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贞:就业是劳改(和劳教)的继续

劳改(劳教)制度在中国实施超过半个世纪了,尽管政府近年用“监狱”一词替代“劳改”,但这只是形式,它强迫劳动强迫洗脑改造人思想的宗旨未变,尽管社会上废除“劳教”制度的呼声很高,但中共充耳不闻,劳教制度还是大行其道。因此,只要劳改、劳教仍然是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只要劳改、劳教仍然是迫害不同政治见解不同宗教信仰者的工具,我认为,根据我曾经的劳改就业体验写的本文,就是有意义的。

为数巨大的中国人不清楚囚徒劳改满刑(包括劳教、集改满期,下同)后所谓“就业”的真实含义,他们不明白这种“就业”与通常意义下的就业完全不同,它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与劳改其实是一码事。

判刑劳改或是不经判刑送去劳教集改的人,按照狱内干部的说法,政府要通过劳动把他们改造成新人。这里所指的“新人”是什么?指的是就业队里的就业员.

就业员是新人了吗?

劳改犯人熬满了刑,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出路是什么?不是真正的释放,不是身心的松绑,不是回家洗个澡,与亲友一起吃顿饱饭喝杯清茶,重新活人,而是无可选择地把铺盖卷直接挑到劳改队的隔壁做它的邻居——就业队。

所有丑恶的东西都格外喜欢有个漂亮的名字,他们美其名曰的“就业”,其实是将满了刑的人“合法”地从“小监房”提到“大监房”,继续劳动继续改造,变了个方式坐牢而已。

“劳改”与“就业”是合二为一的专政工具,就业队是劳改队的延伸,有劳改队的地方一定有就业队配套,它们像火车头后面挂着的车厢,所有的车厢都走向一个目标。就业员们伤心的大实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的劳改皮”,说明一旦进了劳改营,那怕已经满刑,这辈子还要坐,坐穿牢底坐到死。怪不得那时的许多官方报纸包括人民日报,有文章公开称这些人“劳改释放犯”,既然还是犯,那就不是真的释放。

我的父亲齐尊周因所谓的历史反革命和现行反革命罪从1951年1月到1975年底,除去有段时间在家,他被软禁、拘押、劳改、就业、集改、管制,前后近二十三年;我本人也因现行反革命叛国罪从61年9月到71年9月在四川省第二监狱(如今的重庆市监狱)坐牢九年就业一年。今天,我要讲讲我对劳改和就业的认识,写如下几个问题:一、为什么劳改之后又来个“就业”?二、为什么说就业的实质是继续劳改?三、就业员的日子。四、就业员的今天。五、结束语。

(一) 为什么劳改之后又来个“就业”

首先,共产党自己都不相信被他们吹嘘得神乎其神,把末代皇帝溥仪都改造成为新人的伟大的劳改政策,不相信他们的伤天害理,滥整无辜,极尽阶级报复之能事的“法律”具有归化教育人的力量。所以,他们对坐过牢的人绝对不放心,坐得越久越不放心,他们相信“越改造越反动”,于是,设立就业队,把劳改满刑的人关进去“就业”,在他们的眼皮下继续劳改,限制他们的行动,控制他们的思想,这是他们的政治需要。

再者,这是经济利益的驱使。不计其数的劳改队地处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环境险恶,生活艰苦,加之大量有毒和危险工种,需要成千上万的劳动力在劳保条件极其恶劣的情况下为他们卖命。我所知道的四川省第二监狱,松山化工厂、新建机器厂、峨边农场、苗溪茶场、永川茶场、东印农场、四川磨床厂、德阳砖瓦厂……特别是有剧毒的惠东铝锌矿、绵阳石棉矿以及散处四川各深山老林鬼不生蛋的煤矿、铁矿等等劳改矿山、工厂、农场,也包括挂着牙膏厂、灯泡厂等民用品厂牌的劳改就业单位,它们需要数量巨大的劳动力维持运转,不能有任何短缺,而劳改释放犯到就业队“就业”,就正好解决了这个大问题。要知道,他们用劳改、劳教和就业员的青春、健康和生命,以难以置信的低廉花费(犯人每月平均六元半到七元人民币的伙食费,另用钱一点五元和部份人的衣鞋费若干;就业员月工资平均二十元,一切生活开支自付)榨取世间难得的高额利润。哪里去找这种样样事都能干的牲口,做此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就业”,使数不胜数的中国人在劳改队服完法律慷慨判决的八年十年二十年长刑期之后,接着又被强留在就业队,用他们的余生继续做苦力,不少产品还违犯国际公法(禁止强迫劳动的产品出口)远销国外,使共产暴政的血腥利润源源不断。

除了上面讲的政府从政治经济两大利益考虑,强制刑满人员留队就业外,刑满人员不能回到社会还有其它原因。

从共产党四九年建政起,他们长期执行株连政策和“站稳立场,与阶级敌人划清界限”的分裂家庭的思想灌输,以及对没有站稳立场,没有与阶级敌人划清界限的家属实施惩罚,许多人在恐惧中被迫选择与丈夫老婆离婚,子女改姓,父母兄弟互不相认。不少人劳改刑满后,无家可归无亲可投;有的人因为长期劳改,社会关系从淡漠到断绝,刑满时已是孤家寡人,连朋友都没有一个;甚至还有人刑满后政府放他们回家,家人拒绝接受,不给上户口,送还劳改队再入虎口。还有些人什么理由都没有,仅仅因为他是城市户口,城市不准增加户口,有家也不放回去。

对这些人而言,就业队是唯一的去处,政府收留他们还给碗饭吃,体现了共产党革命的人道主义,当然应该感激不尽.

所以,劳改犯人都知道我们的明天是就业队,劳改队大门出,就业队进,这是专政的需要,已成为一条事实上的法律。

(二) 为什么说“就业”的实质是继续劳改

到了就业队,形式上有所变化,队长们注意把“犯人”改称“就业员”,“劳改队”改称“就业队”,我们自己也不再自称犯人。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就业”的专政实质――通过劳动改造思想。

就业队改造思想的管理制度与劳改队相比较,换汤不换药,几乎一个样。进队部、同队长讲话要先喊报告,以体现上下主奴的区别.除星期六晚上,每晚不得休息,两小时政治学习从不间断。无论学习什么内容,还是要联系实际咒骂自己是国内外一切反动势力的社会基础,思想上每分每秒都逮住那根劳改筋,提着胆吊着心过日子。谁人有了“问题”,先是小组七嘴八舌提意见,动不动中队批斗、停工反省那一套,与劳改队毫无二致。“新人”们仍要相互检举立功,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暗中整人,干部们像长了顺风耳消息灵通,时刻掌握每个人的思想动态,包括交男女朋友结婚离婚生儿育女等个人私事。干部也经常召集就业人员开会或者直接找某个人谈思想,收集他们对国内外重大事件的看法和反应,窥探就业员的心,规范就业员的大脑。和犯人一样,就业员被共产党那张密而不漏的思想控制网缠住,没有一点思想的自由。

绝大多数就业员还是在服苦役,干的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负担所有监内监外劳改犯人不方便去的地方的重体力劳动,挑砖、挑河沙、抬钢丝盘元、基建……分配到什么做什么,编剧导演、专家教授、工程师大学生、农民工人都一样,没价钱可讲。他们“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工资才十九元到二十二元人民币,个别人多拿几元。就业员说:“想起十九匹(元),周身都无力”,并形象地称工资为“青春消磨费”。这点青春消磨费拿到体力消耗高、食量大的就业员手上,只够顾嘴巴,所谓“磨骨头养肠子”。

衣食住行生活环境和劳动场所没变,还是在劳改队监狱里,转过来转过去都是清一色劳改过的人,随时提醒着你自己的前身份。狱吏与就业员仍然楚河汉界敌我分明,无论他们官位的高低,无论分配具体管理哪个队,他都可以管你,都是专政与被专政的关系。在就业队里,也是 “只准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动则得咎。在这样的氛围里过日子,就业员活得与犯人无异。

就业员在行动上比犯人享有多一点的自由,这种自由范围有多大呢?从星期一到星期六,所有人的行动范围是集体宿舍、伙食团、上班之处和厕所,四周是整个省二监四点二米高的大围墙和围墙上的电网,二监大门口的解放军荷枪实弹,谁敢越雷池一步?出外劳动也有严格的进出门制度,常常有队长跟着照看你。星期日,就业员可以出监门,出门要事先登记,队部发给一次性使用的路条,发给你你才走,不发给你你就留,这次发这次走,下次不发下次不走。结了婚的,恩准周六在外过一夜,单身的,周日上午九时放行,当晚七点钟之前每个人,不管单身还是已婚,都必须赶回来参加政治学习。队长不发出门路条惩罚所谓表现不好的就业员,三个月半年不等。这哪里是刑满释放做新人,哪里是什么就业!

综上所述,劳改释放犯仍然呆在监狱里就业,在一整套洗脑所需的管理制度下做苦工,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思想的权利,本质上就是在当犯人。

(三) 就业员的日子

扭曲的心灵且不追查这些人为什么和该不该坐牢,只说说这批劳改后的就业者的心情。

就业员比在劳改队时更加无望,劳改队犯人盼望满刑,三、五年,八年十年,坐一天少一天,总有望头;就业队,“改造好了走路”,不判刑没有期限,一年又一年,不知哪年是尽头,无期徒刑。这些人年深月久地被生活抛出常轨,失去希望,看不到出路,仅仅是无奈地活着,在混沌与麻木中吊一口气。

小学教师张自封,把妻子千里迢迢从新疆寄来的红丝线编织的同心结退回去,批评她“资产阶级情调严重”。这位拿着歌单就能唱,吹一手好短笛的音乐老师,十年反革命刑满就业,星期日无去处,除了吃饭上厕所,整日坐在自己床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黄俊原是部队文工团编剧、乐队指挥,八年牢坐出来,老婆改嫁,儿子改姓,他星期日无处可去无所事事,很想自杀。可自杀要落个坚持反动立场与人民为敌到底的罪名,对改了姓的儿子仍然不利,于是终日幻想哪里失火,哪里有人落水,自己好冲进火里救火,跳进水里救人,英雄也当了,命也送了,一举两得。可机会难得,自杀也不容易。

与邓小平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前四川省党委组织部长周贡植,在重庆朝天门被国民党枪毙,这位烈士的遗腹子周光玺八年刑满就业后,老婆觉得他回不了家还在就业队里当犯人,彻底失望。她告诉两个最小的女儿,新爸爸能带给她们好前程,一起跟那个男人跑了,人去楼空,只留下一把蒲扇。周光玺看破红尘想出家,但是出家也没门,当时文革破四旧,和尚跑光了。就算没跑,革命的寺庙也不会接受劳改释放犯。

五十多岁的郑可大,说是军统特务在南京时打算谋杀周恩来,是真是假谁知道,只知道如此淘天大罪,他们刀下留了人。坐满十八年,出狱后到就业队,他忘记了自己有个家,家里的亲人在等他,忘记了有家的幸福和亲情的可贵,一年半来,他没想过要请假回去探亲。我来到就业队两个月,同他在一个地方劳动,一个小组学习,相处得很好,他写报告向队部请假探亲。他说:“齐家贞的出现,使我想起我也有一个女儿,只比她小三岁,我也有一个家,家里有老婆,在成都。”

“哀莫大于心死”。劳改、就业是怎样地扼杀就业员们正常的心灵与感情啊。

“就业”队的政治陷害绝不比劳教队收敛七零年八月我到省二监就业队时,厂部管教股以陈股长为首,正热情高涨地在就业队抓一个大反革命集团,如果破获,它将是全国最轰动的成绩。他们先以捕风捉影的事实,向就业员方凌开刀,方凌苦打成招后,疯狗咬人那样乱招供,被咬的人又咬别人,反革命集团的人数雪球般越滚越大,竟发展到监外的社会上。一时间,大批就业员被勒令停工反省坦白交待,不交待过不了关,人人担心自己随时会因为“抗拒从严”拿出去枪毙。搞了一年半,案子提交到了法院才发现,是陈股长他们搞的无米之炊。

就业员同样是那些想快快升官的干部们理想的垫脚石。

至于把就业员弄回看守所审讯,从“大监房”关回“小监房”,又判十年八年刑,只需狱吏几句话,和严惩犯人一样易如反掌。省二监四中队镀锌车间创始人工程师陈新光,不知道为他们挣了多少金戈戈(钱),十五年刑期坐满就业后,又因说不清楚的反革命言论罪判刑十年“二进宫”。就业员王宝根,二十岁时一心信任党,甚至把和年纪相近的后妈睡过一觉的事都向党交待了,党还说他不老实,判了五年,满刑后在就业队当伙食团长。他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因与干部有点口角,竟给重新关进了看守所,逼他承认贪污了钱粮。看守所日子太难熬,本想认了算了,猛然想起苦打成招枪毙掉的就业员张占松的教训,王宝根硬挺了过去,两年后释放,他保住了小命。

C.就业队里,就业员非正常死亡的人数巨大

刑满就了业,处境还是大同小异,就业员普遍感到前途黑暗,不少人选择自杀。就业员王医生因为瘦得可怕而得诨名王美丽,他无家可归少有出门,待人和霭但不与人深交,看起来情绪正常,某个夜里,他割断腕动脉自杀了。女犯三中队出去的就业员周惠君,一个风韵尤存的中年女人,跳堰堂自杀;不知道冰糕放在口袋里会融化的农村姑娘刘德珍,五年劳改刑满到就业队不久,也跳进那里的堰堂,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二十多岁的姚品华,五年刑满在垫江东印农场就业后,上吊自杀,肚子里的孩子别无选择同他妈妈一起走;张建华吃了大量安眠药自杀未遂,肚子里的孩子由队长作主堕了胎,胎儿的父亲是个正在服刑的年青犯人,他吓得穿了三套为满刑准备的新衣服,上吊而死。我们反革命小组最怕死的女犯刘伯祥,就业后住院开刀,她把氧气管输液管全部扯掉,气绝身亡。他们全是曾经和我一起劳改或者就业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犯。

数量更为巨大的非正常死亡,是那些在化学有毒工厂和矿山――诸如铅铝锌矿、石棉矿、煤矿铁矿劳改、就业的人们。省二监调了不少就业员去那里,我在街上碰到过回重庆探亲的就业员.他们长期在几乎没有任何劳保措施的环境下劳动,被化学有毒物质日复一日不显痕迹地侵害着,慢性中毒而死。绵阳的石棉矿山和石棉工厂,远远望去,全部在白色石棉粉形成的烟雾笼罩之中。那里的劳改就业犯们,成年累月呼吸进去的石棉纤维在肺里聚积,脸色黝黑嘴唇发紫,最终,塞满了石棉的肺泡,失去呼吸功能,纷纷早逝。虽然,死亡记载上都有不同的说法,可谁都清楚,特别是矿山的管教干部最清楚,这些成批默默死去的人,有的还很年轻,他们究竟得的什么病?这种非正常死亡的人数究竟是多少?四川多少,全国多少,死几个犯人就业员有什么关系,或许根本没有记载.具体数字,也许永远不得而知。

至于工伤事故死亡比例最大的修路架桥开山放炮之类的工程,地处四川丛山险岭的四川省劳改就业队死了多少人,那就更加无从知晓了。

更有甚者,管教干部谋杀就业员。

四川德阳砖瓦厂一对干部夫妻,用给就业员介绍女朋友的名义谋财害命。一位就业十年,千俭万省存了两百多元人民币,想娶个媳妇成家的年青就业员在干部家里被杀,无人过问。可是,他在附近农村认的一个干妈老太婆不肯依教,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闹得很厉害,没人理她。直到一个被抓住的小偷,坦白交待了自己打算入室行窃,躲在这两口子屋檐下,看到杀人解尸恐怖的一幕,方使事情水落石出。

原来这两口子家里专门有一个杀人的装置,屋梁上吊了个大铁锤,用绳子经滑轮控制,落下来正好击中坐在椅子上的人。这两口子一个判死刑一个判无期,体现共产党执法如山,铁面无私。可是,长期以来,这个砖瓦厂上夜班的就业员阴一个阳一个地消失,没有干妈闹,没有人查询,不见了一个人根本不当回事。劳改队公安局本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专门有杀人装置的这两口子这次受了惩处,他们过去杀过人吗,到底一共杀了多少,还有没有其他的干部也杀人,砖瓦厂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公安局不予追查。

D, 就业中一个突出的问题——人的食色本性

经过数年十数年劳改,加上就业,所谓的犯罪恶习不敢再抬头了,但是人的食色本性却至死不变,它时刻在“蠢蠢欲动”。

食,就业员们每月的工资,不说好只说饱,仅够哄肚皮解决食的问题。

色,他们每周可以出大门一次,看电影看女人,但是出门要路条,没路条呆在就业队里关禁闭;他们每周可以回家睡一夜,如果丈夫老婆没有离婚;单身汉可以要朋友,可以结婚,如果有那么多空着等他们的蠢女人。

我所在的就业队有五百个单身男人,六个女就业员里就我一个没结婚,除了尽力挖掘已婚女人的潜力――即所谓偷人,或者发挥想象编故事讲女人男人过干瘾之外,哪里去找这么多实实在在垂手可得的女人?女干部不敢碰,女就业僧多粥少,就算女人等在大门口,一周见一次面,工资少只够糊口,还背了张劳改皮,很难栓住女人。所以,“见到女人就是花”,“母猪也是双眼皮”顺理成章。事实上,绝大多数就业员忍受着没做手术的宫刑。

一个外号叫二郎神的就业员,星期日请假出门,不穿内裤,在人群拥挤的公共场所猥亵妇女,被五花大绑送回二监,开了他的批斗会,从此禁假。就业队的男同性恋,队伍发展迅速,他们跑到河边沙滩、山坡岩谷闪电般行事,一个“老婆”接待数个“丈夫”;女同性恋也大行其道,平时若隐若现,到“两口子”吵架用词非常露骨,才知道原来是那么回事。他们中的大多数并非真正的同性恋,而是食色本性使然。

周惠君跳堰堂是为了追求一个男就业员,姚品华上吊是因为肚子里揣的孩子不是她男朋友的,张建华服毒自杀是由于与一个正在服刑的男犯有了关系……老天爷给的肉皮囊食色本性的包袱,在刑满释放继续专政的就业队里还是得不到解决.

就业员林方在大学时因为给大右派流沙河说了几句抱不平的话,被校党委打成右派,升级成反革命坐牢七年,“就业”数年后还找不到女人成家。他的四哥林樵痛惜弟弟不幸的一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读大学两年又进了监狱,快四十岁了还没体味过家庭的温暖,四哥说服了比他年青十岁的妻子,决定同林方弟弟共有自己的老婆。一位高级工程师,竟然有两兄弟娶一个媳妇的打算,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真实故事,就发生在我认识的人里,它既是美好人情人性的升华,也是对共产党摧残扭曲人性,毁灭文明的控诉。

更为离谱的是,原重庆医学院儿科系五年级学生胡女,从省二监调到四川省苦得出名的峨边农场就业,队长不批准她与右派原四川日报曾编辑交朋友,他们说:“你俩个好,就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问题,而是要翻共产党船的问题了。”一个就业司机,“轮子一转,什么都有了”,他给队长的马屁拍得精,看上了胡。像奴隶主把女奴赐给男奴一样,队长批准这个司机一个人去有关单位拿到了结婚证。半夜,他把躲在女宿舍里的胡女逮进了队长分配给他的房间。胡的意志和身体在干部明目张胆的支持下被强奸。这些干部认为,一个有“烂机关枪”恶名的男人与一个女反革命结合,这是最放心的配搭。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保卫国家的利益!

多少灭绝人性的事情,在国家利益的幌子下合理合法地进行。

总之,我接触的范围非常有限,所知道的情况已经触目惊心,就业队里发生的悲惨故事举不胜举。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为情而死、轻生自杀、谋财害命、家庭悲剧……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人类社会在所难免,中外古今有之。区别在于,社会上发生的这类事,它是个别的、分散的,通常情况下,是当事人的个人行为,主要责任在他自己。但是,就业队里发生的这一切,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它是通过一种任何个人不可抗拒的、无可逃遁的政权的力量,通过它的专政体制和给予狱吏的特权等等,人为制造的惨剧。也就是说,这么多的个人和家庭的不幸,如果没有共产极权统治,没有劳改劳教就业等胡作非为的政策,这些惨剧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甚至根本不会发生的。

(四)就业员的今天

上面我讲的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许多与我同时就业的狱友,至今仍在四川省二监,不少人从青年到壮年到退休到垂暮之年都在里面度过。现在,他们的待遇有所改善,工资调高了,行动较过去自由,分了房间,有的以干部名义退了休。但是,他们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呢?当然不是,监外的百姓尚且不是,更何况一辈子都在监牢里的人。

尽管原省二监夏监狱长愤愤然对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们那个时候是按政府的政策办事。”这话有点弦外之音,意即现在的狱吏贪污腐败收敛钱财乌七八糟。我离开那里已经太久,无机会对今日的监狱作进一步调查。

九八年四月,我抱着父亲齐尊周的骨灰从洛杉矶回到重庆,为这位坐了二十三年监狱、变相监狱的共产专制的受害人,我写了一篇悼词,不少人听了感动得落泪,包括站在阳台上的邻居和驻足门外素不相识的路人。可我近二十个曾经在省二监一起深受其苦的狱友来宾们——部分人仍住在里面,却对这篇非常实事求是,用词相当审慎委婉(我四个弟弟仍在共产治下讨饭吃)的悼词,一个个吓得要命,认为我是在向共产党宣战,准备复仇了。

由此可见,即使到了今天,“就业队”的环境仍然是一个恐怖的环境,此种恐怖阴魂不散,继续在戮害这批处境大有改善的就业者们的精神。不能不使人感到可悲。

(五) 结束语

我有一位同犯,坐了二十年牢就疯了近二十年的大学生王大芹,劳改时,在她间或的清醒时刻,总是呼叫“强奸妇女啊”、“法西斯强盗,杀人不用刀”、“法西斯主义,杀人不见血啊”。她道出了共产专制的本质。

什么是法西斯主义?据中国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解释说,“是资本主义国家最反动最野蛮的独裁形式和思想体系,对内取消了资产阶级的民主形式,实行恐怖统治,对外实行武力侵略和民族压迫,是资本主义极端腐朽时期的专政形式,是帝国主义在政治上走向全面反动的表现。”请看,他们是不是在夫子自道,意在指责别人,实则暴露自己?所不同者,共产法西斯主义,除了公开和暗地用刀枪杀人不计其数外,还用劳改、劳教、集改、就业等等数不清的花招从思想上和肉体上杀人,杀人不用刀、杀人不见血、杀人不见尸首。杀人数量之多——据国际有关方面统计,中国非正常死亡人数是五千——八千万;时间延续之长——超过半个世纪,特别是手段之阴险狡诈,不露痕迹和事后闭起眼睛死不认帐方面,是明火执仗杀了六百万犹太人的希特勒、铁证如山杀了两百万柬埔寨人的波尔布特、尸坑遍地搞种族灭绝大屠杀的塞尔维亚人以及杀人不眨眼的萨达姆都瞠乎其后的。

我想,在外间统计的五千至八千万非正常死亡的人数中,有没有包括“自然灾害”里首当其沖饿死的不计其数的犯人和就业员们,有没有包括见人就笑的医生王美丽、被癫痫病纠缠却乐观豁达的年青女子姚品华,她肚子里的胎儿和其他自杀的劳改就业员们,有没有包括那位想娶媳妇安个家被干部谋杀的就业员和其他阴一个阳一个消失的就业员们,有没有包括揣着个沉甸甸的铅铝锌肺、石棉肺、化学中毒肺窒息而死的劳改就业员们,有没有包括看不到出路,失去了人间一切欢乐,忧郁失望而早死的人们……我看,多数是没有,因为实在难以统计,因为犯人、就业员在政府的眼里更加不是人。

中国人很知道劳改这个词就是坐监,就像西方人知道“ behind bars” 是关监牢的意思。可中国的关监牢和西方的关监牢不一样,中国监牢是要用强迫劳动来改造思想:强迫劳动就是苦役,以非人的待遇对你的健康、活力、肉体蹂躏损毁;改造思想,是思想权利被剥夺,是用恐怖的手段洗脑,是某种思想的强制灌输。当然,还包括那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人从肉体上消灭。这种只有一党专政的国家机器才有的做法,西方人的智慧恐怕就难以企及了。

中国的“劳改”制度来源于苏联的“古拉格( gulag)”,“古拉格”是“劳改”的爸爸。“爸爸”从1930年到1955年活了二十五年,它随着斯大林的死亡而寿终正寝,但它的“儿子”命长,半个多世纪了还活着在害人。

“古拉格”由于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而传遍西方世界,他们一致谴责这个罪恶的制度,“gulag(古拉格)”一词也走进了所有的英语字典。“劳改基金会”创始人吴弘达,近二十年来不遗余力地收集劳改幸存者的故事和证据,向各国政府和人民揭露中国的“劳改”在制造罪恶方面比“古拉格”走得更远.现在,“牛津简明英文字典”第十版和“牛津成语和寓言词典”中同时收入了“gulag(古拉格)”和“Laogai(劳改)”两个词语.罪恶的爸爸和罪恶的儿子都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吴弘达说: “我想让‘劳改’这一个字出现在世界上每一种语言的每一本字典上。我愿意看到‘劳改’的终结 .”

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余  杰:叶小文干涉美国内政

据有关媒体报道,中国负责宗教事务的高级官员,首次公开对二零零六年五月美国总统布什在白宫接见余杰、王怡、李柏光等人士表达不满。

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叶小文,在八月三十一日上午参加中国外文局主办的“中国跨文化交流与软实力建设”论坛时,公开批评说:在今年四月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美,中美两国一致同意全面推进中美建设性合作关系,布什却紧接着高规格接见余杰等人,并且让媒体对此事进行报道。他透露说,中方曾经通过内部交涉表示反对,美方置若罔闻。叶小文还说:“(布什)不顾我们内部的交涉和坚决反对,会见实际上是政治异见人士的所谓的基督教徒家庭教会代表余杰等人。”

当时,在我们三人与布什总统会面之前,白宫安全委员会的一位官员告诉我们,中方确实向美方传达了强烈的信息,希望美方务必取消此次会谈。但是,美国没有理会这样的建议。如今叶小文首度公开当时中方在幕后运作过程,堪称自曝家丑。在我看来,叶小文的上述说法,是对美国内政的粗暴干涉,也是对中国公民宗教信仰自由和政治参与权利的公然践踏。与外国国家元首见面,不是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的特权,而是所有中国公民的权利。与外国国家元首讨论宗教信仰自由等人权问题,也不是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的特权,而是所有的中国信仰人士的权利。我们与布什总统会谈,无需获得中共当局的批准;而布什总统与我们会谈,同样无需看中共当局的眼色。

国家宗教事务局本身就是违宪机构

我在国家宗教事务局的网站上查看了叶小文的简历,发现此人是一名有一定的学术背景的官员:一九八三年任贵州省社科院哲学所助理研究员,一九八四年任贵州省社科院社会学所副所长,贵州省社会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一九八五年任共青团贵州省委书记,一九九零年任团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全国青联副秘书长。一九九一年任中央统战部民族宗教局局长,一九九五年年任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局长(一九九八年“国务院宗教事务局”更名为“国家宗教事务局”)。叶还是中共十六届中央候补委员,全国政协常委。

与前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赵启正一样,叶在国务院的部级干部中属于新生代的“能员”。他文化程度较高,知识面较广,能说会道,讲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一定的灵活性,故而在国际舞台上一改该部门多年来封闭、阴暗、僵化的形象。叶小文任职宗教事务局超过十年之久,对内严密控制各宗教团体,对外积极展开外事活动,与美国前总统卡特、美国著名牧师葛培理等人都有一些交往。他声称自己没有信仰,担任此职务一直“战战兢兢”。在出访期间,他以一副开明、温和、“可以同你讨论任何问题”的派头,出现在西方人面前,颇具迷惑性。叶小文能在此重要职务上保持十年不动,中共当局能够如此重用叶小文这种较有能力的官员,表明中共的统治已经趋于精密化和专业化,也表明中共相当重视对外形象的塑造和宣传,不愿继续给西方世界留下“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恶劣印象。当然,归根到底这也是中共企图延续其统治寿命的需要。

在我看来,由叶小文担任最高领导的宗教事务局,本身就是一个严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非法机构。该机构在一九五四年政务院改为国务院之时便存在了,可见中共当局自建政之初便十分重视宗教问题,以“官办宗教”为控制宗教界的灵丹妙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该部门一度被取消,但又迅速被恢复,并扩大了编制。然而,这一部门的合法性完全无法诉诸于宪法:中国当前的宪法尽管存在着诸多缺陷(如序言中有所谓的“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但宪法中毕竟明确规定了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在此一大原则之下,也就意味着中国政府应当遵循当今世界文明国家中通行的“政教分离”的原则,即政府无权干涉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政府如果强行设立一个类似于“国家宗教事务局”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管理机构”,本身就是对宪法的蔑视和羞辱,以及对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的侵犯和伤害。由此,宪法成了一纸空文。

毫无疑问,多年来国家宗教事务局都是一个明显违宪的机构,它一直施施然地存在于中国的政府序列之中。国家宗教事务局与公安部、安全部、宣传部、文化部、新闻出版署等部委以及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党政军部门一起,成为中共实施宗教迫害、宗教控制的先锋队。所谓的“宗教事务局”,其实是一个权力无限的“宗教裁判所”。国家宗教事务局的职能非常广泛,它既是行政机构,又是立法机构,是无冕的“超级教宗”。它有权“草拟宗教方面的法律、法规”;有权“研究制定部门规章和有关宗教工作的具体政策”;有权“对有关宗教的法律、法规和政策的贯彻实施进行行政管理和监督”;有权“引导、促进宗教在法律、法规和政策范围内活动,防止和制止不法分子利用宗教进行非法、违法活动”;甚至还能够“支持宗教界人士进行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拥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的自我教育,团结和动员广大信教群众为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服务”。中共对待宗教团体乃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政策,以“统战”为最终的目标。只要这些团体能够顺服其独裁统治,便赏赐其一定的生存空间。叶小文在《中国宗教》杂志撰文指出:“要善于把党的方针政策通过法定程序变为法律法规,成为政府管理经济、文化和社会事务的法律依据。……宗教工作中也要建立和强化依法执政的理念。政府对宗教事务的管理,既是一种公共管理,又是一种社会服务。”中共自己才是利用宗教搞政治的罪魁祸首,它有什么资格谴责任何一个追求信仰自由的以及其他基本人权的公民呢?

多年来,叶小文卖力地为中共的宗教政策辩护,公开谩骂拒绝向宗教事务局等级的基督教家庭教会、罗马教宗、达赖喇嘛以及法轮功修炼者,因此其职务一直岿然不动。傅铁山、丁光训等老资格的官方教会的领袖,被誉为是“中国共产党人的老朋友”,他们同时还兼任了类似于人大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这样的闲职,并由此进入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行列。如果单单从官职上对照的话,叶小文仅仅是一名副部级的官员,只能算是傅、丁等人的“下级”;但是,叶又是党的系统内的“中央候补委员”,且国家宗教事务局是“主管宗教事务”的政府部门,因此叶的实际地位其实比傅、丁为高,乃是这些“官办教会”包办一切的“太上皇”。这些“官办教会”及其附属机构(神学院、出版社等),既然是“官办”的,那么经费便只能依靠国家宗教事务局拨给,自然就对叶小文言听计从、谦卑顺服,把叶小文及其背后的中共当局当作他们的上帝来看待。

我坚信,在未来的民主中国,国家宗教事务局这样的违法机构必然会被撤销,叶小文的继任者们一定会遭遇失业的命运。宗教信仰自由真正得以实现之日,便是国家宗教事务局消失之日。至于叶小文本人,那时候他是否有勇气和良知,在家里写一本真实的回忆录,全面呈现本人曾参与过的若干宗教迫害的事实,并对此进行深切的忏悔,那就只有去问他本人了。圣经中说:“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阿摩司书》五章二十四节)公民的心灵自由是不容任何权力机构窥视和压制的。那些企图控制公民的心灵自由的政权,必定是专制独裁、以公民为敌的政权,如罗马帝国、纳粹德国、苏联帝国以及今天的共产党中国均是如此。然而,历史已经证明并正在证明:没有任何政权的统治能够永远倚靠压制而持续下去。

宗教信仰自由是普世价值

在我们与布什总统的会面中,布什总统曾亲口询问说:“这次的会见,中国的媒体会有报道吗?中国的基督徒和老百姓会知道吗?”李柏光回答说:“中国的媒体不会报道的,大部分中国的基督徒和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只有少数人能够突破网络封锁,从西方的网站上看到,或者从西方的广播中听到。”确实,迄今为止,中国的官方媒体并未报道布什总统与我们三人会见的消息,官方也不曾对此公开表态。此次叶小文的讲话,首次透露出中国政府对美方的安排高度不满的信息。叶小文指出,当前中美关系在许多方面都取得了对双方有利的突破性进展,惟有在宗教问题上双方“越攻越紧”。这一课题已成为全面推进中美建设性合作的严重障碍。

叶小文指责美国总统布什“让媒体队此事进行报道”,体现了他对西方的新闻自由现实的惊人的无知。一个长期在中共体制内习惯了“党管一切”的官僚,尽管有一定的学术背景、可以算是“知识官僚”,但仍然无法理解美国政府是一个“有限政府”、美国总统是一名“有限总统”。中共当局设立了一个比宗教事务局权力更大的违宪机构——中宣部,其规模和权柄都超过了纳粹德国时期戈培尔掌控的宣传部,中共的宣传部可以命令全国的所有媒体刊登或者不刊登任何一个消息;而在美国的政府机构中,根本就没有一个类似的机构,美国原来确实存在一个“新闻总署”,其职能差不多类似于中国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仅仅负责向外国介绍美国的情况,而无权干涉美国国内的新闻自由,后来此机构亦并入了国务院。白宫、国务院、国会、最高法院以及政府的各部门均各有其新闻发言人,但他们无权对传媒颐指气使。一旦得罪传媒,即便总统本人也会遭到炮轰。

表面上看,美国总统的权力很大,但只要还是在处理国际事务方面。美国总统根本没有权力安排或命令任何一个美国媒体报道他的活动,比如此次与我们三人会面的事件。媒体是否报道此事,完全取决于媒体自身的选择。媒体如果认为此事具有相当的新闻价值,当然会进行报道;如果认为此事没有任何的新闻价值,即便美国总统亲自打招呼,他们也不会为此而浪费版面和时段。叶小文访问美国的机会和时间远远比我多,却基本不了解美国政府和传媒之间的关系是各自独立的,这说明一旦成为中共高官,其视野和思维方式便立即受到意识形态的偏见的遮蔽,再也无法更新与进步。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事实啊。

近年来,宗教信仰问题渐渐成为中美关系中的新焦点。这也中国近年来宗教迫害加剧有关,也与布什总统本人是一位非常虔诚的基督徒、高度重视宗教信仰自由问题有关。二零零五年,布什总统访华期间,就将宗教信仰自由列为他与胡锦涛会面的三大议题之一。他亲自参加了北京岗瓦市教堂的礼拜活动,不仅彰显其个人信仰,而且释放了一个重要的信号:美国坚定不移地与那些追求宗教信仰自由的人们站在一起。二零零六年三月,美国国务院发布年度人权报告,在宗教信仰自由问题上严厉地批评了中国。而后,布什总统亲自在白宫接见了我和王怡、李柏光三名来自中国大陆的基督徒,使得此信号更为强烈。

我们三人只是家庭教会中普通的成员,从来没有表示过能够“代表”中国大陆的家庭教会,甚至也没有表示过能够“代表”我们各自所在的教会。因此,我们对叶小文强迫塞给我们的“代表”的职务敬谢不敏。但是,正如有一位大陆基督徒所论,我们虽然不是“代表”,却具备了一定的“代表性”,我们追求宗教自由的努力与追求言论自由、新闻出版自由、法律公正等的努力并不矛盾,我们基督徒的身份与异议作家和维权律师的身份也不矛盾。基督徒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个人,不是中世纪躲在深山中修道院里的“世外高人”,基督徒是世上的光、世上的盐,基督徒是这个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他们需要在这个弯曲背谬的时代活出耶稣基督的样式来。

美国密切关注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专制国家的宗教信仰自由,因为宗教信仰自由是一种普世的价值,而不是美国的价值或者西方的价值。布什总统在二零零四年的总统大选辩论中指出:“我相信上帝愿意每个人都有自由。这就是我相信的。而且这是我外交政策的一部分。在阿富汗,我相信那里的自由是来自全能主的恩赐。我无法向你们形容我看着自由在行进时会感到多大的激励。因此我做决定所依据的原则是我的组成部分之一。宗教就是我组成部分之一。”布什总统在二零零五年一月发表的第二次就职演说中亦指出:“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和平的最大希望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扩展自由。如今,美国最切身的利益和我们最深沉的信念已经结合在一起。自建国之日起,我们就宣告了,世上的每一个男女都拥有权利,都拥有尊严和无比的价值,因为他们都具有造天地万物的造物主的形象。”

叶小文无法理解宗教信仰自由的普世性,他在看待美国对中共当局压制宗教信仰自由的批评时,条件反射地将其理解为“颠覆阴谋”。叶在论坛上炮轰美国说:“打着所谓民主、自由、人权、法制、廉政的旗号,排斥一些国家文化、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加紧对一些国家进行的文化渗透,侵蚀别国的文化根基。”这些攻击是毫无道理的,只能说明他深为冷战思维和“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臆想所毒害。我不知道他所谓的“中国的文化根基”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不自由、不民主、专制和独裁吗?如果一些国家的文化、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是违背人性、侵犯人权的,它们难道不应该被排斥、被批评乃至被更改吗?我建议,叶小文和其他中共官僚们应当做的事情,不是辱骂美国,而应当是好好地将中国建设成民主、自由、人权、法制、廉正的国家,不再将中国人民当作奴隶一样欺侮和驱使。

中国宗教信仰自由的真实状况

叶小文澄清说,中国政府并非如美方所批评的“惧怕基督教徒聚会”。他认为,中国要改变被动的局面,破解“媒体煽动—民众激动—政治人物施压”这一中国面对的“连环套”,需要提出实实在在的实例向美国民众展示中国宗教的真实状况。

叶小文抱怨说,中国政府尝试通过出版刊物向美国介绍中国宗教的真实情况,却苦于这些刊物与声音在美国落不了地。他本人就编撰了一本名为《把中国宗教的真实情况告诉美国人民》的“著作”,这是一本与美方有关人士的“对话”的汇编。只需要摘录出其中几个题目,便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本书了:《有理、有利、有节地反击美国反华势力在宗教问题上对我的攻势(代序)》、《不要在中美两国老百姓之间增加误解——对康原先生一再询问“名单”问题的答复》、《不能借宗教问题干涉别国内政——与美国“国务卿国际宗教自由特别代表”赛普尔会谈》……这样的“著作”,不用说在美国无人问津,在中国国内大概也不会有读者自费掏钱购买。叶大局长只能通过国家宗教局的系统,命令各级部门定购之。当然,也许会有某些溜须拍马的三自教会和爱国教会,要求信众“主动”购买和学习。

中共当局真的如叶小文所说“不惧怕基督徒聚会”吗?中国宗教信仰自由的状况真的如叶所描绘的那样美好吗?今年一月,我所在的北京“方舟”教会,先后两次遭到北京警方的骚扰。警方忽而说我们扰民,忽而要求我们登记,甚至还向房东施加压力让我们搬迁,使得我们无法保持正常聚会。我们受到的骚扰还相对较轻,农村教会则时常遭遇到暴力侵犯。贵州一名普通的基督徒妇女江冬秀被警方虐待致死,即便《法制日报》亦报道了此案,但相关责任人仍然未受惩罚,受害者家属也未获得国家赔偿。一直关注中国大陆宗教自由状况的华援助协会发布报告指出,仅仅根据不完全的统计,二零零五年一年之内中国大陆便有将近两千名基督徒被捕和被劳教。中国宗教迫害规模之大,举世罕见。最近几个月以来,大型教案更是频频发生。以浙江萧山家庭教会教堂被暴力拆毁为例,当地政府出动大批武装警察,驱散数千名基督徒,强行推倒了一座刚刚建成的教堂。在此次事件中,数十名基督徒遭到残酷殴打,至今仍有二十多人被非法关押。杭州记者、基督徒昝爱宗经过多方采访,撰文揭露此事件的内幕,却被杭州警方传讯和行政拘留,并被其供职的《海洋报》除名。萧山教案是近年来规模最大、冲突最激烈的一次教案。当局不仅剥夺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还打压敢于说真话的记者,侵犯新闻自由的原则,伤害了公民的知情权。这些举动显示出中共当局镇压合法宗教活动的力度正在加大,中国大陆的宗教信仰自由状况正在急剧恶化之中。因此,叶小文所说的完全是谎言。

就在我们三人受到布什总统接见的第二天,北京公安局国保大队的三名警察即强行约见了我妻子。在谈话中,一名秘密警察以流氓口吻威胁我妻子不得继续参加“方舟”教会的活动,甚至命令她携带录音机到教会去录音。在遭到断然拒绝之后,这些秘密警察顿时恼羞成怒,直接恐吓说,他们要制造我和我妻子的若干私人生活的丑闻到处发表,让我们和我们所在的教会“声名狼藉”。这是连黑社会都不齿为之的事情。这就是叶小文所谓的中共当局“不怕基督徒聚会”吗?叶小文局长能问心无愧地说,他对这些丑恶行径一无所知吗?

当时我人还在华府,我不得不将这一消息通过布什总统的首席撰稿人杰森先生转告布什总统。布什总统得知此消息后,极为震惊。尽管他多多少少了解中共政权的恶劣情况,但还没有想到这个政权会卑鄙到如此程度。于是,布什总统从两个方面向中方传递信息,一方面命令美国国务院的高级官员照会中国驻美大使,另一方面命令美国驻华大使雷德先生照会中共外交部。美方通过这两个渠道明确无误地表达了布什总统的意见:“美国总统有权会见任何客人。据了解,此次参与会见的三位中国客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推动中国社会进步的好事情。通过与他们的会谈,总统也深刻体验到他们信仰的真实性。总统先生不希望因为这次会面而导致他们个人遭到任何压力和骚扰,更不希望他们的家人遭到任何压力和骚扰。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美方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当我和王怡先期回到国内的时候,美国驻华使馆派遣了一位负责人权和宗教自由事务的高级官员前来机场迎接。同时,也有八名左右的便衣警察对我们跟踪、拍照和摄影。这位美国外交官认出了一名监视者是宗教局负责法律事务的官员,曾多次与他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讨论问题。这名官员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恶狠狠地观察我们并进行摄影。我想问叶局长一个问题:这名监视者是你亲自派出的吗?事后他向你作出了怎样的汇报呢?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堕落到了盖世太保的水准上,你还有什么颜面谈论宗教信仰自由呢?

令叶小文感到洋洋得意的一项政绩工程是:二零零六年四月,中国基督教会在美国举办了“中国圣经事工展”。该展览先后在美国数十座大城市举办,叶小文亦亲自赴亚特兰大出席开幕式,并说了一番抹着蜜的话语:“中美两国教会真诚友好的交流,会跨越万水千山,不仅对两国基督教的弟兄和姐妹有着重要的影响,也有助于推进两国政府和人民,在‘利益攸关者’的基础上,向着建立新世纪的建设性合作关系的目标迈进。”然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中共当局舍得花费数百万美金支撑此圣经版本展览,却在国内打压印刷和传播圣经的基督徒——北京家庭教会的牧师蔡卓华,便因为印刷和传播圣经而被以“非法经营”的罪名判处三年徒刑。在中国大大小小的书店里,几乎找不到一本圣经。在此背景下,远赴千山万水之外的圣经展览究竟有什么价值呢?

真话比谎言更有说服力,真话比谎言更有生命力。圣经中说:“虚谎的舌恨他所压伤的人,谄媚的口败坏人的事。”(《箴言》二十六章二十八节)是的,谎言说一千遍也无法变成真话。稍稍有一点理智的人,便能够甄别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林肯总统说过,你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欺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期都欺骗一部分人,但你却无法在所有的时期欺骗所有的人。换言之,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刻。叶小文炮制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这样的信息自然不会得到美国百姓的认可和信任。叶小文要想让美国老百姓接受他的言论,首先他要学会如何做一个诚实的、说真话的人。但是,在中共官僚体系之中,说假话又是基本的生存之道——稍稍说了一部分真话的党的总书记胡耀邦和赵紫阳,便即遭到了无情的罢黜。叶小文又怎能迈出这关键的一步呢?

民主中国

傅国涌:吴南生倡言开放舆论

这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有的地方气温超过了45度,干旱折磨着大地,老百姓连喝水都发生严重困难。这也是一个寒冷的夏天,不止一个朋友如此对我说,我自己也日日夜夜、在每个时刻体会着这种寒冷,《温故》没了,“世纪中国”消失了,记者昝爱宗被解聘、拘留,许志永在山东被当成“小偷”……还有许许多多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寒冷的事情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着,或将要发生。在这样的时刻,每个有良心的人,无不生活得很累、很沉重。一位重庆的老师在网上发出了这样沉痛的呼喊——“这几天什么都不想写,不想说,不是因为天气热,只感到透心的凉,可耻啊,就能如此的活着。”“要是良心真能拿去喂狗,那该多舒服啊。”然而,这样的日子还将持续,没有人知道将持续多久,没有人能预测未来,尽管我们知道在时间的河流中,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在这样的时刻,原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吴南生发出的声音真的是令人又惊又喜,《炎黄春秋》2006年第8期刊出对他的专访,这位1936年参加革命、自称共产党“孝子贤孙”的老人不仅积极主张政治体制改革,而且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改革办法:

“逐步放开,逐步地提高民众的社会承受力,提高人民的理性,逐步地加大改革的力度,直至实现民主的目标。目标是唯一的,但具体的途径则不是唯一的。可以用办经济特区的经验,突破一点,带动全局。

我个人以为,政治体制改革第一步应该是开放舆论,这一方面可以发挥舆论监督作用,这在中国目前权力制衡不到位,法治不健全的情况下尤为必要;更重要的是在于开放舆论可以开启民智,开启官智,通过心平气和的理性讨论和意见交换,就民主化的利弊、目标、程序、时间表等种种具体问题展开充分的讨论,以达成基本共识,中国的民主转型就可望避免不良势力的扰乱,事半功倍,以较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成效。

我们有些官员,一听到‘舆论监督’就脸色发青,少数或很少数人还‘心怀愤恨’。这都是由于缺乏‘民主锻炼’的结果。这种情况必须改变,所以说还有一个‘开启官智’的问题。“

即使开放舆论他也建议逐步开放,不是一步到位,他建议:“开放‘舆论’不要一下子都捅上报纸,第一步可以先办若干个刊物,从理论上、实践上、外国的正反经验上……种种,让智者尽量发言,让官员们以及读者们增强思维、增广民主知识。然后一步一步开放。”

我们可以看出,吴南生老人的主张是温和、渐进的,是从一个老派共产党人的良心出发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改良主义者,主张改良,而不是天翻地覆的革命。他的观点在那一代共产党元老中是有许多共识的,不说已故的任仲夷、赵紫阳等人,就是健在的李锐、朱厚泽、胡绩伟、李昌、李普等人也无不热切地盼望着政治改革、舆论开放,多年来,在多个不同场合,他们都曾以不同方式或讲话、或撰文、或上书、或接受采访,表达了相似的见解,可惜的是他们早已离开实际权力舞台,他们的思想、言论能对公众包括部分党员产生影响,却影响不了决策,他们的声音常常被遮蔽,他们空有一腔热忱,却也是报国无门,眼看着年华老去,岁月流逝,只能无奈地面对腐败的滋生蔓延,社会风气的日益败坏,政治改革的停滞不前,舆论控制的不断加紧。吴南生老人认为开放舆论不仅是开启民智,而且是开启官智,又何尝不是说到了节骨眼上,今天我们面临的死结不是说服亿万普通民众,赞同政治体制改革,推行民主,而是说服、迫使掌握权力资源的人放弃他们手中不受限制的权力,同意并立马开启政治改革的阀门,换言之开启官智要比开启民智更迫切、更重要。以开放舆论作为政治改革第一步,确是对症之药,我们的问题千头万绪、积重难返,关键处不就是舆论的高度垄断,有话无处说,要求公平、正义、自由的声音发不出来吗?一旦舆论公开,至少可以让掌权者懂得一点忌惮,有所顾忌。真正的开放舆论,就是民间拥有独立创办新闻媒体的权利,而不是以往我们所看到的“宽松”,既然可以宽松,就可以收紧,这样的“开放”只是一种上对下的恩赐。这一点,吴先生的谈话虽未明白指出,但我想他是能认同的。

在这个寒冷的夏天,有良知者无不徘徊在一种萧索的空气里,民气一片消沉,吴南生老人平地里一声吼,竟然大胆地要求“开放舆论”,真是逆“流”而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毫不在意这样说是不是缘木求鱼,是不是与虎谋皮,但他一定知道,这是大义所在,不吐不快。他一定清楚,这个民族不能长此下去,他对这个年轻时投身的革命党依然怀有割不断的情感,他希望这个革命党还具有自我革新的能力,能在政治改革的路上迈出第一步。读着他的访谈录,我仿佛依稀看见他饱含着泪水的眼睛——他是深圳、汕头、珠海三个经济特区的创办人,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经济改革和开放进程中曾经披荆斩棘,被誉为“中国的孙悟空”。他位至封疆大吏,主政一方,在长期的从政实践中,经过痛定思痛,他认识到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是人类的共同财富,两者都不是某个阶级所专有的,什么是文明?这就是文明。如今,经过一系列的曲折与反复,化了二十多年时间,市场经济终于在步履蹒跚中建立起来了,尽管还有许多的不完善,而民主政治离我们依然可望不可及,这是包括他在内许多有良知的老共产党人的心病,历史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我能听出他们的呼声中不无焦虑和急促,他们多么渴望有生之年目睹民主政治也像市场经济一样,在这块土地上开花结果,哪怕有个雏形、有个框架也好,难道他们(当然,不仅是他们)的善良心愿注定要落空吗?
在这块土地上开花结果,哪怕有个雏形、有个框架也好,难道他们(当然,不仅是他们)的善良心愿注定要落空吗?

民主中国

刘逸明:富士康公司与中共“友情”互动

据媒体报道,深圳鸿富锦精密工业有限公司以名誉侵权纠纷为由向中国《第一财经日报》的两名记者提出总额3,000万人民币索赔,并且要求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冻结查封两名记者的个人财产。此事一经媒体披露,便在社会,尤其是网络社会掀起了轩然大波。面对舆论的一致恶评,富士康母公司鸿海集团深恐产生更大负面影响,于是,在8月30日晚召开高层会议,决定将索赔金额降为一元人民币,并解除对两名记者的财产冻结和追加《第一财经日报》为被告。

笔者之前一直都在深圳工作,在当记者期间,因为将深圳警方抓捕反日游行群众的事情在海外媒体发布,并写了批评共产党的文章,所以去年被深圳警方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关了81天。出狱之后,我被深圳警察警告:“不得再从事记者工作!”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体会到说真话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做记者的危险性。进行真实客观报道是记者的天职,虽然法律赋予了记者这样的权利,但在独裁专制的舆论环境中,却有不少的潜规则在制约着记者能力的发挥,打击着记者的良知。在中国,只是想做一个混饭吃的记者,确实很容易,如果想做一个地地道道的记者,实在是太难,因为说真话随时都可能丢掉饭碗,甚至是锒铛入狱。

2001年初,因为家里太穷的缘故,我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刚开始的时候进了一家日本人开的贸易公司,虽然之前对日本人的印象颇为不好(不公正的舆论宣传所致),但自从和日本人打过交道之后,才知道别人是多么的讲礼貌和讲规矩。不料,公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最后不得不离开。后来,我终于又进了一家台湾人开的工厂,原以为台湾是民主社会,台资工厂会比较遵纪守法,谁知在里面每天上班都要十几个小时,即使累得焦头烂额,每个月也只能挣到1,000元左右的工资。既来之,则安之,我仍然在那里坚持。天有不测风云,一天晚上,一个保安要看我的工牌,我给他了,没想到他去投诉说我在睡觉。我当然不服气,后来便找到厂领导澄清事实,但越是澄清,他们越是觉得你不是一个“良民”,后来干脆把你给炒了。

从那以后,我尽量不进台湾人开办的企业,倒不是因为我对台湾人有偏见,而是因为我还听到过很多人对台湾企业的埋怨。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之前在一家台资厂做品管课长。他曾经对我谈到过那家工厂苛刻的制度、恶劣环境和极低的员工待遇。另外,他对台资企业的台商最不好的印象就是:“台商在大陆普遍好色,经常在外面找小姐,包二奶的更不必说。”和我这位朋友有类似看法的人我还遇到过很多。

也许是受中国腐败社会风气的影响,很多台资企业都沾染上了一些不良风气,比如说,位于深圳横岗的一家大型制鞋厂,他们现在除了有时候象征性地对外正常招工之外,招聘员工的主要渠道却是来源于“熟人”的介绍,被介绍进去的人在进去之前,必须向介绍人付至少1,000元的介绍费。该厂虽然在这方面有些不规矩,但在其它方面却还算做得不错,据说再忙也不许随便加班。而同在深圳的台资企业富士康,虽然规模很大,名声不小,但员工待遇却是外界所想象的。而且,他们在用人方面也是腐败透顶。据在富士康工作的一位普通员工透露,他在进富士康之前也交了1,000元的好处费,每天都加班加点的,一个月还挣不到500元钱。而且其苛刻的规章制度随时都可能让员工蒙受本不该有的损失,甚至被一脚踢开,好让他们再招人赚钱。

笔者曾在失业期间频繁光临深圳市人才大市场,每天都可以看到富士康的几个不修边幅的人在那里坐着招工,据很多求职者反映,那些招工的人素质都非常低,因为对应聘者很不屑一顾,有时候还骂人。笔者曾经去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人才市场,几乎每一个都有富士康在里面现场招聘或者委托招聘。据在人才市场工作的朋友透露,象富士康这样的知名企业不但不用花钱进人才市场,而且还要赚钱。

自从中共的党组织向资本家开放,富士康便一马当先地成立了中共党支部,其速度之快确实令外界惊讶。在如今这个中共意识形态已经全面破产的年代,这么积极地和中共靠近,不是因为神经错乱,就是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毫无疑问,唯利是图的富士康是想通过这种举动去讨好中共,以便中共能在他们侵犯劳工权益的时候网开一面。

据我所知,对所有的外资企业进行比较,台商的口碑最为不好,很多人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才不得不进到自己不满意的企业做工。诸如富士康这样的黑心企业之所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压榨工人,除了因为自己不讲良心之外,更由于中共的极力保护。在和中共有关部门及有关领导的密切交往中,富士康已经和中共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为了使得双方的利益达到最优化,他们之间必定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这次冻结《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的账户,便是它们之间“真情”互动的具体体现。据说,富士康还是全球500强企业,从该企业对待员工的苛刻情况以及对待媒体记者的态度来看,其财富的积累充满了不光彩的成分。

正因为有千千万万象富士康这样的黑心企业,中国才被称为世界“血汗工厂”,富士康公司对员工的疯狂压榨以及对媒体记者的无理取闹,是对人类普世价值的公然挑战,这样的企业理当受到舆论的谴责,在尊重人权和劳工权益逐渐成为世界主流的今天,良心丧尽的富士康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2006年9月2日

民主论坛

郭庆海:干旱也是一种人祸

  今年中国许多地区严重干旱,而以重庆地区为最。又由于重庆的干旱来的蹊跷,所以引来许多争议。比如有人把重庆的干旱归因于三峡工程的建设,说是因为三峡的大坝阻挡住了潮湿气流顺江而上,形成“木桶效应”,从而导致了重庆的干旱。当然,“木桶效应”的说法目前还无法得到验证,所以,重庆的干旱是否因三峡工程而起,是否人祸,还不怎么好说。然而,早已存在于全国的普遍性干旱现象,却完全可以说有人祸的影子。

    只说我所生活的河北,现在河北境内已经没有一条能有水流到大海的河流了,即使季节性的情况也是很偶然的才可能出现一次,比如近20年间似乎只有96年那一次。在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北面有一条河流,小时听父母说,在他们年轻时——即所谓的“解放前”,那条河几乎是从未断过流的。到了我的少年时代,即70年代,那条河就成为纯粹的季节河了。然而即使如此,那也是非常令人值得怀念的事情,因为季节河毕竟也还能给村子带来些生气,而到了近20年,它已经是彻底断流了。

    问题不仅仅是河流断流,所有早年间村子里使用的水井也都再也提不出一滴水。农村的灌溉、吃水现在已无一例外的是在依靠深水机井,这一现象甚至导致了现在农村已经很少再有人饲养牲畜,因为牲畜的饮水已经成为大麻烦事。我为此曾同周围的人谈起过我的担心,因为现在深水机井都是靠电力来抽水,而倘若有一天断了电怎么办?有人说,用油。但油也断了怎么办?那时节所有人的吃水如何解决?但是,没有人理会我的这种担心,他们的理由是,怎么会断电?即使“偶尔”——在他们认为那至多也就是偶尔——断了电,又怎么会同时断油?不会发生动乱吗?不会!不会发生战争吗?不会!电力、油不会枯竭吗?不会!他们都如此有信心,我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那么为什么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干旱呢?官方的说法是用水过度,人多了,用水的生活、生产项目多了,地表水不够用,所以超采地下水,所以形成“漏斗”,所以干旱。这毫无疑问也是对“干旱也是一种人祸”的一种承认,但却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承认。然而,在民间,还有一种人祸的说法,一种当局无法推卸责任的说法。那种说法别说会被官方认为是无稽之谈,即使在民间,也被有些人斥为迷信。那么民间的说法是什么呢?他们说:根治海河挖断了河北的“龙脉”。

    为什么说是挖断了河北的“龙脉”呢?我村子里的老人们是这样说的:你看根治海河前,我们村后这条河的河沿和下游十多里外高屯村的河底是持平的。也就是说,只有我们村后河里水满了槽,高屯那里才过水。根治海河以后就不是了,高屯那里挖了有十好几米深,这样一来,我们这里一滴水也存不住了。有一滴水,也得流下去。问题还不仅仅是地表水的流失,他们说,过深的河道,把地下水也顺走了。井里现在没有水了,就是因为河道太深了的缘故——河道比井底都深,井里哪还能有水啊。而上高中时的地理老师则在上课时给我们讲,原来河北的河流只有一个出海口,即海河。而在根治海河工程之后有了30多个出海口。所以,即使再发生1963年那样的大水,也可以保证在9个小时内把所有的水排进大海。

    然而,即使如此,一些地方政府在今天依然在不停的开展着挖河的工程。而且,由于机械化程度的提高,使得河道越来越深,这当然也就会使地下水流失的状况加剧,以至于干旱的加剧。我曾向一些专业上的朋友讨教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说,这有两个原因:一是腐败。有工程就可捞回扣,挖河是个工程,当然也可以得到回扣,为什么不搞?二是政绩考量。人们习惯上一般把干旱看做纯粹的天灾,所以,即使官员们也知道河道太深会造成地下水流失(他们不应该不知道),即使知道这样做会造成干旱,但是,他们还是会无所顾忌的去做。因为发生了旱灾之后当官的可以把一切过错推给老天爷啊,如此,即使发生了旱灾,政绩不会受影响,官位不会受影响,还怕什么。反之,人们很喜欢把洪涝与人祸直接联系起来,比如疏浚河道不力啊什么的。于是,只要一发生洪涝灾害,政绩很自然的便受损,官位也就不好保住。如此,官员们就没有不把挖深河道以防止发生洪涝灾害作为唯一选择的了。

    但是,很明显,干旱其实是远比洪涝更可怕的灾害!村中老人们说,如果是涝,那么,受灾的只会是一部分。所谓水往低处走嘛,所以,地势低处的当然会被淹,而地势高的地方就没事。而且,涝还有一样好处,就是改良土壤。他们说,涝一次,能种三年好庄稼。所以,老人们说,他们并不是怎么怕涝。把宅子垫得高一些,家里存的东西多一些,水再大,也不过十几二十天的事,顶过去就没事了。要是旱,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干旱是不分什么地势高低的。你地势高的地方旱,地势低的地方同样旱。老人们对此用一句非常无奈的话来调侃,说是“不管关系厚薄,谁也跑不了”。而且,干旱一来,就不是十几天、二十几天的事,是一年两年,现在则是十年八年了。长期的干旱还带来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土壤盐碱化。我还真的注意过这个问题,平时我很少回乡去,但是每次回乡祭祖时,是必须到地里去的。而真的令我十分感慨的是,三十多年前我记忆中的那片良田已经不再有了,现在我能够看到的是满眼白花花的盐碱!

民主中国

作家张炜谈达利

   人们愿说这是一个天才的浪子,一个罕见的怪杰,等等。他的特立独行、狂徒般的喧嚣,不仅没有使自己的艺术名声折损,反而因此大大加强。这是他的喜剧还是受众的悲剧,没有多少人给予剖析。我在西方曾亲眼看到拥挤的“达利”展——那时没有一点满足,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曾自比毕加索,说像对方一样,都是不朽的西班牙人。好像真的不朽了,好像真
的像毕加索那样,一生丰富斑驳,不可思议地怪异。其实一切远没有那样简单。上一个世纪的艺术在心灵上的回荡还没有逝去,更没有从回音壁上折返;不仅如此,嗡嗡作响的现代机器正高速运转,冷静清澈的黎明还没有来临。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在这样特别的时刻,我们也大致可以回眸,可以试着将艺术的水流沉淀一下,把漂浮的泡沫轻轻拂开。

    大概没有人否认达利的能力,甚至也不能否认他的才华。你可以去看他的《窗边》,还有诉诸画笔的对于“漫无目标的化学师”的描述。他的能力和匠心也完全可以从一些画作的写实中窥见。问题是这些能力是否足以支撑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因为我们知道“能力”在“伟大”的构成中并不占有绝对的意义——甚至连“才华”也不能算作最重要的因素。除了“能力”和“才华”,一个真正伟大的艺术家还需要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条件?这样至大的问题从来都是难以回避的,而这时候却是必要回答的。

    我们如果将达利对比一下“笨拙的”画家梵高,即可强烈感知艺术家们的不同,并可明显地评定他们在质地上的差异和分量。还可以对比一下更为“笨拙”的画家卢梭——甚至连他也是沉甸甸的,能够在心灵上冲击我们。而达利既没有燃烧的热烈,也没有那种底层性和悲剧感——完全没有这样的特征和倾向。

    原来天才的艺术还渴望一种灵魂去引领。到底是什么生命?一旦在先天和后天中注定,就必定在一生的劳作中显现。

    艺术家在绝望中是要嚎叫的,不顾一切地嚎叫,以微小之躯对应无边的浩渺,真是
痛苦。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切都不过如此。痛苦并不因嚎叫而减少,古往今来的艺术之域苑宛如星汉宇宙,它的无垠之象依然存在。个体的、一己的、短暂的、消失或记录的,一些区别,一些声音,一些画面,一点印象,仅此而已。达利属于嚎叫者,属于冒死一搏的角色。可惜他的嚎叫首先扰乱的是自己,是耽搁自己的创作,并深刻影响其艺术品质。这只能是一种不幸。

    由于绝望和失去善意,就必然失去美。他的许多作品都让人产生极不愉快极不舒服的感觉。有的作品不能不说是令人厌恶的,令人产生呕吐感。更多的是简陋、草率、空泛、耸人听闻,这些在达利那儿不仅完全不是禁忌,而且早已习以为常。可是,无论我们进入怎样的时代,有些道德上和伦理上,以及审美的基本原则是不曾改变的;我们仍然在追求完美,尽管她是各种各样的;我们仍然需要心灵的震撼和启迪;我们也不拒绝艺术中的“痛苦”和“悲剧”,但那会是我们乐于领受的诸多“不快”之一。

    五花八门的现代,无序和无伦理的现代,使人类生活的一切方面都产生了幻觉和奢
望。有人是极乐于与永恒的道德对立,与不变的伦理冲突,与几千年的人类经验抵牾,并且唯恐不炽唯恐不烈,而这与人类真正的勇气和抗争并无多大关系。争当艺术狂徒的幸福,许多人都想品尝。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似乎真的品尝到了,他们好像得逞了,他们看上去差不多——不,他们俨然是或已经是个成功者了。他们的嚎叫战术已经成功,他们得计了。拒斥,狂吼,公然标榜大谬,立起反叛的大旗(此处原文的字打不出来,以“旗”来代),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们的战术几乎个个一样,都源于同一个师傅。

    对于这一切,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淡然漠视,不必过于认真,不必相信。

    我们只须还以平常心,只须相信其中固有的某一部分,这包括他们的能力和劳动,他们的汗水;还有,他们曾经有或确实有过的那份才华。其他的,大可忽略不计。因为即便在艺术领域,对于那些不劳而获和过分的贪求,我们也不能鼓励。

胡 戈: 恶搞的社会危害性远小于正搞

媒体、网络上,一些嗓门大的人正在竭力鼓吹禁止恶搞。其理由之一就是“恶搞”有社会危害性。其实我认为“恶搞”最大的问题是著作权上的。但既然有人非要把这个往“社会危害性”上靠,那我也来谈谈社会危害性。

油画《开国大典》大家都熟悉,最近一家饭店把这幅油画给“恶搞”了,加上了一句话“大饭锅成立了”,目的是为了给饭店做广告。这次恶搞被大家骂惨了,那家饭店也立刻把广告给撤除了。不过,《开国大典》被“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开国大典》的前几次被搞。

开国大典》创作完成于1952年。第一次被搞,是在1954年,革命博物馆对《开国大典》进行了涂改,把画面中一位人物给强行擦掉了。这是第一次被搞。

1968年,《开国大典》又迎来了第二次被搞,又擦掉了一位人物,同时在这个位置上改换了另一个人。虽然这回难度很大,但技艺高超的美术家仍然完成了这个任务。这次的要求是:

1970年,这幅油画第三次被搞,再擦掉一个人。这幅油画已经被搞两次了,现在还要搞,难度相当大。好在原作者的学生没有在原画上直接修改,而是临摹了一幅。原画从此被放入博物馆仓库,新画取代了原画的位置。

1979年,这幅画第四次被搞,这次“搞”的要求听起来就很“搞”:把这幅画恢复到第一次被搞之前,也就是恢复原貌。原作者已经去世了,他的家属不忍再糟蹋原画,所以最终还是请了画家来临摹。这四次“搞”,搞得很认真,一点都不象开玩笑的样子,而且技术难度极高,绝不是象那个饭店一样加几个字那么简单,所以我认为这不是“恶搞”,而是“正搞”。

正搞”是我取的名字。既然有“恶搞”,那一定还应该有一个反义词。在油画上删人怎么也不像“善搞”,所以我就给取了个名字叫“正搞”。

正搞,就是一本正经地搞,认认真真地搞,搞完了让人看不出痕迹,让人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搞过。而“恶搞”则相反,是嬉皮笑脸地搞,粗制滥造地搞,搞完了还要让你知道,这是搞过的,而且连搞的是什么都要让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

那些大嗓门的人老是说,“恶搞”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是对历史、文化和价值观的歪曲。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发现“正搞”也有危害性那我们就来看看“恶搞”和“正搞”会带来哪些社会危害性,究竟是谁的危害性更大。众所周知,“大饭锅成立了”这句话在历史上是没有的,在《开国大典》这幅油画里也是没有的。可有人却给添加了这句话,所以,歪曲了历史,歪曲了文化。

同样,在历史上某位领导人是站在那个位置,在《开国大典》油画中也是有的,可后来却把他的形象给删除了。所以,歪曲了历史,歪曲了文化。

那么谁的社会危害性更大呢?那就要仔细分析一下他们对民众带来的影响有多大,也就是说,是否会有人因为这个而改变了对历史、文化的认识。

恶搞”——在油画上拙劣地加上“大饭锅成立了”几个字,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就连没有见过这幅画原作的青少年,也会知道是假的,因为那句话实在无厘头,而且字体一看就知道是电脑打的,不真实。既然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所以它也就不会改变人们对历史和文化的认知,没有人会认为主席当时说的话是“大饭锅成立了”。  

正搞”——在油画上删掉一个人,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更重要的是被搞了之后它仍然得到国家权威部门的认可。因此普通人不知道,青少年更是不知道,除非有高人偷偷告诉他。它能使人产生误解和错觉,对重大历史事件产生认知上的偏差。所以,“正搞”由于其一本正经以及搞后不留痕迹的特性,会影响人们对历史和文化的认识。  

再举个例子,曹操大家都知道,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奸臣,一个坏人。但其实在历史上,这个人是个英雄。诸葛亮大家也知道,是古代最聪明的人,但在历史上真实的他却并没有那么厉害。水泊梁山大家也知道,能与朝廷对抗的一群英雄,但历史上却并没有发生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情。为什么大家对历史的认知发生了偏差?就是因为有人“正搞”。《三国演义》、《水浒》就是对历史进行“正搞”的小说,它歪曲了历史,影响了不少人(尤其是青少年)对那段历史的认识。假如《三国演义》、《水浒》是以“恶搞”的形式来写,大家一看,哦,这是假的,是编的,是在逗乐呢,相信就不会影响大家对历史的看法了。

现在电视里经常有反映清朝的电视连续剧,也有拿古典名著开涮逗乐的娱乐节目,二者都对历史和文化有所歪曲,但后果大不相同。清宫戏算是“正搞”,由于它搞得一本正经,使许多观众对历史和文化的认知产生了偏差,尤其是严重影响了人们对封建制度下的社会关系的认识。而拿古典名著开涮的娱乐节目属于“恶搞”,观众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没有人会相信里面那些荒诞的情节和对白,一笑了之(或者一骂了之)。 

《闪闪的红星》是有些人目前特别爱举的例子。穷苦农民变成了参加青年歌手大赛的歌手,是够歪曲的。但这种歪曲的结果是:无人相信。因为它是“恶搞”,不但情节荒诞,语言无厘头,而且制作粗糙。而包括《闪闪的红星》在内的许多正规电影本身却有着“正搞”的成分,坏人都长得呲牙咧嘴、猥琐难看,好人都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许多涉世不深的青少年在大量观看这类电影后,就误以为好人是长这个样子,坏人就长那个模样,从而使青少年从小就形成了以貌取人和相貌歧视的心理。由此看到,“正搞”对他人的影响远比“恶搞”要严重得多。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正搞”,会比大家都在关注的“恶搞”具有更强的社会危害性呢?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正搞”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大家不知道这是被搞过的,以为这就是真实的。大家都信以为真。而“恶搞”具有很强的张扬性。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被搞了的,是“闹着玩”的。所以就没人相信。大家只当娱乐而已。假如你很认真地跟人说:“据内部消息,明天起汽油要涨价,你现在得赶紧去加油。”别人也许会信你。但假如你嬉皮笑脸地跟人说:“据我一外星人哥们说,今晚他们来地球偷油,明天加油站就全都没油了,你现在得赶紧去加油。”肯定没人相信你。这就是“正搞”和“恶搞”的区别。显然是“正搞”的危害性大。

我们应该警惕的,是隐蔽性强、危害性大的“正搞”,而不是那些无厘头的“恶搞”。“恶搞”没什么可担心的。

王往望网忘汪旺亡枉妄芒惘罔辋魍迬輞誷蝄\n蚟蛧菵莣網焹瀇棢朢暀彺徃尣尩尪尫兦仼亾  

狗年还没到,你叫唤什么呢?  
 
 

背景资料: 油画《开国大典》的三次改动

摘编自西安《各界》高信/  

1949101日,毛泽东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中国油画家董希文1952年据此创作的油画《开国大典》将这个难忘的历史瞬间保存下来,堪称经典之作。

《开国大典》所展现的场面十分壮观,画面的近景是天安门城楼的一角,五根红色大柱排列在左边,按实际情况,右边还有一根柱子,被画家大胆去掉,这就给画面中心留下了充足开阔的空间。

在这样热烈而又静谧的历史时刻,共和国的领袖在开阔的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的一幕:毛泽东站在麦克风前,从容而庄重,在他身后,朱德一脸喜气,刘少奇正视前方,周恩来潇洒豪迈,宋庆龄的慈爱,李济深的满足,郭沫若的忆惜抚今,张澜的落拓大方,高岗的拘谨严肃,各各不同的神态风度,让人们看到了各自的阅历,性格,真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

但是作为一幅经典名画,《开国大典》的命运,也很不幸:1954年,高岗、饶漱石落马。《开国大典》中一抹蓝天,不露痕迹地隐去了当年庄重而拘谨的同庆共和国庆典的高岗……

1966年大陆“文革”风暴乍起,刘少奇被诬为“中国的赫鲁晓夫”,中共“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开国大典》这幅当年的纪实经典,自然被画家从原画上洗刮得干干净净,把原作上第二排的董必武请到空缺的刘少奇的位置上,这是1968年发生的事。

两次抹掉两个人,都是画家本人在原作上进行删改的。此外,还有第三次。

1970年,中共“中央文革小组”,命令中央美院几个教师回北京,让他们把创作的几篇革命历史画“刷新备用”,其中就有《开国大典》。而《开国大典》早在两年前就抹去了刘少奇,现在又让“刷新”什么呢?

原来,林伯渠要被刷掉,也就是画面左边那位。刷掉的原因是,在延安时,林伯渠曾反对毛泽东与江青结婚。虽然林伯渠早于1960年已经逝世,没有赶上被迫害,但江青对和她有历史积怨的人,一个都不肯放过。

无奈,画家董希文当时已是重病在身,无力应命了。于是,董希文只好请他的学生完成第三次的删改。这次,学生没有在董希文的原作上删改,而且临摹了一幅以应“刷新备用”之需,终于使董希文的笔下,保留了林伯渠的形象,没有再一次造成历史的遗憾。

杨莉藜:恶搞是党的法宝

具有恶搞性质的文艺作品在民间的流传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随着共产党僵死的意识形态的礼乐崩坏和对正面批评的铁腕压制,民间涌动的舆论便从那些不经意的缝隙里奔涌出来,形成了几十年不曾衰败的民谣、段子等各种文学样式,消解着独裁统治那不可一世的威严。但是中共对此并没有过度的反应,甚至在赵紫阳时期——虽然听起来让人想起“振动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的诸侯国时代,颇感时空错乱——还曾经以中央文件的形式指示基层官员采集民谣以了解民情。

以胡戈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为代表的恶搞影视的问世,标志着民间恶搞作品从口头和文字形式向多媒体形式的迈进。不过,由于该作品只是恶搞艺术,无涉政治,虽然惹火了网络内外,闹得陈大导演凯歌要和胡戈对簿公堂,中共宣传部门依然只是一个冷冷的旁观者。但是,等到胡倒戈把中共奉为红色经典的《闪闪的红星》恶搞一番,撕开十分不堪的歌星选拔内幕展示给受众时,中共终于坐不住了。八月中旬,中国媒体传出消息,中国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将公布新的管理条例,对在互联网上播放的自制短片等节目进行严格的监控。看来这次中共的宣传部门真地跟民间的恶搞艺术较上了劲。

中共对民间恶搞艺术大动干戈,网路上流传着各种解释,比如保护版权、捍卫红色经典、控制信息、坚守日益颓唐的意识形态阵地等等。但比这些解释更本质的一个原因,是中共的宣传部门意识到了恶搞艺术手法对自己一向视为法宝的宣传手段的同质威胁。

记不清是哪儿的寓言了,说的是一头狮子,看见井水里另外一头狮子跟自己一样亦嗔亦怒,亦颠亦跃,情急之中便扑入水井跟自己的影子你死我活去了。小时候思忖这寓言,总想不出狮子这股无名火从何而起,及至后来读到孙猴子看到腰系虎皮裙,舞着金箍棒的妖猴,李逵看到黑衣黑脸,手持一对板斧的李鬼,都同样地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悟出这原来就是社会生活中的同性相斥。

从本质上讲,中共的宣传手段就是不折不扣的恶搞,而中共的宣传部门则可谓现代中国恶搞艺术的祖师。从一个借贷还贷的普通传闻,演绎出比窦娥还冤的白毛女故事,把中美合作所这样的技术机构穿凿成杀人魔窟……如此等等的艺术创作中国人早已见怪不怪。前不久还有几个人到老年、良心苏醒的艺术家要道出董存瑞故事的恶搞内幕,结果遭到中共宣传部门和军方一顿呵斥方才忍痛住口。

共产党的宣传部门和黑压压一片的艺术家们凭着一点儿政治指令,漫地里恶搞出许许多多的作品来,这基本属于对现实的恶搞。除此之外,中共也恶搞已有的文化艺术成果。文革期间的毛的个人崇拜一度仪式化、规范化。那些仪式并非中共原创,它们既是对古代朝拜皇上的礼仪的恶搞,也是对基督教仪规的恶搞。

中共的恶搞之恶,还不仅仅在于艺术范畴,毒害最为严重的是,以宣传立国的这个政党把恶搞的习气渗透到所有的信息传播领域, 以正搞的面目,肆意恶搞。在共产党的中国,新闻和宣传没有分别,学术和宣传没有分别,教育和宣传也没有分别,所以就有了真假不分的新闻、强词夺理的理论、胡言乱语的教材。 就历史教科书而论,把一个征服者粉饰成中国人的祖先,把一群搞内乱的兵痞军头打扮成抗日主力——诸如此类的研究成果与历史定论,就是借给胡倒戈们一万分的想象力,他们也恶搞不出来,更不用说表面上并非艺术作品的其它信息产品了。

中共的宣传、准宣传、类宣传部门靠恶搞来控制信息的输入输出,使受众罹患了思想上的营养不良症,成为这个政权的精神木偶,由这个政权来为他们选择思想,选择观念,选择生存的方式。这种事关皇权江山的宣传大法,中共自然不愿让意识形态异己力量来染指。

然而,在政治伦理上,中共从来就不被任何文明力量认同为楷模或典范,因此以恶搞窃国治国,并不意味着恶搞就是一种合乎常理的政治法宝。在艺术的范畴内跟党文化恶搞一番,消磨中共的禁忌,扩展民间的话语空间,自然是一种十分有益的手段。但是一旦超越艺术范畴,无论是个人抑或团体,以恶搞来做新闻,弄学术,搞研究,企望无风三尺浪的轰动效应,最终都难免会沦为跟中共一样拙劣的寿陵余子。

怀念那些垮掉的人

“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 杰克·凯鲁亚克

在很多人看来,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那个时代发生了很多大事,包括世界范围的左翼学生运动,第三世界国家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还有中国的文革等等。我们说这是一个“大时代”,并不是说它怎样影响了世界的进程,而是说,那是一个“人”的意识觉醒的时代,是一个对膨胀的物质社会说不的时代。那个时代里最让我心仪的,却是那些“垮掉的人”。

“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这是当年垮掉的那一代人最响亮的自我宣言。当我再一次翻出这本书的时候,看着封面上那两个站在路标旁边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那一代人,那种生活,真的已经很遥远了。

“垮掉的一代”这个词诞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特指当时那些因为不甘于平淡生活而行为怪异的年轻人。这在当时当然是个贬义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才逐渐理解了这种行为的意义。在我看来,他们是一群真正的精神至上者,为了理想或者因为没有理想而冲动,并在这种冲动的支配下选择了独特的人生。

同样,他们也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文学。这些文学以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和金斯堡的《嚎叫》为代表。从不被大众接受到成为主流的经典,《在路上》已经成为垮掉的一代人的代名词。跟他们的生活一样,《在路上》这部书也是随意而放肆的,甚至仅仅是一种颓废情绪的发泄。据说,这部书的写作也很特别,是在极短的时间里用打字机打在一张长长的纸上――连写作方式,都是完全另类的。

在这部自传式的小说里,凯鲁亚克描写了他们那一代人的生活:他们衣冠不整,放荡不羁,只知道开着汽车到处游荡,完全凭感觉过日子;他们整天寻欢作乐,酗酒,赌博,性乱,真是一群在生活上彻底垮掉的人――他们的眼光无限迷惘,找不到方向。

我们可以说他们自暴自弃,没有什么社会责任感,但是我们得承认,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意义是负责任的――他们是唯一对这个病态的社会说不的人。很多垮掉的人其实都有稳定的生活来源,完全可以过一种安稳而平静的生活,但他们没有,他们偏偏选择了追寻,选择了迎着未知的前途浪迹天涯。

不仅仅是想像,他们真的是生活在路上。他们在大陆与大海之间穿行,体会生命本身带来的欢乐和痛苦,那种生活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每次跟随他们的旅行,我总会联想到电影《阿甘正传》里阿甘不停地奔跑那一段,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从城市到荒原,就这样奔跑,就这样没有目标――他们就像一个个阿甘,在天地间不停地发泄,在行进与结束之间挣扎,这样的挣扎意味着疼痛,但同样意味着生命的存在和被证明。

垮掉的一代的产生,跟当时的社会环境一脉相承,或者说,完全是当时的社会形势的产物。二战后的美国,国力强盛,经济发达,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已经初见端倪。但是,物质上的爆炸式增长并没有让一个自由的灵魂感到满足,相反,在物质的挤压下,个人的感受被压迫了,被忽略了。很多年轻的人感到了迷惘,感到了生命失去了意义。他们的行为之所以垮掉了,是因为他们在巨大的迷惘面前没有麻木,在寻找不到解脱之前无处可逃,无法解脱。所以,垮掉的只是表面上的行为,没有垮掉的是他们的精神。

在很多人看来,这些人的特立独行不过是青春期逆反心理在特殊时代的表现,如果让我们这些少年老成的人来学习,就是幼稚得不可理喻。是的,跟他们相比,现代人的青春期明显缩短了,很多人生下来就已经成熟,年纪轻轻却已经学会了圆滑世故,结果是,年轻的没有让人羡慕的朝气,年老的没有让人尊敬的成熟,仅此而已。

当代最热门的学问是各种成功之道,告诉我们怎么才能成功。我们的目标明确,但只是唯利是图。我们在生活上确实没有了危机,但精神上却垮掉了――我们的感受千篇一律,连爱情和孤独都有章可循。因为没有精神追求,所以也就不再有对生命的独特感受。很多年前我就担心的生活已经成为现实(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样),即使眼睁睁地看着它到来,却还是无法摆脱,只是看起来并不那么坏――这难道不是更坏?

垮掉的那一代人已经老去,但不知道他们的精神是否依然?跟他们的迷惘相比,我们这一代人越来越像一群被圈养的行尸走肉,没有朝气,也没有感动人的生命之光。

在我的想像中,那个“伟大的时代”跟那些逝去的人一样,已经远远地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每当太阳西沉,我总是喜欢站在长满野草的山坡上,眺望北方中国辽阔的天空,我仿佛看到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大海在默默地重复着它的潮起潮落。脚下的道路在向远处延伸,我只能想像远方的神秘和精彩。我知道就在现在,远方的一个村庄里正在升起炊烟,更加遥远的沙漠戈壁上,一个旅人正在行走,牵着他的骆驼。现在,暮色马上就要降临,黑暗将笼罩一切山峦和森林,城市和大海。我知道,我们将这样一天天地衰老下去,没有选择,我相信,我们都知道要发生什么。我怀念在路上的那些日子,我甚至还憧憬着那种放纵而颓废的生活。我怀念他们,我怀念那些垮掉的人。

刘晓波:俄罗斯的沉重新生和中国的腐朽权贵

在很多中国精英们的眼中,俄罗斯转型期是失败改革的典型,叶利钦时代必然一无是处,联盟解体、经济衰退、供应紧张、腐败横行、寡头垄断、黑社会猖獗,但是,很少有人公正地指出:作为有着七十年共产极权制度的国家,刚刚进入转型期的叶利钦时代所要消化的负面遗产有多么沉重。

最近,读了《斯大林密闻》、《赫鲁晓夫的最后遗言》和《勃列日涅夫时代》等书籍和文章,对苏共专制留给新制度的沉重包袱,有了更为具体的了解。本文无力对旧制度长期积累的所有负面遗产做出全面评述,仅仅揭开特权制度所造成的极端腐败,便可见一斑。也可以理解前苏联解体后的腐败,主要是旧制度的惯性使然,而绝非民主制度之过!

在前苏联,作为一种制度的特权及腐败,开始于20世纪的30年代,即斯大林个人独裁统治确立时期。在此之前的1929年,俄国的新主人们包括斯大林的妻子和子女外出,也要像平民一样乘公共交通工具。而一进入30年代,一切全变了,列宁时代对官员们的所有廉政约束都废除了,因为斯大林要成为握有绝对权力的“当家的”(其亲信对独裁者的昵称),手段无非是所有极权者的惯用伎俩:暴力恐怖和利益收买。斯大林一边用残酷手段清洗掉主要政敌,特别是那些老资格的列宁的战友,一边着手建立一系列巩固个人独裁地位的特权制度,这一制度完全是围绕官僚系统对独裁者的个人效忠建立的。大清洗是暴力恐怖,已经取得了卓越的成效,使所有人都在红色恐怖的震慑下禁声慎行。另一项惠及整个官僚体系和社会名流的贿赂制度长期运行,利益收买所显示了效力甚至比秘密恐怖还要强大。当然,制度行贿所挥霍掉的每一分钱,都是全民的财产和国家资源。以至于,赫鲁晓夫的“非斯大林化”最后之所以无疾而终,并导致了他本人下台,就在于他取缔了许多斯大林恩赐给官僚们的特权利益。而平庸的勃列日涅夫之所以能够在独裁宝座上安度天年,就在于他通过宫廷政变上台之后,不但恢复了被赫鲁晓夫废除的一些官僚特权,反而使之扩大并日益巩固和完善。

握有绝对独裁权力的斯大林,自然是这一制度的最大受惠者。虽然我们无法知道他本人的财产的具体数字,但是,在1929年还为50卢布发愁的斯大林之妻阿利卢耶娃(见她于1929年9月17日给斯大林的信:“约瑟夫,如果可能,寄50卢布来,工大要10月15日才发钱,我已身无分文),仅仅过了三年,即到了1932年11月8日深夜自杀,她的个人财产在数量上已经非常惊人。斯大林的妻子自杀之后,斯大林对前来致哀的人说:”她还缺什么呢?她要什么有什么。“为了证实自己待妻子不薄,没有说谎,斯大林说完就拉开妻子的抽屉,满满一抽屉全是钱,还有数不清的名贵首饰。

按照从斯大林到集体农庄主席的特权等级制(政治局成员、中央书记、中央委员、人民委员后改称部长、总局首长等等),每一级都有相应的无所不包的特供福利:从黄金地段的高级住房和免费占用别墅,到专机、专列、专用的游船和猎场、专职司机和专用高级轿车(官员及其家族都可享受,甚至一人有几辆供选择);从特别酿制的“首都牌”伏特加(发明于二战时期严重缺粮的1944年)到免费早餐与午餐;从假日休闲和阔气狩猎的所有开销(路费、补助、“医疗费”、设备、特设的休假区和猎场的维护费用),到不用排队就在特供商店里购买紧缺的商品和进口奢侈品(仅在莫斯科就有数百家这样的商店),以及其他一些形形色色的特殊供应。当时,在莫斯科郊区划出数片土地建造政府别墅,别墅配备专职的警卫、花草匠、女佣、医务人员,每栋别墅的服务人员至少50名。连这些高级官僚们的子女上学和外出,都要坐着专车并由警卫全程护送。

同时,原来的皇宫和贵族毫宅,在列宁时代曾慷慨地送给了劳动人民,但在人民被驯服和政权巩固之后,自然要收归共产权贵们占有。斯大林得到了沙皇最喜欢利瓦季宫,莫洛托夫休假的别墅是沃龙佐夫伯爵的毫宅。斯大林的母亲也在家乡住进了当年沙皇的母亲住过的宫殿——格鲁吉亚总督府。

克里姆林宫是最高权力的象征,斯大林把其中的一些房间分送给最忠实于他的人,作为受到宠幸的标志,并许诺给予更高的职位。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能够被恩宠进克林姆林宫的高官经常变化,今天被请进来,明天就可能被赶出去。虽然,被斯大林请进克里姆林宫住的人个个受宠若惊,更加为主子卖力清洗异己,但是,这样的宠幸往往是下地狱的前奏,一旦“当家的”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他一定要先制造假相迷惑猎物,让猎物在宠幸有加的飘飘然中,毫无准备地死于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陷阱,具体负责大清洗的两任克格勃的头子亚戈达和叶若夫,都曾被斯大林请进克里姆林宫居住,也都先后被赶出去并被枪毙。

斯大林还下令在莫斯科河畔为高级干部建造了豪华的“滨河大楼”。七居室的大套房,仅阳台面积就达70平米。但是,这类特供住房,在豪华中布满了阴谋和恐怖,不仅每个房间的双层夹墙都安装了窃听器,而且还有一条从莫斯科河河底穿过的地下通道,克格勃们可以避开大楼警卫而直接进入高官们的房间。那些为高官服务的人员也都是克格勃的雇员,肩负着刺探情报的告密者任务,高官们对“当家的”的态度以及风流韵事,全都通过这些“服务员”而记在克格勃的卷宗里。比如,政治局候补委员鲁祖塔克强奸过一位党员干部的十五岁女儿,一些高官在访问巴黎时用公款嫖娼,中央执委会书记兼外交人民委员卡拉汉与芭蕾舞女演员的寻欢作乐……都要送到斯大林的手中。

以上数种特惠利益还是实物和荣誉的方式,最大制度性行贿(特惠)是货币,斯大林建立一种被称为“斯大林钱袋”(装在信封中的卢布)的附加工资制,每月都有。这种给高中级官僚的额外金钱,根据职务的高低和受重用的程度,从几百到几万不等。扣除通货膨胀及币制因素(1960年的改革),部级官员每月的附加工资是2000新卢布左右,相当于当时的3500美元。而就在斯大林向官僚们大肆行贿的时代,苏联的人均产值只有700美元。对比之下,戈尔巴乔夫时代的人均产值为6800美元,比率为10:1.而斯大林时代的部级官员所得到的丰厚收入,却要高出戈氏时代的总统工资的二倍以上。如此奢侈的“斯大林钱袋”,当然要完全黑箱作业,领取者必须严守秘密,走漏信息要遭到严厉处罚。

当然,官员的特权优惠必须仰仗上级恩准,一旦惹得顶头上司不高兴,优惠也必然随着官职的失去而失去。比如人民委员卡岗诺维奇被斯大林吊销了职位后,一切特权也随之消失,每月只有120个卢布的养老金,生活完全回归平民,甚至他走后门到高干医院看病,也要受到追查。

赫鲁晓夫发起的“非斯大林化”运动,不仅要清算斯大林时代的狂热个人崇拜和残酷政治迫害,使人们免于恐惧,而且要废除其物质上的特权制度,使官僚们回归公仆的身份。他成为苏共党魁之后,首先取消了一系列特权优惠:免费的专车、早午餐、别墅、休假以及“斯大林钱袋”等。接着是对人事制度进行改革,实行官员的轮换制和任期制,以便防止在一个地方或机构的长期任职所导致的个人垄断权力。赫鲁晓夫在苏共22大上主持制定的新党章规定:每次定期选举,中央委员会主席团成员更换四分之一,加盟共和国、边疆区委、州委的成员更换三分之一,专区、市、区、基层党委的成员更换二分之一,连任者不得超过三届。

赫鲁晓夫的改革严重触犯了官僚们的特权利益,整个官僚集团对此极为不满甚至愤怒,这就是赫鲁晓夫最终被罢黜的真正原因。勃列日涅夫通过宫廷政变上台之后,开始了对赫鲁晓夫的清算,表面上的说辞是批判赫鲁晓夫的唯意志论和主观主义,实际上是为了恢复被赫鲁晓夫废除的特权及其利益。勃列日涅夫不但为斯大林恢复了名誉,更主要的是斯大林时代的特权制度的全部恢复且变本加厉。他知道,赢得官僚集团支持的最大资本,就是发誓要保证对干部的尊重。

勃列日涅夫本人首先成为肆无忌惮地挥霍民脂民膏的榜样。他花上千万卢布为自己建造多座豪华富丽的“小屋”(别墅),还为上层特权者们的聚会建造会所和专门狩猎的猎场;他的家族成员也随之“鸡犬升天”,他的儿子之贪婪敛财和他的女儿之奢侈放荡尽人皆知,他还用公款为儿女建造别墅。他的甘戴绿帽子的女婿也跃升为苏联内务部第一副部长和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贪污公款多达20多亿卢布。

在勃列日涅夫的带动下,官僚特权和政治腐败遍及整个官僚阶层,各级官员也都为自己建造“小屋”,也都为自己的亲属和亲信谋福利,官场上的贿赂和送礼之风已经半公开化。地方大员送给勃列日涅夫的巨大钻石戒指深得总书记的欢心,经常在各类外交、会议和媒体采访等公开场合把玩炫耀。勃列日涅夫招待尊贵外国元首的经常项目是私人式的狩猎。自然,所有这些特惠的好处,全部由国家财政开支,独裁者个人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和监督地用全民资产贿赂官僚集团,因为国家已经成为独裁者及其新特权阶级的财产。

勃列日涅夫总结的保权经验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时刻注意保护干部”,即把自己的权力基础完全建筑在官僚集团的“稳定”上。而保护干部和稳定官僚集团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益收买,权力贿赂和物质贿赂双管齐下,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制度化行贿,不仅给干部们充分的物质优惠被制度化,更要保证给官僚们的政治权力的制度化。他废除赫鲁晓夫时代的轮换制和任期制,恢复并扩大斯大林时代的连任制。勃列日涅夫时代,中央委员的连任率高达90%,地方党委书记也大都长期把持大权,许多重要职位的党委书记在位20多年,形成了各个封疆重臣个人权力所主宰的独立王国。这种无限期的连任制,直到戈尔巴乔夫时期才被逐渐废除。

戈尔巴乔夫时代的改革和叶利钦时代的社会转型,就是在长期共产专制留下的特权制度及其普遍腐败的遗产的基础进行的,所以才那么坎坷和艰难。如果说,70年的共产极权制度遗产使戈氏和叶氏的改革显得极为沉重,那么他们十几年消化旧制度遗产的成果之最大受惠者就是现总统普京。现在,一向被外界病诟的俄罗斯经济开始走出困境,呈现强劲的复苏态势,把功绩完全归在普京一人名下实在有欠公允。如果普京在戈尔巴乔夫时代或叶利钦时代当政,他未必比二者更杰出,俄罗斯的情况也未必会更好。换言之,如果没有前二者打下的制度转型基本完成的基础,普京时代的俄罗斯决不会象现在这样幸运。

由此反观现在的中国,非常类似勃列日涅夫时代,但是,中国目前形成的以家族为中心的权贵利益集团,其规模之大和财富之多,既远非前苏联的勃列日涅夫时代所能相比,也远非叶利钦时代的寡头经济所能比拟。因为,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苏共权贵们还死守着计划经济,他们的特权优惠主要是供给式的,而非掠夺式的权力市场化和权贵私有化。而中共权贵们对权力的长期垄断和对财富的掠夺所依赖的制度遗产,则是邓小平留下的改革开放的旗帜和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所以他们聚敛财富的胆子更大、手段更多、理由更充分,也更疯狂。更重要的是,已经民主的俄罗斯能够将寡头的不义之财曝光,而仍然独裁的中国无法把权贵家族的掠夺放到阳光之下。

中共权贵们所得到的,远远不止于特供的物质和贪污的金钱,更是合法的敛财特权——优先的市场准入资格、垄断经营、股市上翻云覆雨和把国有大企业变成家族公司等特权。从中共的元老到新贵,他们的聚敛财富之手遍及改革的每一个阶段和所有高回报的领域,几乎找不到不下海的权贵家族。2001年11月24日出版的第九三期《证券市场周刊》发表马海林的《神奇的华能国际》一文,就揭露了李鹏家族怎样把大型国有电力公司变成家族公司「李家电(店)」的。因而,对于中国未来的社会全面转型来说,改革者所面对的负面制度遗产肯定比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所承袭的还要沉重。唯一比这两位变天者幸运的是,中国的改革者,在国内拥有八九运动留下的民意资源和市场化培育的民间资本,在国际上拥有共产制度全面失败而民主化正在加速普及的世界大势。

2006年8月3日于北京家中(首发《争鸣》2006年9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