、韩寒、姜戎和二月河这五位健在,中国文学就有戏。

说到这里,郑渊洁突然剑指诺贝尔奖,颇为不屑地说:“在我看来,很多获奖的文学作品,套用某些汉学家的话,同样是垃圾。比如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和赛珍珠的一些作品。”

“老实说,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的作品好,写作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谋生手段。”郑渊洁希望自己的作品在死后50年内有读者。从第51年起,最好就没有读者买了。他说自己作品的质量都是按这个年限设计的,“多卖一年都吃亏”,因为“50年过后,作品就进入公有领域,谁想印制发行都可以,无需支付稿费”。

郑渊洁对那些动辄就向读者推荐“必读书”的作家表示鄙视,“怎么会有必读书呀?我才不信呢!”说起自己的阅读,郑渊洁对《古文观止》推崇备至。

“这本书里面的碑文写得不是一般的好,寥寥数百字就把一个人的生平概括无遗,既没有明目张胆的溜须拍马,又能让家属高兴,其功力可见一斑。”然而,郑渊洁阅读最多的却是《现代汉语词典》和各种小广告。“《现代汉语词典》都翻破好几本了。小广告我也很喜欢,有些比名著都强。”他用手比画道,一张小纸片,几十个字,想表达的东西全出来了,而且有人看了还真的就去打电话,“这太厉害啦!”

郑渊洁:我是自己觅食的野兽

本报记者 吴怀尧

第一次约访郑渊洁时,他说他在长沙,回京后与我联系。前几天的一个下午,在王府井新东安市场,地下一层星巴克咖啡厅,我们终于见面了。尽管周遭比较吵杂,光线略显暗淡,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谈兴。咖啡香气弥漫,在音乐和笑声中,采访圆满完成。分别之际,记者忍不住问他,为何剃个光头。郑渊洁笑答,为了吓唬人。他说,这和某些作家在自己的书皮上写作协主席什么的,同理。

《财经时报》:作为一个著作等身的文盲,你获取知识的途径有哪些?

郑渊洁:上学的人获取知识的方式属于家畜,别人给你什么知识你就只能被动地吃什么,不管身体是否需要这些营养。而我这类靠自学获取知识的人,则是自然界里的野兽,根据自己身体的需要觅食,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一般来说,想吃的正是身体需要的。野兽和家畜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吃,后者是为了别人的生存而吃。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吃,越吃生存能力越强。为了别人的生存而吃,吃得越多,越早为他人果腹。

《财经时报》:有人指责你经常不自觉地“炫耀”自己的低学历,真是这样吗?

郑渊洁: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他们认为我是在提倡不上大学。我的真实意思是,以我的经历,给那些没有机会上大学的人特别是年轻人以信心,让他们不气馁。条条道路通罗马,没有机会上大学,一样可以获得人生的成功。毕竟中国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占绝大多数。如果绝大多数人心灰意冷,对民族不是好事。生活中政府对贫困家庭有最低生活保障。我就是想通过“炫耀”低学历给那些没有机会读大学的人最低信心保障和最低尊严保障。

《财经时报》:市场证明,你的作品是受欢迎的,原因何在?

郑渊洁:一篇作品,如果说是托尔斯泰写的,大家可能会说怎么写得这么烂。而同一篇作品,如果说是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写的,大家会惊叹怎么写得这么好。我的作品之所以受到较多的读者欢迎,这是最本质的原因。

《财经时报》:是什么促使你二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

郑渊洁:我能源源不断写作,受益于我当过5年工人。在这5年中,我的唯一工作是看水泵。工厂打了一口井,为全厂提供生活用水,我的职责是开启水泵,将井里的水抽上来输入工厂的每个卫生间、食堂、澡堂。看管水泵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要保证源源不断,不能时断时续。在这5年的看水泵历程中,我养成了源源不断的习惯。我将这个习惯带到了后来的写作中。

《财经时报》:简单介绍一下你眼中的郑渊洁吧。

郑渊洁:心胸不开阔。易怒。爱听鼓励话。闻过不喜。宠辱都惊。牢记恩仇。喜走独木桥。如果当婊子,决不立牌坊。能熟练使用500个汉字,在计算器的支持下会四则运算。

[书籍下载]章诒和文集

集合章诒和的三本书《往事并不如烟》、《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和《伶人往事》。其中由于《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文本有限,所以有部分文章存目无内容.

本《往事并不如烟》版附有大陆版被删除禁止出版的部分.同时《伶人往事》版也附有这次禁书事件的评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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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阿尔巴尼亚也有文学 也有这样的文学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

  ——T·S·艾略特
  
  血仇的法典

  在伊斯梅尔·卡达莱写于1978年的小说《破碎的四月》中,卡努法典统治着阿尔巴尼亚荒凉的北部山区,几百年来,对于家族血仇进行着一丝不苟的规定,从复仇杀人的方式,尸体的摆放,到吊唁和葬礼,以及事后要上交给法典监护者的“血税”,无一不在其严密掌控之内。

  “卡努”(Kanun)显然与“Canon”(教规、正典,如哈罗德·布鲁姆的文学理论著作《西方正典》)一词有着相同的希腊/拉丁语源,而我最初以为,它只是博尔赫斯式的百式全书化的文学杜撰。但我错了。我找到这部法典的英译。它由一位名叫莱克·杜卡季尼(Leke Dukagjini)的王子创设于阿尔巴尼亚北部和科索沃,自15世纪起延续至今,即使在17世纪阿尔巴尼亚皈依伊斯兰之后,其口传文本和具体实施也仍然得以基本保存,而在社会主义共和国于20世纪90年代初结束之后,卡努法典的文化又有日渐兴盛之势。

  卡努显然来自既非基督教,亦非伊斯兰教的某种异教传统,且很难不让人把它和巴尔干地区绵延不绝的仇杀历史联系在一起。世代寻仇和相互杀戮,就像一个永不失效的咒语,施加于这一地区的历史和现实之上,正如卡努牢牢掌控着山间每个家庭和每个人的宿命。

  “我是个来自巴尔干边缘地带的作家,长期以来,此地都因人类恶行而污名在外——武装冲突、内战、种族清洗,凡此种种。”2005年,在获得得首届布克国际奖后,卡达莱表示,“我的祖国阿尔巴尼亚也属于这一地区。”

  血仇条款是卡努法典中最具恶名的部分,但或许也最能引发艺术上的“死亡迷恋”。在卡达莱的小说中,故事发展的第二条线索描写了一对新婚的作家夫妇:巴西安·沃普思和娇妻迪安娜,他们离开了首都地拉那,前往卡努治下的山区作蜜月旅行。

  “你将逃离现实世界,前往传奇世界,那是一个史诗般的不可能再存在的世界。”

  巴西安写过一些关于北部地区的半悲剧半哲学的作品,一路上,他不断地给妻子讲着卡努。“那是一部真正的关于死亡的宪法,”他说,“它是这个世界现存的最值得纪念的宪法之一,我们阿尔巴尼亚人应该以制定出这样一部法典而自豪。”

  他引用了一句著名的山区谚语:“活着只是因为死亡在休假。”
  
  非同凡响的风格

  即便卡努法典在历史上真的存在,但在卡达莱的笔下,《破碎的四月》仍然与现实主义相距遥远。它虽然好读,却不一定好理解。

  尽管我们大致能看出来,故事发生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但作者仍然有意模糊了时代背景,抽离了人物具体的社会关系,加上卡努本身的不合常情,远离现实,都促成小说成为含义复杂的隐喻。

  在作家夫妇出场之前,小说沿着乔戈料理杀人后事的单一叙述前进,讲他穿过茫茫雪野,前往“欧罗什的库拉”缴纳血税的孤苦历程。这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让人想到卡夫卡的《城堡》。而巴西安和迪安娜经历旅行,却渐行渐远的过程,则更为隐晦。卡达莱写了两人之间围绕着卡努的大量对话,多少有些海明威式的,一方喋喋不休,另一方心不在焉,印证着作家的脱离现实,以及两人的貌合神离,又将妻子推入对杀人者的浪漫幻想之中。

  蜜月旅行临近终点的时候,迪安娜突然消失了,只身一人进入了禁闭着男性杀人者的庇护塔。丈夫焦急地四处寻找,当她终于走出,尽管衣妆完整,眼中却是一片空洞。这是小说中的最令人费解之处。她是去寻找杀人者乔戈吗?还是仅仅想以这样一个出格的举动,来报复丈夫对她的忽视呢?

  此前小说中多次提及,卡努法典规定了“嫁妆子弹”的存在:“新郎在新娘试图离开他的时候,有权杀死新娘。”

  巴西安没有这样的子弹,也没有得到答案,甚至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而你,你自己,你要去什么地方?片刻之后,他问自己。孤单地在这外邦的高地上,在这如幽灵般阴暗飘忽的人群间,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卡达莱和霍查

  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原则一统阿尔巴尼亚文坛天下的时代,卡达莱这样的作品能够出版,本身便是一个奇迹。

  从20世纪50年代起,阿尔巴尼亚的小说、诗歌和电影作品便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但卡达莱的作品不在其列。他本人是历史专业出身,作品也多以古史为依托,借古喻今,为此一度遭到该国文艺主管机构对他沉迷历史和民间传说、故意逃避政治责任的批判。

  1998年,在接受欧洲一家电台的采访时,卡达莱曾说过,在阿尔巴尼亚,“有两种写作方式。一种是真正的文学,类同于伟大的世界文学,有其杰出的遗产,第二种形式便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

  他不是第二种形式的御用作家,但也没有被归入对立的一方。从他本人来说,更不是恩维尔·霍查生前的反对者。

  1936年,卡达莱生于阿尔巴尼亚南部靠近希腊边界的山城吉罗卡斯特,与战后统治该国数十年的霍查同乡。霍查喜欢拜伦,也曾经喜欢作为青年诗人的卡达莱。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对法国的良好感觉。

  国内的东方出版社版曾于1993年出版过南斯拉夫人佩罗·兹拉塔尔所著的《霍查政治传记》,其中写道:法国是“一向好斗的恩维尔·霍查最不想与之吵架的国家”。霍查曾留学法国,曾努力以法国为榜样来制定阿尔巴尼亚第一部宪法,早在打游击时就十分敬佩戴高乐,一向为真正了解法国的历史和文化而自豪。“他和法国人建立了很好的文化关系,巴黎文学界曾极力推荐阿尔巴尼亚现代作家伊斯迈尔·卡达雷的小说《死亡军队的将军》(拥有最多的外文译本)获诺贝尔奖。”

  1985年霍查去世后,卡达莱甚至投书法国《世界报》,抗议该报刊登的反阿尔巴尼亚言论:

  “毫无疑问,你们的记者有权对某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对某个国家主张的思想和它的政策提出自己的看法。然而,我觉得,当一国人民处于悲痛时刻去侮辱他们,如同贵报的文章那样,是不光彩的。阿尔巴尼亚人民有摆脱苦难的悠久历史,因此他们很懂得为了什么而感到痛苦,如何表达和为谁而忧伤。恩维尔·霍查的名字无疑地已扎下了根基,植入新阿尔巴尼亚的历史和建设。这就是决定他的个人的伟大和对他深切悲痛的东西。”(《霍查政治传记》,第428页)

  上文提及的《死亡军队的将军》是卡达莱出版于1963年的小说处女作,于1992年以《亡军的将领》之名在中国出版,但并未让我们牢记作者的名字。直到2005年他获得首届布克国际奖之后,这位早已移居巴黎的阿尔巴尼亚作家才重新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对于我们这些只知道《宁死不屈》和《第八个是铜像》的善意的怀旧者来说,《破碎的四月》很有可能大大颠覆我们遥远记忆中的观感:原来阿尔巴尼亚也有文学,也曾有过这样的文学。
  
  谁是伊斯梅尔·卡达莱
  
  去年6月,阿尔巴尼亚作家和诗
人伊斯梅尔·卡达莱(Ismail Kadaré)赢得了首届布克国际奖。卡达莱是阿尔巴尼亚当代最著名的作家,成名于霍查时代,但卡达莱并不是当时阿尔巴尼亚官方最欣赏的作家。1990年10月,阿尔巴尼亚政局激烈动荡之际,他获得法国政府的政治庇护,移居巴黎,并很快开始用法语写作。

  早在1964年,《世界文学》11月号刊出了李定坤所写的访阿记录——《和阿尔巴尼亚作家们在一起》,介绍过这位霍查喜欢的诗人。他的诗作,后来也有零星中译。他的小说《亡军的将领》1992年曾在中国出版,由巴尔干文学专家郑恩波翻译,收入作家出版社的“作家参考丛书”,但由于印数只有2500册,故内地读者对他所知始终不多。台湾地区则在几年前出版过他的小说《欲望金字塔》。

  近年来,卡达莱问鼎诺贝尔文学奖的呼声颇高。虽然只有6万英镑(约合人民币94万元)奖金、首创之初的布克国际奖,尚不能与诺贝尔奖相提并论,但这应该是这位出身南欧小国的作家赢得全世界承认的重要一步,相信从此以后,他也会很快为更多的中国读者所熟悉。

  (康慨)
  
  伊斯梅尔·卡达莱作品
  
  《破碎的四月》

  3月17日,青年乔戈枪杀了科瑞克切家的泽夫。此后,在为期30天的贝萨(休战)期满之前,他暂时不会遭遇命中注定的下一次伏击--被科瑞克切家的另一位复仇的正义者杀死。乔戈的4月因此被截断:4月17日之前,是苟活的日子;之后,是注定的死亡……
  
  《亡军的将领》

  《亡军的将领》是卡达莱的成名作,书中写到一位意大利将军,在战后回到阿尔巴尼亚,收集当年战死在此地的部下遗骨,这桩痛苦的使命,几乎令他神经失常。他意识不到的是,自己也早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几万具士兵的尸骨埋在地下那么多年,等着他的到来,现在他总算来了,好像一个新的救世主,带着大量地图、名册和准确无误的方位,这些东西,可以让他把他们从泥土中挖出,奉还其家人。别的将军已经率领这些无尽的军队,走向了失败和毁灭。而他却在墓地之间奔波,寻找这个国家里的每一处战场,将它们复原……”

  《亡军的将领》后来拍成电影,由意大利明星马尔切洛·马斯特洛亚尼主演。
  
  《音乐会》

  1988年,卡达莱在法国出版的《冬末的音乐会》,被法国的《读书》杂志评选为当年法国最佳小说。此作以多少有些荒诞的笔法,嘲讽了上世纪70年代中期阿尔巴尼亚一群傲慢的上层官僚,正是他们对友邦大国的指手画脚,破坏了与中国的关系,也深刻描写了中阿关系对当时阿尔巴尼亚普通人生活无处不在的影响。此书的英译本《音乐会》(The Concert),还使用了一幅高大的陈毅元帅塑像照片作为封面。

  (康慨)
  

  《破碎的四月》,(阿尔巴尼亚)伊斯梅尔·卡达莱著,孙淑慧译,重庆出版社2007年1月版,18.00元。

池莉访谈:最不能小视与省略的就是日常生活

 

池莉的一天是这样安排的:白天写作,黄昏下地劳动,晚饭后看报纸杂志,一个多小时以后,去户外慢跑和运动,一身大汗回来,洗个大大的热水澡,然后处理一下电邮,打开手机收发一些信息,再看书写笔记,夜里12点左右睡觉。当然,也有不少日子的夜晚,是看影碟和听音乐。擅长书写日常生活的她说自己是一个坚持过自己安静生活的女人。

在这种生活里,她的女儿是生活最重的重心。她有一本书叫《怎么爱你也不够》,写了从孕育女儿到女儿长到5岁的一切。她正准备再版,同时再把女儿5岁后到现在的情况写下来。她说女儿“健康快乐简直到了迷人的程度”。

对于写作,她的计划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她觉得自己目前状态很好,因为快50岁的她“刚刚进入小说家的最佳年龄,看得见希望,当然状态很好”。

在日常之中进入生活深处

南方都市报:从2002年出版《水与火的缠绵》以后,你已经4年没有出版长篇了。这些年你的生活和写作状况是怎么样的?

池莉:一般我都是几年才出版一部长篇小说。这次并没有例外。《所以》的写作就贯穿了三年时间。其间还写了中短篇小说、散文和诗歌。此外,我还修订并重新出版了《池莉文集》中篇卷;对付了影视改编的某些工作;对付了国外尤其是法国每年几乎一到两本书的翻译出版,以及《云破处》在巴黎的话剧改编与公演;还对付了日常生活。

最不能小视与省略的就是日常生活。我的日常生活是扎扎实实一定要靠自己过的。我不像那种有福气的女作家,家里保姆厨师,全家都呵护她一个人写作。我更不是那些男作家,身后矗立着无私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他们只需要做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四年来,我继续与女儿一起成长,其间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中考。我在屋后种了几分菜地,从垦荒到如今一畦畦菜地沃土松软,蔬菜长势喜人。我还有作为文联主席的少量行政工作。我还有一项职业是全国人大代表,每年都需要对国家政府和人民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因此会在许多地方行走与观察。与此同时,我还看了数不清的影碟,基本都是欧洲电影,也有部分纪录片、惊竦片、动作片。全程看了去年的世界杯足球赛。基本每天都看书。阅读了英国哲学家伯林所有翻译过来的书,经常阅读葡萄牙当代诗人安德拉德的诗歌,重新阅读纳博科夫和谷崎润一郎,用恭录的方式咀嚼般阅读了四遍《金刚经》,如今进入第五遍恭录之中,还翻阅杂书无数。这四年里我还经常睡懒觉。而四年之前的更加年轻的岁月,我根本就不懂得睡懒觉。

当然,以上的日常生活是我非常乐意的。我感觉自己在这样的日常之中,一天天进入了生活深处。

南方都市报:这些年里你都很低调,避开媒体和公众目光。去年你虽然开了博客,但很快就关掉了。你的生活态度是属于那种比较“避世”的吗?

池莉:我的生活方式,对于外界来说,也许是避世的,对于我自己来说,是丰满而积极的。我天生性格就低调,一贯酷爱宁静。喧嚣骚动,吵闹炒作,作秀耍宝,都不合适我。我这个人没有娱乐性。我再不愿意抛头露面了,我自己最合适的生活方式已经形成并且十分明确了。我愿意在没有公众目光的安静状态下,享受自己的女性和母性,感受有灵性的阅读,领教体力劳动的单纯,省悟佛教哲学的暗示以及其他哲学的意义,等等。我以为,一个人有多大程度的曝光,就有多大程度的失去自己。我当然想尽量少失去自己。

南方都市报:我在《所以》文末看到小说的第一稿在2005年秋天就已经完成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版呢?

池莉:我在小说结尾处注明了三段时间,初稿,再稿和完稿。2005年完成的是初稿。很简单,对于初稿和二稿都不满意,因此便有了第三稿。书稿是2006年12月20日才发给出版社的。

最动人的故事是我的责任编辑玉萍。我对数字概念模糊,从来记不住具体数目。多年来,玉萍一直坚持不懈地向我约稿。正因为她多年来一直问寒问暖,便被我混淆成普通朋友了。当这次的小说杀青之后,当我还在几个出版社之间犹豫选择之时,玉萍来了一信,她触目惊心地写道:“池莉啊,我坚持向你约稿16年了!”我吓了一大跳。16年了吗?屈指一数,似乎也差不离。一下子,我感动了。16年被一个编辑关注和惦记,这个故事真的很古典很温暖。当然,最后形成合作,并不仅仅因为这份感动。

对男人失望是我们所遭遇的时代本质

南方都市报:你最想在这部小说里表达的是什么?

池莉:新的思想,新的文字,勾人魂魄的悲凉之灰色。

南方都市报:你的形象给人以温柔亲切之感,而看你的小说总是感觉很绝望。《所以》也不例外,女主人公叶紫的运气总是那么差,每一次幸福都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而她周围的人,除了懵懂无知的儿子,每个人都有他庸俗丑陋的一面,他们的下场也都不好。为什么是这样的?这样的灰色和绝望感,是来自你对生活的感受吗?

池莉:我所有的文字,都来自于我对生活的感受,不过这些感受往往并不直接,好比医生更能体察病人的疼痛。芸芸众生为什么幸福和不幸,我的小说不回答缘由和结果。我的小说是给读者震动与共鸣,催生他们潜藏的智慧。这就是文学可以提供的一种人生之美。

南方都市报:小说里出现的男人形象更是让人失望,叶紫先后遇到的三个男人都没有亮色。这似乎是一种寓意和象征,你这样设置有什么深意?

池莉:对男人失望就好。这是我们所遭遇的时代的本质。近年好几个国家纷纷出现女政要,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开个玩笑吧:我认为大量起用女干部是防止腐败的最有效措施。你看贪官里头女干部极少,即便有那么几个,也就是几万十几万而已,也没有携巨款潜逃,也没有搞一大堆情人,也不嫖娼恶赌,最贪的女干部也远远比不上最贪的男干部。

《所以》的亮色在于:一个人在四十年里顽强追求个人尊严。

南方都市报:叶紫的婚姻一直很不幸。你对婚姻的态度是什么?

池莉:首先,我并不认为叶紫的婚姻一直不幸。前两次婚恋是她淘汰男人,这叫选择,不叫不幸。最后的离婚叫醒悟,也不叫不幸。被男人坑到死才叫不幸呢。关键的是,叶紫这个女人志不在婚恋,在于认识自己,在于千方百计获得自己的尊严和自由。

我对婚姻的态度就一句话:要努力建设和谐婚姻。

南方都市报:叶紫生活在一个专制的家庭,而带来这种专制的竟然主要是她的母亲。那你对母性是如何理解的?

池莉:人类社会最初就有母系社会。此后,男女逐渐分工,男主外女主内。在家庭体制中,母性是实质上的当权者,因为中国孩子没有16岁或者18岁成年独立出去的生活观念和做法,一个孩子从出生到结婚娶媳妇,都是在母亲的执掌和操办之中。封建社会就有垂帘听政,母亲居然可以把家庭专制方式带到朝廷上。建国以后,在城市家庭中,“怕老婆”几乎成为日常生活习惯。“枕头风”向来都是最后害的风。

中国女性是很精明的,权力很大的,只是以前没有谁这么认识问题罢了。《所以》就是我对中国母性在日常政治中的重新思考,重新审视母性之爱的另一层意义。

我终于可以期待写出最满意的作品了

南方都市报:听说你要写一个系列来完整阐释都市生活,你怎么看中国都市的现状和未来?

池莉:《所以》是以女性立场和视线,追求个人尊严和自由。下一部小说,将会从男性的立场和视线出发,追求个人尊严和自由。男女两性构成人类世界。

现在的中国都市发育比较畸形:建筑恶性生长,城市规模无节制扩张,生态环境日益糟糕,盲目拜金拜物拜潮流,人心浮躁,自我膨胀,道德缺失,恶意丛生。我对未来也不乐观,因为破坏容易,恢复太难。

南方都市报:小说的背景跨越了四十年,从“文革”前到当下的经济大潮。选择这么大的一个时间跨度,你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池莉:是的。我们的历史千万不要忘记。四十年来的每一步,都是我们现状的原因。现在许多人尤其年轻人,似乎患了失忆症,不明白自己的来路,因此言行举止很离谱。你以为自己在哪里呢?以为自己是谁呢?我的《所以》要说的是:你在中国!你是一个生活在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资本经济之中的一分子!你是你母亲教育出来的孩子!

南方都市报:现在你已经接近50岁了。对于女性来说年龄总是一个敏感问题,你怎么看待年龄给自己带来的变化,给写作带来的变化?

池莉:《烦恼人生》发表那年,我30岁,写作时是28岁;正式发表作品是22岁。初次动笔写作是5岁。我自幼酷爱文字,从5岁开始写散文一直写到了现在。

在年龄问题上,我也许和一般女性不同,我小时候就希望自己是一个老作家。我非常感谢年龄的增长,它几乎每天都给我带来见识与进步。对于作家来说,尤其是小说作家,时间是一个硬道理,你再天资聪慧,也还是要靠时间一步一步带给你人生阅历和思想能力。年轻的时候总是更容易为被青春荷尔蒙所支配,容易把小聪明当大智慧。历数世界上最优秀小说家,就大多数而言,他们炉火纯青的作品一般都是在50岁或者50岁以后。就我自己的体会而言,我觉得我在45岁以后,内在功力有一个质的飞跃。现在我终于可以期待自己写出一生最满意的作品了。

体制国家拿主意,大家都别掐自己

南方都市报:因为你的书卖得好,因为你的小说常常被拍成电视剧,所以有人认为你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对此你是怎么看待的?

池莉:有人这么夸我吗?谢谢。不过,别人怎么认为都不重要。我希望我的小说更加畅销。

也许将来我会写一本真正的畅销书:武侠小说。我17岁的时候就动笔写武侠小说,刚开了一个头,就高中毕业下放农村了。到了现在,我反而含糊了,知道害怕了,畅销书是好写的吗?人家金庸他们都写到那种程度了,不另辟蹊径,有什么活路?因此我还在准备的过程之中,当然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去写,也许豪情忽来一挥而就。因为我有亲身的生活经历,我出生几天就被抬回外公家里,我的外公就是一个极其潇洒的江湖侠客,我童年时候每天看他练功。那时侯,我们家的生活,充满了武林的惊险、悬念、打斗和恩怨。我会喝几口酒,也就是跟着外公喝出来的。那真是我的童话日子。

南方都市报:在不久前的作代会上,铁凝、王安忆、张抗抗三位女作家当上了中国作家协会的正、副主席。你怎么看中国女作家现在文坛的地位和影响力?你自己也是文联主席,女主席的存在对作协与文联这个体制会有什么不同的影响呢?

池莉:可以肯定的是,女人做官似乎是世界潮流。还可以肯定的是,女人做官衙门会显得更温和。再肯定一点,女人做官会更清廉。其他没谱的问题我就不谈了。我自己做文联主席是身不由己的。我不爱出场面,我很不合适做官。我早就请辞了,一直在期待领导批准。

至于作协与文联的体制,那是国家决策的问题,谁也影响不了。有人大肆吵吵国家不能养作家,那是糊涂观念。不存在什么体制内外的作家,咱们社会主义中国,中宣部和新闻出版总署统管所有新闻出版,谁在体制外?在过去人人都有单位的体制里,国家把作家艺术家就安排在这两个系统了。这不算国家养作家,这叫国家管理作家。作家和其他人一样有单位、有任务、要开会、要总结、要政治学习、要和同志搞好团结。稿费收入并不是作家专利,谁发表了文章都可以获得稿费,这是国际惯例。毛主席有工资,他的《毛选》也有稿费。我邻居一修自行车的,经常发表散文,他也经常去邮局领稿费。什么叫养?包“二奶”的形式那才叫养。

归根结底一句话,体制是国家拿主意。大家都别照咱们人民自己的身上掐。

饮食的政治经济学

 

“告诉我你吃的是什么菜,我就可以说出你是什么人,或至少你想做什么人。”莫里哀笔下的一个小人物所说的这句话充斥着决定论的气息,似乎某一个阶层或团体的人们,必须采纳与他们的社会身份相匹配的、特定的饮食习性:饮食成为一种特征,一种共同体的凝聚力,一种黑暗时代的接头暗号。譬如在十七、十八世纪的法国,从吃土豆是否放糖这个细节,就可以判定一个人来自底层还是贵族,来自外省还是巴黎。据说在今日之中国,一个自由主义者最好不要坐八仙桌、吃满汉全席,不要吃大锅饭,更不要对红烧肉大快朵颐;而应该吃炖菜,吃宵夜,实践分餐制。做人做到这份上,累不累?

还别说,在某些时代,一种习俗,一种菜系,就是这样给“累”出来的。以Bourgeoise为例——在旧日的中国语法,“布尔乔亚”一词沾满了浓重的政治意味,而且是贬义,指“散漫”、“清高”、“消极”,谁染上“小布尔乔亚情调”,那么此人就和腐朽没落的资产阶级挂上了钩。后来,意识形态的伟力逐渐烟消云散,这个语词得以脱逃出政治的枷锁,向经济与文化的领地欣然回归。今天说布尔乔亚,一般是指中产阶级,他们拥有着相对独立的生活习惯。按1948年出版的《拉罗斯万有词典》,布尔乔亚房子,讲求布置得体,却不奢华;布尔乔亚菜肴,讲求质量精美,却做法简单;布尔乔亚膳宿公寓,指专门为大众住客提供普通菜肴的旅馆;布尔乔亚服饰,既不同于教会服装,亦与制服相异——当然,对照今夕,这个定义便无法适用。

遗憾的是,图珊-萨玛的《布尔乔亚饮食史》只写到1848年,而且还有空间限制,仅仅是法国的布尔乔亚而已。但阅读这本与我们距离遥远的著作,依然能够发掘一些富有情趣的知识碎片。如布尔乔亚的起源,最初不是用来称呼某一个阶级,而是一个法律类别,因为要交纳某种税——顾名思义,即“布尔乔亚税”——而享有相应的政治与法律特权。与普遍看法截然相反,第一批布尔乔亚并非由不安于位的城镇居民所转型的商人,而是从地垄田头走出来的敢闯敢干的农民。可想而知,刚开始,他们在社会金字塔中的地位不太高,类似于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搞乡镇企业发家的暴发户。尽管受法律之光的特殊照耀,可在精神文化方面必定遭受贵族的歧视。而作为文化的饮食便成为他们向上攀升的得力工具。吃饭不再简化为填饱肚子,而是享受,是品位。可以吃土豆,可以吃牛排,但如何将它们搭配得当,让食者赏心悦目、通体舒泰,则不仅是厨艺问题,还是社会问题——饮食正由此被纳入政治经济学的审查视野。在十六到十八世纪,布尔乔亚让家常菜登堂入室,征服了贵族菜的地盘。十九世纪,布尔乔亚构成了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的中坚力量,它们的饮食艺术从而达到盛极一时的黄金时代,让各个阶层的人们争相效仿。

算起来,从“布尔乔亚”一词诞生的1007年开始,至今正好一千年。图珊-萨玛说,到二十世纪,在家庭炉灶的灰烬之中煨了千载之悠悠的布尔乔亚饮食终于取得了全面胜利。可放眼中国,连“中产阶级”都还是一个暧昧不明的说法,更别提他们的饮食。一面是肯德基和麦当劳所汇聚的西风西雨的吹打,一面是四喜丸子和红烧肉所凝构的传统风味的熏烤,他们建设独立性与合法性的地方只有针尖那么大。针尖之上,岂容天使舞蹈?如何吃上布尔乔亚特色的菜肴——恐怕饮食问题仍然需要政治经济力量的解决。

声称凭良心办事 十博士联名要于丹"下课"

 

核心提示:对“学术超女”于丹的批判从来没有停止。前日(3月3日)她在签名售新书时更是遭遇男子脱衣抗议。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大学的10名博士联名,称要“将反对于丹之流进行到底”。甚至要求她从《百家讲坛》中下课,并向电视观众道歉。

最近以来,“学术超女”于丹遭遇了冰火两重天,她的新书《庄子心得》3日在北京首发,当天就售出1.5万册。但是同时,反对她的声音也很强烈,近日,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山大学、暨南大学等知名大学的10名博士联名,称要“将反对于丹之流进行到底”。

十博士要于丹“下课”

于丹的蹿红一直伴随着争议,很多读者对她无比推崇,但也有不少人从未停止对她的批评和抵制。3月2日,知名论坛天涯网上出现了一篇“我们为什么要将反对于丹之流进行到底”的帖子,发起者为中山大学研究古诗词和古文献的徐晋如博士,文中言辞激烈,称于丹“极度无知,传播错误的甚至有害的思想”,还呼吁不要再闹出“把厕所当客厅的笑话”了,文中甚至要求于丹从《百家讲坛》中下课,并向电视观众道歉。

在帖子的末尾,包括中山大学博士生刘根勤、清华大学博士生王晓峰、暨南大学博士生周韬、中山大学副教授朱崇科以及于丹所任教的北京师范大学的学生杨旸等人,联名表态称“要将于丹抵制到底”。记者了解到,截至昨日(3月4日)下午,该帖已经引起了近万人的跟帖,拥护和批评者均有之。

发起者称凭良心办事

昨日(4日)下午,记者试图联系活动发起者徐晋如,但其电话一直关机。随后记者联系到联名抵制书中排在第一位的中山大学博士刘根勤,他是徐晋如的同学,研究古典文学专业,也是此活动的积极响应者。刘根勤告诉记者,他之所以参与这次活动,是因为不想让人们再受于丹的误导了。在刘根勤看来,于丹所讲的《论语》和《庄子》,都只是借了古典文本的壳,但实际上很像速成教材,不仅偏离了文本本身,也给人造成了误导。至于这样的抵制是否有效,刘根勤称不管结果怎样,都应该有人凭良心发出这样的声音。

记者试图联系于丹,了解她对此事的回应,但其电话一直转移秘书台。

于丹遭男子脱衣批判

前日(3日),于丹在京进行新书签售时,遭遇一男子强烈抵制。该男子穿着印有“孔子很着急,庄子很生气”字样的T恤衫出现在现场,但是随后被保安人员推出会场。

当天,于丹在中关村图书大厦举行了新书《于丹〈庄子〉心得》签售活动,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零点,据统计,现场共签售图书超过1.5万册。但是活动中也出现了尴尬的插曲,一位高个儿壮年男子进入签售会场后,脱去了外套,里面的白T恤赫然写着:“孔子很着急,庄子很生气。”记者问他在做什么,他回答:“批判。”不过,这个情形仅维持了不到1分钟,随即他被保安推出会场。忙于签售的于丹后来称没看到这个场景,但她表示并不介意。“网上这样的人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连麦当劳和肯德基大家还各有所好呢。”

"庄子很着急"  于丹签售遭男子脱衣批判

 

虽然昨天北京下着雨,但雨水丝毫没有影响读者对于丹的热情。在中关村图书大厦举行的于丹新书《于丹〈庄子〉心得》签售活动中,有读者早上5点不到就在大厦门口排起了队。

于丹还要上《百家讲坛》签售前,于丹做了简短的发言,她既感谢了《百家讲坛》,也感激了《于丹〈论语〉心得》出版后给她提出建议和批评的读者,“他们让我对文化经典有了反思。这让我写庄子时更有使命感,也更严谨。”

此外,她还呼吁读者和媒体打击盗版和伪书。“《于丹〈论语〉心得》问世一周后,不法分子的《于丹〈庄子〉心得》就问世了,我家现已有6个版本的了。而当时我的书稿都还没出来。”

她在签售过程中还表示,自己以后还会继续在《百家讲坛》做节目,但不会继续讲庄子,而且新书已在计划中。

每人限签5本

图书大厦保安告诉记者,最早来排队的人早上不到5点就到了。主办方为了让读者都能拿到签名本,开始每人限签10本,一小时后,眼看外面的队伍越来越长,变成每人限签5本。而且开始是《于丹〈论语〉心得》、《于丹〈庄子〉心得》都签,一小时后只签《于丹〈庄子〉心得》。

恩师也来捧场

出人意料的是,于丹在北京四中念书时的语文老师廖老师也来到现场。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师,于丹本来十分高兴,但廖老师的一句话却让她十分难过。因为老师对她说:“教过你的老师只剩我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流泪的场景让周围不少读者也红了眼圈。于丹为老师签了名,还深深地给老师鞠了三次躬,说:“谢谢老师。”

并不介意另类“批判”

虽然于丹受到了热烈欢迎,但也有人到现场“唱反调”。一位高个儿壮年男子进入签售会场后,脱去了外套,里面的白T恤赫然写着:“孔子很生气,庄子很着急。”记者问他在做什么,他回答:“批判。”

不过,这个情形仅维持了不到1分钟,随即他被保安推出会场,走出会场时,这名男子始终面带微笑。《百家讲坛》制片人万卫对此不以为然:“现在是开放多元的社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见解,这个人仅仅代表了他个人的看法。”忙于签售的于丹没看到这个场景,但她表示并不介意。“网上这样的人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连麦当劳和肯德基大家还各有所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