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现代政治离我们还有多远?

共青团中央的第一书记周强出任湖南省代省长时高调承诺要“清清白白做人”,让我想起朱鎔基当年的话,说什么身后只要人们认为他是“清官”就不错了(大意)。一省之长只能以“清清白白做人”作为自己公开追求的底线,一国总理只能以“清官”自我期许,我们知道,自己还生活在古代的政治格局中,要走出前现代政治是多么艰难。荧屏上日夜晃动的帝王戏离我们是那么切近,世界上那么多国家潮汐般起落的定期选举离我们是那么遥远,他们的公民生活离我们是那么遥远,他们烂熟的议会问政方式离我们是那么遥远。我们还在秘书政治、宫廷政治的旧梦中徘徊,我们还在人治的旋涡里打转,我们还没有争得做一个现代人的空间。

“清清白白做人”的承诺后面,意味着多少的不清不白、骄奢淫逸、奢华糜烂,已有的汉语词汇确已不足以来描述当今中国社会尤其是官场的生态。“清清白白做人”是对个人的一种道德要求,和“清官”一样,都不是一种现代政治的要求。老实说,做官是否贪污腐败、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草菅人命,这并不是个人修养问题,不是道德自律问题,不是品格高下问题,不是向内寻求个人的道德完善可以解决的。归根到底,这是一个制度问题,关键是有没有外在机制的约束,有没有公开的舆论监督,有没有选举、弹劾、罢免等一整套制度化的程序。没有现代的制度安排,哪怕一个德行高尚的人掌握了权力也会迅速地腐化,何况都是些普通人。古代政治与现代政治的距离并不单纯是一个时间差,我们在时间上早已进入按小时、分、秒计算的“世界时间”,在经济上我们也正与世界经济接轨,然而在政治层面,我们仍在帝王将相的传统中讨生活,那么多人(尤其是官场中人)对宫廷阴谋、对权谋成败如此感兴趣,帝王戏、帝王书大行其道,迎合的正是这种畸形的心理。

朝廷如此,打着反朝廷旗号的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了,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一根藤上结出的果,同一块土壤上长出的瓜,骨子里有许多相通的东西,撒谎、造假、排斥异己、不守信义、擅自冒用他人名义、不尊重他人的权利和自由等现象屡见不鲜,今天依然在发生着。从这个角度看,可以说,真正的现代政治离我们有多远,真正的现代反对运动离我们也就有多远。台上台下的水准都是接近的,惟我独尊、惟我独革的非现代心态是相似的,因为台下复制的常常是台上的思维方式,台上长期以来潜移默化地给台下提供的示范就是如此,没有大环境的变化,这样的状态恐怕还将不断地持续下去。当然,具有现代水准的、建立在道义根基上的反对运动之所以难以发育,原因主要不在民众这一边,而是朝廷的严酷压制,动用举国资源,使用各种我们难以想象的方式纵横捭阖的结果。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美化一切打着反对旗号、呼喊反抗口号的人们,他们的缺陷同样要正视,他们不守基本文明规则,同样要谴责。

从台上看到台下,再从台下看到台上,我们很难见到现代政治的影子,哪怕衙门的名字改得再现代,现代化的建筑再怎么富丽堂皇,哪怕旗帜再漂亮,口号再动人,都遮掩不住内里的古代性质。告别古代,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坚实可靠的起点,为了寻找这个起点,老大民族已付出了无数沉痛的代价。百年寻梦,梦依然是梦,这是怎样一部血泪交错、悲欣交集的历史啊。

在百年寻梦的进程中,我们看到了民族的丑陋一面,看到了丑恶在蔓延,看到了悲剧的不断上演。要走出古代,单是靠朝廷自上而下的恩赐,注定无济于事,等待改朝换代也未必就能让我们摆脱千年阴影。但是,朝廷掌握着几乎全部的资源,据有强大的优势,对于告别古代,毫无疑问负有最大的责任,一百年前,慈禧太后代表的满清朝廷尚且看到了非立宪不能长治久安,下决心要搞预备立宪,要将古代政治引入近代的轨道,只是私心自用,将既得利益看得太重,扭扭捏捏,走两步,退一步,不停地转圈圈,急得当时对朝廷寄予热望的新生工商阶层都愤怒了,这些有恒产有恒心的阶层本来都是支持朝廷,愿意与朝廷站在一起,希望朝廷能与时俱进,遵从民意。然而,他们的希望最后都落空了,绝望之中,他们站到了朝廷的对面,武昌起义枪声响起,如果不是各地的工商阶层、新兴知识分子的纷纷倒戈,光是革命派的呼号,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造成攻守之势异也。对清廷来说,一百年前,决定预备立宪无疑是英明的抉择,也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即使到1908年光绪帝和慈禧太后离世后,清廷仍然有机会,仍然掌握着社会变革的主导权,仍有可能通过确立君主立宪制,把中国带入近代社会,一句话,即使到那时清廷还可以用主动的变革来应对时代的变化。直到“皇族内阁”出现,直到风起云涌、一波接一波请开国会的要求被粗暴拒绝,清廷才最终丧失了主动权,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再也没有能力主导社会变革,再也没有机会迈出古代的门槛。

历史不会简单的重复,但历史常常有惊人相似之处。不能不承认,我们今天又一次站在了社会转型的关口,从古代进入现代,这是我们面前尚未跨过的坎,这也是我们经历了上百年未能完成的一个心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继续停留在古代,我们要的不是旧式的皇恩浩荡,我们要的不是清官,我们要的是一个让官员无须对自己的清白做人信誓旦旦的制度,我们要的是能够保障每个人权利与尊严的制度,我们要的是在现代政治下的公民生活,尽管这样的生活离我们很远,但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追求与梦想。

首发民主中国

昝爱宗:记者们决不向暴力和恐怖低头

2006年10月10日,我从一张新闻图片上看到,成群的俄罗斯民众自发悼念遇害的著名调查记者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女士。10月7日,她遇刺后,其所服务的报社《俄罗斯新报》办公室宣布准备悬赏奖金2,500万卢布(约93万美元)缉凶,这笔资金由该报赞助者与股东筹集,苏联前总统、苏共前总书记戈尔巴乔夫也是鼓动之一,戈氏已经公开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谴责声明。

10日下午2时,波里科夫斯卡娅女士丧礼举行,不但俄罗斯人民与全世界媒体都关切此事──包括中国很多报社的很多普通记者都在关注,表示哀悼。据外电报道,中午莫斯科下着雨,天气有些寒意,丧礼殡仪馆与位于莫斯科西北郊孔采洼地铁站墓园的位置都相当偏僻,但城市地铁入口聚集大批民众,他们扶老携幼手上都带着鲜花。有将近300名外国记者与俄罗斯记者同行到现场采访,二楼采访厅挤满人,有迟到的记者几乎无立足之地。

10月7日,俄罗斯《新报》最具知名度的调查记者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女士在寓所被枪杀,很快就被人发现。在被谋杀前两天,她正在准备发表一个批评俄特工在车臣进行酷刑折磨活动的报道,如今报道无法完成了,我感到非常地震惊:

说真话是说真话的墓志铭,说假话是说假话者的通行证。

不但在当今俄罗斯,当今中国,还在当今世界。

48岁的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是在从商场返回她的公寓时被杀手近距离开枪杀害的。人们在电梯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的身边有一把九毫米马卡洛夫手枪。监控录像拍摄到一名戴着棒球帽的黑衣男子匆忙离开公寓的图像。

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曾收到过许多威胁,她于2004年乘飞机时被人在茶中下毒,但她在那次事件中幸免与难。她的儿子经常对她的汽车进行检查以防汽车被人安装了炸弹,她知道她有可能遇害。她今年夏天曾告诉《每日电讯报》:“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那么就让它发生好了。”她2005年12月在一个会议上称:“人们有时为了大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波里科夫斯卡娅是俄罗斯近两年来遇害的最著名的新闻工作者。此前的一例是2004年,《福布斯》杂志俄罗斯版总编辑、美籍俄罗斯人保罗。克列布尼科夫在莫斯科办公室外被枪手杀害。有舆论指出,克列布尼科夫之死可能与其曾经出版的一部书有关,他在书中揭露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金融寡头如何聚敛财富的内幕。

据总部设在纽约的保护记者委员会统计,俄罗斯已经成为世界上记者丧生人数最多的国家之一,从1996年到2005年间,有23名记者在俄罗斯遇害,大部分人是在车臣丧生。

就在俄罗斯著名女记者波里科夫斯卡娅遇害的前一天,两名德国之声电台记者10月6日在阿富汗北部巴格兰省遭遇身分不明的武装人员袭击丧生,此时正值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5周年纪念日。

一前一后,三名记者遇难,前者是在帐篷中被杀的,后者是在自家寓所被杀的,都是枪杀,凶手是武装暴徒,都是野蛮犯罪行为。

当今之世界,还是暴力和恐怖横行的世界,说真话是说真话的墓志铭,说假话是说假话者的通行证,所以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女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都应该睁大眼睛,决不低头,等待真理和自由的最终出现,战胜邪恶。

民主论坛

杨宽兴:由外交部声明谈中共对民主价值的历史选择

听惯了外交部及其发言人的废话连篇,猛一看到这样的文字还真有点不适应:

┌────────────────────────────┐
│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声明               │
│                            │
│ 10月9 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无视国际社会的普遍反 │
│ 对,悍然实施核试验,中国政府对此表示坚决反对。    │
│                            │
│ 实现半岛无核化,反对核扩散,是中国政府坚定不移的一贯 │
│ 立场。中方强烈要求朝方信守无核化承诺,停止一切可能导 │
│ 致局势进一步恶化的行动,重新回到六方会谈的轨道上来。 │
│                            │
│ 维护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符合有关各方的共同利益。中 │
│ 国政府呼吁有关各方冷静应对,坚持通过协商和对话和平解 │
│ 决问题。中方将为此继续做出不懈的努力。        │
│                            │
│                   (2006年10月9日) │
└────────────────────────────┘

其中最让人不适应的,当属“悍然实施”和“坚决反对”,一般来说,这两个词组自建国以来主要针对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短时间内也针对过苏联、越南等国家)使用,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直是中国的友好盟邦,是自己的“同志”,即使朝鲜屡屡以炫耀武力和绑架人民的方式要挟全世界,中国政府也总是含糊其次地对朝鲜和美国各打50大板:“中方一贯主张朝鲜半岛无核化,反对核扩散”

──这算是对朝鲜的要求:“主张通过对话谈判和平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这是对美国的警告,也就是说反对任何人用武力来对待朝鲜的金氏王朝。

一个“悍然实施”,一个“坚决反对”,10月9日,中国政府终于在朝鲜半岛核问题上,明确地对朝鲜使用了强硬口气,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是值得肯定的。在金氏王朝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核试验之后,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和对国际压力的预估,中国政府及时地发出这项声明,虽有亡羊补牢之嫌,却终于在全世界面前表明了中国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负责任态度,并使全世界看到,尽管中国仍是一个强权专制国家,但与金氏王朝这样的流氓无赖政权相比,中国政府毕竟更贴近文明,也更具理性。

接下来的问题是:朝鲜半岛已经不再无核,“无核化”的空洞愿望已不现实,对金氏王朝表示过“坚决反对”之后,中国政府如何与国际社会一道,拿出切实有效的手段制止金氏王朝在危险的道路上走出更远。面对一个流氓无赖政权,中国政府必须意识到,各打五十大板的中庸之道,事实上会形成对金氏王朝的纵容和保护,至少也可以说是一种害人害己“绥靖主义”,在国际事务中,我们必须“远小人而近君子”,既然无法借助于“同志式”的关系来约束朝鲜,那就应该坚定地站在文明世界这边,而不要继续患得患失,毕竟,迟来的觉醒也是觉醒,一句“悍然实施”,一句“坚决反对”,已经开始为中国和中国政府赢得了国际尊重,那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担负起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应负的责任呢?

现在预言中国政府将以什么样的政策跟进还为时过早,毕竟,与朝鲜有着“鲜血凝成的友谊”,而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战略利益上,仍有太多分歧。但我相信,“悍然实施”和“坚决反对”这种语言的使用,已经超出很多人的想象,因为一直以来,在某种潜意识里,朝鲜似乎象征着友谊,而美国则是敌人或潜在敌人的象征符号,所以,这种语言的使用,已经可以说是具有强烈的颠覆意义。

这使我联想到中国的民主化问题。对民主化的忧虑和抗拒,一直是中共政权的心病,正如当初的抗美援朝使之形成了对美国的敌视一样,六四镇压等斑斑劣迹也使中国政府形成了对民主及未来民主社会的不信任感,事实上,这完全是庸人自扰,我们可以看到,在金氏王朝“悍然实施”核试验之后,国际社会并未对中国政府以及韩国的卢武炫政府有什么抱怨,相反,由于看到了这两个国家明确反对朝鲜核试验的态度,而把尊重与信任投向它们,虽然这两个国家的政府一段时间以来,在一系列问题上对朝鲜表现过于软弱和“包容”。因此,我们也可以说,尽管中国政府有过六四镇压这种恶性侵犯人权记录,可只要象这次的外交部声明一样,拿出一种尊重理性和人类命运的态度,对自由民主等普世价值观加以接受和认可,那么,卸掉过往的沉重包袱,赢得国际社会和中国民间的尊重与支持,并非不可能的事,而这才是达至“和谐社会”的有效途径。《论语》中说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相信中共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从朝鲜半岛问题来看,中共最终被迫对朝鲜使用了“坚决反对”这样的语气,这是因为:中共的价值观虽与西方不同,但毕竟不可能赞同金氏王朝那样的封闭立场,与外界的广泛接触已经使中共意识到中国不能孤立于世界而独立存在。既然如此,在朝鲜问题上如果能够早一点与国际社会积极合作,是否可以有效地阻止朝鲜核试验,并使中国在国际外交舞台上赢得更大的尊重和现实利益呢?

同理,尽管对于民主价值观仍存排斥心理,但中共应该明白民主是大势所趋,早一天顺应时势,早一天开启民主化变革,也就早一天赢得人们的宽宥和尊重,而面对尖锐的社会矛盾与对立,谁又敢说,这些矛盾和对立不会在中共主动开启民主化变革之前被引爆呢?难道,非要有爆炸引起的巨响才会惊醒那些精明透顶的中共掌权者吗?

当下的现实是,自邓小平时代以来,中共对民主话问题一直采取不争论的态度,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一种明确坚持到底的价值观,昨天的含糊其辞完全可以转变为今天的“坚决反对”,那么,在民主化问题上,如果面对更大的国内和国际压力,中共内部尚存的理性力量,被迫之下,并非不可能顺应民主化变革的潮流。既然如此,我们不禁要问:与其在最后一刻被迫仓促应付,何不积极化解历史积怨,争取一个全民和解的未来,为自己赢得更主动的历史地位和普遍尊重呢?

民主论坛

中国作家与现实的无奈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的原主任雷达,10月8日在中国新京报发表《现在的文学缺少了什么》一文,文中指出,当下中国文学尽管有些口碑不错的作品,但与国际上公认的伟大作品相比,仍缺少对时代生活的整体把握,直接导致文学的精神超越性的力量不足。

雷达所指,正是当代中国文风一个极为明显的无奈事实。

他对此无奈事实给出的最主要原因,是在大众传媒和大众消费文化兴勃的今天,一个中国作家如果用十年二十年才写一部小说,就跟不上商品文化的节奏,会快速被遗忘。

这形势迫使中国文学进入一个快速批量生产时代,更有人将此称作“逼迫创作”。

于是,逢迎读者及市场的写作现象就普遍起来,而真正带有创作理想的生命写作、心灵写作、独创性写作较少,这现象直接影响了文学的成色和品相。

除此之外,雷达也认为在商业化、快餐化盛行的复制时代,许多作家都陷入“欲望之海”和“现象之林”而不能自拔,他们渐渐失去对生活的洞察能力与对自我的超越能力。

好些作家的作品不断面临重复却又无可奈何。这种重复,缺乏精神探寻的递进性,也展现不出心理与思想的历程,造成深刻性与创造性的缺失。

非因快餐文化的存在

上述因素造成了极大影响是毋庸置疑。但事实上这种商业化及快餐化,也并不只是影响了文学,它也影响了整个社会的文化素质。不过这种影响,却并非中国社会独具。

山河岁月空惆怅:那些我们爱过的男人

终于把《今生今世》读完了,心中有情意结不吐不快。看《民国女子》那章是很遥远的以前的事情,当时尚年轻,对情意也无更深的体会,又读了亦舒所著《胡兰成的下作》在先,根本就以为胡是个始乱终弃的骗子而已。如果不是张爱玲,我想很多人都不会有兴趣来捧读这本书。很多人嘴角挂一丝清冷的笑拿起这本书,好象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来解释描述和张爱玲的故事。只不过没想到胡之笔触也如流沙般不动声色,看到挣扎处,竟然也会越陷越深。

但凡女子爱一个男人,理由千奇百怪,或者没有缘故,爱就爱了;而男人厌了一个女子也是没有头绪,不不,甚至不是厌了,也不是不爱,只是始终无法踏实的爱那一个而已。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无法品评是非真伪,总是一对冤家,一段孽缘罢了。

那些字,那些字,透过岁月回望,好象叫我知道了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被人爱上。看得感慨万千或柔肠百转或泪盈于睫,看得更分明的是那并不是那叫胡兰成之男子,而是无数个被我们爱上过的男人。他们在这个尘世中路过,如胡般或异乡的荡子或岁月的荡子,他们如他一样所想,笑着看别离相思,仿佛那一切都是人间本分。于是,看到无嗔无恨,于几十年后某个周末的黄昏空嗟叹一声而已。

呵呵,说着下去竟然有些可笑了。因为张爱玲,于是好奇该男人,然后竟然发现忘掉张爱玲的存在,好象从未闻此人姓名般的重新认识他,从他身上,想到了那些我们心中爱过的人,未忘记的隐痛,和波澜后的平静。

他隔着日子回望过去,不知道当时童年的月色如何。人老的时候,总是越遥远的事情看得越清楚,身边的事情反而糊涂。人老的时候,往往一辈子的真性情暴露出来,就如孩子般听不得道理,其实,在孩子和老人的眼里,这个世界难免不是薄凉的。于是,一切都犹如戏曲中的华彩,无非是努力折腾的热闹一点,好象他喜欢的那个艳字,用来涂抹掩盖生命贫瘠的底色而已。

他说,幼年时看人家做亲,抬嫁妆上路,沿村女子都出来看。虽是他人有庆,这世界亦就不是贫薄了的。

他看父母努力农桑,殷勤培壅,于是知道世上珍重事还有比小小爱憎更大的,倒是哀怨苦乐要从这里出来,人生才有分量。

他说从小看自己父母永远似一对少年夫妻,每见父亲回来,把钱交给母亲,或吃饭时看到母亲,一桩家常的事,一句家常的话,他说时都有对于妻的平静的欢喜与敬重,而做妻子的亦当下立即晓得,这就是中国民间的夫妇之亲。

江浙一带,盖因山清水秀,风调雨顺,因此生活相对富足,于是世俗和雅致都分外热闹。于是有那么多白娘子蟹和尚的传说,有那么多文人骚客和大学问家。而此地的文人不是离世和愤世的,而是贪恋红尘中美好形色,又爱着世俗中的本分和庸常。于是一言一行磊落诚信,但又似外国人的磊落,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的直接,和凡事从自私的角度出发不肯吃一点亏的坦白,还有既做之就认之的坦荡和……另一种称呼叫无耻……只因这姿态好看,于是便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说穿了不过是愿打和愿挨罢。

其实,什么是爱。或许是生活中的烟火饭餐,平淡也是功力,更难得是把鸡零狗碎做得从容。我有时候总在想,男人不经过第2次婚姻,不能算是真的明了的。大抵都是到了年纪和合适的时机,遇见了那一个而已。所以经常有的人很久很久以后在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当时当年,正是少年夫妻,也曾经如胶似漆、相敬相知。胡写到结发妻子去世的这一段,连读书的人都忍不住热泪涟涟。他说一个人此生如有这样的知己,怎样的遭遇亦不会动摇对人世的大信;他说妻子去世的时候他趴在母亲的膝头痛哭一场,竟是肝肠断裂,此心已经回到了天地不仁。只不过,他妻子去世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而是赌气的住到了外家去。在别人眼里看来,这是十足的不懂事和无心肝吧。只不过我知道,有这样一些脆弱的男人,无法面对那些沉重纠结的事情,总是会悄悄的躲起来,那些感慨关心和伤心都是真的,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机会也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

呵呵,记得那时候总是说,不说出来,不做出来我怎么会知道你还爱我?现在想想还是幼稚和世俗的。有些心意,是可以直接明了的。只是对现世无助。人生中很多的力量并不是从爱情中来的。

《民国女子》很久以前看过,也并不想细说,自有张迷去研究钻研。只不过,我想,胡其实是并不爱张的。他不过是被张的才气吸引,被她的独特风格气质引诱,被她的学识才华折服。就好象戏文中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从此胜却人间无数。他不过是方才找到了一个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而已。他是深深深深了解她欣赏她的。读那些文字里,字里全是对张爱玲的感叹赞赏甚至还有感激,惟独缺一份怜惜和呵护的爱意。抑或是象他说的一样,他和爱玲,就象一点都没有沾染凡间尘俗的神话,是无法用最平常的琐事来形容的。这个男人,在张爱玲面前,打开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张爱玲是一把神奇的钥匙用来打开他内心的宝藏,或是一只点石成金的魔棒,把一个昏昏沉沉的男人变成了从此河晏海清的人才。有很多很多很多女人,在某个特殊的时候遇见一些男人,她们毫无例外的成了男人们的灵感男人们的教室男人们的开发者。这样的女子,最终会隐去的。因为她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读那一章节的时候,忍不住在想,也就是胡兰成。他是真懂得了她。张爱玲遇见了他,偏偏他是个荡子,于是黯然收场,其实若是跟了其他任何人,她的性格也不会教她和任何男人终老的。胡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枉担了骂名。有人真懂得自己如此,何必介意在不在一起,或者其他呢。或许……男人们最终不会真爱上那个女人,帮他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女人……有人懂我如此,对女子来说应该是感激,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份恐慌呢……

他感激她,他仰慕她,他欣赏她。他把她当成女神来膜拜。他们两个总是相望着,好象不相信能在一起是现实。于是他在婚书上写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人总是在追求自己得不道的东西,于是他的岁月也注定风起云涌,动荡不安。

当一个男人对我说,很感激你,也很欣赏你的时候,我静静的等待着他说出只是两个字。只是,呵呵,是的。男人的成长和成熟都是从女人身上开始,只是能摆上庙堂做大的只有那一位而已。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已婚男人志得意满脑满肠肥的呈白痴状生活着,被老婆陷害得越来越白痴;而另外一些男人每天一个新气象,慢慢出现成熟气质,连相貌都跟着清雅起来,杀伤力极强却片叶不沾身,他们潇洒的身影后是无数女人委顿如药渣的躯壳。自然世间也有如水蛭一般的女子,只不过那类女子多数取黄白阿堵物,而似胡般荡子专取人心者,罕见稀少,无坚不摧。

对于胡兰成,张爱玲是他一生中最富丽的一篇。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结局会是怎么样?我始终不能相信那样两个性格的人会终老在一起。他是敏感的,但又是能坦然接受的。在他眼里,一切都可以成为美。如周训德的直心厚道,范秀美的真实不虚,佘爱珍的玲珑活络,都有可取。说到底,这个男人是糊涂软弱的,禁不得一点世相诱惑,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男女上;每遇见一个女子,都从心底真心的去爱她,都视她们为自己的妻,都发自内心的去安排她们的生计。不过分身乏术,想对每个人都好,其结果往往是对不住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就好象我们身边时时也可见这样的男人,总是忍不住去爱了……又爱得无法圆满,只留下一地明月……和创伤。

话又说回来,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爱。曾经很认真的和男人开玩笑说,其实男子,大凡经历沧桑过后,四旬以上者,所爱女子必是年轻漂亮的那种。若年轻10岁,还讲究个才情懂礼。等到自己不惑之后,事情经历多了,看什么都通透明朗了,也根本不再需要女子的点拨和开启,至于刁蛮任性之女人,也可以宽容待之,她的伎俩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于他来说,只需要找到快乐的感觉,重新体会青年的热血沸腾,于是只要年轻,够漂亮够水嫩才是真的。那爱,也是自上而下的爱,不是不带着怜悯和亵玩的。很奇妙的各种感觉可以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说到底,大凡情圣,最爱的,还是他自己。他只爱他自己,一切行为都有理由和借口。只有在那些不同的女人身上,才可能真正的找到他自己。就好象胡在书中说的,原来人世邪正可以如花叶相忘,我做了坏事情,亦不必向世人谢罪,亦不必自己悔恨,虽然惭愧,也不过是象采莲船的倾侧摇荡罢了。

只是这样的男人,更加更勾起女人的占有和征服欲望而已。男女之间,永远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征战。有人虽败犹荣,大部分的人还是成侯败寇。赢了一面,也许是多情薄幸,输了一局,难免是痴情却被伤。只是在人的心中,有时分不清那些恩和怨,恩和怨都来自肌肤相亲,在多年以后回首望去,难免唏嘘不已。谁爱过谁,谁负了谁,谁曾伤过。都无关紧要了。反正大家都艰难的苟活于世,如爱玲所说,我只是萎谢了。

爱如昙花,萎谢了又如何,只要曾经盛开怒放过。怀恨是不必了,毕竟有那多情又薄情的男人记取过。这些人里,无论是张还是胡,都是那么敏感优柔的人。世俗的幸福对他们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活着,或许本身就是种苦难。他们所能做的,无非也是在这个冰冷的都市中锻造出一段传奇而已。

邵燕祥:诗人的命运

辛笛的女儿王圣思编了诗人亲友的纪念文集《记忆辛笛》。

我从辛笛想到了何其芳,想起了这两位年岁相仿的诗人的命运。

辛笛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开始写诗,与《汉园集》三诗人的何其芳、卞之琳、李广田应在同时。他们在北大,他在清华。他的诗风较近于当时的何其芳,何的《预言》和《画梦录》,岂不也正是一派“南朝人物晚唐诗”?辛笛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看的,因此对何其芳的写作一直格外关切,我从圣思写的传记中发现这一点——抗战胜利后,辛笛在上海读到了何其芳参加革命以后的诗,注意到何其芳诗风的变化和发展。我猜想,这甚至可能是激发他重新执笔来写新诗的因素之一。

他却不知道,那时候何其芳反倒基本上不写什么诗了。到延安后,起初何其芳还写了《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等诗,而经过延安文艺座谈会和整风以后,何其芳力求改造自己“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感情”,并在实践中转向宣传和阐释毛泽东文艺思想,奉命与刘白羽同赴重庆,传达毛泽东关于文艺的讲话,同时参与了对胡风等人的批判,从四十年代持续到五十年代。其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只是在1949年夏的新政协上写过一首政治诗,长期收入中学语文课本(后来在1954年发表了一首《回答》,因其中有些所谓“个人抒情”而遭到批评)。他在文学写作这方面,后半生再也没有真正的建树。刘再复曾命名为“何其芳现象”,大抵是指以他为代表的一些作家诗人创作力萎缩的类似经历。

对于“少年哀乐过于人”的何其芳来说,这不能不说是悲剧性的。

辛笛不像何其芳那样,因参加革命,不断接受革命任务,并努力“否定自己”,从而远离了诗。辛笛没有在组织上参加革命工作,他之在日本占领时期和五六十年代搁笔,则是出于生存需要的全身之策,没有任何革命的藉口。并不是说他没有写诗的冲动,但他偶尔写的旧体诗只限于少数友朋间的唱和抄传。他的既具有传统文化薰陶,又吸收了西诗影响的现代诗写作,不得不留下不止一大片空白。

对于早在三十年代就写出了许多成熟诗作的辛笛来说,这难道不也是悲剧性的吗?

辛笛和何其芳所走的人生道路不同,却在未能充分施展其诗歌才华这一点上殊途同归。上天何不佑中国之诗运乃尔!

“诗有别材,非关学也”,不是说诗人可以忽略文化教养,而是强调诗人的天赋才情、慧心、悟性。在这方面,何其芳和辛笛都是得天独厚的,加之他们又都接受了中国古典文学和西方文学的良好教育,如果能有自由发挥的环境,本来可望成为在中西文化潮流汇合点上的弄潮儿,成为有所继承又能创新的闯将。

尽管何其芳有早期那些天生丽质的诗作,辛笛除了少作还有晚年一些佳篇足以传世,但是想到他们都是“千古文章未尽才”,不免令人黯然神伤。

我在少年时代读到何其芳的早期诗文,为之倾倒。几十年后,我读他的一些回忆文章,知道他虽在特定的时空一再自贬自责,但他对少作其实也是未能忘情的,这使我对他深感同情,联系他其后充当了大批判的先锋,不免叹惋。因而在九十年代初写了一篇短文《何其芳的遗憾》。有一位论者,不以我的话为然,其意若曰,你还不是多活了几年,现在才能在这里说便宜话!

这话说得也不错。何其芳不幸在一九七七年去世,他最后的欢呼粉碎四人帮的诗里,也还留有“文革”时期的烙印。辛笛同样有他的遗憾,但他有幸在“文革”后健在多年,摆脱精神的枷锁,重拾旧日的彩笔,写下了新的篇章。这是该我们为辛笛庆幸,为何其芳扼腕的了。

辛笛老人在八十年代写给我的一封信里,对我写诗有所鼓励,其间说到我的诗风近于何其芳(似指何《夜歌和白天的歌》),我在编友人信札集《旧信重温》时曾拟收入,后来考虑到信中颇多过誉,乃抽出去了。

我在八九十年代得与辛笛老人相识,有时见面,有时通信,但与我少年时心向往之的何其芳同志,则只在一九五六年艾青家中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为给辛笛纪念文集作序,由于上述的种种因缘,把这两位先后已成古人的诗家作了一番命运的对比,在纪念他们的同时,或者也还有值得深长思之的历史教训的吧。

不多说了。

(本文为《记忆辛笛》序,该书将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

他把副刊做成台湾文化思想的风暴中心

李欧梵曾经说:国民党经常会花重金邀请海内外的著名人士为政府建言,但是国民党建言会的影响力不如《中国时报》的一个“人间”副刊。

创造“人间”副刊辉煌时代的就是高信疆

1976年,李敖出狱,开始筹划获得自由的生活,照李敖的说法,他曾有过卖牛肉面的打算。当时有一个人珍惜李敖的才华,认为李敖煮的牛肉面一定很难吃,下手煮辣面不是李敖的专长,辣手著文章才是他的千秋大业。这个爱才的人,就是当时台湾著名的报人、《中国时报》“人间”副刊的主编高信疆。高信疆冒着丢职的风险在《中国时报》一连好几天预告李敖复出的消息。很快《中国时报》的读者就看到了李敖锋芒毕现的文字,经由“人间”副刊,李敖重出江湖。

高信疆,台湾《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前主编,曾任《时报周刊》总编辑,《时报文化》出版公司总编辑,《人间杂志》总编辑,《中时晚报》社长、香港《明报》集团编务总裁,马来西亚《星州日报》顾问等职。有传媒评述他“推动台湾本土艺术和文化的发展卓有功勋”。

远避喧嚣声称已退出江湖多年的高信疆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回首《中国时报》“人间”往事,重温台湾岛内的思想风暴和纸上风云。作为以往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人,高信疆已是满头华发。

变动时代的寂寞

“1976年,李敖出狱以后面临的处境是被全面封杀。‘人间’副刊发表李敖复出以后的第一篇文章《独白下的传统》被看成是对封杀的突破。李敖早年的第一本书是《传统下的独白》。出狱以后他又写了《独白下的传统》。”

《独白下的传统》在“人间”做了一整版。事先高信疆没有跟《中国时报》的董事长余纪忠说。“我知道说了就登不出来。我先发,报纸出来以后,我打电话给老板,我说我发了李敖的文章,事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可以处理我,没有关系。老板问有问题吗?我说没问题,他说那就好。”

当年受惠于高信疆冒着风险的除了李敖,还有柏杨。在柏杨出狱不久,高信疆就去拜访柏杨,约请他写专栏。在高信疆的努力下,“人间”集结了一大批思想独到个性鲜明的学者、作家、画家和音乐家。高信疆获得了余纪忠的支持,对余怀有知遇之恩。“我一生就这么一个老板,他是我老板,也是我老师,他爱才、识才,他知道谁有哪一方面的才能,然后他又善于用才,而且他个人就有一种英雄气质,他有很强的对于艺术、文化、甚至文学和文字的见识,忧时伤国。”高信疆说自己能够跟余纪忠对话,最有共鸣的就是彼此对中国文化的关切。“我们对彼此的很多想法都能够欣然领会。2002年4月9日,余纪忠去世,时年93岁。”

高信疆编“人间”副刊有过一段风雨交加的时候,经常被人跟踪、盯梢、恐怖电话骚扰。“但我不属于任何派别,不在任何阵营,结果是要不人家对你怀有戒心,要不就恨你。现在民进党的一些大佬们当年约我出去喝茶,向我致敬,当时他们是在野政治势力。宋楚瑜当年是新闻局长,对‘人间’也难有信任,有几次约我吃饭希望沟通,也没有结果。”

“人间”创刊是在1972年,高信疆1973年接手。当时的台湾还是一个处于禁锢中的社会。1949年,蒋介石率国民党余部退守台湾,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麦卡锡阵营发起对共产主义的围剿和迫害,台湾戒备森严,台湾岛内成为冷战架构下的军事戒严体系,台湾社会中左翼知识分子与工农力量受到打击和迫害,来自于中国大陆左翼文艺的理论与历史传承都遭到残酷围剿。这种围剿和迫害一直延续到1970年代。

“我不属于任何派别,不属于任何派别的结果就是寂寞的状态。在一个变动的时代中,你不属于任何派别你就会很寂寞。因为整个时代都在选择立场,那是在打组织仗,不是在打个人仗。”高信疆在那时候得到余纪忠的支持,也受到他的保护。有一次,余纪忠特意安排台湾“国家安全局”局长黄永树与当时台湾“司法院”的院长黄少溥,同高信疆一起在余纪忠的别墅里对话。余纪忠问黄永树:高信疆究竟有什么问题?黄永树说没有问题,余纪忠就说,没有问题你们以后就不要麻烦他了。

思想风暴的中心

1976年2月开始,“人间”副刊连续推出三个大特辑“人间参与”。

“第一个大特辑就是陈若曦反映‘文革’的一系列小说,当时在台湾的报纸不敢登,因为她的文字里很多地方写着‘毛主席万岁’等等,当局一直在对民众说大陆民不聊生,但是在陈若曦的文章中,大陆的人还可以吃鱼,吃北京烤鸭,这些文字让台湾人很惊讶,当时台湾的报纸都不敢登。还有在台湾的报纸‘北京’要叫‘北平’,‘中国’要加一个框,表示大陆。‘共产党’要称为‘匪’。我接手‘人间’后所有这些都被纠正过来,中国就是中国,没有加框,毛主席就是毛主席,我也从来没有用过‘匪’字,我把陈若曦的小说全部按照实况刊登,一个字也不改。那时候是一个谎言盛行的时代,‘人间’副刊是把一个非常荒谬的颠倒的现象给颠倒过来。”

“陈若曦的专辑完了我开始挖掘洪通,洪通是个素人艺术家,不认识字,不会写字,以前做过泥水工,然后四十五岁的时候突然就发狂,热爱艺术,拼命画画,他的画没有师承,但是他的画自成一格,他不为名不为利,也不展览,也不卖画,就是狂热地画,这不是艺术是什么?做洪通,大量的做,连续5天全版,各式各样的讨论,各式各样的见解,大家来讨论洪通现象。那个时候洪通的画展在台北美国新闻处展览,门口看展览的人排长龙排了两条马路。

再往下我又做了雕塑家朱明,也是小学毕业生,自己拜师,自己学艺,后来成为一个雕塑大师,又是传统的,又是民间的,然后又是现代的,最后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我又是连续5天的做,排山倒海。“

“那时候读者电话、投书多极了,报社闹翻天了。当时总编辑、总经理、采访部主任、发行部主任、广告部主任五大巨头找我去开会,要我立刻停止。我说我是学新闻的,我当然知道报纸只争朝夕,但是新闻媒体还有一个历史使命,关键时刻要争千秋,我说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在写历史,你们要让我停止,对不起。我是主编,我对我的副刊有责任,我对我的读者,对我的新闻的认知,对历史有责任,我要负责到底。除非报社把我开除了。他们气死了。10分钟以后,我接到余纪忠的电话,我想大不了我辞职不干。结果余纪忠说:我告诉他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理想性格,你会对报社有大的贡献,所以请他们忍耐,但是你要跟长辈们道歉,你那样讲话不礼貌。”

“1979年,台湾爆发了震惊海内外的‘美丽岛事件’。这个事件,为1970年代画出了一个悲怆的终结,也为1980年代开启了激荡的序幕。它给台湾知识分子思想蜕变一次沉痛的洗礼。它使关心这块土地的知识分子,不论身处岛上或异邦,都迫切地必须重新调整焦距,开始检讨自己理论探索的历史航道,也开始反省实践的着力点。”

1979年,高信疆在“人间”副刊上,推出一系列的思想性专辑。这些专辑,使长期以来在台湾被视为禁忌的“五四运动”浮上台面,“人间”副刊大量引进新思潮,开辟各种论辩的议题,乃至于对过去因为意识形态禁忌而具有魅力的思潮采取了更高的反省姿态。一时之间,各种跟社会实践有关的思想学说蔚为显学,使1980年代的台湾成为一个社会哲学的年代。

从1970年代到1980年代,“人间”副刊不断地推动台湾社会和文化潮流,成为台湾当时政治和文化的风暴中心之一。

绕过半个地球寻访卡内蒂

“西蒙娜-波伏娃写过一部书叫《第二性》,说女性是第二性,永远是男性的附庸。副刊在报纸的历史中一直是第二性,是报纸的附庸、配置或者点缀。我把副刊从第二性变为第一性,从报屁股的位置变为跟正刊一样重要的地位。我做的版面不称为副刊,我叫”人间“版。报纸上的任何一个版面都是重要的,否则要那些版面干什么。”

“我开始编‘人间’的时候,《中国时报》发行20多万份,后来通过我们的努力发行到100万。在那么小的地方,在那么短的时间发行100万,我很为我们的业绩骄傲。那时候对《中国时报》的读者做过一个调查,问他们最先阅读《中国时报》的哪一个版,结果是75%的读者先看‘人间’副刊,然后才去看社会新闻、国际新闻。当年的‘人间’版被别人偷呵,很多读者问我们,光要《中国时报》的‘人间’版行不行?”

高信疆从编辑到编辑主任到总编辑层层过来,工作的投入程度有过五天四夜没离开过报社的纪录,疲倦了就趴在桌上睡,跟人讲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就把他叫醒。“我一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为什么这么工作,我读《狄德罗》的传记,看他编辑《百科全书》,开始有钱支持,干了几年以后没人支持,他一直这样工作了二十年,最后终于完成《百科全书》的编辑工作,狄德罗有一个工作信念,他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而工作,所以他才会有巨大的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狄德罗给我很深的感动,我觉得他是伟大编辑的榜样。”

“作为媒体的一个编辑人,你应当有一个角色的自觉,有一个身份的认知。你这个身份是联系在专业精英跟社会群体之间,你应该做一个很好的桥梁。但是当你在做桥梁的过程中,尤其在一个社会处于变动、转型的时代,你必须有一个理想,就是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来做这个编辑以及你如何做。然后对编辑的责任、使命和方法你都要懂,否则你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编辑人。因为你跟公众有关,你不是在完成自己,你不是一个艺术家在做个人的创作,你是在一个社会里边,你是记录这个时代,甚至探讨现实的社会问题,以及你去追寻大家一个可能的共同的理想,这个时候你要有一个自觉。”

“这种自觉在我而言就是首先要认识你是谁,你所处的时代是什么,你的环境整体的需求和问题何在。”

“‘人间’的成功还在于编辑的独立意识和独立权力。编辑的独立权意味着你首先要有专业精神,然后才突显出你的编辑理念,你的编辑理念和你的专业精神结合之后,你的权威感跟社会对你的期待和敬重才会呈现。我读中国副刊的编辑史,看到孙伏园编《晨报》想发鲁迅的诗,后来被撤掉了。孙伏园就强调编辑的独立权,但他没有成功。那个时候我就成功了,我跟老板说副刊要独立,我签字就直接付印。余纪忠同意了。”

“编辑有了独立的权力就有了工作和创造的热忱,副刊有这样的可能性,可以办各式各样的活动,各式各样的展览,你可以提出各种命题,关注各种的社会焦点,那时候我不仅是编副刊,还演讲、辩论、座谈,电影欣赏、电影周、画展、文学奖、文学周,我样样都做。下乡、到大学,我要把‘人间’的影响力传播到每一个角落。你想它怎么会没有影响力呢?”

李欧梵曾经说:国民党经常会花重金邀请海内外的著名人士为政府建言,但是国民党建言会的影响力不如《中国时报》的一个“人间”副刊。“人间”的影响力从台湾扩展到海外,世界各地都有它的读者。“1980年波兰诗人米沃什获诺贝尔文学奖,我们接到外电传真10分钟以后就访问到他,米沃什接到我们的电话很惊讶,他说我刚刚获得消息,正准备出门,你们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以为是哪一个家人打电话来。我们做了一整版,那是华文媒体惟一一个在第一时间访问到米沃什的人。”

“1981年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是德语作家卡内蒂。在获奖的消息发布的时候,我们准备了十几个各种语言的专家和文学工作者,卡内蒂获奖的消息一出我们就迅速出击,打电话,向世界各地,我们海外的朋友又多,作家、文学教授、出版人,各方面的人都访问,排山倒海的就访问过去了。我们访问了诺贝尔奖委员会,访问了出版商,访问了他的邻居,访问了他的德国和美国的朋友,全部都访问。都是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的。当时卡内蒂在伯克利大学教书,我们八点半接到电讯,九点半报纸就要开印,我们做了一整版,标题是:绕过半个地球,寻访卡内蒂。”

诗坛大混战 赵丽华称韩寒浮躁张狂

   专访赵丽华:诗歌正在被粗暴践踏

因大量口语诗歌的流传,女诗人赵丽华成为近期网上最红的人物。由她作品引发的论战,历经20多天尘埃未落,论战话语权在网民、诗歌界、文化名流等中间几次易手。昨日(7日),面对韩寒等名流的讥讽,赵丽华接受专访首次作出回应。

  缘起:口语诗引发网民戏仿热潮

9月13日,网易文化频道的编辑小斟在制作完赵丽华的诗歌专题后,立即把自己的MSN签名改成这样一句话:赵丽华,这位诗人要走红了。

果然,该专题选录的几首口语诗歌立即引发了网友的热议。15日,本报率先发表题为《女诗人作品网上遭嘲笑》的报道,赵丽华正是通过此次采访,才知道自己突然成为“网络红人”。随后,新浪论坛、乐趣园、天涯社区、西祠胡同等社区纷纷制作专题,沉寂多年的诗歌,竟然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让赵丽华引发如此关注的,是她几年前创作的系列口语风格的诗歌。以流传最广的《一个人来到田纳西》为例,全诗就像一段话断成四行:“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而《摘桃子》、《张无忌》等作品也极像“大白话”。

这段时期,争议的话语权控制在普通网友手中。他们不但以嘲笑的心态仿写了大量的口语诗歌,更有好事者取赵丽华名字谐音成立“梨花教”,称作者为“诗坛芙蓉”。而“梨花体”诗歌语言,一时在网上肆意蔓延。

蔓延:文学界分派“倒赵”、“挺赵”

9月18日,赵丽华在新浪博客上发表文章《我要说的话》,对嘲笑仿写作了回应,称自己的诗歌被恶搞,“属于正常现象”。“这组实验性的东西既不成熟,也很草率。所以这样的诗歌遭受批评,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不后悔这些尝试,它对我的创作而言是必要的。”

随后,诗坛各位人士借助各种方式表达对此事件的看法,一时间“倒赵派”与“挺赵派”各立山头。9月20日,诗坛泰斗、75岁的四川诗人流沙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赵丽华的这些口语诗歌“不能算是诗”。“这些文字,有的是警句,有的是慧句。但是在我看来它们还不能算是诗。”一些诗歌评论者也在论坛发表批评文章,论战的话语权从网民逐渐转移到文学圈内部。

同时,“挺赵派”与“倒赵派”针锋相对。针对赵丽华的诗歌被恶意模仿,她所在的廊坊市作家协会主席张立勤与另一位作家李宏志称赞赵丽华是诗歌“圣坛”上的一个圣斗士,认为她在“以一己之力与无知愚昧作战”。

“挺赵”运动在9月30日发展到一个高潮。在著名诗人杨黎的倡议下,国内几十名诗人当天晚上云集北京第三极书局,召开“保卫诗歌”的朗诵会,但赵丽华并没有到场。出人意料的是,现场一位兴奋的男性诗人竟表演起了“脱衣秀”,当天本来以声援赵丽华为主题的“义举”,最后只落得了“脱衣秀”的噱头。

高潮:韩寒李承鹏等加入混战

面对沸沸扬扬的“赵丽华事件”,擅长网上论战的作家韩寒终于按捺不住,从9月26日开始连写三篇博客文章,对当代诗人与诗歌冷嘲热讽:“现代诗歌和诗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现代诗这种体裁也是没有意义的”,“现代诗人所唯一要掌握的技能就是回车”,“诗人本身就有点神经质,再玩下去就要变成神经病了”。

“挺赵派”诗人沈浩波“接招”,对韩寒进行人身攻击。诗人伊沙、尹丽川、杨黎等人随后跟上,回击韩寒。网上论坛博客一时间“血雨腥风”,陷入无聊的混战。

有趣的是,本来论战中单枪匹马的韩寒,此次却有两位球评名流“帮忙”。9月29日,董路在题为《跟着韩寒一起学写现代诗》的文章中称:“韩寒这回的冷嘲热讽当属言之有物——赵体诗歌虽不乏个别佳作,但总体读来味如嚼蜡者甚多。”次日,李承鹏在题为《我不是来给韩寒助拳的》文章中,为韩寒的“小混混”名头进行辩护。

此外,9月24日,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在博客中称:“赵丽华被变成了诗歌界的某种象征性的人物,被拉下了诗坛,变成了违背‘常识’的象征,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诗人’糟糕的标志。”

“20年前朦胧诗走红的速度,跟赵丽华相比差远了。”面对这起来势凶猛的诗歌论争,一位资深诗歌爱好者如此感叹。同时,他对争议的娱乐化表示不满和痛心:“很多名流的加入,实际上让论争成为了口水战与人身攻击,根本不是在讨论诗歌问题,令人失望。”

回应:“韩寒在对骂中浪费了才华”

从韩寒、李承鹏等人加入了战团之后,赵丽华就一直保持沉默。记者昨日独家专访到赵丽华,她首次对韩寒的相关评论作了回应,她称韩寒“浮躁张狂”,在对骂中浪费了才华。

赵丽华表示,韩寒在80后的小说家里面是相对有才华有个性的。但与80后的一些顶尖诗人比如木桦、水晶珠链、吴虹飞、张小静、张鱼烧等相比,韩寒还有很大差距。“诗人东篱说一首好诗歌远超过韩寒的一部长篇,这个观点除韩寒粉丝外大家都一致同意。其实也不能怪韩寒,他在这几次网络事件的对骂中浪费的才华就不少,这样的浮躁张狂如果专注写作的话就会缩短与80后诗人的差距。”

村上春树获世界奖金最高短篇小说奖

日本小说家村上春树战胜了其他五位各国候选作家,于9月24日以短篇集《盲柳睡女》(Blind Willow,Sleeping Woman)赢得了第二届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

去年得到此奖的是旅美中国小说家李翊云,获奖作品是她的小说集《千年敬祈》(A Thousand Years of Good Prayers)。本年度奥康纳奖的奖金为3.5万欧元(约合人民币35万元),虽比去年颁给李翊云的5万欧元大为缩水,但仍可号称目前世界上奖金最高的短篇小说奖。

据主办方解释,奖金缩水的原因系此奖原拟两年颁发一次,后改为一年一奖。

不过,由于是翻译作品,村上仍要与其英译者菲利普·加布里埃尔(Philip Gabriel)和杰·鲁宾(Jay Rubin)分享奖金,而李翊云由于是英文原创,去年独享了5万欧元。

《盲柳睡女》是村上以英文出版的第三部短篇小说集,入选篇目与此前在日本和中国出版的短篇集不同。

颁奖词称:“村上以极大的诚实进行写作,不惧人与人之间经常误解的艰困。”

颁奖典礼在爱尔兰科克市的千年大厅举行,鲁宾代表自己和未到场的村上春树致辞答谢。

弗兰克·奥康纳奖以爱尔兰最著名的短篇小说作家奥康纳命名,用以奖励过去一年中以英文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入围者不限国别。

今年早些时候,村上还获得了捷克颁予的本年度弗朗茨·卡夫卡奖。

美图书馆协会公布过去6年最受非议的书

美国图书馆协会公布过去6年受抨击最激烈的书籍名单,名列前茅的包括畅销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史坦贝克 (John Steinbeck)的经典名著《人鼠之间》(Of Mice and Men),以及《内裤超人》(Captain Underpants) 童书系列。

据报道,美国图书馆协会从1990年开始追踪各方企图促使学校和图书馆查禁书籍的行动,并表示英国作家罗琳描述小巫师哈利‧波特的经历的系列书籍,是进入21世纪以来招致最多批评的读物,因为其中人物使用巫术,并被指诱人模仿恶劣作为。史坦贝克的作品登上黑名单,因为其中含有种族主义、暴力语言和色情描绘。《内裤超人》则被认为儿童不宜,也有“反家庭”之嫌。21世纪最受非议书籍前10名,还包括美国黑人女作家Maya Angelou描述1930年代大萧条时期一个非洲裔美国人童年故事的《我知道为什么笼中鸟高歌》(I Know Why the Caged Bird Sings)。这本极受好评的自传体小说,被批含有种族主义和同性恋成份,以及粗野文字。Robert Cormier的《巧克力战争》(The Chocolate War)和Judy Blume的《永远》(Forever),都因色情内容和粗野文字受到批评。Robie Harris为中学生提供的生理指南《It’s Perfectly Normal: Changing Bodies, Growing Up, Sex and Sexual Health》,则被批为内容太露骨。上榜的还包括Phillis Reynolds Naylor的艾丽斯系列小说,Walter Dean Myers 的《堕落天使》(Fallen Angels),以及 Alvin Schwartz的恐怖小说系列。美国图书馆协会说,美国去年共有405起正式要求查禁书籍的行动,每天平均不只一本书面对在学校和图书馆遭到排除的命运,使民众无法自由公开借阅。马克吐温、冯内果(Kurt Von-negut)、乔治‧奥韦尔(George Orwell)等文坛巨擘,以及史蒂芬‧金(Stephen King)、东妮‧莫瑞荪 (Tony Morrison)和华克 (Alice Walker) 等畅销作家的作品,也都曾受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