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盗版为何几乎成了中国人的宿命

 

“风声紧了,美国和日本都起诉中国了!”在北京西北三环的路边,北京外国语大学门口,一个卖盗版碟的中年男子捏着一张空的DVD包装盒,低声向顾客解释道。

他并不打算金盆洗手,只是为了减少可能被查抄没收的损失,先让顾客在空的包装盒中挑选,确定要哪张之后,另外有人将碟片从附近拿来。他的顾客中有不少外国留学生,也许就有美国人、日本人。

真是一个网络时代。美国在WTO就盗版和文化产品进口限制问题起诉中国(日本准备跟着美国)的消息一出,就传到了小贩耳中。日前,国家版权局新闻发言人王自强就此回应道,美国政府指责中国对电影、图书、音像制品的市场准入限制,导致了盗版的盛行,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

是的,在我等普通中国人看来,所谓市场准入限制导致盗版盛行也是一种奇怪的说法。也许市场准入限制可能导致盗版,但肯定不是主因,不是根源,开放市场准入也绝非解决盗版问题的治本之道。美国人这样说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盗版,而在中国市场大饼之间。

不是限制进口导致了盗版,那么是什么导致了盗版泛滥?又需要如何做,才能真正遏制盗版?

从表面上看,盗版产品泛滥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它们“价廉物美”——关于价廉,人们说得较多,而盗版产品“物美”的一面往往被忽略了。是的,盗版产品“物美价廉”,它们往往比正版产品上市快,品种多,禁忌少,内容新,更符合市场需求。

往深层挖掘,就会发现,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我们的文化产品市场不是一个正常的自由的市场。在法治过弱、管制过多的环境中,我们自己的文化产业心志孱弱、身体虚弱,文化产品还太苍白,中国人无限的精神创造力和文化创业能力未被释放,这才是更需要我们直面与解决的病症。

虽然盗版产品可能以国外产品为多、价值更高,但其实它对国内文化产业的打击更大更致命。因为国内文化企业和创作者多半只有国内市场可以期待,而国外公司有另外的自己的市场可以依靠,中国市场所得不过是他们的额外收入。正因如此,国内的文化企业和创作者才对盗版更加深恶痛绝。日前,导演冯小刚就向媒体表达了此意,他要拍摄一部宣传反盗版的短片。讽刺的是,他也承认自己买过盗版碟,并在其中看到过很好的电影。

当我们缺乏自己创造的满足多样需求的优质正版产品,而我们又需要对国外文化产品进行准入限制以保护民族文化和民族产业时(这是理当做的),从理论上,盗版将不可避免地发生、流传。但限制和保护终非长久之策,我们的确需要深深思考:盗版为什么几乎成了我们的宿命?中国人自己的文化产业如何才能快快长大?文化出口大国和文化影响大国的梦想离我们有多远?

价格上不说,如果国内市场中的正版文化产品始终比盗版产品陈旧、保守、落后、单调,单靠严刑峻法、重拳出击,将无法根治盗版泛滥。所以,当务之急和治本之道是如何促进国内文化产业的大发展,改变中国文化进出口的巨大逆差。

在文化产业发展和走向世界方面,中国可以说是失败的。例子、数据俯拾皆是。2001年至2005年,中国从各种渠道进口影片4332部,美国影片占40%到50%; 中央电视台和各地电视台播放的外国影片4000余部,40%以上是美国的。但与此同时,美国放映的中国电影和中国电视剧寥寥无几。就出版物而言,2004年,中国输往美国的版权14种,从美国进口4068种,进出比为290∶1;多年来,我国图书进出口贸易大约维持10∶1的逆差,出口图书还主要是面向一些亚洲国家和我国的港澳台地区,与欧美的逆差则达100∶1以上。

关于这种差距的原因,国内常有两种说法,一是说 中国经济还不发达,因此文化企业资金不够雄厚;还有一种说法强调我们没掌握好外国人习惯的表达方式,不明白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两种说法都有某些道理,但找的其实都是外因,某种程度上都是为失败找借口。

文化产业是创意和头脑产业。文化产品最重要的价值不是来自人的精神创造和创意吗?中国人不是号称世界上最聪明、最有艺术天赋和经商能力的民族之一吗?我们以前也许缺钱,但现在已经慢慢不缺钱了;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了那么灿烂独特的文化,为什么现在我们在文化产业的全球竞争中如此失败?

谈到文化产品的表现形式,中国某些导演已经拍出、正在拍出许多投外国人所好的电影,但我们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吗?谈到缺少资金和政府扶持,我们合并“打造”了那么多出版集团、广电集团,建起了那么多电视台,给它们种种垄断特权,但我们能把希望寄托在它们身上吗?

迪斯尼、时代华纳、索尼、任天堂,哪一个文化企业巨人是靠政府喂养长大的呢?我想说的是,中国文化产业,最需要的不是钱,也不是特权,而是解开束缚,是自由。

南方周末:美国校园血案给亚洲人带来尴尬

 

中国留学生:从紧张到松了一口气

4月16日,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枪击血案被媒体报道后,迅即成为中国在美留学生、华裔人群关心的热门话题。除了表达震惊、悲痛,很多讨论都在谈同一个话题:嫌犯是不是华人。《芝加哥太阳报》根据匿名消息来源报道称:警方怀疑凶手是一名中国学生。警方与中国官方联系,调查一名24岁的中国学生,该学生去年8月7日乘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班机从上海飞抵旧金山。

接着,就有人担心,此事影响华人形象。“很显然,如果是中国人,这血案会给中国人带来尴尬。”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小王告诉记者,“学校的许多中国留学生都非常担心,如果凶手真是华人,可能会引发美国同学的仇华心理,类似于‘9·11’之后仇视阿拉伯裔的情绪一样。”

与此同时,在中国国内,关于出国留学的一些网络论坛上,同样出现了震惊和悲痛,但顺着嫌犯是否为华人的讨论延伸下去,则是另一个话题:如果真是华人行凶,可能影响中国人赴美的签证申请。

准备赴美留学的罗小姐也是参加讨论的众人之一,她告诉记者:“最早是留学的QQ群里的人发布枪案的消息,大家难过之后,就开始担心签证的事情。”“申请留学的这个人群比较好的一点是不会盲信,所以很多人上美国的门户网站去查。”

“(17日)下午,有消息说,美国驻沈阳领馆只给一对老夫妇发了签证,其他全部被拒。于是乎所有人又开始郁闷。”

案件发生后,中国官方的反应积极而谨慎。中国驻美大使馆官员在第一时间与弗吉尼亚理工大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薛宏取得了联系,并派员前往该校,询问相关情况。在17日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并未直接回答关于嫌犯国籍的问题。这也一度引起外界关于嫌犯可能是中国国籍的猜测。

4月17日晚,看到确证嫌犯为韩国人之后,罗小姐和其他申请赴美的“同伴”们一起,感觉“松了一口气”。此时,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小王和很多来自中国的同学也是“松了一口气”。

4月17日,许多中国媒体也带着这样的猜测和担忧忙碌起来,四处查找凶手身份、籍贯。而各种各样关于所谓嫌犯姓名的“消息”流传甚广。直到夜里9点多,美国主流媒体发布嫌犯身份后,许多媒体的关注又陡然降低。

韩国媒体:“噩梦终于成为现实”

4月17日晚,嫌犯国籍确定的消息在韩国引起震动。韩国《朝鲜日报》网站的新闻感叹:“一直担心的噩梦终于成为现实。”由此不难想象,在最后的消息确定之前,韩国人也有中国留学生同样的担心。

根据韩国一些媒体的报道,在美韩裔带着非常复杂的心情收看关于血案的新闻报道。他们担心韩国人的形象受损,希望其个人生活不会因此受到不利影响。

韩国政府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讨论紧急对策。其外交部门同美国全境的韩人会等机构或韩国人团体保持联络,商讨韩国侨民的安全对策。韩国政府甚至提醒在美的韩国侨胞保持警惕。

一些韩裔家长纷纷打电话发电子邮件给在大学读书的儿女,进行安抚。据说,一些原本居住在美国弗吉尼亚州的韩国人因为害怕而准备搬到其他州生活。

17日,韩国外交通商部就此事件向美国表达了慰问和歉意,并且希望事件不要激起族群间的对立或加深民族关系的紧张感。

韩国外交通商部负责北美事务的Cho Byung-se表示,“我们听到经过后很震惊,我们对受难者、家属以及美国同胞表达最深的哀悼。”Cho Byung-se说,他们也不知道凶手行凶的动机,并希望这次的悲剧不要“激起种族歧视或对立”。

韩国外交通商部发言人Cho Hee-yong指出,目前韩国已经派出外交官员到枪击现场。韩国政府和韩国驻美国使领馆也就有关在美韩国侨民安全问题表示,“外交通商部以及当地韩国社区对于未来采取的措施,将一同合作。”

韩国总统卢武铉也在17日透过发言人对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表示难以置信,除对亡者及家属表达哀悼外,也希望伤者能早日康复。

“我担心针对亚裔的报复”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纽约大学华裔学生小陈说,他并不认为凶手是韩裔就跟中国人无关。实际上多数美国人根本分不清华裔与韩裔的区别。他就听见一个美国人说:“韩国是哪里啊?是中国的一部分吧?”

同样来自中国、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的杜小姐完全不这么看。无论是开始一些申请赴美者对于签证被拒的忧虑、在美华人对于歧视的忧虑,还是后来对于同为亚洲人可能受到不利影响的担心,在她看来,都有些:糊涂、荒唐。“这就是一个个体的案例而已。”她也认为,“如果外国留学生自我生活封闭,那么对于外来的影响肯定就要脆弱一些。”如果心理脆弱,任何事情都可能是打击和影响。

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美籍教师John Noonan曾在弗吉尼亚生活,他的感受支持了小陈的观点:“这仅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个人行动。我不认为事情和他所代表的种族有关。我真正担心的是,这场悲剧后,在美国会出现针对亚裔或者看起来像亚洲人的报复性袭击。在佛罗里达州,当地人对外来的人一无所知,他们分辨不清中国人、日本人和韩国人。‘9·11’之后,这里发生了针对阿拉伯人和阿拉伯美国人的攻击。”“通常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事件后,一些无知的人,会寻求目标来复仇,也会发生报复行为。我祈祷这样的攻击不要发生。”

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教授Peter Herford曾在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担任新闻副总裁,他的观点与John Noonan类似:“问题在于,美国人分不清楚来自亚洲各国的人群,整个亚洲都会受到该事件的影响。”

也有分析人士指出,此血案给中国人、华裔的国际形象带来了挑战,而他们在此事件中的表现也有值得思考和琢磨之处。

亚裔人士的文化心理危机

独来独往的嫌犯

赵承熙在开枪杀人之后,从其老师和同学那里,媒体获得这样一些信息:他很少与舍友聊天;在开枪前,他留下一张字条,责怪同学们的道德败坏,语气中充满仇恨。因为其文学作业中思维混乱,文字骇人,Lucinda Roy老师曾建议赵去看心理医生。Roy形容赵写下的诗句里“暗含着威胁”。单独辅导赵后,Roy的印象是:“看起来,戴着墨镜的他在哭。”

Roy说,她很害怕和赵单独相处,因此,她同助理约定,当她提到一位死去教授的名字时候,她的助理就去报警。

据了解,赵承熙迷恋18岁的女同学Emily Hilscher,目前警方正在调查赵承熙与Emily 的关系,以及Emily与另一名学生之间的关系是否成为血案的导火索。

赵承熙的家人住在华盛顿郊区Centreville地区的一栋两层楼白色连排别墅中。在赵承熙的邻居Abdul Shash印象中,“他非常安静,总是自己一个人。”Abdul Shash指出,在赵承熙的闲暇时刻,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篮球,当有人跟他打招呼时,赵承熙不会回应,这位邻居也说,他们一家人都很安静。

《芝加哥论坛报》的报道说,赵承熙最近表现出一些可疑的行为,包括在学生宿舍纵火,跟踪一些女同学。警方调查人员发现赵承熙最近在服用抗抑郁药。

很多信息都在指向赵的心理问题。

“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枪杀案发生之后,许多华裔、韩裔家长对赵承熙严重的心理问题感到震惊,对子女的心理健康感到担忧。他们认为,赵承熙是一个在美国长大的孩子,他的暴行应该与他所生活的环境有密切的关系。也有人在网络上发表意见说,校园枪击案给华裔们敲响了警钟。

华裔张太太的儿子在美国大学读书,她表示,许多亚裔移民到美国之后,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在美国的打拼上,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子女教育。而这些亚裔孩子身为少数族裔,一旦在学校经常受到比他们有钱、比他们身材高大的白人、黑人或者西班牙裔的欺负,不懂得如何自保。张太太觉得,美国学校的老师跟中国老师不一样,不会去管孩子上课以外的行为,加上家长的忽略,有的孩子就变得自闭,整天在家里玩电子游戏,看暴力影片和卡通片。长此以往,暴力、偏执、对抗性的性格和行为也就容易慢慢滋生。有些家长不知孩子心理有问题,也不懂如何处理,对孩子除了纵容,就是暴打一顿,往往把孩子越逼越远。

而华裔少年的父母们,在留学美国2年半的李小姐看来,也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她用自己编的顺口溜形容很多华人家庭的典型状态:“男的做IT,女的做会计;下班toyata(丰田汽车),晚上中文电视连续剧;周末去买菜,回家就打牌。”

而成年后来到美国的留学生中,也不乏缺乏社交的学生。据在美国留学的杜小姐介绍,尤其是一些理科生,埋头于实验、课程、论文、电脑,很少与外界打交道。

“美国文化病”

美国心理学家们也借机纷纷批评美国传媒充斥暴力倾向,认为媒体暴力是造成枪杀案层出不穷的根本的原因,对青少年的危害尤甚。

在美国,青少年从孩提时代就对暴力犯罪司空见惯,随着电视、电脑及影视录像带的普及,孩子们有更多机会接触凶杀打斗画面。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暴力镜头,使青少年从小崇尚暴力,相信枪能“解决”一切问题。因青少年求知欲旺盛而世界观尚未形成,所以极易不顾后果地简单模仿。

一名孩子在网络上这么写道:“我这么说可能有些疯狂,但是我确实崇拜那些校园杀手,他们干的一切太令人兴奋了,简直无与伦比!”网络上一直有许多类似的留言。

美国阿肯色州州长赫卡比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采访时说,暴力文化使青少年错误地认为,发泄愤怒的方法便是举枪射杀。影视片上的谋杀情节比比皆是,儿童们耳濡目染,凶杀事件就会源源不断。这不是个别学生、个别学校和个别州的问题,而是一种“美国文化病”。

《南都周刊》:潘金莲的户口与诸葛亮出山

《南都周刊》对话北大教授张颐武

南都周刊:襄樊市市委宣传部长表示,“纪念诸葛亮出山1800年是我市不容错过的机遇,抓住并利用好这一难得的机遇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和义务。假如对这一机遇视而不见,我们将愧对历史、愧对时代、愧对市民、愧对后人。”

张颐武:这是官方思维惯式下的一种套语,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他本意可能是说诸葛亮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人物,但由于其表述方式不够恰当,反而会被敏感的媒体抓住批驳,冷嘲热讽

这种现象,说得不好听是拉大旗做虎皮,不能一哄而上,如果到处都是诸葛亮,还有谁愿意去看?


盛典前夕,湖北襄樊市的消防队员在清洗诸葛亮的雕塑。

厚古也要厚今

南都周刊:湖北襄樊市日前隆重纪念诸葛亮出山1800周年,纪念庆典由其市长亲自挂帅,邀请了唐国强、易中天等名人,并举办诸葛亮文化研讨会。对一个历史名人的出山做参谋这事,就如此大张旗鼓,有人觉得像一场闹剧。

张颐武:也不能说像一场闹剧。诸葛亮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传奇式人物,在民间文化、在老百姓心目中地位显赫,尤其是在耳熟能详的《三国演义》中,他成了民间智慧的化身。襄樊市举办这种纪念活动,进行学术探讨,也有其一定的价值。

但另一方面,这些探讨和纪念应该是适度的,把这种纪念变成对中国历史文化中有独特风格、独特意义的人物的一种缅怀。在这其中,地方政府难免有一些发展地方经济、发展地方旅游业的考虑。平心而论,或者设身处地地想想,这也是正常的情况。

但要注意的是,这种纪念仪式要避免过度的商业化和过度的庸俗化。中国的一些大典、纪念很容易庸俗化,做的趣味格调不高,商业性太浓厚,反而会妨碍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南都周刊:如果照这种逻辑,诸葛亮的诞辰地、逝世地、刘备的卖鞋地、桃园结义的地方等是否也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推出纪念仪式?再推演至三国外的其他名人的话,全国各地岂不是一年365天都可以做一些此类的纪念活动?

张颐武: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地方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或者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就会出现一种文化焦虑。它可能发现自己原有的文化根基不够深厚、文化色彩不够浓厚,成了其经济发展的一个瓶颈。经济繁荣以后,人们很容易要求地方上有一种文化上的说法、文化上的发展。这时,当地的文化渊源、文化古迹,与历史文化名人有关的东西都会被刻意突显出来。这在欧洲、美国也很常见。一位总统在某一个小镇住过一夜,也会被小镇上的人立下一块大牌子,作为当地人的骄傲向游客推介。

这种现象,说得不好听是拉大旗做虎皮,说得好听点是对自己文化的珍重和关切。但是我觉得,这种情况可以理解。中国当下的现实是地方经济高速成长,地方政府愿意投钱发展本地文化,希望文化成为地方经济发展的一个引擎,以平常心看,这是一件好事,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一方面可以拉动本地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强本地人的文化自豪感和文化认同。

但这种纪念活动,不应过度地生拉硬扯,也不能仅仅靠厚古薄今的方式,要找到自己真正独特的文化特色,不能一哄而上,如果到处都是诸葛亮,还有谁愿意去看?很多年轻的城市,都愿意把自己的历史追寻到远古时代。但远古时代的人类活动与当下城市的文化建设和发展并不一定有关系,更重要的还是当下发展的历史记忆,立足于现在,厚古也要厚今,把今天文化发展的特色也要显示出来。比如说北京的798,现在老外逛北京,都有吃烤鸭、爬长城,泡798的说法了。

所以,从客观上说,我非常能够理解这些地方政府和民众的苦心,但怎么做合适,在方法上还可存疑,还可以有很多改进空间。

做傻事也能吸取教训

南都周刊:襄樊市市委宣传部长在纪念活动的新闻吹风会上曾表示,“纪念诸葛亮出山1800年是我市不容错过的机遇,抓住并利用好这一难得的机遇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和义务。假如对这一机遇视而不见,我们将愧对历史、愧对时代、愧对市民、愧对后人。”你如何看待饱受媒体批评的“四个愧对”的说法?

张颐武:这是官方思维惯式下的一种套语,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不易过分指责为无聊、不妥。他本意可能是说诸葛亮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人物,纪念他对襄樊的经济发展和推介襄樊很重要,政府非常重视,但由于其表述方式不够恰当,反而不利于向公众和媒体准确传达其原意、有效互动,反而会被敏感的媒体抓住批驳,冷嘲热讽。这也提醒地方政府在与民众和媒体沟通的时候,打交道的过程中,要注意这些技术性的细节,要注意培养其公关的能力。当然,要改变这套话语的表述方式,灵活生动,可能还需要一个过程,因为多年的思维习惯很难一时半刻改掉。

南都周刊:以历史名人的诞辰、事件等为由头,政府出资、出面组织此类的纪念活动,对其城市经济和旅游产业的发展真的能起到宣传推介作用吗?或者说这是一种类似芙蓉姐姐的博眼球冲动?

张颐武:应该根据不同城市做出不同的选择。真正有历史文化生活积淀的城市,用这种方式来整合资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比如说河南新郑搞的祭祖大典,就很成功。但生拉硬拽、牵强附会地与历史名人或历史事件套上关系,反而会欲速不达,引起媒体的批评,损害地方政府的形象。

文化发展与工业不同,往往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政府与民间合作,由自身的内部力量生长出的一种文化,才具有竞争力。

一些城市有文化焦虑,继而有发展文化产业的冲动,觉得不能光在物质里面打滚,这是一种好事,变总比不变好。做傻事也能吸取教训,可能是做聪明事的开端。现在的问题是往这个方向想没错,但许多政府想法简单,千篇一律,跟风、盲目上马文化建设项目,不明白或找不到自身的文化特色在何处。

让民间力量登台主演

南都周刊:对,实际上不仅仅是襄樊,南阳也有秋季诸葛祭典,威海与连云港也争过孙悟空的诞生地,山东阳谷与临清争建金瓶梅文化旅游区,广元女儿国究竟在哪也引起一些地方政府的争夺,这些也都是借名人或名著说事,事件背后呈现的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套路,也有地方官员强烈的“政绩冲动”。

张颐武:地方政府发展本地经济的热情、地方官追求政绩本身是应该肯定的。作为一个地方官,不为本地人民做事,不追求政绩,那是不作为,才是罪过。中国经济近三十年的发展,就得益于地方政府的这种经济冲动和相互之间的竞争。以文化做突破口,发展文化旅游业,意图方向都没错。在全球化时代,文化与经济是不可割裂,是共生的。像好莱坞,它要不赚钱,就玩不下去。客观地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并没有完全错,当然经济也搭台,提供文化唱戏的可能。问题是文化产业的发展要真正建立在本地文化特色的基础上,让其融入到全国、全球的文化系统中去。

像丽江古城、上海的外滩3号,山西打造的晋商文化,地方政府要学习的应是这些地方成功的经验,找准本地文化的不可替代性。现在地方政府最大的问题是眼界有限,视野不够,对本地真正的文化特色缺乏了然于胸的认识,没有抓住本地特色。其次,即使抓住了本地特色,在文化旅游产品的包装、精致化建设上也做得不够,没有做到“全球本土化”。

南都周刊:那在一个城市的文化建设上,政府究竟该做出何种角色定位?当我们来看中国真正有特色、有活力的文化区域和群落,多是自然形成的,比如北京的798、宋庄,上海的外滩3号,云南丽江古城,恰好是政府权力介入较少、规划较少的地方。

张颐武:政府在一个城市的文化建设上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这点不能否认,但政府应做出准确定位。简单说就是要“政府搭台、民间唱戏”,政府要做好基础设施建设,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做幕后推手,让民间力量成为登台演出的主角,培养民间活力。90年代在圆明园周边形成的画家村,本来与圆明园景点相得益彰,可以建成很有特色的文化群落,但当时地方政府就出于社会风化等方面考虑,驱散画家,海淀丧失了一个很好的文化发展机会。

让民间力量成为主体,不仅在意识形态没有多大风险,在经济上其自我再生的能力也比较强。比如,浙江宁波的“百里红妆”博物馆,政府只提供了一小部分资金支持,而放手让其自我发展,结果就两全其美,比较理想。但现在的情况是政府喜欢包办式的,大包大揽,注重大工程,在角色上越位、错位了。

争抢西门庆户口


兰陵笑笑生大概想不到,时隔百年,自己的“户口”问题已经翻新至少六个版本,他更料不到,自己笔下的“淫棍”西门庆同志的“户口”问题,会让鲁、皖两省、四市、三个“金瓶梅”游览景区争得烽烟四起。

山东阳谷人本来稳坐西门庆“户籍”科科长的交椅,因为无论是根据《水浒》中的“阳谷县”还是根据《金瓶梅》中的“东平府清河县”,西门庆都应该是山东人。

前来挑衅的是安徽人。

安徽人在徽州建了一个“西门庆故里”和一座《金瓶梅》遗址公园,安徽人的说法是:“根据考证,西门庆不是山东人,西门庆是安徽人,是徽商的代表”。

消息一出,国人拍砖声一片。西门庆这个“淫贼”的“户口”有什么好争的?

但是山东人就是不依。

没一个月,阳谷县与同属聊城管辖的临清市揭竿而起,各自开发一个《金瓶梅》文化旅游区。临清市来势何等汹涌,干脆把建《金瓶梅》蜡像馆、《金瓶梅》文化陈列馆和国际《金瓶梅》学术会议中心归入五年城市建设规划当中。

国际女儿节和公祭武则天


唐僧途经柔情的“西梁女儿国”,不动凡心是圣人所为,若人间真有如此温柔乡,任谁也无法“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敢自称“女儿国”的地方有好几个,而且都在四川重庆一带。其中广元市试图打造女性文化之都,曾经举办国际女儿节,并有传要公祭武则天。而重庆将打造中国第一女镇。

其实在四川和云南交界处,有片美丽的泸沽湖,湖畔住着坚持“走婚”风俗的摩梭女子,原始的“母系”社会体系,男女“暮合晨离”,除却没有那条神奇的“子母河”,这里恐怕是真正的“女儿国”。只是摩梭女子秉承原始的生活,阡陌躬耕,没有人想要去争什么“西梁女儿国”之名。善哉!

孙悟空哥俩的墓


胡适和陈寅恪都认为孙悟空是印度人士,只有鲁迅支持孙悟空是“国货”,而后,关于孙悟空是东北人、甘肃人、河南人,还是福建人的争论就没消停过。

要找到东胜神州傲来国的花果山那块仙石实在太难,福建人却找到了孙悟空哥哥“通天大圣”的合葬墓碑。

在东海之滨的顺昌宝山之上,奇岩怪石嶙峋,山下万亩竹林环绕;山中猕猴桃、山桃、柿子等野果应有尽有,时而可见几只山猴蹿越而过。该山之巅更竖立两墓碑,其一上书:“齐天大圣”,另一上书:“通天大圣”。

试想,顺昌人如果也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齐天大圣出师祭”,口号恐怕比“诸葛亮出山1800年”还要响亮。

李白,以及西王母娘娘


单凭一句“奔鲸夹黄河,凿赤屯洛阳。前行无归日,返顾思旧乡。”一位洛阳学者就拍案得出李白出生于洛阳的结论;苏州一位七旬老翁因两岁时出痧子的一场“佛堂奇缘”,便推测出了孙武故里就在苏州;更有绝的,一位李姓研究昆仑文化的学者说:“西王母并非天仙,而是青海湖以西游牧部落的女酋长。”……这些研究一方面也许可以作为这些学者的所谓研究成果,一方面也难免成为城市营销的一个噱头。

九城争梁祝文化


“梁祝故乡之争”是个老话题了。

到底有几个城市在争?最近的统计数字表明是九个。山东人找到了“梁山伯祝英台墓记”、浙江人坚持梁山伯是浙江鄞州县令、江苏宜兴15年前就重建了“英台阁”、河南驻马店等地也称找到了梁祝文化遗存。

而众城为了梁祝“申遗”,握手言和,思路明确,“攘外”必先“安内”。

2006年底,韩国人端午节申请世界文化遗产胜出,国人上下一片哗然。2007年是“中国文化知识产权年”,国内各地争抢名人故里之举甚嚣尘上,不若先灭匈奴后安家。

实用营销畅想曲

现实永远比虚构更有创造力。大中国典籍浩如烟海,传说如恒河沙数,在市场经济的今天,似乎皆为人发展经济所用,一时生出种种荒诞世相。在此,虚拟数个,于黑色幽默中,聊博一笑。


图记:大宋政府的优秀干部 高俅

太尉足球邀请赛

公元2100年的开封,彩旗飞舞,气球当空,咏蹴鞠之诗句挂满城市:“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高俅足球艺术国际研讨会暨太尉杯国际足球邀请赛在这里举行。

来自中国足协的领导在会上致辞:高俅原为开封人士,自幼投身蹴鞠事业上,练就鸳鸯拐等绝技,崛起于“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的宋代足坛,而后借踢球夤缘富贵。在球王贝利、马拉多纳出现1000多年之前,中国宋代就出现了像高俅这样优秀的球王,充分证明了足球是圆的,中国足球重新走向世界之巅的必然性;也充分说明了足球在宋代的普及,已达到相当高的程度,“能令公子精神爽,健身轻体实堪夸”。从官僚贵族到一般平民都喜欢这项活动。凡此种种,为足球起源于中国之最好证明。

最后,中国足协领导号召:以高俅精神,搞好中国的足球事业。深挖宋代蹴鞠绝技,从审美的角度,给竞争激烈的现代足球以古代艺术的滋养。

牛人都要喝牛二

2046年,京东古镇牛栏山,春日阳光下,岚影波光,上下掩映,彩旗遮蔽日,牛二杯国际二锅头白酒节在这里隆重举行。

一排排巨型的白酒桶上,酒香四溢,印着“牛人都要喝牛二”的彩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大型雕塑,雕的是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吃得半醉的模样,一步一颠撞将来。正是《水浒》里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的牛二。

对于选择牛二作为国际二锅头白酒节,组委会有关人员称:牛,是牛栏山的牛,牛B的牛;二,是二锅头的二。牛二两个字雄性十足。二锅头酿制已有800年,在民间影响深远,虽然二锅头的历史距宋代远,《水浒》里的牛二名字又不雅,却极能代表二锅头的强悍霸气,与二锅头大众名酒的气质比较符合。

白酒节上,开发出的牛二吉祥物,受到游客热捧;白酒大赛上,四方游客开怀畅饮,获胜者将获得牛二金像一尊。

金屋藏娇红颜馆

某市地处江南,盛产美女,近年致力于美女经济发展,遂扩地千亩,发力新建红颜馆,号称金屋藏娇,一馆纳尽古今美女。遂举行每年一届美女博览会。

其中有环肥馆、燕瘦馆、捧心馆、出塞馆。其中,各有模特做醉酒、起舞、捧心诸状。

又有褒姒馆、妲己馆。褒姒馆里,城楼烽火,鼓乐喧天,模特模仿褒姒目秀眉清,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正展颜一笑。妲己馆里,有模特模仿妲己,乌云叠鬓,杏脸桃腮,娇柔柳腰。又有肉林酒海景区。以糟为山,以酒为池。糟丘山上,用树枝插满,把烤肉切成薄片,挂在树枝之上,名曰‘肉林’。池中灌满当地名酒,名曰酒海。游客可吃肉喝酒,赏妲己媚态。

又有商女馆,发哀世之音《后庭花》;又有越女馆,唱离别之歌。又有金陵十二钗馆,叹富贵韶华成空;又有圆圆馆、横波馆、如是馆,使人阅尽晚明名妓风采。又有超女馆,想唱就唱。

激情营销的岁月

207年,诸葛亮结束躬耕生涯时,他也许想不到1800年后,他的出山如此惊动天下后世。

2007年4月13日的襄樊,编钟、古筝、笙、箫与礼炮齐响,1800面汉旗、汉幡两边排开,近千武士身着汉服分立道旁,更有影视大腕唐国强诵读《诸葛孔明颂》,学术明星易中天诵读《出师表》,入夜,1800盏彩色孔明灯陆续升起,照亮汉江鱼梁洲。

名人属地之争

据活动组委会称,诸葛亮出山,是一件改变当时中国政治军事格局和历史走向的事件,纪念诸葛亮出山1800年是襄樊不容错过的机遇,否则,我们将愧对历史、愧对时代、愧对市民、愧对后人。

所谓重谋“隆中对”,再唱“借东风”,襄樊的“四个愧对”在网络上引起了争鸣。

有人从中看出了全球化的时代,城市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城市营销的大势所趋。有人从中看出了诸葛亮躬耕之地的争端,风云再起。是河南南阳,还是湖北襄樊?这场绵延千年的争端,在今天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诸葛亮品牌之后的800亿元无形资产。

这实为各地文化遗产争夺战之缩影。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由来已久,“考据热”风起云涌,文化历史资源热得发烫由来已久,而总是僧多粥少,各地难免争个不休,或成立研究学会,邀请专家论证,编会刊出文集;或大兴土木修复所谓古迹或无中生有建仿古建筑,以期造成既成事实;或通过新闻媒介大造舆论,企图先入为主……一时似乎处处硝烟。

安徽涡阳和河南洛邑争老子,石门夹山与通山官山争闯王归宿地,浙江萧山、诸暨和绍兴争西施,安徽与山东争《金瓶梅》;尧帝究竟生于河北唐县、隆尧,还是山西临汾?李渊的祖籍是河北隆尧,还是太原、陇西?

一些神话中的人物,也被勒令还俗。福建的学者声称发现了孙悟空的墓地,山东的教授则考证出泰山是花果山的原型。一些历史人物,被祭上神坛。成都武侯祠三义庙举办盛大的“祭祀中华‘鞋神’玄德公仪式”,其依据是刘备幼年时的“贩履”经历。

鞋神的经济意义

网友五岳散人从这热闹里,看出了文化的屠宰场意味:文化的屠宰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一刀就把根给砍断了,还有一种就是把文化变成滑稽表演。挂文化之名而卖经济狗肉,更可能把文化给真正弄死。

对于纪念诸葛亮出山1800年,多半网友持肯定态度,学者郑渝川认为,诸葛亮出山,当时的中国政治格局确实体现出“三分”的气势;但也正是“隆中对”的路线设计及关羽错误的执行,蜀汉建国后才偏安一隅,因此不要把“隆中对”神化。襄樊成为三国文化的源头之说也站不住脚。

至于刘备被尊为鞋神,有评论者认为,不过是历史文化中寻根而来的附会。成都武侯区年产皮鞋8000万双,产值50亿元。在关于“西部鞋都”的竞争日趋激烈的前提之下,一位“鞋神”的横空出世可谓意义深远。

对于抢文化名人现象,有论者认为,一方面中国的古籍太过丰厚,相互抵牾者多,致使后辈争辩不已。所谓“譬如芝兰玉树,人皆欲其生于堂前”。怕只怕谬托知己,罔顾学术规范,致使名人里籍之争,成为经济利益驱动下的资源经济博弈。

“心在朝廷原勿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历史的终归于历史,现实的终归于现实。凭抢夺历史名人和文化名人来壮大自己的声威,能否从根本上解决经济滞后的沉疴?城市营销的旗帜下,文化何去何从?这一切都值得人们思考。

受访者担忧损害城市形象




湖北襄樊隆重庆祝诸葛亮出山1800年,以此推广城市品牌。在之前南阳也搞过祭拜诸葛亮盛典。这些庆典的背后是目前国内诸多热闹的城市营销。不仅诸葛亮出山需要庆祝,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也值得推广,孙悟空或是祝英台是哪里人也值得争夺。

这些庆典不仅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也挑逗着大众的神经。调查显示,近四成网友虽然认为只要能提升城市品牌促进旅游,也算好事一件,但他们也担心这些夸张的手法可能会损害城市形象。

更有网友跟帖表示,借助历史文化来推广现代城市文化,无疑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无论历史以及相关人物真实与否,此种举动只能为现代人带来更多的忧虑与争执。城市是历史文化堆积过后的人文体现,这种盲目的炒作说实话只能给这个城市的精神抹黑,现代化的文明需要更多现代化的人来推动,现代化的人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思想独立。

苹果日报:老人政治骚又开演了

 

全国人大前委员长李鹏又见报了。他捐了30万元在重庆建了一座水窖(水塘)。现在是预告,下月水窖竣工,还可以再见报一次。

前总理朱鎔基又去福建了。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走访了福建的多个城市,今年则是到「铁观音之乡」安溪品茗,还上台表演了一段京胡。

全国政协前主席李瑞环又出书了。老木匠的新书叫做《辩证法随谈》,是其一年半前哲学着作《学哲学用哲学》的续篇。

暗示「别想动我的乳酪」

每年春夏之交,都是退休的中共高层频频亮相的时候。早前毛泽东次子毛岸青、云南前省长和志强的丧礼,老人帮集体与会,规格之高,破了惯例,显见他们不只是给前中校、前省长面子,而是急於出镜.

虽然胡锦涛、温家宝当家后,取消了夏季的北戴河会议,但这个时节仍是中共为下半年的经济决策、人事安排角力的时候,一众退休领导人免不了要在传媒露面,以示「我老人家还健在,你们谁也别想动我的乳酪」。

在地方官员前呼后拥下亮相,是中共老人证明自己影响力犹存的最好方式,目的一是为子女,二是为党羽。尽管他们已不在其职,但靠他们吃饭、发财的还大有人在,真正能像全国人大前委员长万里那样淡出江湖、不问朝政的,是少之又少。

保住党羽子女发财路

李鹏的儿子李小鹏、女儿李小琳承继父亲的事业,继续奋斗在电力战线,而电力行业在内地仍被视为垄断兼暴利行业,有「电老虎」之称;朱鎔基之子朱云来、李瑞环之子李振智,现时都效力投资大行,做的当然是开拓最热爆的中国金融业务的工作。

至於中共前总书记江泽民,近日虽尚未单独公开亮相,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玉照面世。在上海一哥陈良宇落台后,作为「上海帮」总舵主的江泽民如果再不出镜,想接手经营他儿子江绵、江绵康的电信和地。

 

 

綦彦臣:领导为何偏好盖房?

 

在中国,尤其在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各级领导对盖房的热衷绝对在其负责的行政事务之上。1980年代中期,北京权力高层下令清理过机关单位的楼堂馆所,到了1990年代后期以水利部豪华大楼事件为标志,不但没能有效遏止,反倒是大家都“从违纪案件中学得技巧”,再高盖房大跃进。

水利部的豪华大楼与人民大会堂西边的国家大剧院,成了让“改革开放”这一正面词汇蒙羞的标志性建筑。

在中国历史上,一个政权只要不亡,没有任何一个强势领袖集团可以遏止盖房的冲动。相反,任何一个强势领导集团(且不管内里是否真强)要想向国民及世界展现自己的力量,盖房不失为最便捷有效的选择。

秦始皇盖房有阿房宫为标志性建筑,西汉有“轻烟飞入五侯家”长安新首都建设规模(甩了秦都咸阳),东汉有“陡彼北芒兮”的文人之叹;即便到了被西方人打得晕头转向的晚清,慈禧太后的盖房欲望并未随她的性欲衰退而减,60大寿之时,海军经费变幻成了颐和园──这还不是新建而是翻盖的呢!

到了毛泽东,亦不惜在国民经济极弱之时,大兴土木,什么人民大会堂,什么革命博物馆,什么军事博物馆,不一而足。当然,还有他在蒋介石“大王八庐”(即美庐,美字倒折为“大王八”,毛如是讥讽之)旁边盖起了行宫,称曰:“芦林一号”。

“盖房”一词乃百姓土语,官话叫基建。对于大大小小的领导,没有基建,哪能“继承毛主席的革命传统”?他们迷信毛泽东的很大成份就是毛很能盖房。因为盖房还盖出了“青年鲁班”,一个当了北京市长,一个进了政治局常委会。没有基建,哪能表明一个单位在权力盘子中的影响力呢?所以,水利部盖大楼要挨整,而外交部与公安部盖大楼则成了外扬国威、内树形象云云。

至于到了地方,哪个单位的楼好,就说明哪个单位“牛气”。除了政府办公大楼,如河南郑州惠济区(党委与政府合一的)之“现代白宫”那类的标志性建筑外,各地办公大楼的排序一般是:

第一等,公检法三家,此中以法院为“最牛”,因为它操审判大权又黑箱作业,地方官员大多数怕它。

第二等,交通银行电力,此中曾以银行“最牛”,但也有让交通部门超过去的趋势。因为交通部门这些年收入颇巨又没人能监督,除了大量厅局长外逃外,它力压公检法,所以在盖了好房之外又屡出以上三部门警车堵收费站并打收费人员的事情。

第三等,税务工商民政,民政部门也是后来者居上,压住了税务工商两家,因为民政享有隐型特权,企业挂靠民政系统,就享有减免税的优惠。民政部门把从挂靠企业收上来的“管理费”与财政拔给的救济专款混在一起,搞起基建也得心应手。

正如时下的人们风议共青团已经不是清水衙门一样,民政部门早已不是清水衙门。

其余分等,限于篇幅,暂存不论。

领导偏好盖房,当然是有个人打算的,初步分析起来有三:

1、拿到比较安全的贿赂。包工头们给钱,出手大方,为了拿到更多、更好的合同,他们绝少“翻脸”。

比方说,税务局长要减免一个企业的税收若干,拿到50万块的好处,就不如盖个2,000万的办公楼拿300万的好处。虽然说前者是细水长流,减免50家的税,能拿500万,但无法保证这十家中任何一家不出问题。所以,想办法盖房,一次吃个“中等水平”,比较安全。

2、化解本单位长期矛盾,让那些以往和自己作对的人去搞基建,得化敌为友之效。

一般情况下,单位基建的一线负责人大都有与主要领导有“上不来”的历史,但一当“反对派”被安排到基建上去,立刻不“反”了。因为包工头送钱虽有分差,但一定要把“现管”与“县官”都喂好了。否则,总有细故捣乱。

3、最大地发挥儒家“亲亲”与“孝悌”伦理,给自己穿上厚道的外衣。

办公基建总会带有住房建设,别看后者是个“零头儿”,但“零头儿”有“找头”。住房计划总会大于实际人员的需求总和,名义上是为新进员工(干部)准备。实际上呢,单位主要领导就将“零头儿”中的“零头儿”协议分割了。而后,按员工价卖给主要领导的亲戚。

至于亲戚是否给送钱,外人无从查起,即便送了,也没人告发──那是亲戚之间的礼尚往来啦!亲戚愿住的,同享福利分房之优惠;不愿住的,转手一卖,赚上三至五倍不等。

最近,中央办公厅与国务院出台硬性规定,称省部级办公楼每平米造价不得超过4,000元、市(地)不超3,000、县(处)不超2,500,并普适于同级各类人民团体,云云。虽然说这个文件没法规定建筑面积,但是这个规定不可能“管一辈子”,因为主要官员在其一辈子的从政经历中,不可能不“盖一回房”。

官员们偏好“盖房”似乎是癣疥之疾。从中拿“小好儿”总比在业务中拿“老(大)好儿”要对社会危害小一些。问题是,盖房的偏好就是封建主义流毒。

这个流毒不肃清,就说明中国尚未从封建主义社会脱魅出来!

民主论坛

余  杰:穿布鞋的陈日君枢机

 

以前,我曾两次在公众场合见过陈日君枢机。第一次是去年七一游行时,陈主教刚刚荣升为枢机,他主持了游行前的祈祷会;第二次是今年三月香港记者协会及外国记者协会等举办的人权新闻奖的颁奖会,陈枢机与会并鼓励记者们说真话、求公义。这两次我都只是在远处打量,陈枢机穿庄严肃穆的枢机袍,有一种凛然不可接近的气度。此次访问香港,终於有机会与陈日君枢机面对面地会谈。当我按约定时间来到简朴的会客室时,陈枢机翩然而至。与此前两次的观察截然不同:他身穿一件寻常的灰色夹克,脚踏中国传统的黑色布鞋,如此朴素的打扮,走在街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惟有他那满面孩子般的微笑,是一直保持不变的。我忽然感到,陈枢机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白发苍苍的他就像是我的外公一样,那么慈祥,那么温煦。

「因真理得自由」的境界

我们的交谈是轻松愉快的。我丝毫没有跟「大人物」会面的拘谨,陈枢机也不像某些政治家那样说话字斟句酌。他就像在与亲密的朋友闲话家常,随兴所至,百无禁忌。这是一种真正的「因真理得自由」的人生境界。当我问及中梵关系的问题时,陈枢机认为,他经常被中共当局斥责为「搞对立」,其实「搞对立」的恰恰正是中共当局。如果中共不改变利用「爱国会」这个四不像组织控制中国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的做法,中梵关系就无法出现某种突破性的进展。对於教廷而言,诸如任命主教等原则性问题,不可能作出妥协;对於中共而言,「爱国会」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使当局在处理中梵关系时,面临比越南更大的困难,这也是当局作茧自缚。陈枢机透露,教宗十分清楚中国问题的症结所在,尽管教廷内部有人试图与中共妥协,但他们不可能改变天主教两千年来的传统。有一名教廷的高级官员扬言:「一夜之间,我们就可以将台北的使馆转移到北京,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与中国建立的外交关系。」陈枢机批评说,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看法,当初梵蒂冈大使向陈水扁总统递交的国书,怎么能够说变就变呢?这些看法的出现,是因为教廷内部缺乏深切瞭解中国事务的人物。虽然教廷曾经召开专门会议,提出设置「中国问题小组」的建议,但迄今未有实际进展。对此,陈枢机深感忧虑。

香港良知与道德的代表

会谈中,我也向陈枢机介绍了国内基督教家庭教会信仰维权的一些新动向。近年来,国内涌现了许多具有基督徒身份的律师,他们积极参与诸多当局侵犯公民宗教信仰自由的案件。正是在这些律师的支援下,许多教案得以浮出水面。在法律层面的努力以及海内外舆论的压力下,部份教案获得了较好的处理结果。但是,我尚未发现天主教领域出现具有信徒身份的律师。我建议,是否可以在这方面多做些工作,基督教徒与天主教徒亦可携手捍信仰自由。陈枢机对此很有兴趣,但又表示,地下天主教徒大都集中在乡村,教育程度有限,他们要学会使用法律工具维权,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结束时,陈枢机还赠送了他的讲道文集及画册给我,并将我们送到电梯口。这位身材瘦小的老人,是香港良知与道德的代表人物。倘若期望香港社会的公义不再沦丧,就需要更多的市民与这位老人站在一起。

首发苹果日报

温克坚:中共地方Vs中共中央

 

最近,中共以”中共中央”的名义主导了一场牵涉面广泛的地方人事调整。上海、浙江、天津、陕西、青海、山东都地省委书记大换班,更多的人事调整也已经箭在弦上。

人生无常,官场更无常。韩正代理书记的位置刚刚坐热就失去了,随着习近平升迁而自然产生政治期望的浙江本地政治力量,现在却要面对一个谁也不清楚来历的新的一把手。其实,各地地方政治力量面临的情景基本大同小异,一副快糊的麻将,却要推倒重来,重新洗牌.这种窘境和难堪引发的内心感慨,大概是官场外的人很难想象的。中共的密室政治导致了这么一个事实:官员的留任、升迁、降级和出局,不但普通公民没有发言权, 连身在高位的省部级官员也对自己的政治命运没有多少把握的机会。他们也如同一颗棋子,进退完全由别人操控。而这个别人,都带着“中共中央”的印记。

发生在中国转型关键时刻的这一轮人事调整,将带来怎样的政治后果,还有待观察。不过,在中共地方政治力量日益增长和中央强人政治不再的背景下,中共高层这种蔑视地方力量的老大姿态,这种用密室规则强势主导地方政治布局的做法,必然与由来已久的地方主义之间、更与逐渐抬头地方政治力量之间引发冲突,是值得人们关注的.虽然还没有爆发公开的冲突,但内部的博弈却时有发生。而每一次博弈几乎都无法达到双赢的结果,所以,中央和地方之间不断积累着制度性的张力和矛盾.无论是十多年前的陈希同还是去年的陈良宇,两位政治局委员的倒台,绝非栽于腐败,而是栽在向新党魁叫板。

在拙文《分解共产党》中,我曾经简单的描述过中央和地方的这种冲突。迄今为止,这种冲突还没有表面化,中共对外依然保持一个整体形象。然而,中共系统的构成部分之间的摩擦却越来越激烈,整体效能越来越低。我希望通过这篇文章继续探究地方和高层之间政治力量的消长和博弈,来推演社会演变的一些可能路径.当然,由于中国的政治信息黑幕,这种摸索基本上就是盲人摸象,请读者审慎辨析。

一、“中共地方”的出现

中共最近20多年演变的一个显著的趋势,就是地方势力的逐步崛起。这个地方,主要指的是发达地区和政治中心的省、直辖市、自治区这个层面, 这个层级的党内职位重要性显著飚升。在非正式用语里,地方省委书记往往被称为地方大员或地方诸侯。中共改革的一个重要维度就是”放权”, 地方获得了相对独立的发展经济的空间和动能。20多年下来,经济上地方势力已经坐大,广东,上海,浙江,江苏和山东等经济发达地区,已经占据整个经济的半壁江山,为地方政治势力的成长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从中共的权势结构图中,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变化。中共十四大, 没有中央委员的名额有一个省, 只有一位的有十个省,两位的有十五个省, 三位的有四省.到了十五大, 除云南只有一名中央委员之外,各个省份基本都拥有了两名中央委员.再到16大,不仅每个省份都有两名或更多名额的中央委员,而且地方大员第一次占据了中央政治局委员的近三分之一的名额。

但是,这个地方政治势力并不是通常意义的地方势力,所以他们在中共权力格局的权重增加,也具有鲜明的中共特色:地方政治势力的大员构成是清一色中共成员且往往是非本地的,那些没有中共标识的地方力量被排除在权力架构之外,因为,在中共制度下,迄今为止,其他的政治力量一直非常脆弱。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地方政治力量的合法性来源并不是当地民众授权。事实上,当地民众没有渠道参与授权,也谈不上对地方大员的监督和约束。虽然是地方政治势力,却带有隐蔽的外来”殖民”色彩.因此,更准确的说,这些政治力量是中共的地方势力,是跟党中央对应的党地方。跟中共的党国体制相对应, 地方的行政机构也是”政表党里”。因为,中国从上倒下的行政体系皆来自党的授权,政府仅仅是党的傀儡。对于地方政治势力而言,党中央通过独占地方大员的任免权来操控地方。凡是不听话或敢于向中央叫板的地方大员,或迟或早要被调离或倒台。
 
中共地方政治力量的生长有很多原因,主要原因在于:极权主义向威权主义的演变,中央强势领导人的式威和地方自主的经济利益的快速生长,必然带来地方的社会地位的复兴。这从社会舆论对广东、江浙、上海等地的高关注度中即可发现。在传统的极权主义模式下,只有党中央,没有党地方,地方政治人物是中央的代理人,甚至是代理人的代理人,以忠实的执行中央的意旨为唯一任务,地方力量在中共主导的政治机器中被扁平化为无足轻重的存在,无法生长为真正的地方力量,哪怕是具有相对独立性的地方力量。与政协、人大这样的政治花瓶毫无区别。

然而,近三十年的经济社会变革,使得地方势力从中央的代理人和衍生品,逐渐转变成为具有相对独立利益的地方集团,成长为掌握一定经济社会资源的自主性机构,也就是地方政治不再空心化。当然,地方政治力量的重要性并不是均等分布的,上海、广东、北京、江浙、山东等地方无疑比青海,云南等地方力量重要的多。

不过,地方政治力量虽然逐渐成长起来, 并且拥有独立的财政能力和地方利益, 但在政治上却不具备必要的正当性。首先,中央仍然牢牢掌控地方的人事任免权,其次,地方和中央的关系没有明确的规则和法律的约定。换言之,在一个变化巨大的新的社会情境里,中共还没有提供一套规范化的操作系统来有效规范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党中央和党地方的冲突和博弈也就不可避免。

二、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中中央控制力越来越弱

中央与地方的博弈,来自二者的基本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的明显差异。中央喜欢搞大一统,喜欢全国一盘棋,而地方则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全国的棋局不感兴趣;中央喜欢搞政治,喜欢宣扬意识形态,制造某种新理论或某种新话语,树立一些不合时宜的人物典型。而地方政治力量则相反,在他所属的局部政治空间里,他不可能有”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冲动,他每天都要面对具体的问题,要求他们务实而高效地解决问题。即使被中央胁迫而不得不卷入政治话语体系,他们的态度基本是敷衍性的、形式主义的。比如,最近几年来,中共高层不断发生”理论抽风”运动,从江泽民的三讲、三个代表和以德治国,到胡锦涛德保先运动、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八荣八耻等,都是中央高层抽风,地方被迫跟进.而在私下场合, 地方干部对于这些政治运动的厌恶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毫无疑问,到目前为止,在这场博弈中,政治博弈是中央占据着制高点,因为中南海拥有更丰富、更致命的政治斗争武器。人事任免权,政策制定权,反腐败权,垂直管理等等,都是“中共中央”的垄断标识,更是中南海驯服地方的政治法宝。在这些中央标识的法宝背后,是作为中央工具的一整套专政机构,中纪委、安全部门, 秘密警察、甚至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等机构都对地方政治势力进行监控。

中共建政后,这些招数都被频繁地使用过.比如,通过省委书记的轮换,干部异地任用制度来抑制地方人脉资源的扩张.;通过直属管理, 从最开始的银行、工商、税务、烟草、盐业、海关等市场和经济监管部门,到国土、环保等宏观调控部门,来控制地方的经济自主权.

但是,这些工具也都由其天然的局限性。比如人事任命权,虽然中南海可以随意调整省委书记,却无法掉换全部省委成员,更加要命的是,由于制度性的诱因,空降到地方的省委书记也要入乡随俗,也要被自己的主要利益所决定。所以,到任后过不了多久,空降大员也变成屁股指挥脑袋的地方利益集团的一员,嘴上紧跟中央,而实际上必须维护地方的利益和政治空间。

虽然,垂直管理在某个领域可以剥夺地方的管理权, 但是中央需要为此承担管理的责任和后果。面临今天复杂的经济社会生态,垂直管理意味着风险的向上集中.过多的中央集权必然伤害经济发展。在中共合法性系于经济发展的今天,地方官员的最主要的政绩指标就是地方GDP,如果因中央相关部门管得过细过死而延缓了经济发展,中央也无法承担由此带来的政治后果.

三、党地方如何博弈党中央

在这个博弈中,党地方有哪些手段和选项呢?

很显然,在政治领域,地方势力是相对的“弱势”群体,没有对中央说不的本钱。但是经济社会利益分立的现实,必然要求地方政治势力学会和中央进行适度周旋.同时,现在所谓的中央,其权力来源,既不是来自打江山所形成的魅力领袖,也不是自下而上的党内民主的生成结果, 所以,中央的合法性是有缺陷的,政治权威是可疑的。

更重要的,今日中共的整体利益已经分化为各个利益集团,其整体利益已经名存实亡。如果说,在毛时代,毛泽东代表着中共的整体利益;那么,邓时代,中共利益已经分化为邓小平集团与陈云集团;江、胡时代,高层几乎已经找不出具有号令诸侯的权威了,寡头政治的格局已经形成。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分化的社会格局下,“全国一盘棋”的时代已经不再。

在今日中共内部的生态中,中央的背后是特定政治势力在挟中央以令诸侯,各类权贵利益集团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各地方政治势力依托于高层的不同寡头,特别是涉及到地方经济利益的博弈,地方势力与中央博弈起来,不说是理直气壮,起码已经很少有心理障碍。问题只在于,党地方如何更有效地博弈与党中央。

有了这些跟中央博弈的利益激励和道德勇气, 地方政治势力的实力其实也不容低估。

1,地方政治势力往往可以利用执行的便利,选择性地执行中央的政策,这就是通常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符合地方利益的中央政策或指示,地方就加大执行力度,甚至就是过度执行;而不符合地方利益的中央政策或指示,地方就可以大搞表面执行而实际不执行的形式主义,通过层层折扣和稀释,最终将中央指令化于无形。

2,地方也可以利用就近占有的信息优势,通过筛选后的上报信息来愚弄中央。比如,为了获得更突出的政绩,经济没搞好的地方可以给上报信息中兑水;而为了地方利益的保存,经济高度发达的地方可以让上报的信息缩水。至于其他方面的中央政策,地方上报执行情况的信息时,基本上以地方利益及其乌纱帽为选择标准。

3,地方可以利用中央制定政策本身设定留下的自由裁量权来便利行事。比如,当中央绷紧政治紧箍咒时,地方往往采用”政治包装主义”,及时地包装上中央的政治色彩和材料.什么是科学发展观,怎样建立和谐社会,地方政治势力只要在话语体系里多个前缀,实际执行起来完全依靠地方的自主权。在这方面,一个杰出的例子是江苏华西村的吴荣保。几十年政治风云变换,在地方主义的保护下,他总是能紧跟中央形势,把中央的话语体系转变为他有效控制一个村庄的伎俩. 他的名言“用形式主义对付官僚主义”就是中共政治潜规则的写照。连一个小小的村支书都具备的本事,中共那么多经过官场历练的地方政治势力,还不掌握得炉火纯青!

4,地方政治势力也可以套用中共自己制定的规则来对抗中央。中共统治下的中国,各色红头文件,通知,规定,等等层出不穷,但其中之自相矛盾和混乱,相信不是一般人都能想像。正所谓:“中央政策象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因此,地方政治势力完全可以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近年来,“中央政令出不了中南海”,已经变成舆论中常用句式,恰好说明了中央权威及其控制力的每况愈下。这其中,既有地方政治势力的抵制,更多原因可能是中南海政令的自相矛盾、混乱错位和难以操作。

5,地方政治势力还可以通过合纵连横来共同对付中央。古代用来预防地方政治势力结盟的方式,比如,异地为官制度现在已经不起作用. 地方政治势力们不但有了方便的沟通方式,还有了名义上完全正当的相互交往方式,比如考察、招商引资。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区块,比如,长三角地区, 珠江三角洲地区,等等,地区经济联盟已经形成. 共同的经济生态,不仅使地方政治势力享有共同的利益,也使他们具有类似的政治诉求,这些政治诉求,也许主要表现为经济政策的诉求,比如,可以预期的宏观经济政策、税收的优惠、土地政策、房地产政策等等,区域间多个地方诸侯经过协调共同与中央博弈。时至今日,燃油税推出之所以一再拖延,就在于它没有充分顾及地方的既有利益,遭到了几乎所有地方的强烈反对。与此同时,新的区域联盟形式也在不断,比如,市长联盟等形式已经出现,为地方政治势力提供了越来越多样的政治串联机会。

如前所述,当今的中共是一个复杂的联合体. 所谓的中央也是多方利益的缠绕体, 各种政治斗争从未间断.高层的权力斗争和中央地方的博弈可能会”交叉感染”.高层派系斗争会在地方政治层面展开,地方政治势力也会主动和中南海特定力量进行结盟, 进行利益输送和利益共享.这种”交叉感染”的一个后果是,地方政治变成了中央政治。—-而这恰好相悖与民主体制下的政治箴言:任何政治都是地方的。这种政治争斗的复杂化,使得中央整肃地方势力的手段受到约束,效率大打折扣.作为中共体制的局外人,我们缺乏对体制内部权力博弈的亲身体验, 但是从偶然阅读到的新闻报道如腐败记事,还有高官的私下牢骚,我们可以想象这些博弈故事是如何精彩纷呈,花样百出。

四、博弈的后果

党中央和党地方这种非规则博弈可能会有哪些后果呢?

首先,公共目标的偏离。如果我们抛开意识形态的偏见,承认中共中央和各地方所指定的政策出发点是公共利益,那么这些博弈使得这个公共目标变成不可能实现的任务.中央不顾地方的差异化和多样化的现实,不顾地方的利益诉求和政治追求,屡屡使得那些充满“美好愿望”的宏观政策转变为权力的罪恶.中央利用政治手段,用非常规的手段来打压地方主义,必然严重地破坏了地方政治生态的正常发育.另一方面, 地方主义的发展抵御和缓冲了中央权力的蛮横,有利于地方社会经济的发展.改革以来,凡是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区域,除了中央的政策优惠之外,更重要的因素是地方的“不听话”,而地方的“不听话”往往蕴含着丰富的制度创新。只要地方的“不听话”能够带来经济高速,那么主要依靠GDP来支撑合法性的中央也只能“赦免”。

但是,在缺乏舆论监督和民主制约的当下中国,地方主义的恶劣发展也是近年发展主义陷阱的主要诱因,比如,投资过度造成大量浪费,环境恶化变成可持续发展的瓶颈,行政割据和保护主义致使统一市场无法形成,GDP主义带来地方公共治理缺位和公共产品的稀缺

这种非规则博弈也加速了既有体制各部分的离心倾向。对于体制内一部分政治精英来说,官场生态过于险恶,因此吸引力降低,一些有道德自律和职业伦理的官员开始向官场告别.前几年发生在浙江的部分高级官员下海现象,就有这方面的背景.而对于另外一些政治精英来说, 由于黑箱政治的存在,政治前景无法预期,因此,政治荣誉诉求大幅度降低,而非政治的利益诉求急遽膨胀。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目标不再是青史留名的政治激励,而是一夜暴富的经济激励。官员们通过“准合法”和非法的手段牟取暴力,自然成为切近的更加可欲的目标。于是,贪污腐败遍布官场,民生和社会发展成为牺牲品,公共领域更加黑暗。

不过从政治后果来看,中共地方的出现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权力博弈,也许是极权主义国家转型的必经之路。从理论上来说, 极权主义政党搞党内民主是天方夜谭。因为,极权体系意味着权力无法分享,一个极权体系只能有一个权力中心,所以,一党独裁必然导致个人独裁。而随着极权主义的逐渐衰弱,权力核心开始分解,多个寡头之间的平衡代替个人的一言九鼎。尽管,寡头们之间的权力平衡极为脆弱,但是由于“体制翻船”的成本太高,而窜谋和妥协的成本比较低,所以,只要不出现大的突发事件,这种脆弱平衡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从现行的中央地方的权力格局上看,地方势力的抬头使得权力多中心格局加入了地方一极。也就是说,在高层寡头之间的博弈外,也呈现出中央-地方的多中心状态。这种权力构架下, 中央控制逐步衰竭,制度运转面临更高的不确定性,地方政治势力的”越轨行为”随时可能出现。加上社会利益的多元化和民间社会的不断扩张,中共之外的社会力量已经独立生长,任何偶然性事件都可能引发席卷全国的运动,民主运动随时可能登场。

从各国转型的经验来看,独裁制度内耗的增加和效能的降低,以及对原来既有的公共政治目标的偏离,既是独裁体制最后阶段的通病, 也是民主化动力积累的阶段。即使民主化并不是中央和地方政治势力所愿意选择的中国政治远景, 中共也必须改善现有博弈规则。对于维护中共政权的稳定来说,有规则的博弈显然也符合中共利益。
 
站在中共中央的立场,如果承认地方主义崛起不可避免,那么就有必要追问原来政治观念中许多默认设定的合理性.比如,中央权威的不容质疑性,中央干预地方的天然合法性,权力布局的大一统观念,中央掌控地方人事任免权,等等。所有这些观念,本质上都是极权时代的政治思维,中共既然已经没有能力走回头路,那么必须反思这些极权时代的政治规则。在经济社会发展形态越来越复杂的今天,一些全新公共议题的出现, 使得中央权威必须从经济社会领域收缩, 地方自主性越来越突出,多元格局将取代大一统模式。 中南海必须重新设定和地方政治力量的关系。 中央必须认识到,中南海并不见得就比地方高明,很多时候中南海非但不可能解决或解决不好地方的问题,中南海本身就是难以摆平的最大问题。

对于一个转变中的极权政党来说,现在谈党内民主有点天方夜谈,至多是口惠而实不至的政治秀。但党的地方自治却未必不可尝试.在此意义上,中南海给予地方让度更多的自主权力,通过党章设计出中央和地方的权威分享制度,在政治中增加透明性和规则性, 应该是认真对待的选项。
 
站在中共地方政治势力的立场,中共的地方政治力量迟早需要面临一个选择.地方为了把握自身政治命运,避免成为中南海的棋子,除了上面提到的博弈外, 最可取的无疑是增加地方政治力量的合法性,使得地方政治势力扎根在地方,正如神话里的大力士安泰,只有脚踩在大地上才有无穷的力量。地方民众无法有效支持的政治人物,再能干也是如浮萍在水,中南海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得无影无踪。因此,在既有的制度空间和可能性之下,开明的地方党政领导应该尽可能的开通地方民众的政治参与通道.只有借助民意,才能对中央的密室政治作出某种有效的反制。

固然,在当前的政治现实下, 这种政治尝试是有风险的,却未必是决无可能的.比如,设立民意的表达和采集的平台,适度放开新闻管制,允许本辖区内更多的民间自治,让民营资本发挥越来越大的社会作用(比如民间慈善),等等。只有这样,当地方官员被上面的政治风暴所扫荡的时候,民众才有机会和可能为地方领导人出来说话.而且,风险总是和收益相伴随。在特定的政治情景中, 这种风险是对一个从政者的政治品格和智慧的真正考验。象俄罗斯的地方官叶利钦那样,如果他没有在那个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前苏联的转型历史恐怕要重写。

站在民主化的立场, 需要认真对待中共中央和地方权力运行的摩擦及其制度性困境,民主化的推动者应该未雨绸缪,设计出一套可以整合各方权力和利益的现代制度框架,把集权体系下的地方诸侯转化为民主制度下的地方自治架构。

中国的民主化必须在中共失败的地方成功。想当年,毛时代的计划经济和公有制的失败,催生出以市场化和私有化为导向的经济改革;看现在,中共独裁体制在管制地方上的失败,也有可能催生出地方先行的自治民主。

首发民主中国

于浩成:毛泽东、陆定一和多党制、党内反对派问题

 

距今十年前 ,即1996年9月,我写过一篇《陆定一死前建议实行多党制》。文章一开始说:“来到美国以后,国内消息不再那么灵通了,读了香港《开放》9月号才知道中共元老陆定一已于今年5月9日逝世。他在临终前曾对前去看望他的中共高层官员表示:”以我六十多年的革命生涯经验,我认为中国应实行多党制。‘“(于浩成,《人权与宪政》,二十一世纪中国基金会2002年出版,第252页)该文还说:”1962年1月的七千人大会(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陆定一在中央文教部门的大组会上做了两次发言,赞成毛泽东在大会上讲话中提出的党内反对派合法化的主张(毛在会上讲过这一段话,后来在发表时被删掉了。我似乎在文革中看到过传抄的保存有这段话的讲话全文。阮铭说过这一主张是刘少奇提出的,不知哪一种说法对?陆定一说彭德怀在庐山会议提出对中央的不同意见,不管正确与否都应当允许有反对意见的派别,即党内不但允许有反对意见的个人,还应允许有反对意见的派别,即党内反对派的合法存在。只要不是搞阴谋搞地下活动的,公开的桌面上的反对派要合法化,这对于防止党内思想僵化有利。“(《人权与宪政》第253页)

距今七年前,我于中共建党八十周年纪念日前夕,即1999年6月30日,写过《中国政党制度之过去、现状与前瞻》一文。在文中重又提起陆定一曾在七千人大会上发言中赞同毛泽东在大会讲话中提出的党内反对派合法化的主张。但是毛泽东果真提出过这样的主张吗?

有人也许会问:毛是否提出过类似的主张有那么重要吗?有必要查清这个问题吗?我早在1992年7月写的《为民主法制继续鼓与呼!》一文中说过:“不幸的是这段讲话在公开发表时又被删掉了。人们在回顾这一历史事实时不能不感到惋惜。因为这一主张当时如能实现,十年‘文革’那场灾难就有极大可能得以避免。”(《人权与宪政》,第447页)邓小平在1980年8月18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所作题为《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讲话中也说过:“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毛泽东同志就说过,这样的事件在英、法、美这些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他虽然认识到这一点,但是由于没有在实际上解决领导制度问题以及其他一些原因,仍然导致文化大革命的爆发,这个教训是极其深刻的。”(《邓小平文选(1975-1982)》第293页)

今年6月9日是陆定一百年诞辰,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隆重的纪念座谈会,但是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只有龚育之在会上的发言(题为《陆定一: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执著追求》),其内容仅限于追述陆对双百方针的确立和坚持,并未涉及陆曾提出实行多党制建议并赞同毛在七千人大会上讲话中提出党内反对派合法化主张的问题。《炎黄春秋》今年7月号为纪念陆的百年诞辰除发表上述龚文外,还刊登了李锐:《陆定一党是国是漫谈录》一文。这一漫谈录系李锐与项南于1988年10月5日赴北京医院与陆谈话的纪录,是李锐用录音机记录下来的。但在这次漫谈中只记下陆定一说过一句:“社会主义国家,只要他搞社会主义,能否也搞多党制呢?”此外就没有更多有关这一内容的话了。

今年6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张素华著《变局——七千人大会始末》一书记述七千人大会的史实甚详,但该书记述毛泽东在大会上讲话内容,根本没有提到毛曾提出应允许党内有反对派合法存在的主张,连1999年6月出版的《毛泽东文集》第8卷(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中编入的毛《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说过的一段话也没有引述。这段话是:“不准组织秘密集团,我们不怕公开的反对派,只怕秘密的反对派,这种人,当面不讲真话,当面讲的尽是些假的,骗人的话,真正的目的不讲出来。只要不是违反纪律的,只要不是搞秘密集团活动的,我们都允许他讲话,而且讲错了也不要处罚。”(《毛泽东文集》第8卷,第307页)。从文意看来好像也没有允许公开反对派合法存在的意思。不过,在《变局》一书的附录二中收入了邓力群:《毛泽东在七千人大会前后》一文。该文引述毛在大会上的讲话中说:“党内要允许有公开的反对派,只是不允许秘密的反对派存在。”(《变局》第332页)

我又查阅了今年1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陈清泉:“陆定一传奇人生——在中共高层50年》一书。这是一本内容比较详尽的陆定一传记,但是书中没有哪怕是片言只语涉及上文所说的问题。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毛泽东果真说过“应允许党内有公开的反对派”还是根本没有说过?根据上面说的一些情况,我的初步想法是:

一、香港《开放》杂志在陆定一死后报道的消息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报道不实,何以十年来从未有人出面予以否认或更正?

二、众所周知,邓力群是大左派,而实行多党制或党内允许公开的反对派一直被认为是自由派的主张,他也在文章中引用毛泽东这一说法,显然不会是故意捏造。

三、陆定一在同李锐、项南谈话中曾提出“社会主义国家能否也搞多党制?”这至少说明他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在临死前向党中央提出实行多党制的建议,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突如其来的轻率举动。

对于这个问题,不知读者诸君有何信息和看法,统希不吝见教是幸。

《毛泽东、陆定一和多党制、党内反对派问题》一文后记

上文说到陆定一在同李锐,项南谈话中曾提出“社会主义国家能否也搞多党制”的问题,在上文写出后,笔者今天从《博讯》新闻网上读到《德国之声》记者最近对李锐的一篇采访,李锐谈到他由于文章受到严密控制,胡锦涛比江泽民控制的还紧,他说:“但是也有刊物发表我的文章,他要完全控制也是不可能,所以问题比过去好多了,我的意思是他没法审查,现在在香港你怎么审查呢。我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有个《炎黄春秋》,你们看到没有?《炎黄春秋》最近不是登了陆定一的一篇访谈嘛,那个登出来也不容易啊。但是他还是改动了。改动了两个地方,第一个地方去掉了两个字。我跟陆定一谈,毛泽东晚年为什么会搞成那个样子? 他说,他疯了,疯了,第二句话就是:他糊涂了。‘疯了’两个字勾掉了。另外呢,陆定一赞成多党制,但是呢,刊物的主编就讲,既然某某同志不准谈多党制,所以我就加入了两个字,‘能否多党制,’把陆定一的原话就改动了一下。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

由此可见,陆定一确实主张多党制。笔者上文提到《变局——七千人大会始末》和《陆定一传奇人生——在中共高层50年》两书中只字未提多党制和党内反对派合法存在的问题,其原因显然的是由于中共党内确有同志不准谈,设立了禁区。然而,事实说明,在当前互联网日趋发达的时代,在我国与外部世界交往愈益频繁,开放程度更加扩大的情况下,任何封锁事实真相或禁锢不同意见的做法都是极不明智的,也是徒劳无功的。

2006年8月3日
首发民主中国

张  慈:天高地厚之间(书评)

天高地厚之间(书评)

──评《诗与坦克》兼论自由写作

张 慈   

 


《诗与坦克》一书需要一些时间来显示自己。但有一点它现在就明显地具有价值:此书流露着自由,真实,爱的表达。换句话说,如果“言为心声”、“歌由心唱”,那么,我在《诗与坦克》中也看见了一种快乐和自由的情感抒发,就连对痛苦的回忆,对现状的失落,对未来能够用汉语自由表达和出版伸出的一只渴望的手──也由这样的途径,表达了出来。在《诗与坦克》这书里,一百一十八位作者每个声音都自由地歌唱,一半在国内,一半在海外。

当然,此书也只能在香港出版。这也是中文写作的痛苦──汉语作家只要在写作中表露了个人对抗党治制理论及国家机器、社会体制和宗教束缚的想法,就不能在祖国自由表达自己的心声。捍卫和坚持言论自由是一个艰苦而不屈的过程,总是要有开始。《诗与坦克》,就是有共同心愿的一个中国作家集体开始迈出的第一步。

从文学性和自由写作的意义上切入,我想叙述清楚一个道理:什么是自由的根?不谈政治,仅谈人性、心性, 自由的根就是爱。将树安植在大地,“自由而有根是生长极快之树木。”(引自潘石屹博客)── 自由之人得不到爱,会浮躁而顿萎;纵横之根得不到自由,会瘠缩而不长;自由写作得不到发表和出版,当然也得不到稿酬,得不到鼓励和更自由的表达,时间长了,对强制的不许自由讲话即会扼杀作家最宝贵的最本质的东西——自由思想。这只有在爱里和恨里纠缠很久的中国人才能说出的感受和做出的决论。

人都有战斗的一面,这是人所共知的。但不是和人战斗,而是与神战斗,与生存战斗。与人的战斗是一种低级的奋争,只因要夺回自己的权力。人也都有智慧的一面,这些都是通过人的作品和为人处世,不难看到的。但是一个人最不容易被看到的,是内心的真实渴望,恐惧和痛苦。尤其是作家的内心世界,很不易观察。可是越难观察,人们越要去探索,因为非常有意义。通过剖析我们自己的内心,考察我们的一些精神奥秘,才能使我们在人生的路上更好地前行。这样一个个的人,都在讲述着巨大的渴望,深刻的痛苦。杜甫和欧阳修都有诗歌“穷而后工”的思想 —— 珍珠是怎样形成的?是蚌壳里面有了痛苦,痛苦的结晶是珍珠。痛苦往往是思想和艺术的源泉。我们的痛苦是跟我们二十世纪和二十一的中国命运紧密相连的,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扔然不能自由地发表言论,我们会因此遭受牢狱之灾。这种落后的现象发生在中国这样的大国,不能说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真实,及勾魂动魄的痛苦。所以中国作家应该了解这些既是个体的也是的集体的痛苦结晶,就是《诗与坦克》。

伟大的人是因身怀伟大的痛苦,伟大的作品也一样。中国人天生就是个苦命的民族,但在艺术表现上总是载歌载舞,大红大绿。甚至中文的写作,也充满可悲的假与挣扎的弱。国内的作者害怕将文学当作对抗黑暗的努力,他们面临的是赤裸裸的新闻出版管制、政治审查及网络警察的监视,几位“大作家”,钱钟书仅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余秋雨仅有泛滥的抒情没有冷峻的真相;王朔只有血腥的暴力而没有爱与怜悯;余华只有肉体的“活着”而没有灵魂的求索(253页)。而海外的华人社区,写作者面对的是海外中文媒体的“自律”,和中文读者群体的灵魂萎缩。当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无物之阵”时,写作变得尤其艰难(《诗与坦克》序)。汉语作家,在国内的、在国外的都面对来自政权的暴力侵犯──对海外的作家和诗人,主要是要对抗内心长期形成的恐惧感。

从语言上看,《诗与坦克》的文字既严谨又随意,既先锋又保守,书中有大量的诗歌,譬如廖亦武的《致一位死刑犯》,井蛙的《诗与坦克》,师涛、力虹的诗作等等,都以自己的良心和思考捍卫着诗歌的价值和诗人的意义;而散文的每一篇在字里行间里都时时处处表现出一种严肃的责任感和神圣的使命感,比如沙叶新的《永不服罪的徐洪慈》;另一方面,语言民主化的主张也在《诗与坦克》的散文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秋潇雨兰在写“人类有两种血”,张慈在写作“她的书房”时似乎是无所顾忌的,可以随意地谈到因对男性具有反政治权威的精神产生的强烈的爱,对西方女性作家和她们的生活方式产生的反思,同性恋,公开暴露的人性恶等等;从情绪上看,选集的回忆录中对监狱的反思态度既真实又冷峻,自始至终的对罪状和历史的怀疑精神和冷漠态度,这是《诗与坦克》回忆录体散文的一大特征,读者不难遇见第三编“血色黎明”中的多篇文章的对政治监狱的嘲讽和刻薄,及在这之后却又时时能体味出的那份对生命的温情与等待。 

诗歌与散文,写作与政治,人与语言,传统与先锋,保守与民主,冷漠与热忱,悲伤与理智,这些矛盾绝不是浅薄而是深刻,绝不是问题而是答案,是深刻思考的结果,更是进一步深化思考的途径。也许,独立中文笔会的作家们已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些矛盾却允许它们继续存在。也许,我们的这些矛盾,就是古老诗歌与现代社会之矛盾的一个显现,更是中国人在一九四九年之后的当代生活处境的一种象征。

 

我们这一代作家个人写作生活的特征有以下几种:

──幼年被灌输政治教育──使我们的人生道路在走了大半后仍不知人有可以自己选择思想的自由。 马列、毛泽东、鲁迅、郭沫若的嗜血书籍使我们的学校生活、家庭生活和情感生活蒙上重大的阴影,一个人最大的困惑,是他/她无法说出这种困惑。文字情感上的困扰,这些书籍对辩证法的处理方法,当年神话级的人物,果然是让人想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虽然在革命和重建理论上的这些条理后果是极度有害的。

──因为作为年轻人的我们后来被启蒙了,西方影响了我们的思想。我们知道中国的孩子是不自由的,大人更是不自由的。我们正与周围的国家和外国人失和。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选择开始与大众很不一样。我们的精神生活有病,我们的身体也都很不好,影响了我们的一部分人生观和寿命。我们名叫痴子,是“抛弃者和被抛弃者”(马建)。

──意识到自我与群众的麻木,神性的震撼。 在《昏暗 我一生的主题》(阿钟)、《章显猷神父》(巫一毛)等作品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人对人的污蔑,人的不幸。我们的同伙──人的阵营内部的摩擦和压迫,然而我们之所以为我们,就在于我们不仅感受和承担了这些痛苦,而且能够以凡人的力量对这些痛苦进行了成功的转化。所以,决不像一些浅薄之徒妄自揣测的那样,说什么海外文人说话不怕腰痛,我们通过克服这些记忆中的痛苦,不仅写出了《诗与坦克》,而且将自己的思考和痛苦转化为文学的力量和深度。从创造心理学上讲,这是一种“力比多”的正常转移,更是善于自我解剖的海外作者在接受西方宽容心态、民主理念后的一个表态。其实在生活中,人人都遍体鳞伤,萨特说,写作是对生活的反抗。此话对我们完全适用。刘小波的写作,刘宾雁的痛苦,众多作品的“大地深处”对社会的写照,“把英雄还给我们的民族”对精神的呼唤等,这些作品既服务了社会,也解脱了自己的灵魂。

──我们在最后对言论自由的渴望与行动。我们不可能希求生活在没有言论自由的时空。但我们的时空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我们一般比西方作家的痛苦更深更广,因为他们关照着人生的终极意义,我们却还在为争取言论自由而说话──“古拉格,不是一个名词”。我们也乐观地活在这个宇宙里,用写作战胜自我及世界的不圆满和不如意,既化解自己的痛苦,也帮助别人消解痛苦;我们的人生,除扩大言论自由空间,捍卫自由表达的人权这种“热爱自由”的人生,还有抹去早年被教育“热爱领袖”、“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生。在西方生活的人生是我们的中年和晚年,“让思想自由”之时,我们并让身体也自由──很多伤痕和病因不是几篇文章就可以抚平记住的,而是通过言传身教、环境熏染、自然自觉地滋生在血液里的内在的本质──“给汉语予自由,给心灵予自由”(《诗与坦克》序)。

──有人自豪地说过,我们的国家将来一定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的经济大国;可又悲哀地说,我们在人的素质上永远不可能超过他们。如果没有思想自由、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结社自由等等的表达自由,没有对每一个人的尊重,对自由知识分子的尊重,一旦中国这个国家倔起,它将成为全人类的灾难。总有一天,我们总是不得不这样想,总有一天,这一切悲哀的压制,非人的磨难都会结束。我们中国人会过上真正意义上的好日子,中文作家很难说什么时候,但一定会的──你很难想象这一天,但要有信心,你不会在落后的思想管制下,假话文化中,监狱恐吓下呆一辈子。《诗与坦克》这本书,记载的就是这个背负着千年专制包袱的民族灵魂深处沉淀和发酵过的记忆。

──如果把《诗与坦克》的一百一十八位作者过去半个世纪的精神经历大致对等地分成两个部分,那么前一半是生活在极权之下的压抑、屈辱和恐惧,而后一半则是自由世界里的自尊、自信和成功。书中每一篇文章的字里行间所诉说的,便是作者站在自由的阳光下对极权黑暗的透视。如问到什么最令我们最无法忘怀时,我们可以坦然说:“青年”──那是我们对汉语世界的启蒙和认知阶段,也是我们人生开始对中文力量的依赖和坚执年龄。而在人生接近后期,我们的心情时则时常令人意外地感到失落——“无界傍徨”(孟浪)。据孟浪跋语中所说,这本书动念于五年多前笔会创会初始,五年多来,此书的意念似乎已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傍徨”的一部分。如今书完成了,“仍然让我审视,让我质疑,让我省思”。但至少,最后的重新跨上再振雄风的出版骏马时,我们相信孟浪也终于“豁然其中”。让这四百七十六页的《诗与坦克》去寻找它自己的命运吧,让个人对国家说话吧,让权利对权力说话吧,让文体对制度说话吧,让存在对虚无说话吧,让所有的答案千锤百炼吧!

 

如果说笔会有一种使命感,那就是要把写在这书中的思索诉说给后人。因为再过五十年,我们这一代人都将不复存在。我们所需要和等待的,是一个民族自由思想的反省,和一个民族人文意识的觉醒。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在同一个极权之下将他们的同代人打翻和鞭挞,荒诞地以为这样做是为了中国强。今天的中国,虽然掌权者把经济发展,GDP数字挂在嘴边,然而,社会的不公、贫富的悬殊、道德的沦落,文学的虚设,自由的假象在极权下更加剧烈。昔日的亩产万斤、日产万吨,今日的高楼大厦都不能抚平中国百姓心灵的创痛。而那些在极权下鞭挞和被鞭挞的人,心灵却同样被扭曲,自由知识分子在中国被高官称为:苟延残喘的小文人!文字和语言是一个虚拟世界,也是一个现实世界。虽然文字和语言里充斥着各种未曾实现或者不能实现的意图和欲望,但这些意图和欲望其实也是现实存在的,而且是现实世界的更真实的反映。这个世界之中,最无极的不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内心情感世界的互相交流吗?现实社会的回馈很重要,只有高尚的人在社会中占主导地位并且得到好报,整个社会才可能往高尚的方面走,反之整个社会只会越变越龌龊和肮脏而已。

为此举着这本《诗与坦克》,为那些渴望的心灵、麻木的思想、浮躁的欲望,送去几句仍不被允许在大陆说的话,文之爱,文之自由,历史发生的可能,诗的走动,人心和才气形成的美。也许,这一切真正鞭鞑的,是那极权的根茎。有时候觉得真是神奇:无论多聪明的人,遇到权力,人会迷糊得忘乎所以去附庸。当权力将尽,人和文都会脆弱得不堪一击。道理人人都懂,解开心结却是最不容易。我想,上帝对人类奖罚分明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予人想的自由,写字的自由 。同样的东西,看起来很公平,人人都有,但有的人收到的是真理,有的人收到的是假象。文学中的目的,应该“让每一个人都得到幸福”(马尔库斯);如果是艺术带来假象和不美的痛苦,那绝对是不适合艺术状态的丑陋。所以,文学本质的对象,应该是创造者可以在他/她面前最放松、最自由、最任性、最真实、最自我的一种境界。那些让你泪要流干、心要磨碎的不可以这样说、那样说的压制窒息,最多只能作为兽行体验,却不是创造幸福的根基。在真理的世界里,没有输赢,只有快与乐,和快与不乐(时间之快)。毕竟,文艺的本质,应该就是带给人快乐的。

──自由之根是爱。爱人民,给人民自由,爱自己,给自己自由,限制别人的自由,是不好的,带着恨。因为一旦在言论和出版、思想和行为中加入强制,什么比人更重要的精神,什么比真相更好的表达形式,比尊严更好的人性格律,引导方式都丧失殆尽!包含了充分富有表现力的文学,要有绝对的表述的、创意的、出版的自由,如此权利使人对自由的渴望增长,如此增长帮助成为作家深情款款,这不是多边矛盾的思想辅助线,而是对所有陷在恐惧里找不到出口的写作者的醍醐灌顶。“这是一切人的书房,一切人打喷嚏的地方。“(张慈)──宇宙也是经过快乐,经过寻找,然后自己牵着自己的手,大步走出这个痛苦的角落的!

作家们,缝好思想,享受上天还我的自由吧!

2007年4月5日 美国 湾区帕洛阿图


 

 

《自由写作》首发

 

高  文:最近看到一本书(书评)

最近看到一本书(书评)

高  文   

 


最近看到一本书:《诗与坦克》,书名让我想起是有关“冲突”的,而这个冲突一定是关于人与社会体制的。冲突的一方是表达思想载体的诗歌精神,一方是表达强权暴力的坦克。因为文明的积淀,诗歌这一表达媒介的内涵一般来讲是:反省、批判、抒情、呐喊等因素所组成,它是生命价值观在社会环境中的表达,是文明好不容易延续下来的高级形式。另一方则是从原始社会的弓箭、标枪延续过来的谋杀工具,说得好听点也是一种防卫工具,而防卫指的是防卫来自对方的暴力。那么到底是谁把“诗歌或者诗歌的思考精神”当作暴力来防卫呢?从历史上来讲,有很多次事例: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历代帝王的文字狱、美国的麦卡锡时期、文革、等等。也就是非文明把文明当作暴力来对待。因为文字的揭发、监督功能主要是针对人性的丑恶和手中握有公共权力的机构或个人的错误,所以老羞成怒的丑恶既出于本能地又出于权力的利益而拒绝改正。这让我想起日本黑泽明自传里面关于《罗生门》的解释:“人有不加虚饰就活不下去的本能。甚至可以说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放弃虚饰,可见人的罪孽如此之深。”个人是这样,一个组织或集体更将是这样,不但要虚饰和美化,而且要把排斥、压迫反对他们虚饰和美化的人。

在世界范围中,人类早已有如下关于文明的大道理:

文明就是要克制人类天生的纵欲倾向。作为生存的基本物质之外,人类更需要文化和精神的探讨来提高对人类处境的了解,文明就是以战胜和限制人类自身的动物性来实现的,这个过程是智慧得以开发的过程,这个过程在每个人的发育过程中都要重新经历一遍,它是不能遗传的。所以我们要经常提醒自己:人类的动物性和文明性将永远搏斗下去,虽然人类创立的法律、教育和宗教在尽量保证文明性的优势,但如果没有每个人从懂事开始到就一直培养的自我反省和克制,如果在占有知识和权力之后仅仅满足于学位与头衔而不使用知识的话,如果仅仅是对别人而不对自己使用知识,或者仅仅向外而不向内使用知识的话,文明性就经常会输给我们身上的动物性,所以文明的历史在全世界各个国家里,都有经常倒退的鲜明例子。诗人和艺术家则更应该是内外一起使用智慧与知识的典范。

可是,坦克就在那里,能调动坦克的人不管这些大道理。鸟和鸟群的叫声再好听,也必须为强者歌唱。不然就是没有意义的。御用文人的产生就是来自这样的暴力,也是前面提到的虚饰的本能,御用文人与坦克形成了一个阵营来对付自由歌唱的鸟与鸟群。

所以,自由精神者一直在寻找和保存可以歌唱的可能性,值得庆幸的是,人类几千年来也没有停止过这个寻找和保存,而《诗与坦克》一书就是这一领域里最新的例子。另一个引起我注意的是,在本书中大多数人用的全是真实的名字,加上一些与真实姓名一样具有认知度的笔名,这种直接承担写作责任的态度对比不久前的历史来讲,是一种“乐观”,七十年代中期至八十年代初的中国朦胧诗时代,多少笔名啊,可以理解那时候为了避免因文字而被镇压的担忧,于是很多人选择了用笔名的方式在地下发表作品。但是如今的“乐观”依然是苦涩的,因为这本书并不是在中国国内发表的。再拿当今中国经济和文化生活来对比,经济市场进入全球化时代,这条右腿在自然生长,民众的器官型生活全面展开,五花八门。而文化上,电影、出版、报纸、电台、电视台、刊物等,唯有艺术画廊可以进入市场(因为绘画作品能比较轻易地被引向商品化、股票化,事实也是如此),其它还不可能有私人企业,显然这条左腿没有放到市场的环境里生长,所以相比经济发展的那条腿,它短了很多很多。于是一个画面就出现在人们脑海中:两腿相差一大截的人在与其它更正常的人在全面市场化的国际赛场上比赛奔跑。

另一方面,作为每一个诗人、作家,自救的探讨是不会停止的,所以现代汉语诗人作家对我的影响,与其说是他们的作品,还不如说是与他们的行为结合在一起来阅读的。也就是说他们的作品是要结合其行为被我阅读的。自救,就是建造一种独立的姿态,针对社会事物发出自己独立分析和判断的声音,其中更重要的是:批评自己,完善自己。在独立的空间有保障之前,不少文字想得到收获也是要受到审查者批准的,所以我们读到许多“不涉及当下社会环境的诗歌”,说得诚实一点,在这种时期,钻入纯语言探索的诗歌,显然变成了所谓学术的“不痛不痒的研究”。对比之下,那些为诗歌争取生存空间的人,则必须用行为和文字同时去写,反而显得既疲惫又“不专业”,不过我认为他们更知道生命就是一种“一致性的艺术!”。所以,请读《诗与坦克》及这些人。

2007.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