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飞雄狱中会见家人述绝食 处境险紧急吁请各国各界救援

 

【2007年12月29日狱委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张敏采访报道/12月28日,在狱中服刑的维权人士郭飞雄先生的妻子张青和姐姐杨茂平一起首次前往广东省梅州监狱探视了郭飞雄。

晚上十点半刚刚回到家中的郭飞雄的妻子张青讲述会见经过。

她说:“我是三点半左右见他的。看到比上次12月12日我(在看守所)见他的时候差很多,他就像很老的老人,腰受了伤的那种人走路。因为他从13日开始到今天是十五天绝食状态。他们只是给他强制灌,吃进去的是非常少的一点点稀稀的东西,他看上去很消瘦,脸非常白,嘴唇也是白的。”

曾经参与太石村维权和营救维权律师高智晟的郭飞雄先生,去年9月14日被拘捕后,尤其在沈阳被关押期间,曾受到酷刑逼供。今年11月14日被以“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罚款四万元人民币,12月13日被送到广东梅州监狱服刑。

我问张青:“郭飞雄为什么绝食?”

答:“他说,他一来的时候,狱方就跟他讲,早上四个小时工作,下午四个小时工作,叫他们劳动是做衣服,晚上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是培训,甚至包括操练,像他这种身体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他说他心率不齐。还有,在他门前划了一条‘警戒线’,不许他和监狱里其他两百人有任何交往。不给他看报纸、图书馆的书。不给他基本权利,他就绝食抗议一百天。他们还直接威胁他,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12月18日,也就是进梅州监狱后的第五天,当着两百多服刑人员,其中有一个人出来打他,打的过程中他从一个楼梯上栽下来,一米多到两米样的坡度上被掴下来的,殴打直到(看的两百人中)‘嘘’声喊的时候才停止下来。

郭飞雄说他现在已经到了非常非常危急的时刻,即将跟沈阳的遭遇一模一样,现在已经向他下毒手了。”

张青转达郭飞雄的意愿:“用法律途径来启动申诉。有四项起诉。第一,12月18日打他的这件事情,要起诉的是打他的和监狱长,姓曾(音)的一个人;第二,他在监狱里应该有跟其他犯人正常交往的权利、读书读报的权利;第三,以他的名义或以我的名义来起诉强制劳动改造;第四,他说爱尔兰有一个生产厂商是在梅州,生产一种名字叫‘固克(音)’的麻醉品,从网上可以查的到。生产商把这一药品卖给中国的监狱,监狱的人用这种东西来对付犯人。这是非常非常违法的事情。

他说,现在希望社会各界,不管是哪个地方的人,只要是能够认同使用非暴力、中国统一,对他们的资助他都接受。他说,希望外界成立一个‘紧急救援团’。他说他的绝食抗议声明,先说的是四条,其实下面还有一条‘启动中国的体制改革,来还权利和尊严给中国人民’。然后今天他加了一条‘废除强迫劳动改造’,他这不仅是为他自己来呼吁的。”

同去探视回来的郭飞雄的姐姐杨茂平医生要求尽快给郭飞雄作伤残鉴定。

她说:“我要求给他作伤残鉴定。我们已经没有办法,需要呼吁全世界人、全中国人包括我们国家的高层领导紧急救援。他就是残废了,你们没看到他(哭泣)走路的那个医生都知道的走路姿态,腰椎有明显的伤残。他说,我从来没有向世界说过要求援助,现在我需要紧急援助,他说他们有可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说,他们逼他,逼得他走投无路,逼他作甫志高(小说《红岩》中的叛徒),他说这种侮辱人格的,他宁愿死都不会作。

他把孩子委托给我,说‘姐,我和张青要是有生命危险,你把我孩子养大(抽泣),不至于他们流落街头’”。

我打电话到广东梅州监狱。

问:“您好!请问是梅州监狱值班室吗?”

答:“是啊。”

问:“我想请问在六监区服刑的杨茂东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绝食?”

答:“我不了解。”

当我问杨茂东是否被禁止与其他人接触、不准他读书读报,并且受到殴打的时候,该值班员一概否认:“这个肯定不可能的。”

问:“现在监狱里有没有强制的劳动?”

答:“没有的。”

问:“所有的犯人连一个小时的劳动都没有吗?”

答:“小的可能要搞一点呢,都是手工劳动嘛,按照八小时工作制的。”

 

张鸣:和平鸽能否落在《集结号》上

电影《集结号》的确是个好看的片子,有震撼的战争场面,入微到位的人物刻画,逼真的特技效果,虽然有些地方看起来不免让人想起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好人堆里也有个因胆怯而走不动路的人,解放军的服装由于事先交待了是扒了俘虏的军装(属于美军的剩余物资),因此怎么看每个人的打扮,都像奥哈马海滩的美国大兵,但整个片子还是挺中国的,关键时刻,总忘不了施放催泪瓦斯,让你眼圈不红都不行。

影片的背景,是历史上曾经发生的“决定中国命运”的大战,国共两党,利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量的剩余军火,打了一场规模和烈度都可以跟二战媲美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这场持续近四年的大战,不仅战争规模大,而且使用的武器现代化程度最高,自然,战场上死的人也最多。这场战争,在胜利者一方,堪称战争艺术的杰作,过一万年,当战例讲都有可说的。但如果站在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如此大规模的同胞间的厮杀,血肉横飞,你死我活,几十年过去,毕竟还应该想点别的什么。

没错,我们必须认账,在胜利者看来,对手是反动派,是阻挡历史前进的东西,因此,必须干净、完全、彻底地消灭之,借用影片里的一句台词,一个说,你杀人太多,念(指念佛)也没有用。另一个回答说,我杀的都是反动派。言外之意,反动派不是人。不过,这种语境,理所当然是战争发生当口的事情,为了动员,为了打赢,不得不往狠了说。仗打完了,死的都是中国人,在失败者一方,上面也许有意识形态的信念,但战死的炮灰绝大多数只是炮灰而已,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赴死。

事实上,这场战争,国共双方战死沙场者,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一笔糊涂账,累累填沟壑者,姓甚名谁,甚至连数目都稀里糊涂。没办法,尽管那场战争在中国历史上的现代化程度很高,但那时的中国毕竟还是一个黄仁宇所说的无法用数目字管理的国度,死人死成糊涂账,也是没辙。可是,死的炮灰都是成年人,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桑梓和家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出生都有名有姓,现在都变了无名”,只是因为战争,每个人的真实存在其实是泯灭不了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事实是消灭不了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战争的双方都是人,对于国共内战而言,都是中国人,活生生的中国人。

我们看到,在《集结号》里,胜利者一方的战士,人性得到了展现,有血有肉,有缺点,甚至都知道害怕了,不再像过去的战争片,战士只是革命理念的体现者,更多地像抽象的符号。可是,战争失败一方的战士,却依旧像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只供我方的战士射杀和毁灭。这些人,如果还是人的话,连动作和惊叫都那么一致单调而且重复。事实上,当年胜利一方的战死者,还可能有个安身之所,各地还有很多纪念碑,但失败一方的战死者,连尸骨都不知在什么地方。

无论如何,发生在几十年前的那场中国人之间的大厮杀是应该反思的,仅仅反思到不把战争变成游戏乃至儿戏,多少展现一点战争的残酷,还是远远不够的,没有对人性的拷问,没有对人在战争中无奈命运的悲悯,无论场面多么感人,英雄主义的悲歌响遏行云,还是令人感觉比起别人的电影界来,我们还是差了点什么。同胞残杀的悲剧也许还是不能避免,和平鸽,最终是不会落在《集结号》上的。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南都社论:解放思想必以世界进步为参照

在昨天的广东省委十届二次全会分组讨论中,省委书记汪洋先后参加深圳和广州的分组讨论。他提出,解放思想要有胆有识,要有世界眼光。广深两地不能再跟内地比。他表示,初步考虑要给广深专门设立一套考核标准,瞄准世界一流水平。解放思想的大旗再次把世界拉近,再次用它来比对广东的得失、成败和进退。

参照省委十届二次全会的大背景,以世界标杆确立广深发展目标,这不仅是对两座城市的期许,实际上也契合了对整个广东的愿景。深植珠三角的广东既是中国的广东,同样也是世界的广东。因而,只将广东的进步与发展放在国内坐标系上衡量是远远不够的,其间格局自然不够阔大。风物长宜放眼量。在新起点上重新远航的广东离不开世界的参照系,否则,高远之志难存,自满或自卑必将左右未来的方向。

纵观广东最近30年的城市史及岭南进步历程,对全球资源的承接利用、消化吸收是题中已有之义。全球化的风云际会给广东经济带来了萌发、壮大的强劲动力,国内国际两个市场在此交融,成就这个国家功率最为强大的经济“发动机”。广州深圳乃至珠三角其他城市由此看世界、由此通融世界,从而为自身赢得了不菲的荣誉。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广东与世界的距离曾经约等于中国与世界的距离。开放探索者在此,改革急先锋亦在此。

然则世界之势瞬息万变,全球化的产业布局并不单纯以广东的意愿为转移。顺势或逆势而动的态势自有基本的节律,但其复杂程度远甚于珠江潮汐。世界变而广东不变,抑或世界新而广东不新。停滞之疲态已然显露,危机四伏于岭南之春夏秋冬。“世界工厂”一度为珠三角引来声誉和财富,但由此深陷廉价的产业链末端而不能自拔,不仅永远不能争雄,反而深受其累。今年,一场世界范围内的玩具召回风波涤荡珠三角,倾巢之下几无完卵,“中国制造”的脆弱让国人悲伤,也足以令粤人警醒。

从经济地位和战略价值而言,得广深者得广东,因而设其为破局之棋子也属必然。以广深之变再谋全局,也是倚重新一轮解放思想重新审视世界的必然路径。城市的使命为粤省希望所系。创造有胆有识的广东必先锤炼有胆有识的广深,而“进逼”广深以推陈出新,必以世界进步和普世文明为基本要义。眼下,广东于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土地资源紧缺、技术贫乏、经济结构亟待调整、社会冲突时有发生。岭南的困境在在昭示人们:广东看世界的眼光不能太短浅,接纳世界进步观的胸怀还需要更宽阔。

忧患意识是解放思想的现实动力。确实,深圳有人口过载之忧,广州有空气、水等环保之虞。尽管市情存有差别,但省情隐寓类似的危机。求解诸如此类的经济、社会乃至政治新题,闭门造车或墨守成规只会落后世界更远,严重的将违背潮流或民众意愿,失却进步的时机。其实,世界资源或公认的典范始终在。它们或者徘徊在外,或者被我们浅尝辄止,彼岸的选择不是问题,勇气是否丧失才是最应追问的。

如果世界是平的,广深乃至有胆有识的广东当何以自处?进而,倚峙何种力量突围于颓唐之险境?重振珠三角的精气神,以坚韧而卓越的手法顺应世界之变,有舍弃有坚守,以产业改造化解资源环境压力,以世界一分子的角色图谋世界经济新版图中的优势地位。同时,谨记经济发展倒逼改革的日常窘迫,以普世的价值改造政府行政的理念和手段,为岭南社会破除有碍发展的束缚,拓展出市场开放、贸易自由、政治民主的完整局面。借重二度解放思想的革新力量,广东新政有志于此,诚然可待。

胡佳“涉嫌颠覆国家政权”被拘留

北京维权人士胡佳星期四被拘留,当局指他“涉嫌颠覆国家政权”。胡佳的妻儿目前被软禁在家。维权人士李金平星期五去探望时被警方带走至截稿时仍然未放。而北京“爱知行研究所”的万延海被警方约谈超过二十四小时,星期五下午才回家。下面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燕明的报导。

北京维权人士胡佳夫妇星期四下午与外界失去联系后,本台多次致电给他们,但到星期五仍然找不到。胡佳的母亲星期五一大早到儿子媳妇家里找人。老太太离开后,曾与“六四”伤残者、北京的齐志勇作了简短的通话,把那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齐志勇。齐志勇星期五转述说,胡佳已经被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为名拘留:

齐志勇:胡佳被带走了,曾金燕、孩子和奶奶在家里。家里有二三十人,屋内屋外都有警察在看着。胡佳现在应该是被北京市公安局的国保带走了,是“颠覆国家政权”罪,他妈妈听市公安局的说,肯定要判刑的。这真是晴天霹雳!我设想,如果不是有一个小孩的话,曾金燕也会被带走。胡佳的妈妈声音颤抖地跟我说,一进屋看到屋里面那个情形心就凉了,先看孙女吧。警察当时搜她的包,把电话也拿走了,切断一切联络。我今天一直在等她妈妈出来,她妈妈刚出来就给我打了这个电话讲了这些,还说警方不许她多讲话。我想肯定是隔离开讲话。他妈妈岁数大,不象我们年轻人那样讲得清楚。只是讲孩子的事?

记者:孩子还好吗?

齐志勇:曾金勇喂的是母乳,就怕惊吓心情不好影响授乳。这是大家关心的。我也猜胡佳是不是会被抓,没想到就真的抓了。还签字了,就是颠覆国家政权罪。

胡佳与外界失去联系后,他的朋友们到处找人。北京维权人士李金平住得离胡佳比较近,因此,星期五早上曾经去探望却被公安人员带走。李金平的弟弟对本台表示:

李先生:早上九点多李金平被派出所带走了,四点钟派出所的人把他带回来,呆不到五分钟,来了十几个人又把他带走了。

记者:刚才来的是什么人?

李先生:派出所的,朝阳区公安分局的。

记者:他们回来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李先生: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另外,北京“爱知行研究所”负责人万延海被警方扣查问话至少二十四小时才放回。

据悉,万延海星期三正在云南出差,突然接到北京某权力部门电话,要求他马上于当晚返回北京进行“谈话”。万延海虽然在云南仍然有未完成的工作,仍然根据要求于当夜返京。星期四清晨,万延海即被北京某权力部门派来汽车接走,自此,手机无法打通。只有在星期四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八点前后,给家人短短地通过话,但家人未被告知万延海的所在。星期五下午三点左右,万延海被放。不久,他接受了本台的采访:

记者:你现在怎样?

万延海:反正就是谈话。是北京的公安部门把我带走的。我也不很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走……我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主要是谈一些事情,问一些问题。

记者:你身体好吗?

万延海:我现在需要休息。

记者:在你可以说的范围内你能说什么?

万延海:我可以说的很多,但现在我要休息,我脑袋有点晕,对这个事情我有点晕。

记者:你女儿的病怎么样?

万延海:还可以。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燕明的报导。

冉云飞:政党、政府、国家之我见

导语:一:真正西方意义上的政党绝不是一个黑社会组织;二:国家是铁打的营盘,政府是流水的兵,流水的兵却想变成铁打的营盘,便是一种僭妄;三:国家是一个”我”之利益得到切实保护族的利益共同体和族群共同体,没有”我”的存在便没有国家。

有些人动辄把不同意见,视为大逆不道。事实上对一件事情有不意见有不同看法,可以说正常得如同毋须证明的几何公理。同样的,有些人习惯自己不思考,主动把自己的大脑废掉,喜欢拿那些从小喂养的狼奶来作为反对不同意见的借口。如把批评政府视为辱华、反华,如把批评政府视为反国家,如导一部《色戒》便视汉奸文艺,甚至认为导演李安是卖国贼。同理,也有些人拿”清谈误国”这样的说辞,来阻止他人的言论自由,误国的从来都不是清谈(这一点以后我会写文章专门论证),误国的是大家都不能放开来清谈,即没有真正的言论自由。事实上卖国和误国,是要有条件和资格的。条件就是你的权力很大,大到可以主宰一个国家,资格就是他权力签订条款等权利,这些都不是平民百姓所能为。退而言之,即便稍次的人要卖国,也要有相当特殊之渠道,如情报人员等(但是也要注重不要重蹈德雷弗斯案)。一般老百姓根本无卖国之条件与资格,误国也是如此。这一点我会在以后写一篇《谁有资格卖国和误国?》,但在写这个文章之前,必须在常识层面弄清政党、政府、国家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有助于我们看清谁可以卖国谁可以误国。当然真正的民主自由国家,他的制度创设,是让人最大限度地不容易成为卖国者和误国者,因为他们的约束是很多的,是很多人在承担在责任。容易卖国和误国,其根基在于当国者受制约监督太少。我在这里当然不是讲政治理论,不准备艰涩得让你头大,而是让有一定知的人们都看得懂。

经常有人把党、政府、国家不分,如此混淆在一块一锅烩,正是当局所热衷。他们一党之私利,一切的丑行,正是在对政府的主宰、国家的挟持当中完成其不合法的有意抢劫的。西方意义上的政党只一个选举时的组织,不是一个进出都严苛得监狱一样不近情理的组织(入与退党都很自由),且不像袍哥一样需要一个担保一个引进似的两个介绍人(无需介绍人),更不需仰党魁鼻息,不敢发表不同意见(发表不同意见哪怕在一个党内也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那里没有例外)。换言之,中国大陆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西方意义上的政党(台湾在一九八七年以前也是如此,以后则已是西方意义上的政党),这便是我们目下的政党现实。这样的现实如不加以改革,不放开平等竞争,你要指望他有更多的惠政,实在是不可能的。一言之以蔽之,真正西方意义上的政党绝不是黑社会组织。

政府是政党通过平等竞争选举出来的公共利益的托管者,政府只是流水的兵,即没有永远执政下去的政府,再强大也不行。克林顿在位的时候,美国经济做得比较好,但他囿于美国宪法(链拉门不是决定因素),只能当两届,意识说再能干的政府也只能干两届。即政府的流水性质,才能在制度约束与诸多监督之外,保证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简言之,政府是流水的兵,国家才是铁打的营盘(这营盘的尺寸可能有变,但其作为营盘的意义没变)。中国古代是换朝代来更换政府——你不能说这是在政府在更换国家——换朝代更换政府的方式,基本上都是流血革命(像宋太祖这样玩把戏就当上了政府首领,那只是后周气数已尽)。也就是说,唐朝灭亡了,宋朝湮没了,明朝过去了,清朝不在了,都不影响中国的存在。政府一茬一茬地过去,中国却从来没有完过,这就是铁打营盘流水的兵的道理。即政府不是国家,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基本判断。再进一步说,政府是可以换的,但换的方式随着现在文明的进程,随着普遍政治文明的方式,应该实行票决实行民选,而不是流血革命。政府是可以且必须换的,但方式应由暴力革命换成民选票决,和平变更,减少社会震动和阵痛成本,避免人民在社会变革过程中生活质量下降、生命安全受损、自由及相关权利受剥夺,这是一个国家选择政府时必须仔细衡度的。政府只是一个公共利益的托管者,他没有先天的求善本领,更不可能”伟大、光荣、正确”,反倒是因为这里面牵涉到民众的普遍很容易为恶。因为托管者有很大的权力,当这些权力得不到有效制约与真正监督时,其为恶的概率之高,令人瞠目结舌。令人愤懑和锥心之痛的是,近六十年来,我们所处的这个政府的权力却是扩到大无边,但他们的权力却基本上不受任何约束,所以他们为恶起来,就特别能创造吉尼斯纪录,特别能创造世界奇迹,特别能把民众当作是可以任意实验的小白鼠。布什总统说,人类政治文明最明显的个进步就是把政府当作笼中之虎来驯服,政府是一头不容易听话的猛兽,应该让他受到笼子的约束,一旦没有约束,放出来他就会无穷无尽地伤害人。中国的改革必走之路就是从各方面限制政府的权力,扩大民间力量的生存根基,以便进一步对政府形成有效的约束与制衡。

国家是什么?答案当然不会只有一种。我的回答,简言之,便是我们赖以生存土地、制度、文化能够给我一种族群认同感、归宿感、自豪感,那么这便是我的国家。既然是我的国家,那么我在其中必然有相当之权利,而这权利是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可以抢夺的,不管你谁来主政。谁主政,我理应获得的权利不能受损,这是一个公民对一个政府的基本要求,也是生活在这个国家,能得我认同的基本要件。没有这一切,这个政府便不是我要的政府,这个国家也不是我所内心真正爱的国家。国家及民族都只是一个近现代社会才有的概念,那是因为族群文化认同以及个体的利益,必须依靠更多的人形成一个利益集团,来对对方加以制约,所以国家民族才诞生了。而在此几千年以前,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而个人早已生活在土地上,所以个人的权利应该至高无上。由每个人的权益都得到保护的个体所组成的文化、利益共同体,才可能是一个我所要的国家。如果只是打着人民的旗号欺世盗名,以剥夺我的利益为己任,以挟持国家、政府来谋私利的一党独裁,那这是用国家及政府的名利对我的利益的抢劫。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政府需要改革,这样的政党需要真正的竞争对手,需要真正的平等竞争,以便个体之利益得到最有效的保护。只有以每个人的利益都得到切实保证而组成的利益共同体亦即国家,这样的国家个体才有尊严,国家才强大。否则只是一党之私利强大,而民众贫弱而已。我们始终要记住胡适那句话,为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自由和民主的国家不是一帮奴才能够建成的。

我必须真正分清政党、政府与国家的不同,这三者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应该多懂一点这些看似卑之无甚高论的常识,以明白我们的权益为何受损,而我们又无可奈何。我们要怎样才能保证自己权益,获得自己的自由与尊严。懂得这些,与我们的实际利益息息相关。

2007年12月28日8:48分于成都

傅国涌:百年寻梦

自古以来,泱泱大国就有着做不完的梦,从庄子的蝴蝶梦、陶渊明的桃花源之梦到李白的游仙梦、苏东坡的赤壁梦,梦从来就没有断过。古老的大同之梦更是一直牵引着这个民族,直到1933年元旦,《东方杂志》发起征梦活动,还有无数知识分子在做着相似的大同梦、桃花源式的田园山水梦。我曾因此感叹做“公民梦”的人太少、太少了。最近重读了章乃器、王芸生在上个世纪40年代分别做的梦,为他们的公民梦感到欣慰,为半个多世纪前他们的梦迅速破灭而黯然神伤。章乃器是大名鼎鼎的“七君子”之一,王芸生是《大公报》总编辑,以一手道义文章风靡海内。在战云低垂,内战阴影笼罩着中国上空的1946年,两位享有崇高地位、声望的知识分子不约而同地做起了梦。

先是1946年3月,章乃器(左图)在《平民》周刊第4期发表《我想写一篇小说——二十年一梦》,描述了“黄子孙”1945年元旦的一场大梦,那二十年来中国发生的惨痛不幸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他梦见孙中山先生鉴于日本军阀专政的祸害,在国会提出修改宪法的议案,绝对禁止军人干政。军人退伍后如要改任行政官,必须经过两年以上的政治考察或训练。三民主义全部实行了,但孙先生把内容修改了许多,训政只实行了三个月,他就宣告废止。接着,取消了公民宣誓,考试制度也只限于事务官。

他梦见孙先生没有死,在连任了两次大总统后,就拒绝做总统候选人。孙先生已八十高龄,但还很健康,整天和普通老百姓在一起,每天写日记,名为“社会报导”,发表在每一份报纸上。

他梦见国共没有分裂,共产党在友善的空气中成为独立组织。

他梦见,全国人民都以主人翁身份热心国事,不但政客、官僚不能包办政治,各政党也都在争取人民同情,因为民意的大公无私,各政党间的政见也大同小异。

他梦见,不仅中苏友善,而且经中国的调解,英美各国对苏联的歧视也消释于无形了。在孙中山的关注下,包括托洛茨基在内的大批苏联政治犯来到中国,从事宝贵的研究工作。

他梦见,英美等国以资本、技术帮助中国建设,已在进行第四个五年计划,轻工业方面已超过苏联。

他梦见,由于市场的开发无可限量,国民生活比二十年前提高了十倍,还有大大提高的可能。

他梦见蒋介石五年前就觉得军事已不重要,辞去军职,到各国考察政治、经济,在美国逗留了一年多,非常欣赏美国人民自由、平等、公开、坦白的作风。他环游世界回来,继林森之后被选为第四任总统,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接触民众方面,作为决策的根据。

他梦见,许多已被杀害的人们都活着,而且担任很重要的工作。杀人的刽子手都在国营大屠宰场里工作。大大小小善于伺候上司的官僚们,有些变成了善于伺候人民的公仆,有些改行到医院做看护去了。拿着剪刀检查文字的人们被分配在服装厂做裁剪师。检查信件的人被分配在大机关、大银行、大公司做助理秘书,负责每天给主管拆信。……(《章乃器文集》下卷,华夏出版社年版,470—472页)

同年11月4日,王芸生(右图)在上海《大公报》发表《做一个现实的梦》,一口气写下了八个“现实的梦”:

全国无枪炮声,人们都过上和平的日子,安居乐业;政府改组,毛泽东、周恩来与蒋介石、孙科、宋子文,还有张君劢、曾琦、莫德惠等各党派及无党派人士环坐讨论国事。行政院改组,各党派都有人为部长,是一个举国一致的内阁;国、共两党的军队根据整军方案进行了整编,向“军队国家化”的理想跨出了一大步,敌对情绪差不多已完全消失;在各方参加的国民大会上,产生了一部比较合于理想和现实的民主宪法;改组后的国民政府在整军的同时,正在筹备普选,计划在第二年五五或双十节前民选总统、议会,实施宪政;中国境内已没有外国军队;一年来的中国外交独立自主,举世尊重,世界人士都认为中国是真正的五强之一;战后一年,物价稳定,因为各地粮食丰收,粮价下跌,人民贫困大减,建设多在着手,各地工商业多欣欣向荣,前景光明。(王芝琛、刘自立编《1949年以前的大公报》,山东画报出版社2002年版,196—198页)

两年后,即1948年9月记者节时,王芸生还在《大公报》做了一个《九一之梦》,那一天离他发表《和平无望》仅仅2个月。

他梦中的中国是一个教育发达的社会,人人读书识字,很少有文盲。报纸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第二食物,每天都离不开报纸,人们不仅在报纸上获得各种信息、意见,而且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意见。

林林总总、五颜六色的报纸,既有属于政府党,也有属于在野各党派的,有代表大企业家利益的,也有代表中产阶级或勤劳大众的利益。各种报纸七嘴八舌,各说各的话,只要言之成理,百无禁忌。除非触犯刑法上的诽谤罪,要被告上法庭,“绝不会有封报馆、打报馆、抓记者、甚至杀记者的事”。记者们可以完全不必“为尊者讳言”、“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广大人群虽然没读过孙中山先生的大书,但他们都懂得三民主义,都能正确地了解林肯“民有、民治、民享”的简单名言。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只要不把人民当人看待,不管报纸印得多么漂亮,卖得多么便宜,也没有人看。

一篇大触当道之忌的社评一发表,即为万民争阅,有人建议封了这张报纸,不料当道者却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家事就是众人的事,人人得而议论,我怎么可以堵众人的嘴不让讲话呢?……报纸的言论,错误的不去理它,有理的我就采行,不更有益于国吗?……报馆是封不得的。”这段故事传为美谈。

类似左拉的故事也发生过,“新闻记者”几乎成了“正义”的同义词。

政府对报馆毫无特别限制,办报如同开小店铺一样,不须特许,不须登记证,或开或关,自生自灭。

记者节那天,男女老幼自发地会集在能容纳十万人的广场,为新闻记者加冕,他们用报纸折叠成王冠摸样,给所有记者戴上,上面写着“真”、“正”二字,一方面称他们是真正的记者,一方面说他们代表着真理和正义。加冕完毕,万众欢呼。(同上,217—220页)

章乃器的梦是对二十年历史的回顾,王芸生的前一个梦着眼于1946年中国最紧迫的那些问题,后一个则是他的新闻自由之梦。可以说,他们的梦代表了当年深为中国命运忧虑的知识分子们的思考。将他们的梦放在一起,我们可以更清楚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在1946年前后的中国,知识分子普遍渴望和平,渴望民主,渴望当政的国民党能够实行真正的宪政(新闻自由是理所当然的应有之义),从而国、共两党能在和平的宪政轨道上展开竞争,而不是诉诸武力来解决分歧、纷争。王芸生的“九一之梦”有的放矢,针对蒋介石政权对舆论的钳制、打压,他具体地提出了新闻自由的理想,那不仅是一个报人多年的梦,也是百年来几代知识分子的梦啊。王芸生在国民党大厦将倾时,以他朴实而生动的笔,完成了这个百年之梦。那不是一个纸上的梦,也不是用墨水写下的梦,其中浸透了沈荩、邵飘萍、林白水、史量才等无数先驱者的鲜血。

面对不可避免的内战,老实说,知识分子是多么无可奈何、多么无能为力,梁漱溟之所以退出现实政治,隐居重庆,重操著书立说的旧业想来也是出于这种无奈,和无力感。张申府到了1948年下半年还在呼吁和平,梁漱溟1949年还要敬告国民党、共产党,为和平呼号,都折射出这些大知识分子的书生气、傻气。我是喜欢这样的书生气和傻气的,这正是他们可爱的一面,如果连这样的书生气和傻气都没有了,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相比之下,章乃器和王芸生两位先生就要比他们聪明得多。在和平梦、宪政梦破灭之后,从1948年元旦在香港《华商报》发表《乾纲重振》到6月4日执笔写下《在港各界民主人士响应中共“五一”号召的声明》,章乃器先生已不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1948年11月10日,在社会大变动的前夜,已悄然离开上海的王芸生先生在香港《大公报》发表《和平无望》的社评,至此,他的“现实的梦”、“九一之梦”已彻底破灭,一个做梦的时代也即将走到尽头。

没有看到过胡政之先生做梦,在1945年与1946年之交,他就深知要改变蒋介石是不可能的,内战不可避免。在一个有着根深蒂固的暴力传统的国家,他感到了知识分子的无力,曾对他儿子胡济生说:“美国人期望的中间路线人士迟迟不能出来,他们惊讶为什么中国知识分子对月国家大事如此冷淡,其实他们不了解中国情况,知识分子不能抓住军队,而军队在中国是极其重要的。”他还说:“中国的事情复杂难办,人们老于世故,难得真诚爽利,像马歇尔这样有声望的人物把纳粹打败了,可是在中国却栽跟头”。没有枪杆子的知识分子对国事终究无能为力,献身报业近40年的胡政之先生对中国社会的洞察是清醒的。

但我们不能因此否定章乃器、王芸生先生那些梦的价值,在一个“老于世故”的社会,他们的梦尤其可贵。与其说,那是他们的梦,不如说是他们的理想或心愿。即使称之为梦,在我看来,那也是中国最稀缺的“公民梦”。百年中国,多少的血泪悲欢,多少的浮沉曲折,知识分子有着太多的希望,太多的期待,太多的梦,但怀抱公民之梦的人确实不多。在写这篇小文的时候,我一次次地想起1933年元旦《东方杂志》上142位知识分子的250个梦,想起历史上无数的文人梦。在几千年的文化因子里,多的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梦,多的是桃花源之梦,做一个公民,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一个对自己的国家有权利、也有义务的人,那还是一个较为陌生的梦。至于鲁迅先生、胡政之先生这样冷静的现实主义者更是连梦也不做的。

落花流水春去也,章乃器、王芸生两位先生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些梦,无声无息,如同流星般划落在战火弥漫的暗夜里。重温这些旧梦,追寻他们梦的轨迹,那是洒满了希望与痛苦的轨迹。章立凡为其父亲的文集写跋,以《百年寻梦》为题,这是个多好的题目啊,我就不揣冒昧,以这篇同题习作,写下我对百年寻梦者章乃器、王芸生,还有其他许多知识分子的敬意,也写下对他们寻梦未成的无限惆怅,百年之梦或许还会再做下去,人总是要做梦的,尽管“我们似乎已生活在一个没有梦的世界”。

2003年4月22日

沙叶新:我曾是…是个…是个结巴

我很小就患口吃。我的口吃是吓出来的。我小时调皮,父亲就叫一个像门神一样的山东汉子手执板斧吓我,我一见到他便惊恐万状,口不能言,久而久之,说话就结巴了。口吃最怕人耻笑,越怕,口吃越厉害。记得上初中时,寒假去南京成贤街的市图书馆借书,面对图书管理员我就是开不了口,因为“同志”的“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憋了老半天,非要重重地一跺脚,才能说出。每次跺脚时,“砰”的一声巨响,声震四座,总是把管理员吓一跳。管理员对我说:“你要是对我们工作有意见,请好好提,不必要采取这种惊人的方式。”上高中之后,因为发表了诗歌和小说,很受同学的尊重,自信心也随之增强,口吃居然也逐渐地不治而愈。到了大学,更是踌躇满志,不但自信甚至自负,口吃更是消逝得无影无踪。

可到了“文化大革命”,不行了,今日挨批,明日挨斗,魂飞魄散,一日数惊,不但不再有自信,连起码的自尊也没有了。精神的紧张,内心的惊恐,使得我又再次口吃。当时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有三个著名的结巴,一是剧作家王炼,二是化妆师朱士场,三是我。三人的结巴似有分工。朱士场是一句话的开头结巴;我是中间结巴;王炼最妙,是结尾结巴,话都快说完了,他还结巴!比如骂人,他骂起来是这样的:“滚你的蛋……蛋……蛋……噢!”其实后边三个“蛋”完全可以省略不说,说到前边第一个“蛋”字便可戛然而止,可他老人家为了语气的完整,为了那最后一个“噢”字,非要结巴三次不可。

“文化大革命”期间,虽日坐愁城,但大伙碰在一起,也会苦中作乐,偷偷说笑,其中也会说到我们三人和别人口吃的笑话。最精彩的有如下两则。一则是说有一青年沪剧演员,说话结巴,唱戏倒一点也不结巴。某日,家中失火,他急忙奔至父亲的单位处,大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他越急越结,怎么也说不下去。父亲见他急得满头大汗,便举起手做了个音乐指挥的姿势,说:“预备──你唱!”于是这青年沪剧演员立即唱道:“哎格隆咚哟,阿拉屋里天火烧!”终于向父亲报了火警。还有一则说的是我们剧院一个同事的弟弟,也是口吃,他到王炼家去还照相机。别人敲门“笃、笃、笃”,每一记都应是同样的节拍,可这位同事的弟弟敲起门来却是“笃……笃笃……笃笃笃……笃笃……”连敲门也结巴。王炼开门,问:“你找谁……谁……谁呀?”同事的弟弟说:“王……王……”王炼一听,明白了,连忙替他说下句:“……炼。”同事的弟弟点点头。王炼说:“请……请……”同事的弟弟也连忙帮王炼说下句:“……进!”这下该王炼点头了。于是两个口吃的人一同进屋。同事的弟弟说:“我……我……我哥哥叫我……叫我……来还……还……还……还照相……照相

……照相……“王炼不失时机地接道:”……机。“王炼又说:”请……“同事的弟弟说:”……坐。“最后告别时,同事的弟弟说:”再……再……再……“王炼仍然及时地补上:”……见!“这两个结巴子可算是”结“拜兄弟,能”结“二连三,”结“得天衣无缝。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王炼是个极忠厚的人,听了也只是笑笑,最多再骂上一句:”滚你的蛋……蛋……蛋……蛋噢!“此时王炼显得越发的可爱。

但最好不要拿口吃患者开玩笑,这是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不过口吃患者也无需自卑。口吃只是习惯性的语言障碍,并非心智或品格上的缺陷,况且如今已有不少医院可以矫正这种语言障碍。还有一点可以使口吃患者引以为荣的是一些伟人也口吃,如战国的大哲学家韩非、汉代的御史大夫周昌、三国的镇西将军邓艾等,他们或有文名,或有武功,都是了不得的人才,口吃并未妨碍他们建功立业,发挥才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前总书记胡耀邦也有些口吃。70年代末我在北京西山脚下采访女将军李贞时,她就曾对我说过:“胡耀邦善于鼓动,很会演讲,就是手势多,动作大,为什么?他有点结巴,手不挥动就说不出话。”这和我跺脚是一样的道理,情同手足。后来我随《陈毅市长》剧组到中南海演出,胡耀邦上台接见全体演职人员,见他说话时果然有些期期艾艾。像胡耀邦这么伟大的人物,有那么一点口吃,反而觉得伟大得真实,伟大得平易,丝毫无损他的形象。一个领导人,如果硬要掩饰自己的缺陷,竭力要把自己装扮成个完人、圣人,在镜头前始终像演戏似的,那反而显得生硬、造作,不及胡耀邦的口吃来得那么亲切可爱了。

“四人帮”倒台之后,我又逐渐恢复了自信,我的口吃也拨乱反正,彻底根治了。所以就我而言,口吃是种社会病。假如政治环境宽松,社会气氛祥和,人民享有民主和自由,领导者能广开言路并尊重异见,那么像我这类社会性的口吃患者就会越来越少,说起来和表达思想时就能畅所欲言,再也不会结结巴巴了。

如今我结巴倒不结巴了,但常常有种势力想封住我的嘴巴,让我成为哑巴,这……这……这……不……不……不……不太……不太……不太好吧?您看,我又结……结……结吧了……

江棋生:一吐为快迎新年

中国官方习惯于在阴霾下运用他们的权力。上个月,他们对包遵信先生的葬礼和追思会实施了搅局;这个月,他们对独立中文笔会的迎新年聚餐会进行了搅局。对他们的第一次搅局,我更多的是责之斥之,怒不可遏,并为此执笔起草了《包遵信先生葬礼缺席者声明》。对他们的后两次搅局,我更多的是讥之嘲之,鄙视有加。

冬至的前一天,在一片阴霾之中,几名政治警察客客气气上门来传达冷冰冰的禁令:不准举行聚餐会。我对警察说,请你们一定转告你们上头的决策者:即便他们愣不讲法、不讲理、不讲情,只讲维护他们自己的政权,是不是也要有一点气度才好?几十个文人、作家、学者在一起吃个饭,天就塌了?再说了,当官的天天化纳税人的钱在吃喝,我们自个儿掏钱,一年吃一次,就不成?其中一位警察对我说:你们不是光吃饭,不还总得聊点什么吗?这句话把我逗乐了,我笑着说:谁们在一起聚餐,埋着头光吃不聊啊?话音刚落,章虹笑了,警察也都笑了。

聊,就是表达。当局知道,这几十号人,是一定会动真格地行使自己的表达权的——他们只愿意说真话,而且敢于说出官方最不爱听的真话。于是官方不惜再次动用国家公器,其矛头所指,就是公民的表达权。

在《世界人权宣言》即将闻世60周年的今天,中国当局还要与天赋人权对着干,真是想不鄙视都不成。而更让我瞧不起的,是官方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

不久以前,吴思先生曾经怀着极大的善意,尽可能从正面对中共十七大报告作了积极的解读。在近二万九千字的报告中,他圈点了其中的三句话:发展基层民主,保障人民享有更多更切实的民主权利;尊重党员的主体地位;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我记得,吴思先生特别肯定了“表达权”的提出是有新意的。吴思的细心给我带来过窃喜。我想,如果中共高层真能洗心革面,不再侵犯而是“保障”公民的表达权,那么,刚当上笔会副会长的我,可就省心多了。因为独立中文笔会是一个专事捍卫表达权的非政府组织,它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营救系狱作家。若官方真有诚意要“保障”表达权,那,还不赶紧把关在牢里的作家都给放了?那,以后不就再也没有以言治罪这档子事了?那,笔会不就剩互相砥砺、切磋,写出更多美文这件差使了吗?

事情当然不会一下子变得如此美妙。不过我想,依据做人的常理,官方既然好不容易听取了幕僚和智囊的规劝,下决心在其最重要的文件中作出了“保障”表达权的承诺,那么,最起码也要在墨迹未干的时候,“说话算数”,硬着头皮加以信守吧?

然而,离胡锦涛宣读十七大报告还不到20天,当人们前往北京东郊殡仪馆向包先生遗体作最后的告别,行使表达权表达自己的哀痛之情时,当局居然就将其“保障”表达权的宣示抛于九霄云外,大范围动用警力对公民的表达权实施侵犯和践踏。在胡锦涛宣读十七大报告后的第40天,当人们前往戴斯大酒店举办包先生追思会,行使表达权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时,当局再次将其“保障”表达权的承诺弃之如敝履,动用政府强制力非法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野蛮切断电源直至公然捣乱会场。

沿袭国际笔会的传统,独立中文笔会原订于冬至日举行一年一度的迎新年聚餐会。这一天,距胡锦涛宣读十七大报告仅仅相隔68天。这一天,笔会在京会员、少数外省会员及部分在京知识界朋友聚在一起干什么呢?行使表达权,表达我们对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和写作自由的热爱和珍视;给廖亦武先生颁发独立中文笔会第五届自由写作奖,给李剑虹女士颁发笔会第三届林昭纪念奖。然而,当局又一次不顾廉耻,自食其言,下手猛搯公民的表达权。为此,独立中文笔会发出强烈抗议,谴责中国警方阻止在北京的迎新年聚餐会。

的确,当局每次干缺德事,决策者总是躲在幕后,从不露脸,而把政治警察和片警派往第一线。因此,我们的直接“训政”对象就只能是警方。冬至日前一天下午,我对政治警察说,无论你们的上司一想到我们的相聚头皮有多麻,心中多不爽,要我看也只能收敛干预之念,一跺脚随它去。因为,我们仅仅是在行使自己的人权。更何况,你们的上司刚刚说过要“保障”人民的表达权。试问:做人能这样荣耻颠倒、食言而肥么?

缺乏诚信是做人的大忌。我不知道幕后下禁令的中共高层,会不会对自己的口是心非多少有点脸红。我知道我们的一些朋友,即便是私下承诺打了折扣,也会像一日三餐喝了二锅头似的,脸红好几天。

冬至夜,在沉沉阴霾中,聚餐会黄了,警察撤岗了。本来,朋友知己相聚一堂,吃杭帮菜迎新年,是多好的一件事。87岁高龄的许良英先生对我说,于浩成先生回国之后,他还没和于先生见过面。他特别想在聚餐会上与于先生、张思之先生、贺卫方先生等旧雨新知一见为快。笔会会员张显扬老师听说许良英先生、王来棣老师和蒋培坤老师都已申请加入笔会,禁不住击节赞之,连声说“好!”,并盼着能在聚餐会上与人大校友丁老师、蒋老师久别重逢。第二届自由写作奖得主章诒和老师也早就念着要到场,以便当面向廖亦武表示由衷的祝贺。徐友渔先生特意从网上查明,有一趟公交车从他家门口直达定慧寺旁的“新开元”大酒店。即将成为笔会会员的张博树先生届时也将高兴地莅会,而莫少平律师则会以自己的海量而再次称雄……

真的,本来是多有情趣、多有格调的聚餐迎新会,却愣被人生生给搅了。那么,就让我痛痛快快说几句心里话,来迎接新的一年吧。

2007年12月27日 于北京家中

(自由亚洲电台12月28日播出)

寒山:从宋X荣登名人榜说起

前不久,北京著名的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庆祝90周年校庆,选定了90位“荣誉校友”,印制了《辉煌90年》精美画册,并于9月9日举行了盛大的建校90周年校友返校活动。然而校庆的锣鼓声未息,海内外的媒体和网站却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谴责风暴,原因是该校公布的“荣誉校友”中,列入了文革中的红卫兵代表宋彬彬。

在《辉煌90年》画册中,1966年8月18日宋彬彬向毛泽东献红卫兵袖章的照片和同年8月5日被该校红卫兵打死的党总支书记兼副校长卞仲耘的照片赫然同时出现于第66页和对开67页。

宋彬彬向毛泽东献红卫兵袖章是文革造反和暴力的象征性事件。毛在接受红卫兵袖章的同时问了宋的姓名,听说是文质彬彬的意思,就说文质彬彬不好,“要武么。”就在宋给毛戴上红卫兵袖章和毛“慈祥”地教导她“要武么”的同时,北京市数以百计的教师、学校管理人员和普通市民被红卫兵打死或逼死。根据毛主席的教导,宋彬彬的名字改为宋要武,在文革中耀武扬威了好一阵。

红卫兵风光了一阵后不但被世人唾弃,而且被毛泽东抛弃,宋彬彬于是又给自己改了名字,但并没有改回宋彬彬,而是叫宋岩。为什么不改回原名呢?胡平分析说“因为世人皆知宋要武即宋彬彬,宋彬彬即宋要武。”鲁迅曾经辛辣地讽刺过一个根据不同政治环境给自己改名字的文人,说人们可以在他的姓后面加一个X,意为不知道他还会怎样折腾自己的姓名。对于宋某,人们也完全可以照此办理,叫她宋X.

文革结束后,这个宋岩,即宋彬彬和宋要武,去了美国,不但读了博士学位,而且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如今还拿美国的养老金。如果要严格按照美国的移民法,参与过政治和种族迫害的人是不允许进入美国的。这样看来美国不但是一个有法不依或者至少是执法不严的国家,而且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世界各国的反美派对美国的厌恶又可以有一个新的理由。

不过,如果要就此说北师大评选知名校友是完全迎合了官方立场也有失公允,因为毕竟榜上有名的还有很多非官方立场非常明显的著名人物,例如章贻和。但是和宋X的形像联系在一起的那段历史过于血腥,过于丑恶,因此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北师大附中的这次校庆将就此在和文革有关的历史上留下一笔。就宋X本人来说,这个荣誉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金榜题名之时也就是如今她自己讳莫如深、甚至为此改名的那段历史重新进入公共视野之刻。

事情还不止于此。就在人们愤慨于宋X重登北师大附中光荣榜的同时,很多人注意到,同为北师大校友和宋X的同龄人,以近四十年的努力研究文革而享誉文革研究界的王友琴女士在这份光荣榜上缺席。王女士的缺席本身并不说明什么,相信王女士本人对此类光荣榜也无动于衷,但和宋X的张扬放在一起就耐人寻味了,尤其是当听到北师大校方对此的解释是有关王女士的“材料不够”时。什么叫“材料”?只要有一张和毛泽东的合影就可以,那怕这让人联想起1966年8月那些屈死的冤魂。

宋X的丰富材料和王友琴女士的材料不够又一次向人们昭示了文革记忆在今日中国的荒谬处境,以及和文革记忆紧密相联的道德判断的缺位。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和宋X一样,王女士也生活在美国,她的那些文革研究都是在美国这个自由的社会环境下产生的,但却不能进入中国,不能象宋X和毛的合影那样出现在街头巷尾。在这个意义上,北师大校方说有关她的“材料不够”的说法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律师李建强谈法院冻结张青的银行存款

张青的两个银行帐户被冻结,有捐款人兼维权律师李建强表示,广州天河法院的做法是株连无辜、违法执法,张青与郭飞雄虽是夫妻,但法院并没有判妻子有罪,他愿意陪同张青到北京高院作证及上访。

维权律师李建强周四对本台讲,本名杨茂东郭飞雄被法院判刑五年后,他的儿子金宝今年才得6岁,妻子与两个孩子由此失去生活经济来源,他发起过呼吁,并亲自捐款过给张青过日子,钱不多,也有2100块。他说:“是这样得,郭飞雄被判刑以后,他的老婆、孩子,特别是小孩,这孩子上学没有学费,我为他呼吁捐款。”

李建强本人捐了1000元、代一位台湾的女善心人捐了1000元、国内一名有良知的记者捐了100元,是汇到张青中国银行的帐户,李建强说,钱是给孩子上学用的。他说:海内外的朋有捐到两个帐户,一个是我公开的,一个是建设银行的帐户,一个是中国银行的帐户。

这个月的17及18日,广州天河法院,以执行郭飞熊罚金4万元为由,在没有发出通知下,冻结并转走了张青上述两个账号。翌日,通知张青要在21日到天河法院缴纳4万元的罚金。当事人张青,到了有善心捐款到银行,电话核对才知到帐户到移动了。

李建强说:“最近陈光诚的妻子袁伟静打电话,因为捐了2000块钱,要张青去查,结果一查,法院冻结了并拿走了,这就很过份,太欺负人了。”据了解,张青被转移的建设银行资产有7260元。其两个银行帐户,有海内外的捐款:包括澳洲、美国、香港人权组织、国内李元龙先生、黄柏林、不知名网友等。

身为律师的李建强说,中国共产党和政府连6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他说:“银行拿到了法院的裁定书,就可以把钱拿走,银行是不敢抗拒的。现在的问题是法院有问题,法院没有法律根据,执行人家张青的钱。”他说,根据法律郭飞雄被判罚款是他自己的事,应该由他自己承担缴款责任。张青作为妻子,金宝作为儿子,没有为丈夫、父亲交纳罚金的义务。法院也没有冻结、划拨张青账户资金的权利。“郭飞雄是犯罪执行人,这些钱是张青的不是郭飞雄的。”

李建强指,广州天河法院执行案外人财产,株连无辜是属执法犯法。而张青就呼吁不要再向她的银行帐户汇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