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有连:蓝星的命运(小说)

蓝星的命运(小说)

申有连   

 

迥利驱车来到她工作所在的大厦门前时已是下午 5点半钟了; 5天前她接到总统秘书处通知,总统批准了她的申请,已委派她担任蓝星研究所霍尔博士的助手,探访太阳系3 号行星。

这颗星球比地球小得多,直径约12756公里。可从相距 16光年的天狼星系的地球上观看却较显明亮,它在晴朗的夜空中闪烁着独特的蓝色星光,地球人自古就习惯称它做”蓝星”。

令迥利同样兴奋的,是在选用机器人的名单中,她设计制作的一个集物理智能和生物智能为一体的机器人也在其中。这机器人在选拔考试中名列第一,给它的主人没少争光。她给它取名”李迈勒”,它将担任他们此次探访的航天母船飞行正驾驶,是随行的 3 名机器人编队的首席机器人。

明天就是出行的日子,这两天迥利都没有到自己的工作间,一直陪同霍尔博士在飞船上做些准备。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一种莫明的冲动,使她想要在临行前到工作间看看。晚上还要参加总统举行的告别宴会,她就提前离开公寓,先驱在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座80层高的楼宇,与周围建筑相比,它要矮胖得多,这给它在大门处形成了 一个宽敞的门廊。 

迥利走进大厦,来到上行梯门前。这梯门两侧层叠了很多名牌,迥利要去的53层和 70层标明的是”物理智能研究所”和”生物智能研究所 “。她曾在这两个学科分别就读,现在她在这两个部门都设有专门的工作间,她也是在这里完成了对”李迈勒”的设计制作。这机器人的控制机理已运用在许多工厂中的控制系统中。这些想必也是她此次轻松夺冠成为霍尔博士探访蓝星助手的原因之一。不过对她来说,探访蓝星是她多年的梦想,那儿居住着与地球人体型很相似的蓝星人。几年前接识霍尔博士后,她就常去他家,跟他学习蓝星人语言和社会人文知识。霍尔博士是全球有名的蓝星通,已有过两次探访蓝星的经验,这是他第三次率队出访。 

迥利先来到了53层”物理智能研究所”她的2号工作间。这时已是下了班的时间,单位上已是人去屋空。她抚摸着这些熟悉的器物,亲切地对着一个完全按照蓝星人女性体型制作的机器人说:”喂,小姐,你好吗?” 

这机器已有了完整的上半身,下半身还是钢骨铁架。它摇摇头,似乎在表示它不很好。它的主人已有几天不来碰它了。 

迥利伸手捏了捏它的钢骨,这是用体心立方晶格的高磁导材料制成的,她要将它运用在太空行走上。这种材料很适合太空环境,具有很高的稳定性能和超导磁性能,电磁感应下具有极强的可定向排异物性能。他们明天出发探访乘坐的飞船船身就是用的这种材料。

在70层她的工作间中,迥利也差不多象在53层那样,她是在和它们告别呢。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情感,对没有灵性的器物,接触多了,久了,它们就与有灵性的人似乎有了一种勾通,使有灵性者有了一丝半点莫明的牵挂;何况她是在给这些无灵性者赋灵性呢。

走出工作间,已是下午7点了。她必须离开,不能再留连其中了。她和霍尔博士约好,要去他家约他一起参加总统的晚宴,博士还嘱咐她要早点来呢。 

下到大厦门厅,迥利抬起左手腕,对着腕表念念有词。走出这大厦门,就见她的座车,刚才送她来的那辆绿黄两色相间的轿车从大厦一侧驶来,在她面前停下。

坐进驾驶座,迥利不假思索地将行驶状态选置在手动位置,启动了车,驶上街道。

街上已亮起了路灯,初冬的寒气似乎加重了傍晚的朦胧。明天是12月 26日,预定的飞船起飞日。首次外星旅行,执行的是一项极具竞争又充满挑战的任务, 28岁的花季年龄,可以想象会何等地令她激动和兴奋。也许还搀兑了些许要离家的惆怅。这不,平时她大多让车自动驾驶,今天已是较晚了,她还是选择了手动驾驶。想必这能增加对乘驾已久的车的感触,更加重了对熟悉的街景的留连。 

街面并不宽敞,车辆稀疏;街道上空要繁忙一些。各种小型飞行器,有圆盘形的,圆锥形的,橄榄球型的,还有椭圆形的,在街谷上下和更高的空中静静地交错流淌着,它们要比地面上的车辆安静得多,更迅捷得多。 

迥利注视着路面和车中显示器上的路面障碍预警,小心地避让着不时逍遥自在横穿街道的行人。

街道两侧的霓虹灯象往常一样闪变着各色图景,轮廓掩映在灯色中的屋宇形貌似乎在今天显得格外亲切,不时有音乐声从这些游乐消魂的处所飘进车中。迥利开着车窗,让寒风和着,似乎要让车多兜一点家乡的情怀好让她带了去旅行途中。

轿车在柏拉图大道上转了个弯,驶上李耳大街。这是一条学会聚集的大街,街中一侧是亚里士多德广场。天气晴朗时,广场上的辩论时常通宵达旦。这是逢了晚餐时间,再加了点冬日的寒意,街上行人很少,广场上空无一人。在广场对面的道德大殿门前,一个推着小车售书的汉子拖长了噪音的叫卖声从那面一直回响到广场这边的街上:”论语评介!论语评介!” 

另一个未见身影的妇女的叫卖声从另一侧也一同回响着:”天体平衡论!天体平衡论第二版啦!”

天气寒冷时,论辩大多只在室内,此时已见有三三两两的人朝道德大殿门里走去。

自从对狮子星系探访成功,带回的消息令地球人震惊。居住在那里的5号星上的居民正在构想重置蓝星。这不外两种选择:一是完全消除那里的理性人;另一个是消除蓝星上全部生命,以让其维持自衡状态,保持太阳系平衡。 

蓝星人对科技文明的滥用也曾是地球人讨论过的问题,那里的地壳和植被正在他们自发的文明中损毁,而无丝毫要保护的迹象。 

蓝星如果毁灭,太阳系的平衡将被破坏,临近太阳系的各星系都会受到波及。而地球人对蓝星早有了解,几千年前就开始暗中探访,地球人还从蓝星文明中获益匪浅,当然他们也曾点拨过蓝星文明。

由于狮子星系居民的这一举动,重又在地球上掀起了新的蓝星热潮。近期的亚里士多德广场,几乎全是蓝星问题论辩。各学派拿出自己的论据,争论不休。刚才那”论语评介”的叫卖者就是一个主张襄助蓝星文明的人。由于学会协议任何学说字面资料不得免费赠与,以免学说滥竽充数,只能高于成本标价销售。各学派都有这样的义工用这种方式传递学派学说。此次对蓝星的探访,正是应此而生。 

驶出李耳大街,轿车来到一条林阴道上。迥利这时又一次抬起左手腕,将手表面略靠近她薄薄的纤唇,念出两个字:”通讯”。随着表上的蓝光亮起,一声”嘟”的鸣响后,她又念出一串数字。表上蓝光随即象旋转起来一样微闪着,响起轻柔的鸣笛声。她接通了霍尔的电话。一会,手表上响起了一个男士的声音: 

“迥利,为那样这时候才倒,不是夫人阻止,我早就要催你了。”那个男声说道。

迥利笑了一笑:”我不想到得太早。你出来吧,我已在林肯道上了。”

“你不上来坐坐?”手表上那个凝重的男声说,”夫人和孩子们都想临行前见见你呢……”此时手表上响起了一个柔亮清甜的女声,夹杂了几个孩子的声音乱成一片。霍尔的夫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说道:”迥利,我
们和霍尔一同出来,时候也不早了,你慢点开车。”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迥利来到霍尔家门前。这是一栋东方格调的亭园小楼,霍尔一家站在门口。迥利钻出轿车,与霍尔夫人拥抱,一边回应着两个调皮男孩的亲热。

霍尔夫人拉着迥利的手爱抚地说:”你离家在外工作,父母不在身边,小小年纪的,就要出远门了,也没人帮你准备准备。” 

“也不得哪样准备的。”迥利回答说,”我小弟一知道就吵着要来帮我,我没准他,让他陪我爸、妈和爷爷一起来;明天他们一早自驾飞机到协会广场。

“你爷爷有140岁了吧,老人家还好吗?”霍尔夫人关切地问。

“很好呢,”迥利回答说,”他今年 142岁了,博士教给他的蓝星人的太极拳,他时常都练呢。 ” 

此时霍尔催促道:”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一边说,他抬起手要招他的车过来。

迥利却拦阻道:”博士,就坐我的车吧,回来时我还送你。”

“也好。”霍尔点点头,坐进了迥利的轿车。 

迥利与霍尔夫人和两个孩子挥手道别,坐进车中。她将车的行驶状态设置在”自动”,锁定目的地:”总统住宅2 号院”——天狼星系的地球协会总统在此设晚宴为两组外星探访者饯行。 

自动驾驶状态下的绿黄两色小轿车明显加快了车速,核畸变能电源驱动的四只车轮电动机飞速旋转。3分钟后,他们来到距霍尔家17公里的总统宅邸园门前。

走出车来,这乖巧的漂亮钢铁自找车位消停去了。车上的主人一前一后走进总统大院。大院内,树枝掩映处,一栋正面墙完全透明的房间内已见宾客满座,它的玻璃门此时正在打开,总统和夫人走出门来迎接两位客人。 

“你俩真准时,”总统迎握着两位客人说道,”难道就不兴在餐前小坐一会儿。”

主客寒暄着并排走进屋去。 

屋内先到的客人已经站起身来,他们是外星政策和事务协会总长、襄长(霍尔就是这协会的常务理事),和总统外星决策室主任,以及也将在同一天出发探访狮子星座的五名探访人员,他们中有三人也是这外星政策和事务协会的成员。……


这山坳离一小镇不远,肉眼就能隐见它的轮廓。他们没有理睬它,在这确信平静的世界中慢慢停了下来。

霍尔等艇身停稳后,在送话器前叫道:”霏丽亚,感觉怎样?有危险吗?”他一边看着显示屏上的户外温度、湿度和空气成分显示,一边询问这环境分析专家。

“一切良好呢,博士。”霏丽亚一直在仔细探测飞艇外面的大气环境状况,从大气压力,光照指数,引力场强指数,太阳光谱范围,放射性物质以及空气成分,所含微粒成分、数量、直径……一直到风速、风向等细微参数均不放过。一起收进它的计算系统分析,不断将结果传送给另两只飞艇,也向隐藏在密克罗利西亚海底基地的母船发送。这时它回答道,”没有任何危险迹象,艇外环境妙极了。” 

“那好,霏丽亚,你可以出去了。李迈勒,你随霏丽亚后出艇。”霍尔指挥着机器人。

霏丽亚答应着按动舱门键,舱门随即向一边滑过去。顿时,一股清新的山间湿润气息灌进它的舱中。霏丽亚用它的电子鼻嗅了嗅,满足地作了个深呼吸,兴奋地一跃跳到了地面。李迈勒见状,也随即打开它的舱门走出来。 

霍尔和迥利看到这一切,迥利没等霍尔动手,自己抢先按动机关,舱门滑开后,李迈勒在外伸一只手牵着她走出艇来。 

一经脚踏实地,迥利小心地试了试脚下柔软的草地,张开两臂在草地上跳了跳,她兴奋地”呵呵”叫着,把头抑起,吸一口气,一直把它吞进肚里,然后又慢慢吐出来。她转一个身,轻松的笑着、叫着: 

“啊,霍尔博士,你瞧瞧,这蓝星景色,她多美啊!” 

霍尔呢,他一走出这小飞碟,就站在草地上远眺近视,看见迥利那激动兴奋的模样,他也随声应和着:

“是啊,小姐,尽情地领赏她吧。” 

其时,美丽的夏日烘托着山野间五彩缤纷的繁花,绿茸如茵的草地在绚阳下更显青莹翠微;和风再搅和这万千世界,教它草木声声,天籁声杨。穹隆垂缘处,蔚蓝的天色与苍绿的山轮划开了一条远近秘奇的交野,又一派大自然的生息之景激动着这群天外来客。

“这儿多美丽,我们多自由!”迥利轻扭细腰,舒展双臂,兴奋地说。

“要知道,我们是不速之客,并没有谁邀请我们。”霍尔说。

“可也没人反对。”

“反对了呢,小姐,我们不是被攻击了吗。” 

深草丛中,一朵鲜花杂在其中。迥利指着它对站在旁边的霏丽亚喊:

“霏丽亚,帮我摘下这花”。 

霏丽亚走来伸手够了过去。 

“那是误会,博士,他们明白后就不会这样做的。” 迥利机械地回答着霍尔的话,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回答霍尔。 

霏丽亚将摘来的鲜花递给迥利,迥利接过那花儿,一边观赏着,把它凑近鼻尖,花瓣中黄绒的花蕊随着她的鼻息抖动着,一股馨香荡进了她的肺腑,顿时使她只感心旷神怡。她将心神重移回这自然景致中,甜醉地仰起脸孔,移开这消荡人魂神的香源。

此时,阳光仗着夏日的骄傲带了几分烈性撒沐下来,可山野间清新绿凉的气息调侃着这晨间姣阳的温烈,使它只得适了人的肌肤。 

迥利甩动着两臂,愉快地在这草地上跳跃跑动着。草地上,要么点缀着一丛野花,要么葱茏一株小松。她跑着,时时用手去拨动身边的弱枝。一只蝴蝶被惊起,大宽展着翅膀想逃开去。谁知倒引得这外星动物界的主宰去追逐起它来。霏丽亚和李迈勒一见也跑来帮助,蝴蝶翩翩腾上了高处,霏丽亚折起一棵枝条要挥舞,可迥利却阻止住他: 

“你不要太惊吓了它,霏丽亚,让它去吧。” 

他们极抬头看那蝴蝶翩翩飞去,太阳光刺得他们眼睛发痛。…… 

 

《自由写作》首发

 

万之:珍惜中文!

我诚心诚意地向独立中文笔会所有会友们发出呼吁:珍惜中文!

一个作家,一个诗人,一个编辑,一个翻译,简言之,一个国际笔会会员,最应该珍惜的是什么?

回答非常简单:语言!

对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来说更简单:中文!

国际笔会的主要任务,其实不光是捍卫言论自由,而且是维护语言本身,维护语言的纯净、丰富、优美、独特……

独立中文笔会的主要任务,其实不光是捍卫中文作者的言论自由,而且是维护中文本身,维护中文的纯净、丰富、优美、独特……

我们不光要努力把因中文写作而入狱的作者营救出来,而且要挽救被长期的专制统治所污染的中文文字,把中文解救出来,否则我们就不配中文笔会的称号!如果独立中文笔会的会员不能维护中文珍惜中文,也不配做中文笔会笔会的会员!

那么看看我们笔会自己的中文文字吧!我自己看到中文笔会社区内的文字,看看我自己的文字,我不能不感到羞耻!感到惭愧!

我早说过,我在秘书长位置上写的发表在社区内的东西,几乎百分之百对我来说都是垃圾。那些文字,不过是因为向会员报告笔会事务仓促写出,不过为了向会员表示尊重必须回答一些问题,不过是因为对付某些垃圾文字而写出另一些垃圾文字。这些文字和我自己的文学创作无关。如果我将来出书,这些绝对都不会收入。

我也不得不指出,我们中文笔会社区里充斥了太多垃圾文字,肮脏、丑陋、低下、卑俗的文字。我们有很多不错的作家诗人,写出过不错的文学作品,有不错的编辑或翻译,编辑过翻译过象样的著作,但这些作家因为不得不到这里对付肮脏、丑陋、低下、卑俗的文字,而自己的文字也粗俗不堪!我确实为我们的会长抱屈,他的文字本来用于对付专制者比较合适,比较犀利,可为了尊重会员也不得不把犀利笔锋磨掉,来写出一点无可奈何的圆润的文字,甚至我可以说也是垃圾的文字。我也为秘书长抱屈,这个《北欧华人通讯》主编最近没空去编辑些好文章,却不得不在社区里用垃圾文字应付垃圾文字……

我们有些会员,惯用长期的专制统治所污染的中文文字来攻击别人,用“毛文体”来污染我们的语言环境,其实也是污染会员的心灵,用文革大字报式的语言暴力或者语言恐怖主义干扰社区应有的安宁来。我们其实和专制依然同流合污,在强暴中文。如此,我们笔会还能完成把拯救中文任务吗?我们自己的中文都成了如此糟粕,我们作为中文笔会会员还能不汗颜吗?

我们有些会员,喜欢笔战,争强好胜,要辩输赢,还自以为掌握真理。其实,没有优美的中文文字,即使真理都到你手里,也成了垃圾,成了被糟蹋的被玷污的真理!

农民珍惜粮食,商人珍惜钱财,政客珍惜权力,情种珍惜爱情,还有人珍惜清白,珍惜名声,珍惜生命,珍惜时间,珍惜青春美貌……我们呢,我们当然应该珍惜中文!

对我来说也只有中文!

我珍惜粮食,家里剩饭从来不舍得倒,因为我当过多年农民,《大儿马》就是写我对粮食的敬畏。我从小不珍惜金钱,所以人过半百依然两袖清风。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千金散尽还复来,能活得潇洒些就好。无妨告诉会友,如果有人告诉你万之有赌徒种种毛病可一点不假,万之一到赌场不输精光不走人。我自然不珍惜权力,对带长字的职位都尽量远离之。“今天文学研究会”大概是当代中文文学史上不说唯一也是少有的一个没有会长的文学团体,很多人大概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北岛不当万之也不当。我当过《今天》社长是因为当时和香港牛津出版社签出版合同必须有个名份,过后依然辞职。我当笔会秘书长是万不得已,也尽快辞职。我其实也不太珍惜爱情,所以常让爱人伤心。我也不珍惜健康,不求益寿延年,结果是弄得疾病缠身现在每天吃药,现在真想多活几年,一因为子女幼小不可无父二因为还有文字之事未料理干净。我以为生命长短对作家来说从不重要。拜伦雪莱卡夫卡,这些作家都生命短暂,却比我们多少苟且偷生长命百岁者都活的有价值有意义……

作家有名有声是好事,但最好靠真正有价值的作品去争取,不是靠招摇撞骗来胡混。我刚去国际笔会参加大会,曾经被一个华人笔会的代表奚落,说从来没有听说我的名字,可见我作为中文作家的名气自然不大,我现在也有心弄大一点,也要多写出点好作品来,好对得起中文笔会和国际笔会,可那不是轻而易的事情。只要作品货真价实,我希望有越来越多中文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也与有荣焉,起码能跟着吃一顿诺贝尔宴会大餐。但名声其实也是过眼烟云而已。不是还有诺贝尔文学奖作家后来也被人遗忘……

有人说,作家多半象金丝鸟,珍惜自己的羽毛,爱惜名誉!羽毛我也珍惜,不过还没有自重自爱到那种程度,羽毛都拔光掉尽也无可奈何。有人动不动就以搞臭别人来威胁,还以搞臭笔会的名声来威胁。我也怕这种威胁。但我可以对这些人说,搞臭万之根本不要紧,甚至搞臭笔会的名声也不要紧,但不要搞臭中文糟蹋中文!你糟蹋中文,就是糟蹋我们中国人,也是糟蹋你自己,搞臭别人的人多半搞臭自己!

作家应该惜墨如金,珍惜文字!我们有些作者,动不动以创作了几百万字来炫耀。如果创作的都是垃圾,几百万都是垃圾,那么写得越多,污染语言环境的罪责越重!相反,瑞典有个诗人托玛斯·特郎斯特罗姆,一生不过写了不到两百首诗歌,但是全世界文学界都公认他的优秀(有中文翻译)。在瑞典每年都有人提名他得诺贝尔文学奖,可他还没有得,很有人为他抱屈!但不得又如何,国际诗歌界依然把他视为泰斗,很多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比如爱尓兰的辛尼,还有中国诗人北岛,都承认受他影响。

那些不珍惜中文的人,我看还是自己退出中文笔会为好!如果继续不珍惜中文,那么,我们中文笔会,仅仅从捍卫中文的角度出发,也应该坚决地毫不迟疑地开除!!!

 

新书资讯

历史
  

  《美国自由主义的历史变迁》

  钱满素著,三联书店2006年5月版,18.50元。

  这是一个不容易厘清的话题,作者必须首先面对自由主义这个概念。作者在前言中,厘清了自由主义概念的演变,并阐明了作者对自由主义的理解:自由主义是从要求法治开始的,是和法治紧密相连的。“从一开始,自由主义就清醒地指出自由的基础是限制,首先是限制公共权力,其次是限制个人,必须将一切自由限制在法律的范围内。”《美国自由主义的历史变迁》一书的主体部分有五章,涉及美国的自由主义传统、自由主义清理门户、自由主义由古典向现代的转折、自由主义的继续左倾、新保守主义的崛起。除此之外,作者还言及美国当代自由主义的困惑。该书学理与智慧兼备,值得一读。
  

  《中国城市发展史论集》

  赵冈著,新星出版社2006年6月版,23.00元。

  作者很聪明,他在第一章就想办法证明中国历史上是有城市存在的,韦伯根据西欧中世纪城市的特色,而判定中国历史上根本没有城市,“依照同样的推理逻辑,我们也可以根据中国古代城市的特色,而断定西欧中世纪没有城市”。作者预设了一个宽泛的通用定义,然后很自然地把中国城市纳入其考察范围内,因而也使自己的论题能够立起来。本书从经济层面上探讨了中国城市的曲折发展及特殊问题,并对中国这个具有广博文化和独特文明的国家的高度复杂性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书中论及先秦城市、秦汉以来的城市人口变迁、中国历史上的大城市、历史都城与漕运等,有学术参考价值。
  
  文化
  

  《与里尔克一起游俄罗斯》

  (俄)莎乐美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6月版,22.00元。

  这本书分为两部分:莱纳·玛丽亚·里尔克、与里尔克一起游俄罗斯。莱纳·玛丽亚·里尔克与露·安德烈亚斯·莎乐美有惊人的相似,他与她,都几乎称得上是双性同体的人。“里尔克通过挖掘自身的女性倾向成就了他的创作,莎乐美则通过挖掘自身的男性倾向成就了她的生涯和创作。从精神层面上说,他俩确实是最能互补的一对,所以他俩在一起的时间比莎乐美与任何别的异性都长。”莎乐美才华横溢,曾经追随弗洛伊德研究精神分析学十余年,拒绝过尼采的求婚,也没有因为里尔克改变自己的婚姻状况。1926年12月29日,里尔克逝世之后,莎乐美写下了大量回忆、评论里尔克的文字,大部分文字收入该书。
  

  《古埃及生活》

  (英)纳撒尼尔·哈里斯著,希望出版社2006年6月版,38.00元。

  对于古老文明来讲,最有生命力的,是平民的生活。相信重生的民族,一定是注重平民生活细节的民族。这本书聚集了这些古埃及人:法老、贵族、书吏、农民、手工业者、医生……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娱乐休闲、农田劳作、占卜祭神等生活杂事日复一日地占领了他们的生活时间,婚礼丧葬、节日欢宴这些带着欢笑或泪水的节日伴着他们走向近代的历史。猫的豢养、纸草船的扎制、香草的培植、文字的发明、面包的烘烤、畜力水车的应用、割礼的缘起、玻璃的生产、保龄球的诞生、亲属式婚姻的盛行乃至《亡灵书》的创作……这些,也许能为我们解开这个疑问——为什么埃及辉煌了将近3000年?
  
  小说
  

  《收到你的信已经太迟》

  张小娴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年7月版,20.00元。

  在爱情问题上,现代人看似自由,但实则受限,受什么限?受爱情能力的限。正是因为很多人在爱情上找不到着落,所以张小娴这种总是跟爱情纠缠不清的作家,会受欢迎。《收到你的信已经太迟》,仅这一小说名,就已经包含很多恋爱中、恋爱后的情绪,难怪张小娴一出道便征服无数少男少女、中男中女。《收到你的信已经太迟》写了这样的人与事:真莉,是一个即将走出校园的女孩,喜欢自由自在的“疯狂”状态,喜欢整年都穿着吊脚裤出门,喜欢像一颗颗青橄榄的巧克力,因为在暑假期间参与了一部名为《收到你的信已经太迟》的电影的拍摄,而引发了一连串离奇的情感故事。
  

  《五星饭店》

  海岩著,现代出版社2006年8月版,28.00元。

  如果说海岩是影视界的“师奶杀手”,大概也不算过,他的新作《五星饭店》也许又能掀起“收视”高潮。情节不算新鲜,但贵在通俗:旅游学院饭店管理专业的毕业生潘玉龙,因为租房子结识了汤豆豆,两人很快成为患难之交。后来潘玉龙考入知名五星饭店——万乘大酒店,恰好在这时候,刚刚失去父亲的韩国某公司法定继承人金至爱为了躲避集团内部权力斗争和家庭财产继承纠纷入住万乘大酒店,潘玉龙阴差阳错,成了金至爱的贴身“管家”,进而成为金至爱最信任的人,潘玉龙也因此卷入了一场异常残酷的帮派与利益的斗争之中……阴谋加上三角恋,再加上财产的纠纷,就可能等于不错的收视率。
  
  生活
  

  《育儿百科》

  (美)《父母》杂志主编,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6月版,48.00元。

  本书的副题是:0~5岁宝宝养育大全。显然,这是一本非常实用的育儿经验指南。全书分为新生儿基础篇、成长篇、生活篇、健康篇,所收内容涉及到育儿的方方面面,非常细致体贴,比如说如何迎接新生儿、怎样抱新生儿、如何照顾宝宝的肚脐、新生儿应该进行哪些健康检查等。而在成长篇里,作者帮助父母观察孩子的各种变化,比如说身体的发展、情感的发展、认知的发展,由出生到五岁,孩子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父母如何去感知去应对,需要得到专业人士的指引。给孩子一个安全、健康、有保障的童年,是孩子一生中最好的起点。生态环境越来越恶劣,照顾孩子的知识与经验,显然也需要更新换代。
  

  《婚姻爱情经济学》

  周实主编,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年6月版,15.00元。

  婚姻爱情,吃饭穿衣,人生大事,自然与经济相关,不用说得遮遮掩掩。结婚需要付出成本,离婚成本则是更高,中国人对此应该是体会最深。我们究竟应该怎样才能使得爱情美好,婚姻才会幸福?富于青春活力的爱情和以成家立业的婚姻,区别到底有多少?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本书收入的文章,有趣,而且有启发性:丁卫的《爱情问题经济化》、赵晓的《相亲的“经济学原理”》、张俊森的《婚配选择的经济学分析》、聂辉华与刘光谱的《校园爱情:不完全竞争的市场》等,都是不错的文章。婚姻、爱情,都是无法要强的身心“事业”,但做人还是多长些心眼儿的好,学学婚姻爱情经济学,无妨。
  
  经管
  

  《坦诚的革命》

  何常明著,经济管理出版社2006年6月版,18.00元。

  在当下的企业文化里,每家企业好像都知道坦诚二字怎么写,也似乎知道坦诚有力量,但真正做到坦诚的企业却是非常少。在作者看来,坦诚是一种力量,坦诚就是竞争力。作者看到了,今天的企业文化里,存在着普遍的不坦诚现象,但坦诚的确能给企业及个人带来好处。而对价值观坦诚,则是坦诚的前提。同时,要倾听内心的声音,这是坦诚的核心,正确的决定总与内心的声音保持一致。在表达坦诚的时候,要注意方法、技巧。如果真的可以进行一场坦诚的革命,那么对整个企业生态环境来讲,绝对是利好消息。但如果只是要求企业员工坦诚,不要求企业主坦诚,恐怕又是陷阱。
  

  《科幻》

  郎咸平等编著,东方出版社2006年1月版,49.00元。

  《科幻:中国高新技术企业发展战略评判》一书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领衔主演”。在编著者看来,中国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战略与研发组织结构根本就是错误的,中国的高科技思维是中餐馆似的思维,不讲工序、不讲纪律,而一个没有纪律的团队是根本无法成长为微软的。中华文化有一些传统文化观念,其实是不利于高新技术企业发展的,比如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杀鸡不用牛刀”、“四两拨千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内行领导内行”、“宁作鸡头,不当凤尾”、“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些看法,非常准确。企业能否从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语中吸取一些实战经验,就要看造化了。

王晓渔:盗版的品位和节操

  去年夏天,听说一本失传已久的书终于重印,我到处寻找,可是在常去的几家书店都没有见到。按说那么重要的书,书店不至漏过,我揣测是众人蜂拥而上导致脱销,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加印。秋天去青岛,因为寻找康有为故居迷失在道路和道路之间,发现路边有一家“十元一斤”的书店。我见了书店总是寸步难行,进去就发现了那本书,大喜过望,但也疑虑重重,为何它会出现在一家品貌不甚端庄的书店?不过当时携带着一本与康有为有关的书,寻访康有为故居,只顾构思如何写“文化苦旅”,没有来得及多想。

  回来后在网上看到消息,那本所谓的重印书其实是一本盗版书。再仔细端详,才发现油墨深浅、纸张厚薄、行距大小均有问题,虽然当时感觉照片有些模糊,但以为是底板年久失修,未加细究。最具迷惑性的还是版权页,一般的盗版书最容易在这个地方露出破绽,要么丢三拉四,要么原样照抄,正版是“1999年9月第1版第1次印刷”,可这个盗版不仅注明这点还补充上“2005年7月第2次印刷”的字样,并把印数调整为“5,000-1,000”的标准格式,堪称专业水准。不过,读者上当主要还是因为求书心切,两本书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正版627页、盗版只有531页。

  对出版社来说,盗版肯定不是好事,但作者的态度没有这么绝对。除了那些印量惊人的超人气偶像,一般作者听说自己的书被盗版,恐怕会有一丝得意。在今天,衡量一个作者是否有影响力,不用看他是否在商务印书馆出过书;衡量一本书是否畅销,也不用看排行榜:直接看盗版书摊上有没有即可。被盗版的作者损失的是版税,收获的是读者。不过,盗版书也在向商务印书馆之类的名社看齐,这两年书摊上就不乏那套“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诸如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之类,不过熟悉正版装帧的读者,只要不是色盲就可以发现书脊的颜色差别。

  最近冒出一批白皮书,摹仿黄仁宇《大历史不会萎缩》(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那套书的包装,将近年来的一些上座图书重新印刷成一套新的丛书,粗糙至极。与前面提及的“有品位的盗版”相比,这种简直就是“没有节操的盗版”。

  抛开知识产权的因素,仅从研究的角度来说,盗版书是一个非常值得重视却又一直被忽视的领域,它关系到基层民众的知识构成、信息的传播渠道等等。可惜盗版书几乎没有集中、系统的保存,它的印数、印刷地、印刷者、发行渠道之类的信息,也很难得到。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建立一个盗版书图书馆,当然这绝不等于鼓励盗版。

地方政府恣意到了何种地步——评郑州市惠济区政府新址的奢华程度和政府的腐败程度

    这些年里,给我感触最深的是各地政府豪华、宏伟壮观的办公楼,以及欧洲园林式的行政中心。第一次给我震惊的是广东东莞市的“人民大会堂”,这座建筑的规模决不亚于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几年后在广东顺德又看到了一片规划气派的行政中心,一片片的草地绿地,几座堂皇的办公大楼点缀其间。占地面积何止几百亩!足有几平方公里!当然,这一切都打着“城市化”的招牌。

  有一年在南京讲课完后,乘车去机场,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美国国会山式的圆顶白色建筑,再定神一看,是南京市雨花台区政府的机关大楼。当时心中涌出无限感叹:也只有我们的政府部门才能盖出这样气派的大楼。

  如果说沿海发达地区有钱摆阔气还有情可原,但前年去山东泰安市使我产生了更大的震惊,这个本不富裕的城市,居然在泰山脚下建起了一片足够豪华的政府行政中心,以市政府大楼为主,人大、政法等部门大楼环绕其周,其气魄,其规模,简直可以说无与伦比。那个宽阔的广场绿地足可以与天安门广场媲美。

  我暗暗地吃惊,在一个人民还这样贫困的泰安地区,这些国家“公仆”们竟然这样挥霍人民的财产!我们这个共产党执政的政府,还有一点与人民共生共存的思想、有一点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吗?我曾经几次写文章抨击地方政府的奢侈,腐化,曾经数次将这些豪华的政府大厦放到网站上暴光。但无济于事,各地政府的疯狂建行政中心的奢侈之风欲演欲烈。

  这与历史现象有何差异!任何时代社会资源总是掌握在强势权力集团手中,而任何时代的国民财富都消耗在这个时代统治阶级崇拜的对象之上。在古埃及,法老们崇拜的是高大的金字塔,因此,整个国民财富统统消耗在金字塔的建造上。在古代中国,帝王崇拜的是豪华宫殿和死去的天堂,因此国民财富大都消耗在高城大墓上。在清代,慈禧太后为了建心爱的颐和园居然挪用海军经费。

  而到了今天,中国社会崇拜的是什么?虽然没有了死后的追求—-陵寝大墓,却有了现世的奢侈享受—-豪宅、华宫,以及身份地位的显示:宏大的权力象征—-政府行政中心。

  就是在这种新权力和物质享受崇拜驱使之下,终于,暴露出河南郑州市惠济区奢华新址的新闻—-以530亩土地的面积打造出一个园林式的区政府奢华办公中心!终于新华社的记者们忍不住写文章了,终于政府奢侈的新闻传遍了国内外,连凤凰卫视电台也进行了评论。但是,这一过程却使我们产生疑问:为什么非要等社会舆论出来之后,地方政府官员们才检点和收敛?为什么中央政府不能将这样的事情消灭在萌芽之中?为什么当地民众不能在此举还未进行之前就能事先预防?

  500多亩地的面积,建起了一片富丽堂皇的政府行政中心和山水园林,这么大的工程这么多的开支,郑州市政府何曾征求过市民的意见?是谁允许你们随便动用财政资金为自己修建如此奢侈的办公场所?

  这种现象除了说明当前中国各级政府的约束软到何种地步,再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没有人能监管得了政府,政府的财政税收有无上的权力。这些年政府财政税收的膨胀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每年以20%以上的增速增长,但却没有人评论这种膨胀是否合理。如何多的财政收入都用到哪里去了?用到国防事业和社会保障上去了吗?没有,而是用在地方政府竟相奢侈上。

  这样的财政收入怎么能不培养出一个奢侈的政府!改革这么多年里,我们把国有企业改掉了,把社会保障和公共福利改掉了许多,但什么时候改革过政府的行政方式?譬如,政府什么时候向社会公布过财政收入的开支去向?政府什么时候向社会公布过行政成本?国家统计局什么时候增加过新的统计数字(如政府办公经费等)?政府什么时候改革过不透明的执政方式?

  如果中国的改革仅仅是个经济体制的改革,而没有政府执政和行政方式的改革,那么经济改革的成果便可能成为政府腐败和腐化的经济基础。近年来,改革为什么受到社会这么大的质疑,其根本原因在于这场改革的片面性。

  为了使我国诞生一个健全的政府,为了恢复共产党政府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我们以自己的行动向社会发出呼吁:地方政府毫无监督制约的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中央政府要采取措施杜绝地方政府为所欲为的状况,郑州市人民群众要发挥自己的舆论监督作用。

  我们呼吁:各地人大、政协要严格审查政府的各项开支,政府必须向各检查部门公布经费开支用途和去向,这要成为一年一度人大、政协会的重要议政内容。我国经济改革已经告已段落,行政改革已经映入眼帘,而所有行政改革的重点,就是中国必须有一个受人民约束的政府。否则,我们的改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改革。

杨支柱:异曲同工的黄静案与孙英杰案

黄静案耗费了当事人、政府和民间那么多的人力、物力,结果是几乎回到了受害人父母求助于互连网以前的状况,被告人姜俊武被法院一审判决无罪释放。由于公诉案件受害人父母没有上诉权,这一判决被改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在反思的名义下,有别有用心的人指责“网络暴民”,有自以为高明的人从所谓“维权战略”的高度批评艾晓明等当初为黄静案呐喊的不智,甚至有人直截了当地公开追问当初组织签名要求公安局立案的徐建新是否准备向姜俊武道歉。

这不是反思,这是对黄静案维权的反攻倒算。如真要反思,黄静案值得反思的地方还真多:从程序法的角度看,对于导致黄静体检表、心脏切片等证据灭失的责任人应当如何追究责任?如何迫使他们供出证据灭失的真正原因?“无罪推定”如何才能不成为伪造、毁灭、隐藏证据的保护伞?法医鉴定体制如何改革?应当立案而不立案的公安机关在上级公安机关决定立案后是否应当回避?强奸案的加害人一方有没有资格以个人隐私的名义申请不公开审理?法院应当如何处理原告(或公诉人)、被告一条心的假诉讼?从实体法的角度看,约会强奸如何认定?猥亵至死与强奸无伤在定罪量刑上明显的前轻后重是否需要通过修改立法来改变?本来可能无罪的交通肇事逃逸定罪的法理能否推广到其他直接引起危害后果后见死不救的行为?如果没有三年前开始的维权活动,这一切问题能够如此清晰而集中地浮现在公众面前吗?

这许多问题并非黄静案所独有,只是因为黄静案问题的集中和高曝光度才显得那么触目惊心。黄静案中比较有特色也特别需要关注的问题,我认为是法院应当如何处理原告(或公诉人)、被告一条心的假诉讼!我的印象中,只有去年黑龙江五大连池市法院做出的孙英杰诉于海江案判决才有同样的问题。

表面上看,孙英杰案是民事案件而黄静案是刑事案件,孙英杰案判定被告侵权而黄静案判定被告无罪,这两个案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有诉无讼和违反常识上,两个案件却惊人地相似。

在孙英杰案中,原告孙英杰的指控被告于海江全都承认,在案件事实上双方并无争议,被告人不同意原告的地方只是无力的求情:别对媒体公布“真相”,3万元太多赔不起。在黄静案中,公诉人起诉所认定的基本事实是由被告人所作对自己有利的事实构成的,连起诉的罪名也是无力而且不合常情的恋人之间的“强奸中止”。

在孙英杰案中,原告的教练和被告的教练是亲兄弟,这种特殊的关系让人们怀疑双方对“事实”的无讼并非因为被告的诚实,而很可能是原、被告双方串通起来为原告服用兴奋剂丑闻解围。在黄静案中,因为警方原本不打算立案,人们怀疑公诉人想通过败诉来达到不立案同样的效果。

在孙英杰案中,法院建立在当事人双方无争议基础上的事实认定十分离谱:一个成年的职业运动员,居然把从厕所里捡来的东西偷偷给他所崇拜的人吃。(引自生活报2005年12月18日的报道)在黄静案中,法院认定的事实也同样违反常识:“熟睡中黄静吐气、喷唾沫、四肢抽搐,姜惊醒后问黄静‘哪里不舒服’,黄未作答,姜便又睡。早上6时许,姜俊武离开黄静的宿舍回到父母家。”(引自中国法院网2006年7月10日的报道)这难道是对待恋人的态度?学生宿舍的室友之间偶尔同住旅馆一间房的陌生人之间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吧?

曾有人用这样的词句形容孙英杰案判决认定的事实:“傻子偷了乞丐的钱包,被瞎子看见了,哑巴大叫一声,把聋子吓了一跳,罗锅挺身而出,瘸子拔腿就追,疯子说:‘请大家理智些!’”在黄静案中法院认定的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匪夷所思。

虽然当事人双方之间没有争议的证据和事实在一般情况下确实是最好的证据和事实,但是当双方之间本质上没有争讼而且双方同意的所谓事实明显与常识不符时,法院还应该认定他们提供的所谓“事实”并在这个“事实”基础上做出判决吗?法院应该给别有用心的共同导演充当驯服的演员吗?在这种情况下法院应该怎么做才能维护司法的权威?目前中国法律并无规定。我个人的看法是强制撤诉,并治他们一个蔑视法庭罪——当然得先立法。

刘晓波:野蛮的制度性割喉

 按照世界现代文明的标准,言论自由乃普世人权,言论自由必须得到制度化保障。作为言论自由组成部分的新闻自由最为重要,新闻媒体必须独立于政府。甚至新闻媒体被称为行政、立法、司法之外的“第四权力”。新闻媒体乃社会的公共喉舌,主要功能是向社会提供公共信息(新闻报道和时政评论),引导公共舆论的形成;为多元化的不同意见提供发表和辩论的平台,形成独立于政府之外的舆论空间;揭露社会丑闻,批判社会不公,特别是对政府的丑闻更要穷追猛打,从而对政治权力进行舆论监督,对人权受损进行舆论救济,故而有“无冕之王”美誉。

在所有的文明国家中,正因为新闻媒体拥有无形的“第四权力”,才使之成为统治者最为忌惮的社会公器,甚至就是悬在统治者头上的“达摩斯克剑”。政府及其官员处在媒体之眼的包围中,统治者的丑闻一旦被媒体发现,必然遭到穷追猛打,重者可以导致总统辞职,如水门丑闻导致尼克松下台;轻者会造成一届政府的统治危机,如现在的台湾陈水扁政府,就因其亲信和家族的弊案而遭遇罢免风潮;最轻者也会让让统治者的信誉严重受损,如“拉链门”中的克林顿。而驻伊美军的“虐囚案”被媒体曝光,不仅让美国军方和政府难堪,而且使受虐囚犯得到舆论救济,使虐囚军人得到司法追究。

所有的统治者知道新闻自由的厉害,但在新闻自由有着制度保障的文明国家,统治者即便不喜欢“第四权力”的监督,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自我约束,避免被媒体抓到把柄。而新闻自由得不到制度保障的野蛮国家,独裁者当然知道新闻媒体和公共舆论的重要性,所以,独裁者依靠暴力强权把作为社会公器的媒体当作私家工具,使媒体无法充当社会喉舌而只能沦为统治者的喉舌。统治者既要利用媒体为自己服务,又要压制那些出格的媒体,以便达成符合统治者意愿的舆论一律。为达到此目的,独裁者无一例外地要垄断媒体、箝制言论、操控舆论,不仅大兴禁言封口,对新闻媒体实行垄断经营和严格管制,甚至不惜制定出“割喉”的酷刑,割去那些敢于“乱说”的社会舌头。

在西方,割喉是古罗马时代的刑罚之一,异端审判是中世纪的迫害制度之一,实施过残酷的异端审判,最著名案例大概就是烧死了布鲁诺和审判了迦利略。但是随着保障言论自由和禁止酷刑的近现代文明的到来,这种反人权的制度和政府行为早已绝迹,到了二十世纪末,罗马天主教教皇对宗教法庭和异端审判进行了沉痛而真诚的忏悔,并为迦利略平反。

反观中国,上朔几千年帝制时代的历史,为了封人之口,割喉或切舌头是合法的刑罚,被残害的直言者代不乏人。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到明清“文字狱”,从毛泽东的文革到邓小平的六四大屠杀,从江泽民为镇压法轮功而制定“邪教法”到胡锦涛为封口禁言而制定“突发事件应对法”,虽然我们的祖先早就有“防人之口,甚于防川”的古训,但是独裁制度的本性决定了统治者非要做这种“甚于防川”的蠢事。

中共掌权前,充分利用蒋介石统治时期的半吊子新闻自由,通过办在重庆的《新华日报》和办在延安的《解放日报》大造舆论,对中共打败国民党、夺取政权起到了巨大作用。中共掌权后,充分汲取蒋介石半吊子独裁的教训,决不允许任何反对派及其媒体的存在,进而把新闻媒体变成“党的喉舌”。所以,毛泽东的“两杆子”理论说:“一个枪杆子,一个笔杆子,夺取政权要靠这两杆子,保卫政权也要靠这两杆子”,充分表达了中共政权既重视新闻舆论又敌视新闻自由的独裁本质。

帝制中国也要控制言论和愚民,但皇权专制还留给人们保持沉默的权利。而中共统治远比帝制野蛮,毛泽东的个人极权造就了无法无天时代,他要百分之百地操控媒体,要统治到人的灵魂,连沉默的权利也给剥夺了。它强迫人们表态;它对人的控制和追查深入到人的大脑的最隐秘之处,甚至连梦都不敢做错;它或强迫或贿赂,让人对自己的良知说谎。这是最残忍的剥夺。因为如果被统治者还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至少其良心能得到无奈之中的最后一点点道义上的安慰,沉默式同谋总要比公开说谎少一点无耻和残忍。但是极权主义连这最后一点点可怜的自我安慰都给剥夺了。当有人不愿沉默时,甚至不惜采取血腥的割喉手段。比如,在文革中,为了防止被处决者喊口号,辽宁籍的张志新在处决前被割断了喉咙;江西籍的女政治犯李九莲在被处决时,也被用竹签子穿透她的双唇和舌头。

在今日中国,“封口割喉”不是个人性的而是制度性的,所以,警察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封口割喉,类似惩罚张志新和李九莲的割喉暴行,即便在文革结束二十多年后的中国仍然发生。

1999年10月8日,我走出监狱后,如饥似渴地读报和上网。2000年初,我读到了发生在山西省岚县公安局内的“割舌”事件,当时的感觉,先是毛骨悚然,继而是石头也要大声抗议的愤怒,马上我写出《割去社会的舌头》。

在事隔五年后的今天,每每想起那位被割舌的年轻农民李绿松,我仍然无法平静,我很想知道,他现在怎样生活?我再次诅咒,那个禽兽不如的副局长被罚入地狱!

年仅20岁的农民李绿松,正直敢言,经常举报农村中的种种黑暗现象,被当地官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封口而安心。1999年12月11日,李绿松突然被传唤到山西省岚县公安局,理由是涉嫌盗窃了县政府机关大门口的牌子。

这个20岁的年轻农民进了看守所后,除了被审讯和挨打之外,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他被用各种刑具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得紧紧的,周围站着一些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小伙子只认识其中一个叫杨旺元的副局长。小伙子以为有副局长在场,警察们总该收敛一点儿吧。他就向公安人员要饭吃、要水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姓杨的副局长不但没有给饭吃、给水喝,反而恶狠狠地说:“尿也不给你喝。”小伙子急了,就骂这些丧失了职业操守和起码人性的警察:“你们是狗官、贪官,操你们家娘!”他还唾了这些警察。姓杨的副局长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老子让你永远不能唾骂!”于是,警察们蜂拥而上,想用钳子、刀子撬开他的嘴,他咬紧牙关、死不张口,他们就用电棍第六次把他击昏。

当小伙子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满口是血,嘴痛得无法忍受,想说话却发不出声,这才使他意识到,原来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半截,鼻子也挨了刀。

被割舌后的整整12天,李绿松一直戴着手铐和脚镣,被捆在监号的门板上,双手和双脚浮肿,口腔溃烂,身上的伤疤也烂了,臭气熏人。他不吃不喝,靠强行灌流食。直到警察们看小伙子被折磨得快不行了,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就把奄奄一息的李绿松送进了岚县人民医院抢救。

经医院检查,李绿松的伤势触目惊心:舌头被割去1.2—1.5厘米;鼻尖有S型伤痕;双脚踝、脚后跟、手腕处都有大面积的伤疤和很厚的血痂;臀部和后腰也有多处伤疤。病历中记载了他入院后的状态:“消化道出血,营养不良,褥疮,不言不语,不吃,以鼻饲、输液支持,……”不到半个月,小伙子原来150斤的体重,居然只剩下50多斤,用骨瘦如柴来描述,也决不过分。

换言之,这种割掉人的舌头的残忍暴行,决不是某个职业道德低下或生性残忍的警察的个人行为,而是独裁社会的制度行为,也是官僚集团的集体行为。为了维护独裁权力,再残忍的暴行在独裁者看来都是可行的。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目的崇高就更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已经是在独裁之下苟活了几千年的中国人的共同心理和行为常态。

现在,一提起邓小平开启的改革开放,人们都人云亦云地说,这二十多年的变化之大为中国历史之最。但是,我却看不出这个独裁社会有什么根本的变化。1989年,邓小平为了中共政权的安全,不惜出动全副武装的军人屠杀和平请愿的手无寸铁的民众,首犯邓小平在颂歌中死去,刽子手李鹏仍然脑满肠肥地逍遥法外,所以,那些割掉李绿松的舌头的公安人员,非但得不到法律的制裁,说不定日后还会被加官进爵呢。

毛泽东时代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人治,毛式精神暴政的残酷性,堪称前无古人。毛语录不仅是最高指示,也是最高法律;后毛时代,改革带来的仅仅是经济高增长,但并没有带来政治文明的提升;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都强调“依法治国”,人大立法之多不啻于法律大跃进,但人大仍然是中共的橡皮图章,其立法不过是独裁意志的法律化表达,法律变成了维护一党独裁、牟取权贵利益和镇压民间权益的工具。所以,在言论自由已经成为人类公认的基本权利和社会公正之标准的今天,中国的言论自由仍然是一种即使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也争取不到的公民权利。

换言之,相对于残酷斗争的毛泽东时代,现在的中共政权似乎进步了,用“依法治国”代替了“无法无天”,但这种进步大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对言论及新闻自由的敌视一点没变,依法治国也就必然沦为恶法治国。比如,2006年6月25日已经送交十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二次会议审议《突发事件应对法草案》,在赋予政府以更大的管制权和惩罚权的同时,第57条也为新闻媒体下达了封喉令:“新闻媒体违反规定擅自发布有关突发事件处置工作的情况和事态发展的信息或者报道虚假情况,情节严重或者造成严重后果的,由所在地履行统一领导职责的人民政府处5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的罚款。这些限制和惩罚,不仅适用于中国媒体,也是用于境外媒体。”

如果这一恶法在人大通过,中国的媒体和国人的言论将受到双重宰割,中宣部的秘密禁令和人大立法的公开禁止,是高悬着中国人头上的两把利剑。而且,公开禁言的恐怖威慑力要超过中宣部的秘密封口令。因为,中宣部禁令的底气不足将变成人大立法的理直气壮:手握枪杆且腰缠万贯的中共现政权,自以为已经强大到可以公开耍横,老子就是要逆历史潮流和民心所向而动,就是要用公开立法来扼死社会的咽喉。

山西省岚县公安局的警察敢于割掉李绿松的舌头,既是个别执法者的罪恶,更是制度性的罪恶,在他们的肆无忌惮和灭绝人性的背后是野蛮制度的支撑,动用专政暴力来封口禁言是警察的职责之一,割喉是为政权“除害”。往小里说,是为了维护县政府的权威和县太爷的高大形象;往大处想,是为了社会稳定和政权安全。所以,无论多么残忍,也不会得到公正的追究和制裁,反而会受到制度的保护甚至怂恿。

只要封口的制度存在,割喉暴行就不会灭绝。

2006年7月17日于北京家中  首发民主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