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克坚:重大疑问:中共脑死亡?(上)

观察中国政治事务的人们,基于不同的视角,对于当今中国政治生态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描述,其中比较有共识的说法是中国处在一个后极权时代。那么这个后极权有多“后”,如何“后”等等更微观的话题就值得探究。我自己的兴趣比较集中在观察中共的演变,也写过一些短文,试图通过分析中共可能的演变来增加对社会演变的认知,合理化对社会转型风险的评估。不过这种努力注定只能是盲人摸象,因为中共这架机器运转,与其说是极度复杂,不如说是极度混乱,多种隐秘的议程裹挟着表面规则,但最为核心的部分依旧是阳光无法穿透,只能通过满天飞的小道消息或猜谜游戏来窥测。所以,这架庞大机器如何维系后极权统治,如何在社会变迁潮流面前进行适应性的调整,依旧不得而知。

不过,最近和一些朋友的讨论,以及对一些公共政策的评析,我对中共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疑问,那就是中共是否还是我们所认为的中共?它似乎彻底失去了对社会变化的敏感,它不断增长的内耗使得我们有理由质疑:从整体上来分析中共是否还有意义?实际上,中共作为一个庞然大物,很多重要构件已经失灵,部分和部分之间冲突,甚至走向碎片化,更为重要的是,中共的中枢决策体系似乎逐步走向瘫痪,或者更为形象的说法是,中共是否脑死亡?

某种意义上,如同一个自然界的有机体一样,政治组织也有构成其生命的基本要素,有生命周期,会生长也会消亡。作为一个政治组织来说,它最重要的生命力是它所代表的价值准则,如果失去了价值准则,它就失去了灵魂,就会逐步萎缩,其消亡则是迟早的事情。除了价值准则之外,接下来的应该是决策体系,类似于一个组织的管理层,一个组织依赖决策体系进行目标设定,任务执行以及对环境的适应性调整等工作。决策体系就象驾驶员,引导着列车前行。组织的演化其实也就是它的构成部件的综合演化。不是所有的组织都能成功演化,在人类的政治发展实践中, 充满了各种消亡的政治组织的化石—包括很多国家的共产党和其他集权组织。

宣称中共脑死亡,和大多数朋友的感受显然不同,在大多数人的印象当中,中共显然非常活跃,垄断利益,压制自由,迫害人权,怎么会脑死亡?!不过在本文的视角下,这些现象仅仅是中共某些机构的习惯性行为,这些行为的存在正好说明了中共决策层无法及时纠正附属机构的非正当行为,说明中共自身控制体系失灵了。为了不与人们的直觉相混淆,我先做些必要的澄清。本文里提到的中共脑死亡只基于两个论断:中共无法实现价值的更新,中共无法实现有效率的决策。

中共在价值方面遭遇的困境有目共睹,它迄今所做的种种调整的努力—很遗憾—都显得毫无章法,颇具无厘头色彩,看上去就象自己抓住自己头发往上抬升。而对于普世性的价值和现代政治的基本准则,它无法删除多年形成的“敌对势力”的思维定势,依旧防范甚深,因此中共在价值层面自己把道路堵死,始终无法得到更新。一个无头苍蝇可以继续嗡嗡飞舞,但绝不会有优美的飞行轨迹。价值体系失灵后,实用主义和利益考量替代了意识形态成为绑定其成员的激励机制,但是仅仅依靠实用主义和利益收买,毕竟无法永远维系一个庞大组织的运转。实用主义和利益鼓励其成员们各自为政,而不是齐心协力维护整体利益。

另一方面,在政治中枢失灵的情况下,国家机器的大部分,可以继续依靠惯性运转,因此不能从国家机器依旧在运转甚至集权残暴一面依然存在等因素来倒推并否定中共核心层面的脑死亡状态。更何况,这些年,随着社会力量的发育,社会结构的变化,社会自组织能力稳步提高,社会形态更加复杂化,政治冷漠情绪流行,政治能量传导受到阻隔,对于政治核心层的感受更加遥远,核心层的政治脑死亡也许需要很多时间段才能传导到社会,让公众感受到。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过多久才最终爆炸开来?因此,某种意义上,公众感受是会短暂失真的,容易被操纵和被扭曲的,并不能作为当然的依据。

一个强大的执政集团呈现出某种脑死亡状态,这当然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判断,而不是一个能被核实的事实。不过既有的经验事实,已经够我们做一些合理想象和做出一些基本判断。

2002年以来政治舞台上演的基本是个肥皂剧。政治标识不断切换,从三个代表,到先进性,到八荣八耻,到科学发展观,再到和谐社会;政治的群众性演员(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也换了一大半,登场退场,热闹非凡。但是5年过去了,撇开那些泛滥的政治标识,刨开那些廉价的宣传垃圾,当我们盘点沉淀下来的政治资产的时候,我们能看到什么呢?除了在孙志刚事件中为了消除公愤而废除的收容遣送制度之外,在经济政策上废除农业税勉强可以算点成绩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政治成绩了。从政治现代化,或者制度演进的意义上来看,最近5年几乎是交了白卷。如果说民间人士有时光飞逝,民主不彰的遗憾的话,那么那些身处权位,政治作秀不断,口吐泡沫的政治领导层知不知羞?

在转型时代的中国,一个执政集团,居然5年以来在政治问题上几乎交了白卷,那些政治现代化所必需的议题讨论空间始终没有扩展,政治转换之门被堵死,甚至没有迹象表明政治转型进入了执政集团的视野或议事日程,当然更无法贯穿到执政集团的政治过程。那么,简单的结论就是,这个集团有严重的功能障碍。在最核心的政治议题上,这个集团的中枢决策系统已经无法提供必要的政治决断,这个机构的小脑虽然不乏机灵的小聪明,但其大脑已经死亡,无法提供有远见、有魄力的大智慧。

我们可以探索一些可能的病理机制。首先,如前所述,中共在价值层面的困境即是内生的,来自于列宁主义政党的政治基因。经过所谓的改革开放30年,在不改变政治元规则的基础上,所有的政治腾挪空间都给堵死了,价值层面已经无法适应情境变迁。其次,在过去的数年间,政治高层之间的非规则权力斗争,无疑也是导致中共脑死亡的重要原因。意识形态破产导致道统消失,强人政治凋谢导致政统失灵,而纸面的权力运作规则(比如民主集中制)从来就没有正式运转过,执政集团非但不尊重《宪法》,而且连《党章》都不尊重。所谓的党内民主,也不过是黑箱权斗决定所有的规则游戏。与此同时,又一个不断上升的第三者力量—社会力量——限制着高层权斗采取极端主义的方式,否则鱼死网破,大家也许一起玩完。于是,政治斗争就被限定在一个逼仄空间内,处在一种持续的胶着状态,谁也不能轻易地消灭对手,双方都处在不确定的威胁中。因此,所有寡头都不愿主动出击,在富有挑战性的政治议题上冒险,高层的政治意愿在绞尽脑汁的权斗中消耗殆尽。

如果说,原来的政治权力本身就是一个死亡架构,那么经过17大重新洗牌之后新的格局又如何呢?我在《简评中共17大》的短文中,曾经判断情况并没有得到显著改善,高层之间权力相互制约的现实依然存在。但这种制约不是西方三权分立下机构和机构之间根据规则形成的积极的权力制衡,只是权力无法规则化的一种僵化。我还提到了中共政治元老院重新崛起的现象,16大退休的政治局常委以及退休历任政治局常委加在一块,人数已经不少,加上这些老人人老心不老,对政治事务要发挥余热,通过各种形式施加政治影响,功能上就相当于一个政治元老院。正式机构内部的派系相互制约,加上政治元老院的崛起,使得正式的政治机构空心化。人大不重要,国务院不重要,政治局也不重要,甚至政治局常委会也不是解决争议的最后裁判所。

中共地方政治力量权重增加,部门之间的利益对抗加剧,派系和朋党成为重要的政治整合方式。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政治就是一场混战,为了利益,为了权力,同台博弈,相互厮杀。在权斗酣烈的时候,任何高风险的关系中国政治未来的基本议题是不会被导入的。 而权斗尘埃落定的时候,导入那些议题就更没必要了。因此,从制度演进的角度来看,在特定的社会阶段,一个列宁主义政党几乎注定要进入脑死亡状态。

中共的这种脑死亡效果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中共这种准脑死亡状态,失去了自身成员的认同,组织本身的合法性溃散,构成中共肌体的各个部件离心倾向加强,自我约束弱化,一些公共机构黑社会化、暴力化。另一方面,政治体制的僵化,使得中国错过了政治变革的机会,政治演进受阻导致政治进程混乱,宪政,民主,法治,这些架构被遏制,大家对未来缺乏明确的预期,社会转型风险加大。这意味着一党专制最终被宣布死亡之后,社会背负的政治负资产非常沉重。

当然,中共脑死亡也意味着党内民主带动社会民主的道路行不通,民主将是各种民间力量逐步登场,在多轮博弈之后,重新寻找政治共识和确实政治规则的过程。中共脑死亡为中国的政治再造做了必要的铺垫,中共的化石化过程是热爱自由的人们的期待。

2008年元旦

《集结号》颠覆了中国战争电影

电影《集结号》近日成为中国网民的攻击对象,不少人批评,导演冯小刚连基本的军事常识都没有,撤退只会悄悄进行,绝不会吹响”集结号」;而且,影片内很多情节污蔑解放军战士贪生怕死,相互之间竟称兄道弟,而非以”同志」互称。他们以这些”硬伤」来否定此片,甚至指摘冯小刚为了讨好荷里活而歪曲解放军战史!

老实说,看惯好莱坞战争片的人,一定会觉得此片不外如是,只算是一部中等水平的战争片,而片中描述的兄弟情、朋友义,也没甚么独到之处。这部片的色调很似韩国战争片《太极旗飘扬》,或许跟影片顾问团有不少韩国人有关;片里也有很多似曾见过的荷里活式镜头,开头的攻村战有点似《抢救雷恩大兵》(《雷霆救兵》),中段在战壕及废窑内的场景,则十足奇连伊士活的《硫磺岛战书》。

不过,这些模仿都只是小小瑕疪,所谓瑕不掩瑜,诚如一些批评所说,相比以前的中国战争片,《集结号》实在太另类,甚至可以说,它颠覆了中国电影很多固有的思想,也打破了中国战争片的很多框框,开创了中国战争片的新形态。

在《集结号》内,中国人民解放军不再是战争机器和革命机械人,而是一批批有血有肉、同样会贪生怕死的人,面对死亡时,他们也会念记家中老少!片中那个奉命带着四十七个手下前往阻截国民党军队的连长,与手下情同手足,当有战友战死沙场,他也痛不欲生,甚至以枪杀战俘来泄愤!那个连的代理指导员,听到炮声会失禁,赴死前都写下绝笔家书。

在过去的战争片,这些情节绝不会出现,因为解放军将士都是高大全式的英雄人物,他们为了共产党的解放事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更不会有儿女私情。总之,他们都没了人性,只有党性,心里也只有崇高和理想!

但一个军人,他首先应该是一个人,是一个在父母关爱、兄弟关怀之下成长的人,然后才是军人或党员。试想想,在国共内战时期,解放军内真正的党员有几人?难道几百万将士全部都有党员般的觉悟水平吗?而很多事实都证明,党员之中有不少人投敌,而不少抗美援朝的解放军被俘后拒绝返回中国,这都说明,不少解放军将士并没党员干部那样的思想水平,他们是平凡的战士,平凡的儿子,平凡的丈夫。

当然,过去六十年的虚假宣传,把解放军的形象拔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虚假宣传洗脑下,很多中国人接受不了一个凡人一般的解放军,在事实面前,中国人竟然虚怯得惊惶失措,希望藉着该片的”硬伤”来否定这部电影的真实性,从而证明解放军仍然是高大全的完人。看来,中共对近现代史的肆意歪曲、窜改,现在已经开花结果了!

当然,这样颠覆性的电影也能在国内上画,让我们同时也看到一点曙光,那就是还原历史真面目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这可能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竟全功,才能让中国人清楚自己被愚弄多年的可怜!

本文作者为香港时事评论员

异见人士家属呼吁国际社会关注中国人权

 

【2008年1月11日狱委讯】自由亚洲电台李建军报导/广州维权人士郭飞雄的妻子张青周四接受本台访问时说,丈夫在狱中绝食已经廿八天,以她所知,身体状况相当差。她又指狱警对郭飞雄作出种种不人道对待,现时郭飞雄腰部的活动能力,已经因狱警的虐待而与一个七十岁老人家差不多,她已经向当局要求验伤。她说:现在他的腰已经坏了,他的腰的活动能力,已经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差不多,所以现在我们要求对他的腰作出检查,这也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她又指,由于她多次向当局反映丈夫的情况,当局都不作理会,因此,她较早前已经去信美国总统乔治布什,要求布什总统关注她丈夫的状况。而在奥运会将近举行时,她希望因外国的关注,她丈夫的情况能够得到关注和改善。 在狱中的山东失明维权人士陈光诚的妻子袁伟静仍然受到公安严密监控。袁伟静告诉本台记者,公安人员从监听电话的途径得到资料,阻止了德国一间电视台的采访。现在整日仍然有十多名公安人员在她家附近守候,继续防止其他媒体到访。

袁伟静说,并不明白为何当局仍要动用大批公安人员软禁她。她身为中国人,希望奥运会成功,希望奥运会在一个尊重基本言论自由的气氛下进行,而不是粉饰太平。她希望当局,兑现在申办奥运时作出的人权承诺。她说:我当然希望奥运会能够成功的办,不过,我们希望我们公民言论自由能够受到尊重之下办的一个奥运会,而不是粉饰太平,装作和谐的一个奥运会。

正被刑事拘留的北京维权人士胡佳,目前的处境仍未明朗,他的代表律师李劲松至今仍未能与胡佳见面,当局亦未正式落案起诉胡佳。李劲松指,胡佳的妻子曾金燕虽然难与外界联络,但由于胡佳的父母会定期探望媳妇,知道她两母女的情况尚算良好。本台记者亦曾试图致电曾金燕,但她的电话一直受到外界干扰。

在美民运人士杨健利和胡平,在周三发表给美国众议院院长波洛西的公开信,他们指中国当局对胡佳等维权人士,以至访民的打压,反映了奥运前中国人权出现外松内紧的情况。他们促请波洛西运用影响力,督促中国落实改善人权的承诺。

陈光诚、胡佳、郭飞雄三位都是近年因参与维权活动,而被当局拘控。由于境外人士都相当关注中国维权人士的遭遇,连带他们家属所遭受的待遇,亦成为了中国能否兑现申办奥运人权承诺的一项指标。

 

 

胡佳羁押期健康安全成疑虑 各方吁紧急关注病情

【2008年1月11日狱委讯】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丁小采访报道/继民间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士发起要求释放胡佳的签名活动后,上海访民日前也发表声援书,超过七百名联署的访民将由本周起每逢周六各自在家进行24小时绝食,直到胡佳获释为止。同时他们也要求当局要确保胡佳健康和生命安全,严禁刑讯逼供。

胡佳被捕后与各方面沟通救援的国际特赦组织香港发言人陈昕星期三接受本台采访时说,各界的反响恰恰证明了他一直以来的工作代表了人民的声音:“可以看见胡佳的工作是得到国内和国际人民普遍认可、支持和同情的。国际特赦认为胡佳是因为和平公开的人权工作受到关押,所以我们会尽全力,包括和欧盟、联合国合作,我们各国的会员也会通过公众游说呼吁他的释放 。”

对于国际上不断要求释放胡佳的呼声,中国外交部上周的回应是:有关部门依法办事,法律面前没有人有特权。然而官方目前的种种行径却似乎与这种说法背道而驰。

据了解,北京公安部门曾‘建议’律师停止对胡佳的法律援助,就此,代理律师李方平星期三告诉本台:“公安建议我不要参与这个案件,没有理由。我律师依法履行职务,不需要他这种‘建议’。目前没有明确的警告,但是还要看下一步。”

胡佳的律师会面申请上周五被当局以案情涉密为由拒绝,而家属递交胡佳的常用药物又遭退返,这令家人和外界非常担心胡佳目前肝硬化的病情,陈昕说: “金燕非常担心胡佳的处方药物问题,虽然看守所方面说他们可以配,可是因为那些不是普通成药而是要医生特别处方的,令人非常担心胡佳是否得到了适足的医疗照顾。”

与此同时据北京消息,日前公安内部人士透露,当局专案组以轮番审讯及刑讯逼供手段,刻意令胡佳病情恶化,一位不便暴露身份的消息人士告诉本台:“公安内部良心者告诉我的,胡佳在里面由公安部刑侦总局和国保总局成立一个审讯组,两班人马轮番审讯他。唯独没有外伤,能想到的、能用的刑具和能逼人说话的手段他们都用了,造成胡佳肝硬化的情况越来越重。人说根据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上医院了,但是为什么拖着不送院,为什么不叫任何人见,就是等到你们看到他可能已经到医院,也就晚了,这位内部人士的原话就是这样的。”

李方平和李劲松律师将于星期五上午前往被国保警察严密看守的胡佳家,尝试与被软禁的胡佳妻子曾金燕见面,希望能够尽快商讨他取保候审的事宜。

而知情人士引述内部消息称,当局针对胡佳的措施主要因为他几方面的工作:“这次抓胡佳四个问题,一个是他和外国人权官员的接触,尤其是欧盟这块,当局感到压力太大;第二,境外一些组织和香港律师援助组在帮助维权人士方面与他的沟通;第三,他在国内无论是访民还是维权人士中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加上与媒体沟通,尤其是法国记者无国界组织颁给他的人权奖,因为法中这方面关系一向不错,但因为胡佳令法国对中国在人权上有些看法。”

欧洲议会主席伯特林日前接受德国之声中文部采访时再度就胡佳被捕事件表态:“欧洲议会希望2008年北京奥运举办成功,但也希望中国当局遵守保障人权的原则。胡佳通过互联网参与欧洲议会的听证会,这是符合国际惯例的作法。任何国家的公民都有进行国际交流的权利,不应有人因此受到惩罚,人权的准则适用于全世界,在中国也不例外。”

 

田奇庄:抓记者给人文奥运敲响了警钟

距奥运会开幕只有二百多天了,在举办地北京发生了西丰县委书记派警察抓记者的丑闻,此举给“人文奥运” 敲响了警钟。

“人文奥运”的目标是追求社会和谐。要实现社会和谐,每个人都要依法办事。然而在现实中,由于公民没有直接选举和罢免官员的权利,加之法院不能独立判案,媒体不能独立报道,一些地方大员便成了无法无天的土皇帝。在他们管辖的范围,草民除了逆来顺受,根本没有讲理、评理的地方。无奈的草民要想讨得公平公正,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上访,二是找媒体曝光。

一些地方大员对此早有对策,对上访者是不惜代价截访;对记者则尽可能贿赂收买,万不得已则围堵、盯梢、暗算、殴打,但此等下三滥行为大都在土皇帝们治下的一亩三分地,派警察远赴京城拘传记者之事,尚不多见。

我们知道,权力不受制约,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京城出现如此不和谐的一幕,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这件事倒让我产生了三个联想。

联想之一: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西丰县委书记绝对不可能平素循规蹈矩,只是在这次事件才恣意妄为。他敢到北京弄权违法,在本地恐怕更是肆无忌惮。当然,这只是我没有调查的推测,于是有了

联想之二:所有弄权的人往往是为了捞钱,因为人的天性是无利不早起。以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张志国书记也未必能例外。为了证明我的看法,我愿出一百元打赌:如果现在派人到西丰县委书记张志国家清点家产,恐怕多半会查出大笔“来历不明的财产”。当然,我真的希望输掉这一百元,张志国书记若能用如此方式证明自己清白,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联想之三:今天的北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奥运,奥运会开幕之际将有来自世界各地成千上万记者聚集京城。来的记者多了,什么事情都可能报道,如果其中有些报道惹恼了地方大员,他们也效法张志国书记派警察来北京抓人,哪将是多么尴尬的局面?

奥运大家庭里虽然良莠不齐,但其中高度文明国家无不恪守以民为本,保护公民的宪法权利,绝对不允许官员如此滥用公共权力。中国政府倡导“人文奥运”,构建和谐社会,就是向着文明迈进,向着民本位迈进,这也是全体国人的共同期望。在奥运会前夕,在北京居然发生如此丑闻,给我们每个人,特别是主办者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这件事提醒我们,中国大陆要想实现民主法治,必须加快政治体制改革,实现公共权力分割制约,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宪法、法律之上。 否则,由土皇帝们还会层出不穷的上演各种闹剧,让我们这个泱泱大国一次次沦为世界笑柄。

刘晓波:面对权力暴虐的下跪

近读章诒和女士的《顺长江,水流残月》(香港牛津出版社2007年6月版,以下简称《顺长江》)和《五十年无祭而祭》(香港星克尔出版2007年9月出版;以下简称《无祭》),不能不让我再次震惊于毛泽东的霸道、流氓、阴险与残酷。与此同时,把章诒和笔下的记录与我读过其他反右书籍相对照,也让我再次震惊于中国知识分子在灾难突降时的惊惶失措,特别是那些有地位有威严的社会名流们,在毛泽东突然变脸之后的自相残杀和尊严扫地。毛泽东的流氓、阴险和残酷固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知识人本身的丧失起码做人底线的作为,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1957年5月中旬,毛泽东写下《事情正在起变化》并决定反右之后,毛却密令各级党组织加大动员鸣放的力度,让民主党派和知识分子充分表演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甚至在反右正式开始的前两天的6月6日,章伯均还在兴致勃勃地召集六大教授在全国政协文化俱乐部开会,讨论高等院校的学潮和教育体制问题,为平息学潮而出谋划策。但6月8日,风云突变,一场疾风暴雨百花残的反右运动在全国展开。

毛一声令下,中共各级组织和民主党派闻风而动。中共统战部、各民主党派、特别是章伯钧所在民盟和农工民主党连续召开会议,揭发、批判以章、罗为首的右派反党联盟。1958年1月26日,民盟中央召开第十七次常委扩大会议,宣布对右派分子的处理决定,仅民盟一个组织里,中央一级大右派就有61名,被毛泽东钦定的章伯钧和罗隆基成了头号、二号大右派。即便像黄炎培这样备受毛泽东关照的座上宾,他的四个儿子也都被定为右派。

我对《顺长江》中记录的大小会议做过统计,从1957年6月9日到1958年4月11日,统战部与民主党派共召开过大小会议64次,其中,章伯均、罗隆基所在的民盟开会次数最多,仅民盟中央整风领导小组召开的会议就有23次。每一次会议的参与者,大都是6月8日前参加鸣放、帮党整风的名流们。6月8日后,这些人分成截然对立的两部分,一部分是揭发批判者,占大多数;一部分是被批判者,占少数。作为大右派的章、罗等人,不得不面对一次次口诛笔伐,两人参加会议的全部意义只有一个,认罪再认罪,检讨再检讨,悔过再悔过。

民主党派内的自我整肃结束后,心满意足的毛泽东才露面。1958年1月30日,毛泽东出席了在颐年堂召开的最高国务会议,已经变成烂泥的各民主党派的头面人物悉数到场,他们参加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表达对毛及中共的忠诚。会议最后,照例是毛的总结发言,他对民主党派作了五点指示,并给章、罗等大右派保留了某些职务和物质待遇,以示其宽宏大量。但是,整肃并没有就此结束,中共又在大搞“交心”运动,逼迫民主党派必须人人过关。这就是毛泽东不同于斯大林的残忍之处:斯大林以消灭反对派的肉体为目标,而毛泽东不仅要消灭肉体,更要改造人的灵魂,也就是对被整肃者进行人格羞辱和尊严践踏。

1958年2月27日,各民主党派共同作出进一步整风的决定;3月2日,民盟中央会议推出一份《自我改造决心书》,以号召全盟和其他民主党派向党交心,103位民盟大腕在“决心书”上签名。最为惊心动魄的“交心”在3月16日登场,堪称反右运动中中国各界名流集体表演的最华丽最宏大的“效忠秀”:在中共统战部的组织下,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名流们来到天安门广场,参加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召开的“社会主义自我改造促进大会”,会议通过了《社会主义自我改造公约》,并举行了效忠毛泽东的大游行。与此同时,许多积极要求加入中共的民主党派大人物被婉拒后,居然满心愧痛。

接着,全国政协给章、罗等五十多名大右派弄到中央社会主义学院集中学习改造,其他民主党派的名流们则参加转变立场的整风运动,分为大鸣大放、大辩论、梳辫子(自我检查)和向党交心四个阶段。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是每个人必须以书面形式向党交心。在这场声势浩大的交心运动中,无论左右都要交心。在章、罗等五十多名大右派的学习改造中,“他们一共交出8840条。平均每人170条。交代最多有黄绍竑、顾执中,一人300条以上。中等的有罗隆基、储安平,一人200多条。父亲交代最少,30条。”在参加整风运动的人中,“左派里,交心最少的是吴晗,8条。交心最多的是邓初民,206条。右派里,交心最少的是曾招抡51条。交心最多的是费孝通,282条”特别是那些积极向上爬的左派们,主动要求自我检查,带头的是胡俞之、史良、吴晗、千家驹等(《顺长江》P85-86)。

统战部在评价“交心运动”时总结说:“各民主党派在交心运动中,贴了大量的大字报,通过自我揭发和相互揭发,深刻地揭露了中间派同社会主义相矛盾的阴暗的一面,大量地暴露了中间派不符合六条政治标准的各种错误思想和言行。各民主党派在一般整风中,又对成员在交心中揭露出各种问题,作了分类排队,进行’梳辫子’,大辩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帮助成员在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斗争的根本问题上,进一步划清界限,提高认识。总起来说,交心运动是民主党派成员的资产阶级立场和思想的一次总暴露,当然,从他们交出的问题看,表明他们中的许多人虽然在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但是基本上没有抛弃资产阶级立场,这正是他们在右派进攻中向右摇摆、同情、附和右派反动言论的阶级根源。”(《无祭》P177-178)

在毛的突然变脸面前,民主党派和知识分子的联盟瞬间瓦解,太多的自贬检讨,太多的口诛笔伐,太多的落井下石,太多的效忠表态,曾经亢奋异常的名流们旋即变成一滩烂泥。甚至于,像沈钧儒这样的民主党派的头面人物,不仅在所有会议上公开表示效忠,而且他为了提醒自己不再犯错误,居然在衣袋里放一纸条,上书:“你是不是听党的话?你是不是听毛主席的话?你是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你对人民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顺长江》P89)怪不得章伯钧发出“都下跪去了。”的慨叹。其实,那些被打成右派的名流中,又有几个人没有“下跪”呢!区别只在于表态的早晚、积极与消极。正如章诒和所言:“如果章伯钧不是右派,他也得签名,也得游行。”(P84)是的,在全国共讨之的舆论狂潮面前,在人人过关的威逼面前,虽然名流们的交代未必是出于真心,但被迫的下跪也是下跪,跪一次和跪N次并无实质性区别。

曾几何时,在章诒和眼中的父亲总是生气勃勃的,有野心、有能力、有人缘、有广泛的社会联系,从上世纪二十年代投身政治,见过大世面,经过大风浪,不惧大危险,在挫折面前从不消沉。更重要的是,章伯均早年加入过中共,后来脱党变成民主人士中的著名左派,与中共的关系一直不错。章早年加入过中共,后因脱党变成著名民主人士,且是民主人士中的左派,与中共的关系一直不错。抗日战争时期,在陪都重庆,章与周恩来的来往很频繁。抗战后期,国共冲突加剧,第二次国共合作已经名存实亡。在国共之间斡旋的主要是美国人和民主党派。为了调节国共冲突,敦促中共派代表参加国民政府的参政会,民主党派的六位代表于1944年7月1日前往延安,章伯均就是其中的一员(其他有黄炎培、傅斯年等人),中共当时对章的评价是:“数年来,为争取民主,反对独裁,不屈不挠,可谓是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进步分子。”(《第三种力量与抗战时期的中国政治》,闻黎明著,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版P340)1949年后,五十年代前期的章伯钧也得到中共支持,在政坛上也足够风光,既是交通部长、政务院政务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又是民盟第一副主席、农工党主席。

[NextPage]

但章诒和说:一九五七年的春与夏,“对我的父母来讲,则亲历了由天入地的坠落。”(《正在有情无思间——史良侧影》)鸣放、整风时期,章伯均陷入重头收拾旧山河的幻觉中,飘飘然如在天上。他“八方游说,四处煽风,搞思想发动,搞组织发展。”真可谓精神百倍、全面出击。但自从章伯钧变成头号右派后,“面对时光流逝和政治失意给自己留下的阴影,父亲仍然缺少心理准备,同一个世道啊!国民党打击他多少次了,通缉他多少回了,自己都不像今天这样。”(《顺长江》P87)在《越是崎岖越坦平——回忆我的父亲章伯钧》的访谈中,章诒和也谈到了父亲的变化:“划右以后,他从一个忙碌的政治家变为孤独的思想者。从此,灵魂在自己躯壳里无法安放。以至那副躯壳对于灵魂似乎都是’异已’的。棋天跼地,拘手挛脚。肉体的不自由,伴以心灵的不自由。人作为’人’被有形、无形的外在力量所剥夺。……除了被批判和被抛弃之外,父亲一无所有。”

《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忆父亲与翦伯赞的交往》一文中的章伯钧,不仅消沉、沮丧,且心中无底、惶惶不可终日。民盟的揭发批判会开完了,他居然还要请民盟的老同事来家里给他提意见。他和妻子商量好一个请到家里来提意见的名单。邀请发出后,章一直在忐忑中等待。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民盟的周新民、楚图南、郭则沉、萨空了等人来了。据章诒和回忆:来的人“个个呆坐着,呆到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好似庙里无言对坐的泥塑菩萨。”冷场了好半天,才有萨空了的讲话,提的意见全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其他人也是敷衍了事,附和一下萨空了。无非是说他因最被中共信任而骄傲了,不严肃了,个人主义了,在民盟内与罗隆基勾心斗角。还有就是爱逛旧书店,爱玩古董,玩物丧志了。

等这些来敷衍一下的人们走后,章诒和发现:“茶几上摆放的玻璃茶杯里的茶水,几乎都是纹丝未动:满满的,亮亮的,绿绿的。”昔日同事的冷淡让“父亲苦闷而沮丧,目光散散的。其实,父亲真的是想听取意见,内心隐藏着被理解的渴望,但民盟的这些老友什么也没给他。他感受到的是敷衍、搪塞、疏远和冷漠。父亲太可怜了。”

章伯钧送走了民盟的人,他还是惶恐,希望“请这个历史学家分析分析我现在的问题。”于是想起了老朋友翦伯赞。他打电话请翦伯赞,翦答应来。章诒和说:“一有电话铃响,父亲就竖起耳朵听,听听是不是翦家打来的。隔了两、三天的样子,翦家的电话来了,说是当日下午来看章先生。父亲按捺不住兴奋!内心积攒了无数的话,无数个问。他自己要问个彻底,也要翦伯赞说个明白。”“翦伯赞下午没有来。父亲坐不住了,东张西望,来回转悠。后翦家打来电话,说:晚上才能来。”

翦伯赞终于来了。翦到底是跟随周恩来多年的中共老党员,对毛泽东的心思了如指掌,一语道破了章伯钧被打成右派的原因:1949年后的毛、章关系,不再是平起平坐的盟友,而是君臣了。章伯钧却看不透这种变化,居然还要与老毛平起平坐。

毛泽东煽风点火之后,悠然地作壁上观,看着社会名流们进行自相厮杀了。其中,有些名流是坚决拥护中共的左派知识分子,在鸣放时的言论也平淡无奇,反右开始时批判别人的言论却尖锐激烈,但最后也难逃那顶右派帽子,像费孝通、黄药眠、陶大镛等人皆如此。

在毛泽东号召大鸣大放时,民主党派和知识人团结一致地宣泄不满,而压力一来,便纷纷反戈一击,矛头所向不再是执政党,而是自己的同类。受迫害者不仅被全社会当作敌人口诛笔伐,而且他们之间也进行疯狂的相互攻击,落井下石成为力求自保的社会名流们的惯用手法,有太多的所谓“罪证”都是几个人、甚至两个人之间的私人谈话,被某人揭发出来,就成了罪证,很多右派的帽子是知识人扣在知识人头上的。这些落井下石的自相残杀,尽管大都出于被迫无奈,出于自保的本能,但带来的结果却是一样的残酷。

比如,在中共为章伯钧定罪的证据中,有一条是孙大光在1957年7月9日《人民日报》上的揭发。孙大光时任交通部长章伯钧的助理,他揭发说:毛泽东发表《论十大关系》后,孙到章的办公室谈话,谈到党的方针时,章伯钧很兴奋地说:“中国这样大,一个上帝,九百万清教徒(当时的中共党员为九百万),统治着五亿农奴,非造反不行。”(《无祭》P193)

荒谬的是,1980年为右派平反时,作为反右运动的主要执行者邓小平仍然坚持反右是必要的,而只承认“扩大化”的错误。邓为了证明他的结论,在给绝大多数大右派平反的同时,就是不给章伯钧、罗隆基、彭文应、储安平、陈仁炳五人平反。在不给章伯钧平反的几项根据中,也有孙大光提供的“罪证”。

反右运动的中共祸魁,第一是发动者毛泽东,第二是具体策划者和执行者邓小平,第三是其他大小官员。但在民主党派的右派运动中,从揭发批判到组织处理的每个具体环节,都是由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具体操作的,没有这些名流们的步步紧跟、热烈拥护、主动配合,民主党派的反右运动决不会如此完满!一个民主党派如此,全国性的反右亦如此。

历史不能假设,但我还是忍不住自问:如果没有这样的相互揭发、背后告密和打小报告,没有借诬陷他人来洗刷自己,没有借批判他人来证明自己的效忠,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人在一夜之间都变成敌人,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也许就会有另一番景观。

沙叶新先生曾经对“党文化”做过系列批判,其中之一名为《检讨文化》。沙先生指出,检讨和表态是中国千年帝制文化最丑陋的组成部分之一,但把这种丑陋的文化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帝王,不是喜欢制造文字狱的康熙、乾隆,而是毛泽东。清代的康熙皇帝制造过多起文字狱,其中的钱名世案,有385名官员表态声讨钱名世。但翻看那些官员们的批判和表态,多少还顾及一点点士大夫的颜面,写得并不那么露骨。但清朝所有皇帝制造的最大规模文字狱与中共执政后制造的最小规模的文字狱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帝制时代的名流们的落井下石与毛时代的名流们的落井下石相比,已经不是小巫大巫的差别,而是九牛一毛的悬殊了。

[NextPage]

全民动员的大批判,必然伴随着大检讨和大表态,从40年代的延安整风到世纪末的镇压法轮功,中共统治下的中国人,就是在由独裁者发动一次次大批判大检讨大表态中度过的,而且有太多人的检讨却成为其罪证的自供,再掏心再自残的表态也救不了自己,而只能造成精神残废。发动者从来就是有阴谋、有组织、有计划的,而被整肃者往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成为众矢之,一下子就乱了方寸,免不了窘态百出。比如,反右斗争已经开始,一些知识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处在鸣放状态中,继续提意见帮助党整风,揭露官僚主义的弊端。而等到他们看清了局势,一切皆为时已晚,他们在鸣放中的言论,已经为自己准备了充足的罪证。陷于这样的阴谋中的人们,怎么可能不完全乱了方寸。能够在这样的阴谋中一丝不乱、坚定不移的人,方为罕见之俊杰,甚至比在战争中陷于敌人埋伏而能保持镇静自若的指挥官更杰出。

现在,我们仰慕年轻的林昭在反右中的宁死不屈,但在极端恐怖和全民动员的年代,林昭式的刚烈和风骨类似生命的奇迹。无论是那时还是今天,要求出现很多个林昭,既不现实又强人所难,但是,即便不能像她那样公开反抗,做到起码不诬陷他人,也不算是对人性的太高要求。但在毛泽东对知识界的历次整肃中,名流们总是用最龌龊的手段进行相互陷害。想想“反胡风”运动的情景吧,几乎所有著名知识分子全部发言,包括那些在后人的印象中有良知的名流,如巴金、赵丹、夏衍、曹禺、侯外庐、郭小川等等等等……而今天仍然被尊称为“敬爱的总理”周恩来,几乎参加了毛泽东发动的每一次对其同志的整肃,从高岗、彭德怀到刘少奇、林彪。

毛泽东这个绝对独裁者,他总是给臣子们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做我的廷杖打别人,要么做我的敌人被别人廷杖。结果是,受害者必须紧跟加害者,受害者必须向加害者感恩戴德。

今天,有人仍然自我辩护说:当年投身毛泽东的革命,完全是出于纯洁的理想主义而没有丝毫功利主义动机,然而,我决不相信这样的辩护。就人性而言,大公无私是神话,毛时代的为革命大公无私是欺骗。事实上,在毛时代,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最佳方式,就是不择手段地向领袖输诚和争取政治进步,只要得到领袖的赏识和在政治上得到肯定,其他的利益便随之而来。可以高升,可以出名、可以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顺便也可以享受到超出普通人的物质待遇。“无私”方能有“大私”,才是毛时代的利益激励机制。

毛时代的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不是金钱竞赛而是革命竞赛,不是比谁有更多的金钱,而是比谁更革命更坚定更无私。而毛式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所以,毛式革命就要展开两方面的竞赛:一方面,是对独裁者的效忠竞赛、献媚竞赛、崇拜竞赛,另一方面,是对独裁者钦定的敌人的无情竞赛、残酷竞赛、凶狠竞赛。这种竞赛又必然是不择手段竞赛、落井下石竞赛、六亲不认竞赛。

这种极权制度下的整人竞赛,是席卷整个国家的人吃人竞赛,把每个普通人都变成刽子手。它让人性普遍地变成兽性,让每个人不把人当人,而当作权力的工具、当作六亲不认的野兽。极权者对人性的践踏以被统治者的自贱为前提,不把别人当人的前提,必须先不把自己当人,只有首先不把自己当人,才能彻底地不把别人当人。于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堕落为苟活,每双手都不干净。想想看,假如有百分之十参与鸣放的人都坚持自己的观点,有百分之十的人不落井下石,反右的结局还有那么惨不忍睹吗?再假如,即便公开会议上的鸣放是逃不脱的“罪证”,那么私下的朋友聊天不被大量向组织揭露,起码可以大面积地缩小迫害的范围。

但是,读反右中那些被打成右派的人在大会上做检讨,自我虐待,自己往自己的心中扎刀子,我没有任何事后明白的优越感,反而对他们有一种同情的理解。

2008年1月3日于北京家中(《观察》2008年1月3日)

郭飞雄妻子张青,致美国总统布什先生的公开信

 

 

——中国政府用高压电警棍电击生殖器,制造郭飞雄政治迫害冤案。

——郭飞雄在监狱再遭凌虐,他开始100天绝食抗议,现在已绝食28天。处境危险,请求国际社会紧急援助。

尊敬布什总统阁下:
您好!

我是中国公民张青。我今天给您写这封信,是要向您为我的丈夫郭飞雄寻求援助。说起我的丈夫,他曾是2006年5月您预定要接见的中国民间人权活动人士之一。

在2006年的四月底,我丈夫郭飞雄应邀到美国参加一个主题为《宗教信仰与法治》的研讨会。在会议结束后的5月11日您在白宫接见了从中国前来参加研讨会的三位人士,我丈夫却因非他个人能控制的原因,没有能参加您在白宫举行的与中国民间人权活动人士的会见。虽然他没能参加这次会见,但他非常赞赏您的这一有着特殊意义的举动,他认为,这是美国政府对中国民间人权活动的认同和支持的开始。

总统阁下,我的丈夫郭飞雄是一个崇尚自由民主,人权和法治的人。几年来,我丈夫积极参与中国的维权运动,为权利受到侵害的人群呼吁和提供法律服务,因此不断遭受来自中国政府的打压——我丈夫在2005年9月13日,因参与广东番禺“太石村罢免事件”,帮助农民维护宪法赋予的民主选举的权利,而遭到当地政府的拘捕。为此,我丈夫在狱中绝食抗议59天。三个半月后他被无罪释放。

2006年9月14日,我丈夫又因为营救维权律师高智晟,第三次遭到政府的拘捕。这次被拘捕后,政府罗织罪名指控我丈夫“非法经营”。说他出版了一本揭露中国政坛腐败的杂志《沈阳政坛地震》。这个指控因证据不足,曾两次退查。直到今年的11月14日,郭飞雄被判有期徒刑5年。
在长达14个月的漫长关押过程中,我丈夫一直主张自己无罪,采取零口供以示抗议。中国的司法机关为了获取所谓证据,在14个月的侦查取证过程中,对我丈夫施行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手段。其惨烈和无人性令人震撼,让人终身难忘。

下面是我丈夫所遭受的一系列虐待和酷刑的事实。

—、在广州市第一看守所,被疲劳审讯13个日夜,不许他睡觉。

二、在广州市第一看守所,被戴上脚镣100多天。

三、在广州市第一看守所,被手脚穿插固定铐在木板床上42天,全身不能弯曲。

四、在广州市第一看守所,被广州市公安局的警察拔头发、搔痒侮辱达20多天。

五、在被转押沈阳后被办案人员戴上死刑犯的黑头套,押到秘密关押地点进行暴打。

六、在沈阳警方办案人带到秘密关押地点,被坐老虎凳4小时。

七、在沈阳秘密关押地点,被办案警察凶残地反吊双手悬空,靠双手肩关节支撑全身的重量。

八、在沈阳秘密关押地点,被办案警察用高压电警棍电击生殖器。

九、郭飞雄因不堪电击生殖器的侮辱奋而冲向玻璃窗自杀未遂。

十、沈阳警方把郭飞雄与死刑犯关押在一起,绝望的死刑犯威胁要挖他的眼睛。郭飞雄不得已奋力砸破窗户玻璃与之抗争。

以上事实都是我丈夫在法庭的最后陈述中所说。这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升级的惨无人道的迫害事件,说明中国的司法机关对法律和法制视若不见。

在中国司法机关对我丈夫多达175次的审问中,约有90%的讯问与“太石罢官维权活动”有关。办案人多次明确地告诉我丈夫,用“非法经营”的罪名,是给他套上枷锁。施以各种刑讯逼供,目的是为了阻止他推动自由民主的行动并摧毁其意志。

在郭飞雄的案件中,司法机关办案人员用高压电警棍电击他的生殖器,威逼他自证有罪。司法机关是用这样的手段制造冤案,判处他有期徒刑五年。

当一个政府的司法机关用暴力制造冤案,而作为被害者妻子却没有力量去阻止惨剧的发生,我是多么地痛苦和无助。当这个冤案像恶梦一样突然降临到我的家庭中,作为妻子却只能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两个孩子的父亲经受这一切灾难,而无法帮助他时,我想起了您–尊敬的布什总统阁下。我希望能借助阁下您的力量,关心一下这个远在中国广州的家庭——这个家庭,丈夫的蒙冤入狱,株连六岁的孩子失学在家。

尊敬的布什总统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很看重家庭,很疼爱您女儿的父亲。像您一样,我的先生郭飞雄,他也非常爱他的家庭,尤其爱他的女儿。在去年拘捕我先生、并被广州警方进行长达四五个小时的大抄家之后,还有七个警察驻扎在家中的那个晚上,这个还能像往常一样弹奏钢琴的镇定坚强的小女孩,她至今还不知道她爱的爸爸在哪里?今年五月,我的先生从狱中写信给我,反复叮咛不要告诉孩子真实情况,她正是性格发展成形的时候,不要给她心里留下阴影。他在信中夸她的女儿文章写得好,我把信中的这一节读给她听,听到爸爸的表扬,她的眼里,立时充满泪水,她急切的问:爸爸怎么看到我的文章的?他在哪里?

这个不知道爸爸在哪里的聪明而坚强的小女孩,她根本不能想像得出,她的父亲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在中国政府的监狱里,已经遭受了怎样的非人道对待!我不能跟她说起她的父亲遭受的酷刑,我不能让她看到这些丑恶的真实。我也不能告诉她,她的父亲遭受了怎样的冤案。我只是一再地对她说:你的父亲,他是一个正直勇敢的人,你的父亲像甘地一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女儿看过《甘地传》)

11月14日,法庭宣判后,法官问他,对判决有什么意见,郭飞雄说

“你们是在用曲折的方式为中国的民主事业做广告宣传,你们和我都在中国的民主事业中扮演着一个历史角色。我感到很荣幸。”

他不上诉。但,他坚持自己是无罪的。他说不上诉的理由是:第一:长达14个月关押在阴暗之中,长期见不到阳光。在漫长的审讯过程中的酷刑,已损伤了他的身体,由于长期见不到阳光,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他决定不上诉,希望尽快到监狱去,在监狱起码能见到阳光。 

第二:他说政治迫害案件,上诉也不可能改变判决。第三,中国没有司法独立。

在12月12日,他对我说:“他们这一次,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对待我。他们下了毒手。酷刑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五六处伤残。”他说:“我以前说过,今天也说,希望中央政府彻底废除用高压电警棍电击男女生殖器的反人类反文明的酷刑,也希望社会的良心人士能够督促政府制止这种丑恶酷刑,还尊严于中国人民。”

在12月13日,郭飞雄被送到广东省梅州市监狱服刑,他在那里,再次遭到毒打和虐待——在梅州监狱的第一天就遭到狱方威胁,说要送他去精神病院。他被剥夺看报纸的权利,他不许看图书馆的书,他的门前被划出一条警戒线,不许他与其他200人,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他被监狱方要求从事被迫的长时间的奴隶劳动。在2007年12月18日,他在200多人面前,被政府有关部门安排的人毒打,直到现场旁观的服刑人员看不下去,出声制止,才停止。

这是郭飞雄去到梅州监狱后,新遭受到的虐待。因此,他从12月13日,开始了100天的绝食抗议。

他的绝食抗议声明如下:

一、要求中国政府保障政治犯、良心犯、基督教、以及其他宗教信仰受迫害者的读书、学习的权利,改善他们在监狱中的条件。

二、要求中国政府立即启动有序的政治体制改革,包括民主选举、出版自由。

三、要求中国政府在奥运前,释放政治犯、良心犯、基督教、以及其他宗教信仰者。

四、呼吁中国政府允许历年来流亡海外的人士回到大陆与亲人团聚,看奥运。

五、他呼吁中国政府通过上述形式初步实现中国人民的尊严及权利。以文明和谐的面貌迎接奥运——这个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大联欢的历史时刻。

六、呼吁中国政府取消劳动改造制度。

鉴于中国政府对郭飞雄所实施的以身体摧残为主的政治迫害是行进性的、持续性的,作为妻子,我向中国领导人写了五封公开信申诉冤情和迫害真相,但他的处境没有改善,对他的迫害没有收敛迹象。现在,在梅州监狱,他又面临新的迫害状态,这种紧迫感,这种严峻而险恶的处境,让我向国际社会发出援救呼吁。

尊敬的布什总统先生:请您本着正义和良知,伸出道义之手,帮助正遭受着这样丑恶的政治迫害的我的丈夫郭飞雄!也请您关注中国哪些正在受到迫害的其他良心犯和宗教信仰者。就我丈夫郭飞雄的案子,我也公开写信给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先生,向他说明了详细案情的真相。 我真诚希望您能在与中国胡锦涛主席交换意见时,关注一下郭飞雄的案子。
总统阁下,我听说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的时节,您接受了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先生的邀请,将会来北京观看奥运盛会。中国人民欢迎您!我希望在这全世界的人大联欢的日子,中国的阴暗监狱里,已经没有因信仰而受迫害的人。尊敬的布什总统阁下,请您敦促中国政府以行动去有效地改善中国的人权状况。让人们在同一个地球上,有同样的美好梦想,有同样的自由欢乐的生活。

我期盼着您,能为遭受着政府迫害的中国的政治犯、良心犯,宗教信仰者伸出援助之手。

祝您全家平安!

张青

于2007年12月5日
第四个绝食抗议日起草
于2008年1月9日第九个绝食抗议日修改。 

我的联系方式:张青。
通信地址:广州市天河区体育东路名雅苑清晖台1003号。
电话:020——38817085,13660267758.

 

铁流:“恶之花”源于恶之首

世界上没有“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恶之花”的宋彬彬,源在哪里、本在哪里呢?

自2007年9月8日,北师大实验中学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盛大的“光荣与梦想”校庆九十周年庆典,校方授予宋彬彬为“知名校友”后,国内外网站一遍叫骂声、遣责声至今不断,还在继续发酵。我们姑且不去讨论骂得有无水平与质量,或精彩不精彩,我们要关注的却是“恶花之源”。京剧《红灯记》中有这么几句唱词:“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籽开什么花”。到有点真缔。

众所周知,四十年前高干之女宋彬彬只不过是高中三年级十八岁的小姑娘,作为一个点缀的花朵被推上天安门城楼,给“红司令”毛戴上红卫兵的红袖章。这是一场作秀的戏。戏是谁编导的?不得而知,但决非风际云涌的红卫兵学生娃娃们,毫无疑问定是权力的操控者。当天不是宋彬彬,定有吴彬彬、温彬彬、胡彬彬、周彬彬,谁去谁光荣,谁去谁的祖宗八代会扬名四海。纵是在今日今时,也仍有不少人视之为莫大“光荣”,若不信可立马抽样调查,视“光荣”者不会少于百分之五十。这个历史怪圈至今缠绕着中国当局,近似“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丢了吧会不会“数典忘祖”危及国本?坚决尊循吧又有许许多多的难言之隐,只好维持现状,于是“恶之花”才冒了出来。

众所周知,就在天安门城楼上毛接见宋的两个星期前,宋所在的学校——北师大附中党总支书记兼副校长卞仲耘,被宋领导的红卫兵用铜头皮带活活打死,也是文革中被学生践踏师道打死的第一位老师。如果此恶性事件当时能受到制止与追查,红卫兵就不会继续干着此种绝灭人性的伤天害理之事。遗憾的是,不仅未受到制止追查,身为中共中央主席的毛泽东还公然赐名“宋要武”,以致打人、抓人、杀人和抄家与毁坏历史文物的恶性事件,相继蔓延到全国各地。问题不是很清楚吗?倡恶、导恶、制恶、造恶的首犯不是别人,就是“中国人民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泽东!在毛的支持授意下,全国红卫兵才有打、砸、抡、抄,破“四旧”的“革命行动”登场。

据不完全统计,从1968年8月18日到12月7日,全国先后有数十万人被红卫兵活活打死,有一千多万户人家被抄家。计北京市有十一万四千多户被抄,上海十万户被抄,它所辖的郊区川沙,是个五十多万人口的小县,竟有七千八百多户人家被抄。远在浙江嵊县,有八千余户被抄。连僻远的云南江城哈尼族彝族自治县,也有五百六十五户被抄。山东威海市仅工商界、文化界人士就有二百七十五户被抄家。

在损毁历史文物方面,更是令人痛心疾首。北京市一九五八年第一次普查时政府明令保护的六千八百四十三处古迹,有四千九百二十二处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北京体育学院红卫兵还登上颐和园佛香阁,砸了释迦牟尼佛像。北京师范大学二百余名红卫兵,跑到山东曲阜孔庙造反,召开了捣毁孔庙的万人大会。还给毛泽东发来电报说[敬爱的毛主席:我们造反了!我们造反了!孔老二的泥胎被我们拉出来了,‘万世师表’的大匾被我们摘下来了,孔老二的坟墓被我们铲平了,封建帝王歌功颂德的庙碑被我们砸碎了,孔庙中的泥胎偶像被我们捣毁了……],仅谭厚兰率领的红卫兵,共毁坏文物六千余件,烧毁古书二千七百余册,古字画九百多轴,历代石碑一千余座,其中包括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七十余件,珍版书籍一千多册,给国家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其他名人陵墓,如炎帝陵、成吉思汗墓、朱元璋墓、项羽墓、霍去病墓、张仲景墓、诸葛亮墓、岳飞墓、袁崇焕墓、王羲之墓、吴承恩墓、吴敬梓墓、蒲松龄墓、张之洞墓、康有为墓、徐志摩墓、傅抱石墓、徐悲鸿墓、张自忠墓、瞿秋白墓等,都被破坏。洛阳城东的白马寺,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六十八年),明嘉靖年间(一五五六年)重修。这座中国第一个佛教寺院被红卫兵发动附近农民捣毁。十八罗汉堂被彻底破坏。两千年前一位印度高僧带来的贝叶经被焚。稀世之宝白玉马被砸烂。几年后,流亡中国的东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要来朝拜白马寺。周恩来总理只好将北京香山碧云寺的十八罗汉和故宫收藏的贝叶经运到洛阳白马寺,掩饰文化大革命的野蛮和罪恶。四川乐山背靠鸟尤山面对青衣江的大佛,高达七十米,红卫兵砸不了,就将背后鸟尤寺的五百罗汉挨个斩首。山西大学红卫兵到佛教圣地五台山破四旧。砸烂庙宇佛像,开和尚、尼姑的斗争会,然后强迫二百八十九名僧尼还俗,回原籍生产队当了社员。陕西周至县境内有存留两千五百年的道教圣地说经台,传说是《道德经》作者李耳讲学的地方。这座道观,以说经台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散布着五十多处古迹,包括唐太祖李渊修建的宗圣宫。文革中都遭破坏。红卫兵命令道土们剃头刮须,还俗成家。哈尔滨市尼古拉大教堂,是世界上仅有的两座东正教大教堂(另一座在俄国),教堂建筑连同经卷、器皿,全被红卫兵捣毁。

在此期间,曾与毛泽东面折廷争的梁漱溟,回忆红卫兵抄家的情景说:[他们撕字书,砸古玩,还一面撕一面唾骂是[封建主义的玩艺儿].最后一声号令,把我曾祖父、祖父和我父亲在清朝三代为官购置的书籍和字书,还有我自己保存的,统统堆到院里付之一炬。……红卫兵自搬自烧,还围着火堆呼口号。当红卫兵抱出两本大部头洋装书《词源》和《辞海》时,我出来阻止了。我说,这是两部谁都用得着的工具书,而且是一位外地学生借给我的,如烧了就无法物归原主了。红卫兵不理我,还是把这两部书扔进了火海,还一边说:[我们革命的红卫兵小将,有《新华字典》就够了。]红学家俞平伯五十年代被毛泽东钦定为[资产阶级反动学者].自是红卫兵的重点攻击对象。抄家时用麻袋劫走了俞家几代仅存的藏书,一把火烧掉了俞氏收藏的有关《红楼梦》研究资料。前交通部长章伯钧是著名的[大右派],藏书逾万册。他的住所被附近一所中学的红卫兵占用作为[红卫兵总部].冬天到来时,章氏藏书成了红卫兵头头们昼夜烤火取暖的燃料。后来,除少数善本被北京图书馆收藏外,其余全部被送往造纸厂打了纸浆。在上海,画家刘海粟珍藏的书被红衙兵抄出后,堆在街上烧了五个多小时,焚毁字书文物不计其数。中央文史馆副馆长沈尹默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年届八十四岁的沈老怕自己的[反动书画]殃及家人,又担心焚烧时让外人看见告发,罪加一等,将毕生积累的自己的作品和一批明清大书法家的真迹一件一件地撕成碎片,在水盆里泡成纸浆,再手攥成纸团,让家人夜深人静时拎出家门,倒进苏州河。字画裱褙家洪秋声老人,人称古字画的[神医],装裱过无数国宝级文物,如宋徽宗的山水画,苏东坡的墨竹,文徵明和唐伯虎的作品。他耗尽家财、费尽心血收藏的名人字画,被红卫兵付之一炬。他含着眼泪对人说:[一百多斤的字画,烧了好长时间啊!在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社的画家凌虚,五十年代曾手绘一幅长达五十尺的《鱼乐画册》,被政府拿去,作为国宝送给印尼总统苏加诺。他用了几十年工夫,收集到的上千张中国各地的古版画,连同他的国宝级佳作,通通被红卫兵烧毁。

时至今日,作恶的红卫兵没有一人受到惩罚或追究,相反将这段历史视为无尚的“光荣”,而更难解释的是北师大附中校党委竟然授予“恶之花”宋彬彬为“知名校友”。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道理很简单,倡导此恶性暴力事件的首犯毛泽东,至今仍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导师、伟大舵手”!在新近中共召开的全国“十七大”代表大会上,胡锦涛总书记所作的“政治报告”中,仍说“我们要永远铭记﹐改革开放伟大事业﹐是在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创立毛泽东思想﹐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建立新中国﹑取得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伟大成就以及艰辛探索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取得宝贵经验的基础上进行的。”

毛泽东思想的核心就是“暴力”,就是”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和”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就是杀人,杀人,再杀人;穷困,穷困,再穷困!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十年文革”杀了多少无辜者?纵是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国防部长彭德怀、军委副主席贺龙、外交部长陈毅以及陶铸等几十位老一辈革命家和中共八届123名中央委员也难以幸免,其中有88人分别诬陷为”特务”、”叛徒”、”里通外国分子”、”反党分子”,坐监的坐监,整死的整死,就连新选出的中央常委习近平先生之父习仲勋同志,也被毛关押了十余年。除此,全国还有一亿多人挨整,有两千万人死于非命。

上有倡下必有效。所以北师附中在九十校庆的日子里才敢公然挂出毛泽东接见宋彬彬那幅血腥的历史巨照,才敢公然授予宋彬彬为“知名校友”,然而宋千金,宋女土错就错在欣然接受。如果说四十年前十八岁的宋彬彬此举还情有可原,毕竟年轻幼稚无知,而今日已是“耳顺”之年的她,并在民主自由的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善与恶,非与是,早就应有判别能力了,遗憾的是仍然与魔为舞,共妖为欢,据耻为荣,当然招骂,值不得一点同情。然而更令人费解了的是北师附中的此举,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政治背境与目的?不然何以有此种大动作?七千人参加,人民大会堂庆典,央视名主播罗京主持,真是“光荣至极”、“名震环宇”。有网友说得好:“如果在德国某个学校,某个[知名校友]的照片也登上纪念册,但里面的照片是该校友给希特勒献花,那将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但当代的德国绝不会冒这样的大不韪”。因为德国政府以及民众真正发自内心地深入了解纳粹真相!这种行为的丑恶在德国民众中是[心知肚明]的。正是由于德国从上到下对纳粹罪行彻底忏悔,才有了今天的良好形像。“当然毛泽东还不是希特勒,因他没有带着军队去侵略别的国家,可他却带着数百万红卫兵去杀了那么多人,抄了那么多人的家,破坏砸毁了那么多历史文物,这又是希特勒难望其项背的。所以问题的实质就在这里,今天中国的执政党和中国政府并不认为毛泽东是恶之源,罪之首,所以才开出了”恶之花“!,故才发生北师大附中以宋彬彬行的以耻为荣的校庆。

张成觉:敢向毛说“不”的伟大女性

在1957年这场‘大风浪’里,能屹立不倒的知名政治人物中,对遭劫者没有发出违心言论落井下石的,实在寥寥可数。能够仗义执言触毛逆鳞者,更是绝无仅有。那就是宋庆龄先生。

这里用‘先生’称呼这位伟大女性,是想传达出一种历史感——49年中共建政之前,‘先生’并非男士专用称谓,具一定身份地位的女士被称‘先生’,乃属司空见惯。当然其中蕴含着相当的尊重成分。

正因为此,即将登基的毛在当时的北平,亲笔修书给远在上海的宋,就是这样写的:

庆龄先生:

重庆违教,忽近四年。仰望之诚,与日俱积。兹者全国革命胜利在即,建设大计,亟待商筹,特派邓颖超同志趋前致候,专诚欢迎

先生北上。敬希命驾莅平,以便就近请教,至祁勿却为盼!专此。

敬颂

大安!

毛泽东

一九四九年六月十九日

周恩来的亲笔信也与此相仿:

庆龄先生:

沪滨告别,瞬近三年。每当蒋贼肆虐之际,辄以先生安全为念。今幸解放迅速,先生从此永脱险境,诚人民之大喜,私心亦为之大慰。现全国胜利在即,新中国建设有待于先生指教者正多,敢藉颖超专诚迎迓之便,谨陈渴望先生北上之情。敬希早日命驾,实为至幸。专上。

敬颂

大安!

周恩来

一九四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此处不厌其详地照录毛周二函,除证明‘先生’一词之用于宋,在将近六十年前最合适不过,亦藉已表明中共当时对宋敦请之殷。其结果是,宋虽然对廖梦醒说:“北平是我最伤心之地,我怕到那里去。‘(陈廷一《宋庆龄全传》,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年,396页)但考虑一个多月后,她终于还是同意北上了。

49年8月28日下午,宋庆龄由邓颖超陪同自沪抵平。毛提前半小时到达车站迎候。这是毛仅有的两次亲临车站接车(另一次是欢迎程潜)。朱德`周恩来等亦到场,属于极为隆重的礼遇。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尽管宋在20年代末就加入了共产国际,而彼时中共只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但毛并不把她当做自己人。甚至连‘客卿’都不是。准确地说无非是花瓶,通俗的话叫做‘聋子的耳朵——摆设’。无论是担任所谓‘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还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长期居于上海的她都没有任何实权。她真正管得到的,恐怕只有多年前创办的一个基金会。该会于1950年8月15日改名为中国福利会,主要从事妇女儿童福利工作。她将自己获得的斯大林和平奖金全数捐赠给它。

57年5月中旬,毛决定从整风转为反右,除通报党内最高层刘`周`邓等几位之外,也向极个别党外‘民主人士’打招呼。

据当时任职于《人民日报》的王若水回忆:

在六月以前,由于对‘双百方针’的广泛宣传,大家都已接受了。现在突然又来这么一个大转弯,许多人思想不通。我记得有一天胡乔木来到报社,指示反右派宣传。他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开始的话就是:“这次反右派是个考验。郭老拥护,宋庆龄就不支持。主席说,他们两人的表现就不一样……‘(王若水《新发现的毛泽东》,明报出版社,2002年,538页)

不过,她毕竟是国内外瞩目的孙中山夫人,又是所谓国民党左派的头面人物,毛还是给她面子。当年11月7日,苏联纪念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她被列入毛亲率的中共代表团,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各国共产党代表会议,并在大会主席团位置就座。九年后的文革之初,周恩来亲自列出要保护的十三名‘高级民主人士’名单,宋列首位,获毛批准。当时她已乔迁北京,得保无虞。

可是她父母在上海的墓地,就遭红卫兵肆意破坏,石碑被推倒,连骸骨也被挖掘出来,实行‘暴尸’。后虽得周恩来干预迅即重修墓地,但其心灵创伤仍难以平复。所以,当毛派江青来看望她,‘向她解释“文化大革命”’时,听着‘江青自命不凡地一个劲吹捧红卫兵’,她‘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谈话,说道:“对红卫兵的行动应有所控制,不应伤害无辜。”’弄得江青下不了台。(《宋庆龄全传》,432页)

1967年元旦,刘少奇实际已被打倒。宋仍吩咐,跟往常一样,向刘的‘几个孩子送贺年片`日记本和糖果,并亲自签上“宋妈妈”的名字。’工作人员提醒她:“现在送这个合适吗?‘她很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合适?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要送。’(同上,435页)

当刘在68年10月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上被‘永远开除出党’后,宋‘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少奇同志很好嘛,对革命有功劳。他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打倒他?”“对刘少奇这样的老革命家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呢?”义愤之情,溢于言表。’(同上,436页)

另据有关记述,此前她就曾写信给毛,为刘说项,称刘无大过,应予解脱,以早日结束乱哄哄的局面。毛回信断然拒绝,信中竟连刘的姓名也不提,只说‘个别人的问题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她此举使毛甚为恼火,一怒之下毛吩咐周说,你去告诉老太太(指宋——张注),她不高兴留下的话,要去美国,香港,去哪都行。周深知此乃毛一时气话,并未转达。次日毛觉不妥,急召周问曰:你告诉老太太了吗?周佯装胡涂答称:因事忙,此事未及办理。毛说:那就算了。

刘死后直至1972年,宋名义上仍与董必武并列为‘国家副主席’,代行‘国家主席’职务,但再不就国事‘说三道四’。然而,其心中愤懑并未消解,终于在毛呜呼哀哉`文革结束后喷涌而出。她致函中共最高层,痛斥其建政后种种倒行逆施,表达心中的不满。对这样一位享誉国际的耋耄老妇义正词严的诘责,当局也实在无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非但如此,出于统战需要,四年后,当宋病危时还演出了一幕快速‘接纳’其‘入党申请’的活剧,并突击授予她‘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的称号。

1926年4月16日,即孙中山先生逝世五个月后,宋庆龄曾致函她在美国的好友‘阿莉’(亚历山大德拉。曼。斯利普),表示自己将‘投身我丈夫毕生的事业,就是实现一个真正的中华民国’。可惜,努力奋斗55年,到81年5月29日她以88岁的高龄辞世的时候,‘一个真正的中华民国’远未能实现。几年之后,海峡彼岸倒是开始了民主进程,而大陆则至今仍不见‘共和’即民主的影子,有的是‘中华(共)党国’而非‘真正的中华民国’。

不过,可以告慰宋庆龄先生的是:孙中山先生的遗教‘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依然被国人铭记。孙先生当年的奋斗目标——‘中国之自由平等’,最终必将在神州大地完全实现!

(08-1-9)

张鸣:帝王的市井情结

重农是我们这个古老帝国尽人皆知的传统,每年开春,皇帝都要假模假式地举行藉田仪式,在众宦官的搀扶下,扶一下犁头,假装自己耕田啦。大臣们也会时常上书,说点重视耕稼,不务农时什么的老生常谈,每朝每代都如此,一点新意没有,却乐此不疲,像是被输入了同一个程序。重农的另一面是抑商,不仅皇帝不能对商人表示好感,大臣们在论及耕稼之艰的时候,都免不了要贬抑商人(大概也是程序设好的),好像农夫的辛苦,就是因为商人们做了买卖。两汉的时候,商人是有市藉的,明文规定,绫椤绸缎不能穿,所谓市藉,就跟今天的农业户口差不多,一种非农性的岐视,拥有者不得为官为宦。唐代,商人子弟,不能参加科举,除非走后门。后来,商人地位高了一点,但依旧士农工商,排在最后,摆明了属于社会的“末业”。

重农意味着崇本,抑商,意味着抑末,农为本,商为末。不过,凡是被人称为“本”的东西,都不招人喜欢。王公贵族,达官显贵自不必说,就是一般清高的士大夫,总是嚷嚷归耕林下的,也没有什么人真的喜欢真刀实枪地干农活,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对农夫特别推崇,甚至说士农工商的位置该换一换,把农夫摆在前面,可是他罢官之后,也还是进城卖字画了,没有回老家种地。就算那些看起来痴迷田头的老农,恐怕更多的也是出于一种职业的习惯,就像现在我们某些工作狂一样,未必是真的出于内心的爱好。

人们真正喜欢的,反倒是那些被视为“末”的东西,比如戏曲,这是传统中比商还要低贱的玩意,可是人见人爱,宗族开祠堂,祖宗牌位摆在最显要的地方,但是修的最豪华的,却是戏台,美其名曰让祖宗看戏,但大家都知道,实际上是活着的子孙在享受。没有祠堂的地方,每年搭台子也要请戏班子来唱戏,过年过节,尤其免不了。宁可不吃不喝,也不能看戏,用东北人的话来说,就是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

人们第二喜欢的,跟商人有关,那就是街市,在农村,就是集市和庙会。在那里,商人做生意,农民也做小买卖,都说商人奸猾,其实农民也不是省油的灯,买的卖的,都离不开街市。狂街,在哪个朝代,哪个人群,都是种享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喜欢,就是什么都不买,什么都不卖,也照样喜欢逛,看看人,南来北往的红男绿女,看看东西,土的洋的稀罕玩意。如果赶上卖艺的,有钱,给人帮个钱场,没钱,给人帮个人场,起哄架秧子,都好。美籍华人学者黄宗智在华北农村调查,发现很多农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集市,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要去走走。

皇帝也是人,他们跟老百姓其实有差不多的喜好,也有差不多的毛病。看戏不必说,中国戏刚有个模样,人家唐明皇就下梨园打鼓了,难怪后世梨园行尊他为祖师爷。一直到清朝,不爱看戏的皇帝,就跟白乌鸦一样稀罕,猛一点的,如后唐李亚子,还亲自粉墨登场。当然,这属于娱乐活动,人人都爱的,不难理解,有意思的是,皇帝对街市的喜好,也跟老百姓一样,只是碍于身份,没福气像老百姓那样出去逛街,解痒之道,一般是在宫里安设假的街市,始作俑者是汉高祖刘邦,刘邦的老爸被接到长安城后,居于深宫,闷闷不乐,老人家原来跟他儿子一样,整日就是喜欢跟一帮贩夫赌徒,酤酒卖饼,斗鸡蹴踘之徒在一起混,进了皇宫,离了街市,固然富贵已极,但人生之乐没了,大概刘邦跟他老爸有同好,于是在长安设立新丰之市,据说连房子,店铺造得都跟老家一模一样,把旧日那些买卖人并街上的混混都接来放进去,各家的鸡鸭鹅狗来了以后,都各自认识自己家的门,于是做了太上皇的老爸大乐,当然,他也乐,估计抽空也去逛逛。

此后这样的皇帝很多,比较出名的象南朝的东昏侯,还在街市里做买卖,亲自掌称,还有明武宗,他不仅在宫里的街市上玩,还可以玩到真的街市上去。一直到清朝乾隆这里,还在颐和园后面,修了一个伪造的苏州街,将他在江南看到的街市,搬过来,供他聊过市井之瘾。这个假苏州街,现在已经恢复了,只是,里面逛的人,已经变成了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