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刘晓波缺席,使文字自由!

(独立中文笔会2010年4月19日讯)4月14日到18日,国际笔会在伦敦举行主题为”使文字自由!”(FREE THE WORD!)的第三届国际文学节。作为世界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作家组织,国际笔会秉承对文学质量和对全球作家言论自由的双重关注,自从2008年开始首届”使文字自由!”国际文学节以来,已经逐步把这个活动办成世界最重要的文学活动之一。

 

虽然由于最近冰岛火山爆发而造成欧洲航空紧急管制,使一些应邀出席文学节的作家行程受阻,但本次文学节的活动仍然丰富多彩。特别因为今年是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成立五十周年,文学节为此特设纪念活动,中国系狱作家受到极大关注,刘晓波被选为狱中作家的象征,成为纪念活动的重点标志。

文学节于月14日晚在伦敦最重要的艺术中心”南岸”伊丽莎白女王大厅开幕,去年新当选的国际笔会会长约翰·拉尔森顿·索罗博士(Dr. John Ralston Saul)致开幕辞。索罗博士强调指出,当今世界面临种种困境和危机,亟待获得创造性的思想,而国际笔会恰恰通过聚集最有个性的作家,能够提供这样的思想,”使文字自由!”文学节就是体现国际笔会意义和价值的最佳方式。当晚的首场活动,聚焦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英语写作问题,主讲者为获得过英国最重要的”布克文学奖”的苏格兰小说家詹姆斯·凯尔曼(James Kelman)和获得过”英联邦作家奖”的牙买加作家奥利夫·西尼尔(Olive Senior),以及英国第一个黑人女出版家玛格丽特·巴斯比(Margaret Busby),他们都很重视自身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又以此为根,拓展整个英语的表现力,从而创造更深刻广阔的交流。讨论以西尼尔的话”我的英语写作,不是意识形态抗议,而是为了文化创造”作结。这也奠定了整个文学节的基调。

此次文学节上,虽然独立中文笔会的作家无人作为主宾,但流亡瑞典的独立笔会文书兼狱委委员李剑虹和中国大陆诗人春涧也应邀出席,希望能够参加各种活动,并与其他笔会的作家开展交流。不幸因冰岛火山爆发的航空管制,李剑虹半途受滞于法兰克福,春涧未来得及获得英国签证,但所幸担任国际笔会理事的独立笔会文学交流和翻译委员会委员杨炼家在伦敦,代表独立笔会参加了若干活动,并与各国作家交流讨论。

 

最为重要的是4月16日下午在伦敦经济学院沃尔夫剧院举行的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成立五十周年纪念活动的专题演讲会。为期一年的纪念活动以”因作家畅所欲言”(Because Writers Speak Their Minds)为主题,以50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案例庆祝五十年来的工作,包括著名历史性作家如前苏联的布罗斯基和捷克的哈维尔,较近的案例如俄国的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尼日利亚的肯·萨罗-维瓦、英国的印度裔萨尔曼·拉什迪,最近案例如墨西哥的丽迪亚·卡乔·里贝罗和中国的刘晓波。

此次演讲会由专程从加拿大来伦敦的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玛莉安·博茨福特·弗雷泽(Marian Botsford Fraser)和英国著名调查记者米赫拉·罗恩(Michela Wrong)主持,主讲者为埃及著名女作家纳瓦勒·萨达维(Nawal El Saadawi)和格鲁吉亚著名作家依拉克里·卡卡巴泽(Irakli Kakabadze)。两位主讲者都曾因为批评本国专制政治而入狱,并获得国际笔会救助。不过,这个演讲会最引人注目的是缺席主角–当今世界最受关注的”言论-思想犯”之一、独立中文笔会前会长和荣誉会长刘晓波博士,他的肖像作为狱中作家的象征放在主席台的一把空椅子上,以示国际笔会对中国独立思想者的支持。这个位置不仅表现出国际作家对刘晓波本人的敬意和关注、对非法囚禁作家的专制制度的抗议,更表现出通过中国案例对当今人类自身处境的思考。正如杨炼在即席发言中指出的,这是一个空前自相矛盾的世界,”思想危机”远甚于经济危机,刘晓波和《零八宪章》的意义远远超出中国国界。面对这种危机,作家不能幻想依靠任何一种”官方”,只能通过独立思考和文学创造,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参加这次演讲会的还有国际笔会会长索罗博士、秘书长尤金·舒尔金(Eugene Schoulgin)、执行主任卡罗琳·麦考密克(Caroline McCormick)等笔会负责人。

 

与刘晓波同在(左起):弗雷泽,杨炼,麦考密克,舒尔金,罗恩,卡卡巴泽(前),萨达维,索罗

本届文学节举行之际,恰逢独立中文笔会的文学翻译英文季刊创刊号–纪念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成立五十周年专刊完稿。尽管此专刊目前只是试样版,但仍然引起其他笔会和作家们的极大关注。文学节期间,国际笔会、英国笔会、澳大利亚出席文学节的作家,以及一些独立基金会,纷纷预约独立中文笔会,希望进行深度探讨,以加强今后此类沟通和合作,即使这次因为火山原因未能面对面交谈,仍然可以先大规模转载季刊作品–例如刘晓波的诗,使全球各笔会成员通过翻译直接接触独立中文会会员的作品,和作者、译者及编者们建立联系。

国际笔会”使文字自由!”文学节已经于4月18日在伦敦落幕,但对终于使会员作品通过翻译、呈现于世人眼前的独立中文笔会而言,这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独立中文笔会是国际笔会–世界上最悠久的人权组织和国际性文学组织的145个成员分会之一,致力于维护全球中文作家的言论和写作自由,维护世界各地因从事其专业工作而遭监禁、威胁、迫害或打压的作家和新闻工作者的权益。关于笔会致力于保护作家和维护言论自由的更多信息,请参见 https://www.chinesepen.org/old-posts

2可器:西方缺少三纲五常的严重后果

虽然都是从非洲走出来的灵长类,但洋人和我们的区别实在是很大。洋人之异,不仅在于那幅黄毛绿眼的板式,看起来好像“腰硬腿直,碍于曲伸,一仆即不得起”(林则徐语),而且,那沉淀在血液里的文明体系,可能比人种区别更大。

比如英格兰诺曼征服时代的“开国皇帝”威廉的下葬,就够国人费琢磨的。

威廉原本是法国诺曼底的一位公爵,后来他率军攻克英格兰建立了诺曼王朝。历史上有“征服者”的大号。此人以血腥残暴著称。有一次战争中,敌方居民在墙上挂出皮革侮辱威廉(威廉是有皮匠血统的私生子),结果威廉踏平此城后,将城里的一些头面人物砍了四肢或剥了皮。他的血腥恐怖,曾吓得英格兰人“像叮在伤口上的苍蝇一样”,成群结队地来归降。有一位史家作诗评述威廉“异常冷酷待黎民…”

这么一位马上得天下的狠角,葬礼却既不风光也不顺利。1087年,威廉在征战中马失前蹄摔伤,不治而死。可是威廉下葬的时候,一个叫阿斯林的围观群众(居然可以围观!)喊叫说,那块墓地是威廉从他爹手里抢去的。这人当众要求主持葬礼的教士为他主持公道,搞得教士“惶恐不安”。

这超出了所有中国人的最大想象力。一个国王要块地皮下葬,居然有人不以为荣还出来捣乱,甚至让主葬的教士“惶恐不安”。不要说给皇上建陵了,今天就是给资本家建个写字楼,我们要强拆一下,容得你捣乱吗?城管呢?

但威廉终究绕不过一块地皮的产权。最后的结果是,这位叫阿斯林的钉子户得到60先令的赔偿,国王才寒酸入土。

以前有人分析西方文学和中国文学,说西方文学中的幸福大结局往往是主人公发了大财(比如基督山伯爵);中国的大满贯是两种,一种是斯文人及第做了大官握了大“权”,另一种是粗人练成了武林高手,学会了降龙十八掌天下无敌,掌握了大“拳”。两者的区别是,西方人认为私有财产靠得住,有了钱就有了保障;中国人的财产随时可能被抄家罚没,要有保障得靠“权”或者“拳”———如果郭靖郭大侠发了横财但没练出降龙十八掌,你还会认为他是个成功人士吗?

所以自古历代王朝的庙堂上互相PK的,都是争权而不是争财产。窃国成功,就可以抢别人的财产,曰“充公”,或“收归国有”;没见过领导核心间互相抢财产的。西方当然也有王位战争,但也确有因财产而起的战争。比如另一位英格兰国王、金雀花王朝的太祖亨利二世,在做法国公爵的时候,就与法国国王为了抢地皮打了起来。

亨利二世在当英格兰国王以前是个法国贵族,从老爸老妈那里继承了一大堆爵位和领地。根据当时法律,他拥有的土地比法国国王路易七世少不了多少。这还不够,他居然和国王的老婆对上了眼。很快,王后在取得教会认可后,和路易七世闹了离婚。这时候法国国王还蒙在鼓里,直到两个月后当王后和亨利二世一结婚,路易七世才明白大大地坏事喽!

这场婚变对法国国王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法国超过一半的国土不再是国王的,而是落入亨利二世的手中。因为国王的老婆是位女伯爵,她从路易七世的宫里跑到亨利的床上,可不是光着腚去的,而是带去了属于自己的大片领地。亨利本来就是法国最大的领主,现在又得了一份国王老婆的嫁妆,地盘比国王还大。路易七世终于发现杯具了,于是挥军抢地盘。但被亨利的军队砍瓜切菜一般打垮了。

要说这段历史,路易七世吃亏不是吃在缺心眼被奸夫淫妇算计上。而是缺在洋人不晓我们三纲五常的智慧上。

如果西方各国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制度和观念,这档土地所有权的事根本就不会出。皇上一生气,即使不砍奸夫淫妇脑袋,也能充公了他们最后一个夜壶,此其一;其次,哪怕仅仅引入“妻以夫为纲”,路易七世也不至于被老婆放了鸽子。差不多同时代的李清照,据说就因为不守妇道居然胆敢和老公闹离婚,而被打入了大牢。法国国王在男权方面甚至还不如中国一黔首布衣。

许知远:波兰与现代悲剧

波兰总统等意外坠机死亡是真正的现代悲剧,因为它仍是令人惊骇的集体性死亡。

波兰从不缺少悲剧。倘若你从布达佩斯出发,经过布拉格,再抵达华沙,你会震惊于最后一座城市的荒凉。二十年过去了,布达佩斯与布拉格仍有少许的共产主义创伤,但一切已恢复如常,多瑙河两旁边的雄伟建筑可以追溯到奥匈帝国的辉煌,市政广场与查尔斯桥则令布拉格像是另一个童话王国,而华沙却似乎尚未从二战的阴影中挣扎出来。迷人的老华沙被洗刷一空,轰炸后的残垣断壁,仍矗立于寒风中。而过去二十年来的经济成就,那些方形玻璃大,亮晶晶、却杂乱、冷漠异常的耸立在城市不同的角落。

是一九四四年的起义引发了德国占领军报复,彻底毁灭了这座城市。这场起义也是波兰悲剧的象征,起义军期待苏联红军支持,他们就在河对岸不远的地方。但俄国人只冷漠地看着一切发生与结束,他们知道德国人即将失败,但莫斯科要扶持自己在波兰的势力,不准备看到一场成功的本土起义。波兰人不知道,四年前,这些俄国人还在卡廷森林进行过一场大屠杀,两万两千名波兰军官、知识分子、政界人士和公职人员遇难,他们是未来波兰的精英。斯大林期望通过肉体的消灭,来阻止波兰的独立。

如今,德国总理早已在华沙下跪忏悔,俄国人承认自己是卡廷惨剧的主谋,共产主义也已落幕,但华沙最醒目的建筑仍是苏联人所修建的文化宫,它像是一座更为狰狞与粗糙的帝国大,傲慢的插在城市中心,似乎仍在调谁才是这里的主宰。波兰人了解自己的命运。在一张广为流传的漫画里,一个波兰人正胆战心惊地在激流中?一叶小船,两旁是陡峭坚硬的山崖,一个是德国,另一个是俄国。可能正是这挣扎于权之间的困境,让波兰产生如此众多的杰出的头脑与心灵。

总统卡钦斯基夫妇及几十名高级领导人四月九日坠机身亡,像是历史黑暗之手的再度袭来,他们正是前往俄罗斯参加纪念卡廷屠杀七十周年的纪念活动的。

这场悲剧和之前的种种悲剧没什么联系。它不是缘自于政治分歧、意识形态、民族情感,而只是一桩意外。而我发现自己失语了,我觉得这一事件影响深远,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它。我对波兰历史的描述,像是另一种牵附会。卡廷屠杀反映出斯大林的暴政,摧毁了波兰的未来,并成为波兰民族情感持久的来源之一。

但总统专机空难呢,尽管规模小得多,它对于波兰的政局也影响有限——民主政治比专制政权更容易应对领导人的骤然离去,但它仍是一次令人惊骇的集体性死亡。是的,我对生命与死亡失去感受与理解能力。

似乎这已成为一种惯例。新奥尔良台风、四川与海地的地震、卢旺达的仇杀,每一场灾难到来时,大多数评论者首要的兴趣是政治制度对灾难程度的影响。只有苏格兰洛可比空难,才会令人们长远的记住,因为它牵扯到恐怖主义与国家间的对抗。死亡因为附属在种种框架之下,才变得可以被谈论与分析。

卡钦斯基与他的同事们的空难,不依附在任何别的价值系统,政治、历史、民族的视角都失效了,它唯一能表明的是生命的脆弱与偶然。但是,我们正是生活在一个遗忘了生命的脆弱与偶然的时代。

技术的进步,给生命带来了种种保障。你不必担心一次发烧会要了你的命,长途旅行不知归期,出海贸易死于风浪……但是,我们也因此获得了一种莫名的自信。我们雄心勃勃地要发明更好的技术,建立更好的制度,完善社会组织,它们都让我们生活得更长、或许也更幸福。但这种自信也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人们过分迷恋技术的能力,以至于忘记了人的价值何在。整个二十世纪,我们目睹了人的价值的迅速萎缩,他们是种种集体性狂热的材料与牺牲品。

以至于,我们已经忘记了生命天然的脆弱、甚至荒诞。它的到来与离去,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是这种不可解释的神秘,赋予人以光彩。是对这种脆弱与荒诞的正视与追问,才让人类对自己与生活的世界,产生了更深入与丰富的理解。

我们对于意外死亡的浅薄惊呼、不置可否,或许才是真正的现代悲剧。我们忘记了这从来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秋风:发现“梁启超派士人群”

梁任公启超先生是现代中国历史上十分重要的人物,不过,任公的重要性似乎依然被大大低估了。笔者撰写本文的目的,就是重新发现任公的重要性。本文提出一个命题:任公创造和代表现代中国一个独特而重要的文化与政治传统;按照牟宗三先生的说法,这个传统才构成现代中国历史演进之“正宗”,不论从政治上还是从文化上看。

“梁启超派士人群”的概念,受启发于章清教授所著之《“胡适派学人群”与现代中国自由主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从上个世纪一十年代中期到五六十年代,始终有一批知识人,包括胡适的同辈朋友和学生辈,乃至私淑弟子们,聚集在胡适先生周围,从而形成了“胡适派学人群”,基本上代表着现代中国自由主义的文化与政治传统。

而自逃往日本时起,任公周围也活跃着一群知识人,包括任公的朋友,与弟子或介乎两者之间的同道,他们构成我所说的“梁启超派士人群”。翻检《梁启超年谱长编》及这个群体创办的刊物《解放与改造》(后改名《改造》),可以发现,除任公外,核心人物有蔡锷、蒋百里、张东荪、张君劢、林宰平、丁文江等人,曾琦、李璜、蓝公武、胡善恒、吴经熊也与这个群体来往较多,甚至还可以包括早期的瞿秋白。

这只是一个最粗略的名单,但也已经具有相当分量了,尽管这种分量在现有各种历史叙述中都被轻描淡写地处理了。在任公于1929年去世后,这个群体依然按照任公的思想方向活跃于文化、学术与政治领域,并发挥十分重要的影响。他们与胡适代表的现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体之间,在人员构成、在思想取向等方面,有分有合。本文将简单地介绍一些历史事实,有时通过揭示两者间的差异,凸显梁启超派士人群的思想、实践,在现代中国历史演进中的重大文化与政治意义。

第一代“新绅士”

读者诸君一定已注意到,我没有把梁启超周围的知识人称为“学人群”,也拒绝称呼他们为“知识分子”,而名之曰“士人群”。我必须用这一名称,因为,他们的个体生命形态与胡适派学人群有巨大差异,他们构成了现代中国的“新士人”,或曰“新绅士”。

新绅士,当然是相对于老绅士而言的。所谓老绅士,就是前现代的中国社会之中坚———儒家士人。儒家士人是理性的,也不乏求知之心。但此“知”不是西方意义上单纯为知识的知,更多的是伦理之知,这种知识当然是要付诸实践的。《大学》规划的儒家士人的生命形态是“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个人之道德修养和知识准备为开端,进而以个人之表率负起管理社会生活(如宗族)之责,在可能的情况下,也进入政府从事公共治理。余英时先生基于对宋儒的研究,把这称为“儒家整体规划”。据此规划,儒家士人需同时具有知识、道德与治理技艺。

基于这一基本事实,可以断言:儒家士人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文人),也不是古希腊之哲人,不是中世纪欧洲之教士。有些人,包括一些令人尊敬的学者,习惯于用“知识分子”这个现代词汇来概括儒家士人,似乎很不准确。儒家士人可能更类似于英国在现代之处出现的“绅士”。当然,在传统社会,绅士的资格更多地与科举功名联系在一起,但他们的标志性特征,还是融知识之获得、道德伦理之修养与社会、国家之治理于一体。由此,他们形成了看待知识、道德、治理的特殊心态与思考方式,我们或可称之为“绅士心智”。

这里需要强调一点,儒家士人并非都可被称为“绅士”。徐复观先生曾经指出,历史上,儒家士人可划分为三大类型:官僚与佞幸传统、文苑传统与儒林传统。大多数儒家士人属于前两者,或者一心做官,根本不具有道德自觉;或者热衷词赋、考据,而不关心公共事务。这两类人都不能算绅士。绅士必然都经过了一番儒家的伦理自觉,其生命特征是面向公共事务,综合运用具有实践指向的知识和治理技艺,从最细微处入手,如转移风俗,寻求人间合理秩序之构建。中国历史上略微有点起色的时代,都是绅士的道德与政治意识觉醒并奋发作为的时代。

儒家士人群体因1905年科举废除,逐渐丧失源泉而渐行凋零,相反,科举废除后,现代教育兴起。很多人留学海外,或在国内大学求学。毕业之后,有相当一部分进入政府机关、商业企业,或者就职于新兴的现代大学和学术研究机构,从事学术、教育。他们绝大多数成为现代分工体系中的“专业人士”(professionals)。其中一些人士具有公共关怀,在现代媒体上发表自己对公共问题的意见,不论是文化、社会、政治还是经济、法律问题。他们就是现代“知识分子”,他们合乎关于知识分子的经典定义:从事专业工作,但具有程度不等的批判精神。不过其生命形态,基本停留于文字、言辞的世界。

作为现代中国自由主义之代表人物的“胡适派学人群”,就属于现代知识分子。他们大部分是知名大学教授或研究院所的研究员,而具有强烈公共情怀。他们在媒体上、在课堂上掀起文化、思想与学术革命,并希望通过这种革命,影响、改造政治。他们偶尔也会进入政府,但通常是作为专业官僚,如胡适之出任驻美大使。他们参与政治的基本方式是“论政”:从《新青年》、《现代评论》、《新月》、《独立评论》,一直到台湾的《自由中国》,“胡适派学人群”始终把刊物当成参与社会治理的最重要管道。总体上来说,他们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而不愿深度卷入现实。这是知识分子的典型生存形态。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梁启超派士人参与现实的程度要比胡适派学人深得多。他们当然也都是知识人,也是留学归国者,像张东荪等人,也任教于大学。他们当然也都具有强烈公共关怀,扮演着知识分子的角色,比如创办刊物。不过,与胡适派学人不同,他们没有止步于文字的世界,而是更进一步进入现实世界,直接参与实际政治实践中,包括组织政党。用其中一位代表人物张君劢的话说,他们普遍地游走于“学问国”与“政治国”之间。

不妨看看几个主要人物的传记资料:

首先是任公本人。“维基百科中文网”这样界定任公的身份:“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活动家、学者、政治评论家、戊戌变法领袖之一、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导师之一。”任公在现代思想、学术史上的地位,已有定论,无须多说。但任公还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政治家———是的,他没有当过总统,也不是革命家,但确实是早期现代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政治家:任公参与组织了康有为主导的全部政党和政治活动,与革命党人进行政治论战,暗中代清政府出洋考察各国宪政的五大臣起草《考察各国宪政报告》,从而影响了清末立宪进程。1907年10月,任公在东京建立“政闻社”。民国成立后,任公曾组织民主党,后与共和党、统一党合并为进步党,为议会第二大党,并参与组阁。袁世凯称帝后,任公与弟子蔡锷发起护国运动,拯救了民国。此后则发起组织“宪法研究会”,形成史家所说的一支政治力量———“研究系”。任公晚年精力虽多用于学术研究,但仍对政治保持浓厚兴趣。

任公之后,梁启超士人群中最重要的政治人物当属张君劢(1887—1968年)。张君劢毕生三次进入学问国,又三次回到政治国。从留学东京时,张君劢就追随任公从事宪政运动。民国初年,他陪同任公回国,参与议会政治。一战后,他陪同任公参加巴黎和会,受内政混乱刺激,从德国哲学家倭伊铿研习哲学。但即便在此期间,他也十分关注俄国革命及其新制定的宪法,德国魏玛共和的立宪政治过程及其形成的宪法文本。他当时所撰写的各国宪法评述,即便现在看来,也具有极高宪法学术与思想价值。因此,张君劢被当时国内各界公认为宪法专家。1922年回国之初,张君劢受邀参加上海社会各界贤达召开的“国是会议”,并受会议之“国宪草议委员会”委托,草拟成《国是会议宪法草案》。此后,他作为宪法专家不停地卷入当时中国宪法问题的争议中。

任公去世之后,张君劢一直寻求从事现代民主政治,组建政党。1932年初,张君劢从德国归来,立即与张东荪等四人作为发起人,组织中国国家社会党,同时参与的还有后来民盟的大名人罗隆基。当然,这些民主政治活动都是秘密进行的,主要的公开活动是举办《再生》周刊。他们在该刊创刊号发表《我们要说的话》一文,主要出自张君劢手笔。在这份政党纲领性文件中,张君劢围绕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基本制度,系统阐述了九十八条纲领。张君劢、张东荪等人以实际行动反对国民党“党外无党”的一党专制,希望以政治途径推动宪政制度在中国之建立。

此后,张君劢一方面活跃于学术界,介绍黑格尔、康德哲学,一方面从事政治活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蒋中正领导的国民党放弃一党专政,国家社会党得以公开活动。张君劢等人参与国民参政会,公开推进宪政事业。此后又发起组织中国民主同盟。抗战结束,在民盟所代表的中间力量的积极推动下,重庆政治协商会议召开。这次会议的重要任务是起草《中华民国宪法》草案。在国共两党激烈争执僵持不下的时候,张君劢私下起草了一份宪法草案,巧妙地化解了作为国民党意识形态的孙中山的政治设想与一般民主制度架构之间的冲突。结果,他的方案一经拿出,就获得各方认可,得以通过。因此,张君劢被公认为“中华民国宪法之父”。今日台湾通行之宪法,即以此草案为本。

张东荪(1886—1973年)与张君劢早年相识,两人共同追随任公,后来的政治生涯也始终联系在一起,大多数主张也相当接近。与张君劢相比,张东荪的学者身份更浓一些,但他始终是国家社会党的主要领导人物。不过,抗战胜利后,两张因为政见不同而分手。张君劢相信,推进宪政,能走一步是一步,因而决心参加1946年底的制宪国民大会,进而参加为行宪而组织的国民政府。张东荪对此强烈反对,两人因此分手,而国家社会党也因此而分裂。近年戴晴已出版一本传记,详尽记录这段历史及张东荪晚年的悲惨生活。

最令人惊异的是,现代中国最杰出的军事理论家蒋百里(1882—1938年),也是梁启超派人士群中异常活跃的人物。蒋百里文武全才,其人生充满戏剧性。可惜迄今为止,他的传记仍然只有陶菊隐早年所著《蒋百里传》。蒋百里虽是军人出身,也常年参与军事筹划,但极有文人情怀,著有《欧洲文艺复兴史》一书,似乎也是迄今国人关于文艺复兴的惟一研究专著。

译有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蓝公武(1887—1957年),也是梁启超派士人群中人物。民国初成立,张君劢、蓝公武、黄远庸曾合办《少年中国周报》,时人称为梁启超门下三少年,或称新中国三少年。大约1913年,经梁启超推荐,蓝公武即以进步党代表身份当选为参议院议员,是当时最年轻的议员。

在梁启超派士人群中,文人气质最精粹者当属闽人林宰平(1879—1960年)。他早年留学日本,在东京帝国大学攻读法政、经济学。后回北京,从事研究、教育工作。林宰平学养深湛,多才多艺,不仅精通法学,也精于国学、哲学、佛学、诗词、书画。不过,他同样具有梁启超派士人群的共同气质:并不囿于书斋里,与社会有广泛接触,积极参与梁启超组织的各种文化、政治活动。尤其是曾经主持过“尚志学会”,出版介绍西方思想的著作。这个学会于1927年出版《哲学评论》,大概是中国第一份专业哲学刊物。金岳霖先生回忆说:林宰平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中国读书人,我认为他是一个我惟一遇见的儒者或儒人,他极力要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儒家。梁启超病逝后,林宰平应梁家之请,主持编辑《饮冰室合集》,这一事实显示了他与梁启超的密切关系。

最后要提到的是曾琦(1892—1951年)、李璜(1896—1991年)等人。他们的名字与主流历史叙事中“臭名昭著”、当代自由主义评论家也闻之掩鼻的“国家主义派”联系在一起。这个政治派别的前身是少年中国学会,此名称似乎深受梁启超名篇《少年中国说》之影响。曾琦在任公晚年曾运动先生联合各种反对激进革命的政治力量组织一大政党,对抗当时甚嚣尘上的各种激进主义。任公曾说:“我看现在国内各党派中惟有‘国家主义青年团’一派最有希望……恐怕将来要救中国,还是要看这一派的发展运用如何。”这个青年团就是在中国政治上将发挥有相当影响力的中国青年党。

经由上述资料已可看出,梁启超派士人群的生命形态与胡适派学人群大为不同。后者是知识分子,前者则是绅士。面对中国当时的文化、政治困境,两者都有政治热忱,但知识分子参与公共事务的主要工具是言辞,或者是对民众———其实是对青年学生———进行启蒙,或者以旁观者的姿态“论政”;梁启超派士人群的绅士们则除了从事文化活动之外,更直接组织政党,是现代民主政治活动的主体。也因此,他们的生命比胡适派学人群更丰富,对社会发挥作用的领域也更广泛,其历史影响力自然也更大。

坚持宪政主义的政治

这种生命形态的区别与两派人物的成长经历有一定关系。梁启超派士人群的年龄普遍比胡适派学人群略大一些,所受儒家传统训练也较完备,《大学》昭示的基本人生规划对他们可能有更深影响。因此,他们的心灵主要被治国的抱负支配,不屑于专心从事现代的专业化学术。当然,此时,标志着其绅士身份的治理技艺,相对于传统儒家士人,业已发生根本转化:他们不再像董仲舒或宋明儒那样,向往“致君行道”,而是以明确的政治主体意识,创建带有儒家色彩的现代政党,从而在中国现代历史上创造出了一个独特而重要的宪政主义政党政治传统。

当然,梁启超派士人群毕竟也是知识人,也都有学术的抱负,而学术与政治之间当然是存在某种紧张的。学术志业与政治抱负、旁观者的身份与参与者的身份,在梁启超派士人群那里,未始没有自我冲突。当时就有很多人怀疑他们参与政治是否明智。今天,仍有很多学者惋惜梁启超、张君劢、张东荪参与政治的努力,甚至斥责他们在政治活动场域中丧失了人格。

这种批评倒不奇怪:批评者本身都是文人。他们通常也受胡适派学人群理念的深刻影响,他们看重启蒙的价值,自然就更为重视学术自身进步的意义。韦伯关于价值与事实分离的说法,似乎更给了他们以疏离政治的理据。

但是,这种批评却忽略了政治对于一个处于建国时期的国家的决定性意义。他们更忽略了,亏得梁启超派士人群参与政治,才为现代中国开辟了一种真正的政治,通往宪政主义的政治。否则,现代中国真的将既没有政治,也没有宪政主义。

首先看宪政主义。现代中国历史充满阴差阳错。在建立宪政制度的关键时期,却是袁世凯这样贪恋权力、不学无术的人物拥有最大实力———“不学无术”是任公在袁氏称帝后的盖棺之论。结果,不学无术的袁氏的反动,与老式官僚的无能,引发现代知识分子群体的激进主义反应:既有政治、社会上的激进主义,也有文化上的激进主义。

梁启超派士人群则在此夹缝中,一贯坚持着宪政主义的中道。宪政主义的敌人一方面是政治守旧派,先是清朝皇族与官僚,随后是袁世凯、北洋军阀与旧式官僚;另一方面则是激进革命者。革命者同样是多种多样的:先是晚清的种族革命者,东京留学生中的革命党人激烈地鼓吹“种族革命”,推翻满人皇室。梁启超、张君劢等人坚定地主张“政治革命”论,与之进行论战。他们说,重要的是建立宪政制度,而不是哪个种族的人坐在紫禁城。如张灏先生所说,事实证明,梁启超基于政治革命论的民族主义,才是比较健康的。

到二十年代,受俄国革命影响,广州国民革命政府开始发动激进的社会、经济革命。这种革命旨在全盘颠覆既有的社会、经济乃至文化结构,按照一种单纯的逻辑建立一种全新秩序。对此,任公在私人书信与公开篇章中,表达了极大的忧虑,张君劢等人后来也一直反对这种全盘革命思想与政治。

反对是为了建设。梁启超派士人群反对种族革命、经济革命、社会革命,为的是推动政治革命,从事以建立宪政制度为主要诉求的政治运动。他们走上了和平主义的政党政治之路。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末,国家主义派组织的中国青年党,张君劢、张东荪等人组织的国家社会党是除国民党、共产党之外,中国政治舞台上最重要的两个政党。国共两党都具有革命性质,只是激进程度不等;国、青两党却始终坚持宪政主义的目标。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在国民党实行一党专政的艰苦环境下只能秘密活动,他们也依然拒绝使用暴力手段,而坚持和平的、理性的、政治的进路。可惜,这一伟大抉择直到今天,依然没有获得历史学家的同情的理解。

这也许并不奇怪。可以大胆地说,现代中国人几乎从来没有正确地理解政治的含义。不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在日常用语中,“政治”都是一个含义十分混乱的词。中国自秦以来,就建立了皇权专制加官僚体系的政制,民众参与的渠道被完全堵塞,也就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政治”。相反,在这漫长的历史上,官场术、宫廷阴谋高度发达。这种传统具有很大惯性,现代中国宪政运作的失败,就与人们缺乏现代政治观念有关,军阀、官僚甚至革命党人都习惯于垄断性权力的隐秘运作,等而下之者则玩弄阴谋政治厚黑学。正人君子提起这种厚黑学政治,当然只有反感。

胡适派学人群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就是因为对民初的政治腐败绝望,他们才走上启蒙之路,并显现出强烈“反政治”倾向。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政治的,他们期望中国成为现代国家,为此而期望建立宪政制度。但是,他们相信,政治已经完全腐败了,政治腐败的根源又在于社会、文化的腐败。要在中国建立现代国家,就必须用现代的价值、观念重新塑造“新人”。为此,他们发动了文学革命、思想革命。按照他们的设想,一旦经过启蒙的新人被塑造出来,新制度就会“自动”出现。

很有趣的是,这样的思考方式被半个多世纪后的经济自由主义者继承了,尽管后者特别反感文人。这些经济学爱好者相信,随着私人产权、私人企业逐渐扩展,经济自由逐渐扩大,法治、民主制度就会“自动”出现———我只能说,因为这种认识,对比一下亚当·斯密,他们的水准只在经济学爱好者的程度上。

当然,这两个“自动”都是不可能的。在人所构成的社会中,向来就没有自动的事情,宪政制度的出现尤其不可能是自动的。事实上,胡适派学人群进行了几十年的启蒙,甚至没有塑造出他们期望中的“新人”,而宪政制度当然也不可能仅仅依靠言辞被构建出来。

同样是因为对民国初年立宪失败的绝望,作为一种逆向反应,出现了激进革命思潮,比如广州革命政府采取了种种颠覆社会、经济基本秩序的革命措施。这些激进革命者同样是“反政治”的,虽然他们总是把“政治”二字挂在嘴边。这些革命者按照他们从西方抄来的历史、社会、经济、政治理论,把社会中的不同群体和个人进行先进—落后、革命—反动的道德与政治划分:后者就是敌人,必须以无情的暴力予以镇压甚至从肉体上消灭。这当然是反政治的。这种革命,其过程是暴力的,其结局是专制的:因为人被划分出道德与政治上的三六九等,革命的过程就是革命者消灭反动者的暴力过程,革命者由此享有全部权力,反动者则被消灭,至于大众,则是革命之后等待改造的对象。后两者当然是无权者。广州革命政府最终所建立的就不是宪政制度,而是国民党的一党专政,它比北洋军阀更专制、更残酷。

惟有梁启超派士人群所坚持的政治的方式,才有可能建立宪政制度。现在需要说明“政治”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权威的《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说:“政治可以被简要地定义为一群在观点或利益方面本来很不一致的人们作出集体决策的过程,这些决策一般被认为对这个群体具有约束力,并作为公共政策加以实施。”十分重要的一点是,“政治活动具有内在的集体性”。政治活动的主体是国家内部的各种团体,比如中央政府、地方当局、工会、工商界、教会等等政府的与非政府的组织、机构。至于政治活动的方式则多种多样,如生产信念、制造舆论,对民众、对政府产生影响;组织团体,以团体之力,影响民众心理与政府的立法和决策,以实现本团体之诉求和利益。

有人会提出疑问:这里所说的是民主制度下的政治啊,但中国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民主的框架,民主政治怎么可能。不错,梁启超们、胡适们乃至陈独秀们所面临的问题,是建立现代国家的各种规则、制度。这当然不同于常规民主政治,但它也必须是民主的、政治的,至少从原则上说。理由很简单:人们所向往的现代国家是宪政的、共和的,则建立这个国家的过程也应当是共和的,民主的,不能把任何人排除在外。任何人都有平等地表达自己关于现代国家的各种制度的想象的道德与政治权利。同时,现代国家是以理性代替强权,而理性就需要在建立这个国家的过程中进入,这种理性就意味着排除暴力,至少是排除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使用大规模暴力。因此,现代建国的过程必须是民主的、理性的,换言之,必须是政治的。我把这种政治活动称为“立国政治”(nation-statebuildingpolitics)。立国政治的现代形态就是政党政治。

梁启超派士人群参与政治的方式就是组建一政党、从事政党政治。他们组建了一系列政党:从最早康有为组织的有政党性质的组织保国会、强学会,到梁启超组织的政闻社、共和党,再到张东荪、张君劢领导的国家社会党。它们前后相续,构成了现代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宪政主义政党传统。

的确,不论是在清末几年,还是民国初年,及南京国民政府时期、抗战时期乃至抗战后,这个士人群组织的政党都不是最大的。因为他们不是激进的,不能吸引当时青年人的躁动的心灵。但是,他们始终坚持宪政主义的目标,实现这个目标的难度远远超出所有激进者的目标;另一方面,他们也始终排斥大规模暴力革命,坚持非暴力的政党政治策略。他们所采取的路线,用张君劢的话说,是“进化式的革命”:他们的目标是革命性的,事实上,也只有他们的宪政主义目标是真正具有革命性质的,激进者的目标反而是落后的;但他们选择的途径却是进化的,而非激进的。他们更多运动社会精英,影响社会舆论,并抓住一切机会,参与议会政治,尤其是致力于推动民主的宪法之制定。

只是,这个宪政主义政治传统被人们普遍忽视了。激进主义社会、经济革命固然震撼人心,启蒙主义者发动的文化革命也光芒四射。因此,现代中国历史上曾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宪政主义政治传统,在主流历史叙述中的形象,反而模糊起来。但是,这种遭人忽视的进化式革命的政治努力,最终却修成了现代国家构建得正果:四十年代末,一部宪政主义宪法主要是在这场运动的推动下,艰难但终究制定出来,它在中国的一部分地区也确实变成了现实的、有效运转的制度。那些乐于剖析梁启超、张君劢、张东荪所从事的政治之“缺陷”的评论家,通常忽略了这个基本事实。

另一个新文化运动:文化自新运动

这些评论家之所以犯盲目的错误,通常是因为,新文化运动的耀眼光芒让他们神摇目眩,把其主角当成新文化的惟一创造者,进而又将其当成了新制度的惟一创造者。不过,深入到历史内部当会发现,在主流历史叙事所描述的那个新文化运动之外,还存在另一个新文化运动,即梁启超派士人群所组织进行的“文化自新运动”。

关于主流叙述中的新文化运动,维基百科的解说似乎可以作为典型:“新文化运动为20世纪早期中国文化界中,由一群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发起的一次革新运动。1919年5月4日前夕,陈独秀在其主编的《新青年》刊载文章,提倡民主与科学(德先生与赛先生),批判传统纯正的中国文化,并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一方面,以胡适为代表的温和派,则反对马克思主义,支持白话文运动,主张以实用主义代替儒家学说,即为新文化运动滥觞。在这一时期,陈独秀、胡适、鲁迅等人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核心人物,这一运动并成为‘五四’运动的先导。”

由此可见,新文化运动包含后来分道扬镳,但最初联合行动的两个激进主义传统———推测起来,双方必然共享着同一种哲学与思考方式。八十年代以来,胡适派学人群及其学生辈人物,比如《新潮》杂志群体推动的思想、文化活动,逐渐在新文化运动的历史叙事中居于主流地位。

当然,九十年代以来,对这个主流叙事不满的王元化先生,已经提醒人们注意杜亚泉在东西方文化论战中的立场;伴随着“陈寅恪热”,陈寅恪的文化观、吴宓先生关于新文化的立场,也获得一定关注。现代新儒家开始在哲学、文化领域中成为显学。笔者则想提出,所有这些人士的文化事业,连同梁启超派士人群的文化建设努力,共同构成了另一场新文化运动,保守主义的新文化运动。尽管当时及后来,它的影响力似乎不如激进主义的新文化运动大,但其对新文化建设的实质性贡献并不小,其所提出、所展示的构建新文化的理路,似乎更为健康。

关于这场新文化运动的前因后果,这里无法详尽论述,只拟列举一些重要事实来说明:人们印象中的新文化运动景象,很多出自于梁启超派士人群的努力。这些事实,张朋园先生所著《梁启超与民国政治》一书相关章节有详尽记录。

提起新文化运动,人们会立刻联想到杜威、罗素、杜里舒、泰戈尔等哲人之来华讲学。此事实即由梁启超派士人群发起、组织。他们于1920年成立“讲学社”,其宗旨即是邀请西方著名学者来华讲学。上述四位学者在华讲学,对于西方最新哲学、社会思想之传播发挥了极为重大的作用,尤其有趣的是,杜威、罗素对胡适派学人群的思想产生了极大影响。

梁启超派士人群还组织了“共学社”,组织资助新书编译,前后共编译出版一百多种译著,其中有社会经济丛书,多介绍、讨论社会主义思想,这成为当时国人了解欧洲民主社会主义之主要渠道;有罗素丛书,另有哲学丛书、历史丛书、教育丛书、文学丛书等,最后,还有俄罗斯文学与俄罗斯戏剧丛书。人们印象中的新文化运动之所有思想、观念,都与这套书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梁启超派士人群还积极从事办学事业。任公本人对清华国学院的影响就不用说了,他们还曾经接办中国公学。任公之后,张君劢在上海创办过自治学院,后来改为政治大学。张东荪、张君劢曾于三十年代初联手举办广州学海书院。抗战期间,张君劢又在云南大理创办民族文化书院。

新文化运动期间,有两大公众媒体扮演着新观念的传播渠道、新文学的试验田地角色,即北京的《晨报》副刊,上海《时事新报》的副刊《学灯》,而这两者正是由梁启超士人群创办经营的:《晨报》是进步党的报纸,张君劢曾短期担任《时事新报》的总编辑,随后,张东荪则长期担任这一职务。

梁启超派士人群也于1919年9月创办了一份同人刊物———《解放与改造(emancipationandreconstruction)》。在当代中国语境中,乍一听,这个名字颇为吓人。出版一年之后,1920年8月份出版第三卷时去掉了“解放”一词,仅留下“改造”二字。该刊物不是文化类型的刊物,主要讨论政治与社会问题,因而在当时的影响力比较小,但其议论之稳健持平,是极为突出的。

事实上,稳健持平是梁启超派士人群组织的新文化运动的基本特征,这种特征是由其“绅士心智”决定的。毫无疑问,他们具有构建现代国家的抱负,他们始终以此为志业。因此,他们不是守旧主义者。在梁启超派士人群看来,中国传统的政制、社会、习俗、文化,乃至学术,都不足以支持中国之现代国家体制,包括现代文化。但是,他们不是旁观者,也不是边缘人,而就在社会结构的中心,他们是文化、社会乃至政治精英,具有精英意识。因而,他们不可能单纯地进行批判,更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连根拔起式破坏。相反,他们施加给自己的责任是建设。在他们看来,中国要进入现代,重要的就是建设而不是破坏,重要的是树立新东西而不是摆脱旧东西。他们清楚地知道,文化、社会、政治秩序的建设,不可能在废墟上展开。

这一点,从张君劢、张东荪等人后来给自己刊物所定的名称上,就能看出来。张君劢、张东荪等人于1931年组建国家社会党,出版《再生》(nationalrenaissance)。“再生”这是对“改造”的延续与发展。“解放”是从旧的制度下摆脱出来,按照殷海光先生的说法,胡适派学人群所代表的现代中国自由主义者,就把自由理解为解放。“改造”则是“重构”,胡适的整理国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重构”,它已经透露出了建设性的倾向,但还不明显,缺乏建设的积极心态。至于“再生”,则完全是建设性的。

张君劢后来反复论述,文化建设的方针应当是“新旧并存”,让新旧自由竞争,并形成一种良性互动关系。在互动之中,中国的、新的文化将会逐渐地生长出来。这文化是新的,却不完全是西方的,而毋宁说是中国固有文化在开放环境下的自然生长,是中国文化借助西方资源而进行的一次“再生”。因此,梁任公与他的朋友们进行的这场新文化运动,毋宁叫做“文化自新”运动。

这一点,可从他们对待中国传统,尤其是儒家的立场上看得出来。胡适派学人群的立场,林毓生先生已经十分精当地概括为“全盘性反传统主义”,梁任公则始终对儒家抱有一种温情,尤其是从欧洲归来之后,几乎可以说大体回归了儒家。但他并非原教旨儒家,而是让儒家与西方资源进行对话,借西方资源赋予儒家理念、思想以现代的生命力,所谓“在旧萌芽之上,培植而滋长之”。

这种态度,在梁启超士人群中是普遍的。在与胡适派学人群展开的“科学与玄学论战”中,张君劢明确提出“新宋学之复活”理念。这一理念,与差不多同时进行的东西方文化大论战,共同标志着现代新儒家的正式登场。但同时,他也是倭伊铿哲学、康德哲学在中国的主要介绍者、研究者。张东荪对待中西文化的态度,类似于张君劢。即便是国家主义派,其文化态度也是中庸的。在少年中国学会内部,也曾发生了文化相关的争论。国家主义派的陈启天曾就分歧点作划分,认为在文化上的态度,国家主义是“物心并重”、“拣选本国文化”。当然,他们也借助西方资源,充实、重新阐述、发展中国传统。

笔者曾撰文提议重新发现现代中国历史上的保守—宪政主义传统(见本刊2009年第四期《告别五四,发现保守主义传统》)。梁启超派士人群就是这个传统的主要创造与承担者。受“成王败寇”观念及其他扭曲历史观念的影响,这一伟大的保守—宪政主义思想与政治传统在现代中国的主流历史叙述中被忽视,甚至被有意遮蔽。

笔者正在从事一个研究计划,试图从历史的阴影中发现这个传统。不是站在历史旁观者角度,把它作为一个客观的历史素材,而是把它看成一个活的传统,至少是一个可以复活的传统。直截了当地说,笔者把梁启超士人群所代表的保守—宪政主义视为一个应当予以复活、振兴的活的传统,因为这是解决现代中国国家建构问题的最优方案。

所以,本文第一节的题目没有说,梁启超士人群是中国最后的绅士,而说他们是现代中国的第一代绅士。最近几十年来,很多西方的汉学家声称自己是在研究“最后”一个儒家、“最后”一个绅士云云。这种极具文学感染力的说法,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对中国内部曾经盛行的激进主义反传统心态作出回响,它又得到国内学者思索的呼应。仅此一点就证明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当代中国的思想与历史研究已经基本上汉学化了。

这种将中国的传统及其承担者———士人、绅士———博物馆化的说法,隐含着一个启蒙主义的命题:中国的现代化,必须以告别传统为前提。但是,如果西方的现代与古典之间并未截然断裂,那中国就何以必须以与古典的断裂为前提方能展开其现代?历史的事实是,梁启超派士人群已经打开了古典向现代“新生、转进”的通道,他们从事的文化自新运动就显示了,中国古典文化如儒家理念,是可以构成现代文化之要素的,是可以发展出现代文化的。

当然,梁启超派士人群的贡献不只限于文化领域,他们发展了一个构建现代中国的整体规划:宪政主义、儒家和社会主义被融合为一个连贯的体系。能把这三者融为一体,在现代中国历史上是异乎寻常的。一百多年来,人们总认为,这三者是彼此冲突的。胡适派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相信,自由与儒家相冲突;激进派相信,要建设社会主义,就绝不能走宪政之路。然而,在梁启超派士人群那里,这三者却浑然地融为一体。尤其是张君劢,自觉地把这三者整合为一个融贯的思想与制度体系。不过,解析这一既异乎寻常又合乎中道的规划,已经超出本文的范围了。

杨  光:我看温家宝:他是一个好人,却很难让他的政府变得好一些

1
温家宝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这恐怕不仅因为他是实权第二、排名第三的大人物。在国内,他是网络的宠儿、媒体的焦点,所受到的舆论关注,无论是赞、是讥,都超过了他的上司胡锦涛,或许还超过了胡温之外其他七名常委的总和。事实上,除了中宣部直管的央级媒体之外,其他的媒体——尤其是稍有独立性的地方报刊——显然更乐于报道温家宝。在这个“讲政治”、论座次的梁山党国,一花赛群芳的舆论关注度原本不合常规。这种事情并非毫无意蕴,说明“党管宣传”、“党造舆论”的老政策在网络、在地方已局部失灵。媒体固然没有拒绝歌功颂德的自由,却也有了一些选择性歌功颂德的余地。当然,分寸还是要有的,被选择的毕竟是现任总理。

何况,温家宝也确有一些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之处。与性情寡淡、表情刻板、见识平庸、言语乏味的胡锦涛相比,温家宝明显让人感觉更博学、更儒雅、更质朴、更开朗、更生动、更有人情味;与那两位主管橡皮图章和政治花瓶的资深常委相比,温家宝不仅政治角色更加重要,无疑也形象更清新、思路更开阔、作风更开明。即便是与其他所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相比,温家宝也让人顿生鹤立鸡群之感:他更务实、更辛劳、更亲切、更随和、更坦率、更真诚、更仁慈、更厚道。所以,若让人们只能在这一群“中央领导集体”中找一个关注的对象,温家宝还真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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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宝能在总理这个上下夹逼、左右受挤、事务最繁、难题最多的位置上做得有声有色,其实也很不容易。共产党里讲究大、烂事多,高层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在那个圈子里,原本以权谋私易,以权谋国难。把官做到了一人之下的位子上,则难守易攻。置身勾心斗角的险恶处境,若不想人云亦云,日子是不那么好过的。再说,中国的总理本不好当,因为国务院从来不是“完全内阁”,更从来不是什么“中央人民政府”。党权、军权凌驾于政权之上,中组部、中宣部、政法委、中纪委均可挤压、侵袭行政权。总理多的是事权,少的是用人权、拍板权,政府大政决策、内阁人事任免,历来权属“党中央”。

而且,温家宝又没有过人的资历,没有显赫的家世,缺乏派系的奥援,也未闻有过三朝核心的钦点。在进入最高圈子之前,他未曾主掌过中央部委,未曾外放过地方疆臣,与“龙兴之地”上海无旧,与“太子党”“团派”无缘;不仅没有党政一把手的历练,更从未涉足过军方、政法和意识形态部门,于条块运作、文武之道并非十分精通;在中办主任的位子上恰遇顶头上司赵紫阳落马,惊出一身冷汗;在经济沙皇朱镕基手下做副手,也不过是个忙忙碌碌的事务主义者,未见有何高超之处。若非高层权力倾轧与平衡的需要,温家宝大概当不上这个总理。人们曾经料想,当了总理的温家宝也无非是个没有主见、没有棱角、随波逐流、穷于应付的弱势总理。

然而,这些年来,温家宝以其颇为独特的言行举止,逐渐树立起一副迥异于其他党国大佬的鲜明形象:背诗诵词、引经据典,慢条斯理、侃侃而谈,中西学问、似略有所知,国情世情、似俱有所晓,学识、口才与人文素养,比他的主要同僚明显占优;他的腿脚比较勤、官腔比较少,姿态比较低、架子比较小;他亲临抗震一线指挥救灾,到贫苦家庭嘘寒问暖,帮没钱养家的农民工讨工资,为看不起病的小女孩联系医院,在矿井里过大年,跟市井小民称兄道弟,陪下岗工人哭天抹泪,与普通网民现场交流,请“基层代表”进中南海对话,给小学生亲笔写回信,和中学生同堂听课,与老师交流教育心得,向科学家“汇报工作”,向国学大师谦恭讨教,与文学艺术家推心置腹,……总之,“亲民”、“勤政”的功课,温家宝做得比谁都足,在那个圈子,即便这些都是作秀,也不是人人愿作、人人作得到的;他的穿不破的羽绒服和开了胶的运动鞋,也早已全国皆知。

3
除了“亲民”、“勤政”之外,温家宝另一引人注目之处,是他偶有“新语”、常发“异议”。他公开赞成“普世价值”,几次三番主动说到“政治体制改革”;他重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老话,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还说“领导者应有听取逆耳之言的雅量,能够包容不同意见,择其善者而从之”;他说,好大学的“灵魂”就是“独立思考、自由表达”,千人一面、千篇一律办不出一流的大学;他还说,“公正比太阳更温暖”,要“让人民生活得更有尊严”,并把“尊严”解释为人的自由、人权、平等与社会公正。这些话,若放在“普世”场域,其实既不新、也不异,本是世间公理,但若放到中共特定的政治语境中,则极显新异,俨如“异议分子”所言。

前两年,央级官方媒体一点没给温家宝面子,对“普世价值”鸣鼓而攻、大张挞伐。《求是》杂志暗讽温家宝“随西方起舞”,吴邦国、贾庆林大谈“本质区别”、赌咒发誓要抵御“西方那一套”,李长春要全力推广“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伟大祖国好、改革开放好”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说明温家宝已陷于言不合众、曲高和寡的孤独之境。去年,就在温家宝讲“雅量”、“包容”、“自由表达”的时候,刘晓波被判了11年的文字狱,这简直是一个反讽。此亦可见党国内部两重天,一边有温言软语,一边是严刑恶法。温言者近于“异议”。

4
与众不同的言行给温家宝带来了大相径庭的评价:一种是“好人”、“好官”、“做官要做温家宝”,更有甚者,是“人民的好总理”(这可是“四五运动”时期人们给予“敬爱的周总理”的专称);另一种是“作秀”、“温影帝”、“沽名钓誉”,更有甚者,是包藏祸心

“伪君子”、腐败堕落的“真小人”。这是关于人品。至于温家宝的从政能力与任职业绩,无论左派右派、拥共者反共者,所发评论也大多趋于两极。有人认为他才大功高、成就卓著,有人认为他懦弱无能、言而无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配当一名中学教师。

5
实话实说,在共产党的高官大僚中间,我比较喜欢温家宝。我每天都有一万个理由谴责中共、批评政府,但我一直不愿意批评温家宝本人。理由很朴素,经不起上纲上线:第一,我比较喜欢中国的右派讲自由、左派讲公正,温家宝二者皆占;第二,我不反对官员“作秀”,因为做官大概不是常人的本分,总有些角色扮演的成分在内,西方政客也都作秀。关键不在作秀与否而在作什么秀,亲民秀、勤政秀、异议秀,诚然好过殃民秀、专政秀、紧跟秀;第三,温家宝好哭,我也爱哭,我看煽情电影、看抗震救灾节目常哭,最丢脸的是看“优秀党员”、“道德模范”的事迹也能哭(虽然明知可能有假),在此苦难深重之国,我愿同情好哭的政客而不乐见两眼肃穆一脸高深的政治领袖;第四,虽然我早已不相信有什么“胡温新政”,也胆敢断言温家宝的“尊严”、“公正”、“自由表达”、“创造条件批评政府”注定说话不算数,但是,说了没用总比不说的好,更比反着说、说狠话的人要好。

赵紫阳曾评价胡温是好人,我愿意相信温家宝是个好人。但共产党的官场是那样一种恶浊的环境,有劣性的人往往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都活得挺滋润、很自在,好人往往做得很别扭、甚至很窝囊。胡耀邦、赵紫阳是先例,彭德怀、陶铸、习仲勋等人也是先例。这倒不是说其他的大佬都是坏人,只不过,好人在那里面,总让人有些好不起来或者好不下去的担心。

温家宝是爱读书的人,据说他最喜欢的书是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和古罗马皇帝玛克斯•奥勒留的《沉思录》。《沉思录》是一部很忧郁、很世故的著作,主张克己、自制、宽容、正直、与人为善,主张尊重眼前事物、接受既定现实,改变不了别人、就努力保持自己。或许,这就是温家宝的为人为官之道。如是,我们便不能指望温家宝能够改变党、改变政府,只盼他能不被“党和政府”完全淹没。他是一个好人,却很难让他的政府变得好一些。

2010-4-16

韩寒:而你们在怕什么

今天,在一些论坛上,我看见了福建马尾审判三个网友,说真的,我的确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开始搜索,我先上了谷歌香港,结果就和我搜索胡萝卜和李子一样,页面再也无法打开,于是我上了百度,我只知道有三个网友,因为涉嫌诽谤,被抓了起来。那么他究竟诽谤谁了呢,诽谤了当地公安,我当时就想,这三个人完蛋了,诽谤了当地公安,再由当地法院审理,这审判结果岂他们不是都已经在当地饭店里谈好了。

本着公正的态度,我继续搜索这三个网友究竟是为什么诽谤了政府,但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我先用了百度知道功能,百度表示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于是,我使用了新浪爱问功能,结果爱问不问。最后,我大致知道了故事的内容,这其实是一个很典型的故事,为了防止出现文章过敏的情况,我一概隐去了人物姓名。

主人公突然死了,家属怀疑是被轮奸致死,提出尸检,尸检的结果是主人公自顾自病死,并非强奸致死。家属怀疑警方包庇罪犯,提出还要尸检,但是相关部门并不配合。家属的情绪很不稳定。三位维权人士听闻此事,以死者是被强奸至死的观点,的将此事件做成了视频和文章,转发到国内外论坛。当地公安召开新闻发布会,强调死者是自然病死,随后,参与制作视频发帖等人当地公安机关逮捕,其中主要负责的三人,二审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到两年。

事情大致上就是这样的,就案情本身,关键是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证据,所以无法站在维权者或者政府的任何一方说事。政府认为,只要他们宣布了,这就叫证据,维权者认为,只要他们调查了,这也是证据。这件事情我并不了解,在其他众多的维权事件中,政府一定全错么,不一定,维权者一定全对么,也不一定。但是为什么政府永远表现出全错的态势呢?

其实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当地政府自己弄大的。如果他是真的自身突发疾病死亡,那么便让有公信力的地方来尸检,说服家属便是。很多网友说,政府急需成立廉政公署,来树立公信力,我认为廉政公署没有用,香港很少发生腐败事件,其实并不是拥有了廉政公署这四个字,而是因为廉政公署是独立的这三个字。我认为,大陆现在的国情是不适合成立一个独立的类似廉政公署的机构的,如果一成立然后来真的,那几乎所有公务员及其亲属都嗖一下不见了。但是,大陆最最急需成立的一个部门乃是独立的“尸检部”,这个尸检部必须拥有向廉政公署一样的独立性和公信力,必要的时候做到电视直播尸检。仔细回想中国近几年发生的公众事件,有多少是因为尸检而生。尸检部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部门,因为现在的尸检结果,无论是真的假的,老百姓都不相信。排除这件事情,虽然我认为,很可能不少的尸检结果是正确的,但老百姓的怀疑也不是错误的。一个喜欢先定性再定罪的政府,其绝招也很容易被老百姓学去,所以说,我们要原谅老百姓动不动就认为自己的亲人是被人害死,而罪犯是被政府包庇了,尸检是被政府操纵了。因为在这个社会里,你不讲证据,那我也不讲证据,你不透明,我就猜测,我一猜测,你就说我诽谤,我再追究,你就说这是国家机密,我一闹大,你就……你就……你就反而省事了,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自然会有相关部门通知新闻部门这事情不准报道。但是,这一切埋下的都是仇恨的种子。

所以说,对于地方政府,这事情其实一开始就很好解决,绝对公正的尸检,如果真的是病死,说服家属,如果真的是被杀的,捉拿凶手。退一步讲,这个事情完全可以放到台面上,公开的去说清楚,大家拿各自的证据来说事,但官方是从来不屑于这么做的,他们认为这样降低了他们的威信。而且我们的官方永远是一开口就置自己于不利,你从来看不到他们坦诚的用我们人类正常交流的语言说话的时刻,永远用没有人性的官腔去对抗老百姓的哭诉。听音乐的朋友都知道,唱腔是多么的重要,一个你讨厌的唱腔,唱什么歌都是错的。

现在,那位女孩子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那三位维权者的判决。至于诽谤罪,看来是非判不可了。类似的罪名不能从法律上去诠释,而是要从人情世故上去找结果。因为面子对于政府是很重要的,人家都关了你这么长时间了,尤其是因为这个理由,现在把你放出来,你法院是能得到喝彩,但是人家公安以后怎么混,都在一个县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办公室不见桑拿见的,这见面了还怎么相处。其实这么多年,大家都误会了人民法院的意思,人民法院并不是指属于人民的并为人民服务的法院,而是指只负责解决人民与人民之间的矛盾的法院。

这三位替他人维权的网友,被判了一年到两年以后,很多网友认为,这件事情代表了互联网的黑暗时期将要到来,代表了维权人士将要遭到打击报复,代表了网络的监督将要受到取缔和法办,代表了言论自由的彻底消失,我认为其实这些都不是,小小的一个县城的公检法,你不能把人家想的那么深邃,其实这件事情只代表了一个意义,传达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是的,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我们见识了,我们都很害怕,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你们都在害怕些什么。

胡适:我挨骂代表了中国的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

就在胡适临死前的四个月,这位与胡适同庚并于14岁订婚,以打麻将为唯一专业特长的小脚太太江冬秀,才携带一张笨重而破烂的旧床自美国赶到台湾陪伴身体病弱的丈夫生活。胡适临终前两天曾嘱咐秘书王志维替自己物色一所房子,并说:“我太太打麻将的朋友多。我在南港住的是公家宿舍,傅孟真先生给中央研究院留下来的好传统之一,就是不准在宿舍打牌。我也不应该不遵守傅先生留下的规矩。”王志维听罢,很是感动,第二天便开始想法联系。但房子没有找到,胡氏却驾鹤西去。王志维在帮助胡家清点遗物时,发现除了书籍、文稿、信件等等,胡适生前留下的全部财产只有135美元。

1958年4月8日,胡适回到台湾,10日上午9时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一职,这是自1940年他作为候选人在重庆落选18年之后的正式当选。只是当年极力抬捧他的傅斯年已去世,无法与之同庆了。就职典礼上,蒋介石亲自出席并致词,以示敬重。只是在开幕之后,蒋对胡适1958年,胡适在台北机场怀抱专程前来迎接他的小孙子胡柏棠,身旁是李济。

平时鼓吹的那一套自由主义理论学说不感兴趣,认为是小孩子玩闹的把戏,无法担当治国安邦的重任,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对国家社会稳定不利。在致词中,蒋介石对胡适提倡的“五四价值”、“自由主义”等等说辞,于褒中暗含了讥讽、挖苦之意,搞得入会者惶恐不安,胡氏更是大为恼怒。当此之时,胡适尽管在美国生活极不舒心,而九年后又重返台湾从国民党手中谋得一个响当当的铁饭碗,但他并不以此就对蒋氏俯首听命,自轻自贱,而是毫不客气地对蒋介石的言词当场予以驳斥,以维护自己作为一个学者的人格。台下的众学者同样以自重自尊的态度随声附和,为台上的胡适打气壮胆。据亲历者石璋如说:“胡院长一发言就说总统你错了,台下立即鼓掌,没有几个人敢说这句话的。”

遥想当年,胡适在一篇题为《介绍我自己的思想》一文中宣称:“从前禅宗和尚曾说,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我这里千言万语,也只是要教人一个不受人惑的方法。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史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我自己决不想牵着谁的鼻子走。我只希望尽我的微薄的能力,教我的少年朋友们学一点防身的本领,努力做一个不受人惑的人。”这一点,胡适本人确是做到了。当然,也有人,如胡在美国的学生、史家唐德刚说胡适不知不觉地,被他的老师杜威这个糟老头子牵着鼻子走了一辈子。此说或可讨论,至少胡在蒋介石集团里是基本做到了“不受人惑”。

1959年,作为新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学界领袖的胡适,公开反对蒋介石连任“总统”,同时反对为连任而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党章国法”于不顾强行“修宪”。对此,蒋介石大不痛快,其子蒋经国更是异常恼怒,甚至有“收拾”胡的打算,只是忌讳胡本人的国际影响而迟迟未动手。

胡适在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同时,于繁杂的公务中,仍没有忘记书生本色,在南港利用公务间隙,对研究了大半生的神会和尚穷究细研。1960年2月9日,胡在历史语言研究所演讲他的新作《禅宗史的假历史与真历史》。20日,出席“国民大会”第三次会议。3月10日夜,所著《神会和尚语录的第三个敦煌写本:南阳和尚问答杂征义刘澄集》终于脱稿。正是这部耗损了胡适大量心血的著作,使其在脱稿的当夜即心脏病复发,延至19日,病情加重,不得不入住台大医学院就诊,直至4月5日才小痊出院。

1961年1月28日,“国家长期发展科学委员会”举行第五次全体委员会,时台海危机已趋平缓,台岛内的科技经济在美国的大力援助、扶持下,已摆脱了战后的阴影开始复苏,国民党对台湾的统治地位更加稳固。正是这诸多的缘由,胡适在致开幕词时兴致勃勃,充满乐观与信心地说道:“这是一个起点,一个有希望的起点。在这样艰难的情形之下,我们能够有一亿一千万台币用在长期发展科学与技术的研究的开山工作上面,我们至少可以说科学已开始得到重视,开始得到资助了。我们当然不可感到满足,我们至少应该感觉我们的责任之大。我们应该感觉古人说的任重而道远五个字的意义。”又说:“两年的工作,只做了一点探路的工作,开路的工作。从今天起,我们可以平心静气想想这条远路的蓝图了。”这是胡适晚年精神最好,内心充满希望与梦想,体力也呈回光返照状最为充沛的时期。自此便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2月25日夜,胡适心脏病复发,入台大医院救治。一个月后自台大医院迁居福州街台大招待所疗养。6月25日病情好转回南港“中央研究院”上班。到了11月16日清晨,心脏病再度发作,复入台大医院抢救,直到第二年1月10日出院,暂住福州街台大招待所疗养。此时胡适的生命已迈入衰朽之坎,即将灯熄香灭。

1962年2月24日,“中央研究院”举行第五次院士会议,选举新一届院士。胡适几位在海外的学生,或隔代门生如吴健雄、袁家骝、吴大猷、刘大中等皆从美国来到台湾,聚集一堂以示助势。胡虽身体健康不佳,但仍精神亢奋地出席了会议。下午5时,胡适又出席了中研院举办的酒会,入席者达一百余众。胡适满面含笑登台致词,曰:“今天是中央研究院迁台12年来,出席人数最多的一次院士会议。令人高兴的是海外4位院士也回国参加这次会议。中央研究院第一次院士是在大陆上选出的,当时被提名的150人,选出了81位。现在一部分是过去了,有的在大陆,只有20多位在台湾。中央研究院在此恢复时,只有19位活着在台湾。今天上午第五次院士会议,经过了三次投票,结果选出七位院士。二位在台湾,五位在海外。在台湾的是梅贻琦、陈槃,在海外的是任之恭、柏实义、程毓淮、李景均、何廉。十几年来,我们在这个孤岛上,可算是离群索居,在知识的困难、物质的困难情形之下,总算做出点东西。”又说:“我今天还可以讲一个故事。我常向人说,我是一个对物理学一窍不通的人,但我却有两个学生是物理学家:一个是北京大学物理系主任饶毓泰,一个是曾与李政道、杨振宁合作证验对等律之不可靠性的吴健雄女士。而吴大猷却是饶毓泰的学生,杨振宁、李政道又是吴大猷的学生。排起行来,饶毓泰、吴健雄是第二代,吴大猷是第三代,杨振宁、李政道是第四代了。中午聚餐时,吴健雄还对吴大猷说:我高一辈,你该叫我师叔呢!这一件事,我认为生平最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

胡适讲到这里,由李济与吴大猷分别讲话,李济对台湾的学术前景表示“不敢乐观”,而吴大猷则表示不必悲观,吴氏说:“我们要把基础栽培起来,绝对没有捷径。像杨振宁、李政道这样的天才,尚需八九年的训练才能成熟。一个国家更得加倍努力的时候,要20年才能有个标准。我觉得李济先生不必悲观。”吴大猷言毕,胡适接着说:“我赞成吴大猷先生的话,李济先生太悲观了。”接着针对吴大猷所讲的“不知哪位先生首先提出迎头赶上这句颇有些不自量力和投机意味的话”,胡适道:“我们中央研究院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太空、迎头赶上的话我去年说了25分钟的话,引起了围剿,不要去管他,那是小事体,小事体。我挨了40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因为这是代表了中国的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

胡适心脏病发作倒地后现场1962年3月2日,胡适丧礼据胡适的助手、当时在酒会现场的胡颂平说:“先生讲到这里,声调有些激动。”又讲了几句言论自由之类的话,“正在大声疾呼的时候,突然把话煞住,也许感到(身体)不适了。急忙接着说: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大家再喝点酒,再吃点点心吧,谢谢大家。”立在不远处的胡颂平看了下表,此时正是六点半,客人开始陆续散去,胡适仍站在原处含着笑容和一些人握手告别。当他正要转身和一位客人说话时,忽然面色苍白,晃了一晃便仰身向后倒下,后脑先碰到桌沿,再摔倒在磨石子的地上。站在他附近的凌鸿勋、钱思亮等连忙伸手来扶,但为时已晚,一代博学硕儒溘然长逝。

当年傅斯年倒于台湾“议会”大厅,胡适又死于同一孤岛的演讲大厅,两位亦师亦友的文化巨人,竟都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倒下,令人不得不想到这是前世结下的因缘与一种心灵的呼应。傅斯年在活着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说过:“谁都没有资格骂胡适之,只有我可以骂,只有我才有资格骂。”现在,于九泉之下寂寞日久的傅斯年总算又有“开骂”的对象了吧。

胡适带着“朋友”式的微笑匆忙走了。噩耗传出,台岛震动,学界同悲。蒋介石闻讯,当晚亲笔泼墨挥毫,写下了“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的挽联,以示哀悼。第二天,宋美龄专程赴胡宅看望了处在悲恸中的胡适夫人江冬秀,劝其节哀,保重身体。2月27日,蒋介石派专人送来亲笔手书的挽额“智德兼隆”四个大字。3月1日,蒋介石亲自前来吊唁。6月27日,蒋介石又以“国民政府”的名义颁布褒扬令,有“中央研究院院长胡适,沈潜道义,浚瀹新知。学识宏通,令闻卓著。首倡国语教育,对于普及教育,发扬民智,收次甚宏”等语。

出殡之日,台湾各界有30万人为“我的朋友胡适之”执绋。国民党要人、学界名流、生前友好、同事前往送行者不计其数,整个送葬路上人山人海,车马难行,形成无涯之海洋。其规模之大,盛况之隆,前所未有,可谓备极哀荣。胡氏的小脚太太江冬秀面对如此壮观浩瀚、涌动不息的人潮,甚为感动,也甚觉荣幸,于悲恸中对她的长子胡祖望用正宗的安徽腔说道:“祖望,做人做到你爸爸这样,不容易哟!”

就在胡适临死前的四个月,这位与胡适同庚并于14岁订婚,以打麻将为唯一专业特长的小脚太太江冬秀,才携带一张笨重而破烂的旧床自美国赶到台湾陪伴身体病弱的丈夫生活。胡适临终前两天曾嘱咐秘书王志维替自己物色一所房子,并说:“我太太打麻将的朋友多。我在南港住的是公家宿舍,傅孟真先生给中央研究院留下来的好传统之一,就是不准在宿舍打牌。我也不应该不遵守傅先生留下的规矩。”王志维听罢,很是感动,第二天便开始想法联系。但房子没有找到,胡氏却驾鹤西去。王志维在帮助胡家清点遗物时,发现除了书籍、文稿、信件等等,胡适生前留下的全部财产只有135美元。

胡适入葬“中研院”专门为其兴建的墓园,他的学生、原北大图书馆馆长、台湾大学文学院教授毛子水为其撰写了墓志铭,铭曰:

这是胡适先生的墓,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虑,敝精劳神以至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

岳南:《从蔡元培到胡适——中研院那些人和事》,中华书局出版社,2010年3月。

姜维平:作协与记者,谁应当道歉?

这几天,先是有作家在私人博客上发表文章,指责重庆市承办的中国作协会议奢侈浪费,后来此文被《华西都市报》,《重庆时报》等媒体转载,中国作协回应报道内容失实,并出具他们下榻的申基索菲特大酒店的证明原件,作协主席铁凝做了言词激烈的反批评,接着《华西都市报》作了正式道歉,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但昨日重庆又推波助澜,不仅压服《重庆时报》在报纸第一版刊登道歉文字,而且从组织上整肃了编辑记者,此事非同小可!我不禁要问:作协和记者,究竟谁应当道歉?

首先,我们来看看媒体的报道是不是真的失实了?据报道,4月6日,中国作协新闻发言人陈崎嵘,在重庆召开的中国作协七届九次主席团会和七届五次全委会,对有关问题作出回应。陈崎嵘说,按照《中国作家协会章程》的有关规定,中国作协的全委会每年召开一次,主席团会每年召开一至两次。七届九次主席团会和七届五次全委会是例会。主要议题是回顾总结去年的工作,安排部署今年的工作。会上,中国作协书记处向主席团和全委会分别报告了去年的工作,有10位作家就当前文学问题作了大会专题发言。

我想,他是在强调此次会议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认为,会议是应当开的,但在目前中国西南水荒干旱严重的情况下,的确不宜在重庆市召开,它不仅影响了抗旱工作,分散了官员的精力,而且干扰了群众的情绪,特别是扭曲了他们脑海中作家的美好形象,更为重要的是,北京市参会的人居多,如果在首都就近召开,就可以节约一大笔差旅费,而省下来的资金,既可以帮助重庆彭水县的贫困小学生,又可以免除南来北往的作家们的旅途之苦?何乐而不为呢?

正是基于这一社会良知和责任感,博客作者和《华西都市报》,《重庆时报》才作了舆论监督,刊出文章提醒他们说“文人有点高调”,这完全是善意积极的,但是,由于中国没有民主与法制,没有新闻自由,故地方政府官员不能为记者和编辑采访和核实新闻内容及来源提供一个宽松的条件,结果造成上述消息的部分内容失实,也就是说,博客的文章中不应当讲作家“住总统套房”的事,因为常识告诉我们,酒店的总统套房只有一间,参会的作家中只有铁凝是中央委员和部级干部,她有可能够条件入住,即回去可以报账,但这些记者并没有证据,不应当做出主官推断,甚至写进了标题,但是,其它内容由我从网上查阅的酒店价格表等资料证实,是基本上属实的,既使象作协讲的那样他们都入住标准房,吃自助餐,外出坐大巴,也是相当奢侈浪费的,显然,这些费用都不必由作家个人掏腰包,或重庆提供赞助,或回去报销,反正花得均是纳税人的钱。单就住宿这一项来讲,每天双人住标准间也要花上千元人民币左右,餐费每桌十个人,既便是最简单的自助餐,也要多达1000元,何况迎来送往,按照国人的习惯,一定会再增加酒水,花费想必不菲,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笔者2000年以前曾参加过无数次类似的会议,知道国内的具体情况,如果没有旱情紧迫,倒也无须过于认真,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中国作协跑到重庆去开例会,实在是错误的,是应当引以为戒的,所以,博客,记者们批评的文章,仅仅是部分情节失实,整体上看,无可指责,有关部门更没有理由大动干戈!我认为,博客,记者,编辑们的思想动机是积极向上的,用心是善意良苦的,立场是鲜明正确的,而部分情节失实的原因存在于现有的政治体制弊端中,铁凝有何必要大动肝火呢?薄熙来有何理由给重庆媒体施压呢?试问:薄熙来领导的重庆市当权者,敢于公开声明,若有海外记者专程赶赴重庆,对此事进行独立调查,他保证不抓捕和监控干扰吗?如果他能极积表态,我去走一趟如何?而且,酒店本身是被批评的一方,它所出具的证明信,根本不具有公信力!应当有一个独立的不受重庆领导的中立部门作出自已的判断和裁决才行,所以,不论《华西都市报》,还是《重庆时报》,抑或博客作家,都没有必要道歉,更不能媒体内部自相残杀,拿辞退记者,撤职总编来解围,以满足两面派薄熙来打压媒体的需要。

最令我感到不正常的是,中国作协对本次事件的反应过于敏感,过于专横,完全失控,以致丧失了理性,它使普通老百姓对作协产生了新的认识,它已不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群团组织,而堕落成一个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官僚衙门了。以往在人们的想象中,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时代精神的传声筒”,它是应当把民间疾苦放在第一位的,是把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扛在肩上的,是安贫乐道,舍身取义的,而现在呢,它变成了一群沽名钓誉,文过饰非,争名逐利,趋炎附势的统治阶级的帮闲者。故此,博客,记者,才把这次不合时宜的会议和天灾人祸联在一起分析,是因为他们以为,老百姓的困苦挣扎或许还能唤醒他们的社会良知,但很是可惜,他们巴结权贵,涂脂抹粉,占山为王,仗势欺人,已积习多年,其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恶劣作风,已不亚于官员,要他们转变,已是很难!

据媒体报道,陈崎嵘在回应信里还大言不惭地把权贵抬出来吓人,他说“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同志,带领重庆市党政领导同志,到会与作家座谈,会议还邀请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和国务院新闻办的有关负责同志,到会作了关于知识产权保护和网络技术的专题讲座。全委会选举何建明同志为中国作协副主席,主席团推举李敬泽同志为书记处书记。会议期间,与会作家参观了渣滓洞集中营旧址和重庆“打黑除恶”资料展览等,受到深刻的教育。在清明节前夕,铁凝同志又带领一批作家到重庆烈士陵园祭奠扫墓,并敬献鲜花,等等,其为虎作仗,摇尾乞怜,卑躬屈膝,歌功颂德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我不禁要问:这些作家为什么不看一看,现在的共产党监狱,是比国民党的渣滓洞还要厉害百倍的啊!它的冤假错案比国民党统治时要多得多啊!江姐,许云峰之流的英烈,如果活到今天,肯定会后悔的,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为之奋斗争取的是共产主义,是老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孩子们有学上,老人有所养,但如今薄熙来儿子薄瓜瓜到英国读哈罗公学,彭水县有三万小学生和教师,中午吃不起午饭!。。。。。。这些号称深入生活,反映百姓心声的作家想一想,江姐,许云峰追求的是两极分化的权贵资本主义吗?共产党还有什么脸开放渣滓洞?他们有何必要去参观革命烈士陵园呢?我还要问:作协主席是文人,还是官僚?作家是社会变革的先行者,人民疾苦的代言人,还是一党执政的帮闲家犬?难怪共产党要每年花费人民的一大笔血汗钱,包养这些只会献花,拍马屁,唱颂歌,敲边鼓的文人们,难怪老百姓愤恨地骂作协是“做鞋”,我看他们连掌鞋的人都不如,因为最起码,掌鞋者还能帮助重庆的农夫们爬山涉水,他们这些华而不实的作家们能做到吗?他们抓住记者报道中的个别词句不放,投靠薄熙来之流惯于打压媒体的两面派官员,拉大旗作虎皮,利用中共操控的媒体黑白颠倒,摇唇鼓舌,欺世盗名!对老百姓来说,中国作协很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据报道,作家协会还假惺惺地自我辩解说,3月30日,某都市报刊登了《住总统套房,坐奥迪 ,文人有点高调》的消息,对会议作了失实的报道。个别人借题发挥,把这则失实的消息与西南旱情联系起来,对中国作协和与会作家进行指责和侮辱。这则假新闻和个别人的博客文章严重侵犯了中国作协和与会作家的名誉权,给中国作协和与会作家带来极大伤害。我认为,这段话完全是自相矛盾的,充分暴露了他们的心虚和胆怯,因为如果是“不愉快的事”,就根本构不成侵权行为,如果真的给作家们带来了“极大伤害”,就应当向重庆法院提起诽谤诉讼,作协为何不敢呢?岂但不敢,连《华西都市报》的名字都不敢提,这说明了什么呢?

陈崎嵘还说,对于某都市报报道失实,个别文章以及断章取义的所谓对铁凝同志的“专访”,我们愿意相信是由于他们不负责任,没有认真核对事实所致,而不是蓄意的。如果是蓄意的,那真可以用得上有人在博客文章中写的一句话:“说他们丧失良知一点也不为过。”这段话更是漏洞百出!一方面他指责博客和记者报道失实,声明自已是冤枉的,另一方面又说“相信他们不是蓄意的”,这是什么逻辑呢?但随后又用“如果”的假设,误导读者,倒打一耙,指责博客,记者“丧失良知”!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重庆干旱缺水不是真的吗?是记者编造的吗?难道博客作者说,一顿三餐的钱,可以省下来帮助重庆抗旱或贫困的小学生,夸张虚构了吗?难道薄熙来接见了作家,作家参观了渣滓洞纪念馆,向烈士陵园献了花,就证明会议没有铺张浪费的问题吗?作家们玩弄辞藻,偷梁换柱,竭力为自已辩护,却自打耳光,不感到脸红吗?他们辜负了好心好意批评他们的记者,给作家的光荣称号丢尽了脸,是多么的堕落而愚顽!他们不但不做检讨,挽回影响,而且还仗势欺人,大张旗过鼓地发表了声明,我认为这是滥用权利,本末倒置!他们不知道,声明是作协在面对重大社会事件出现时,才应当出于公心和良知发出的最强音,试问:签属《零八宪章》的刘晓波因言获罪,被捕入狱,他们为何装聋作哑,不发表声明呢?连美国笔会,加拿大笔会都群情激愤地予以声援,而铁凝领导的“作鞋”跑到哪里去了?铁凝应当打开中外历史书看看,哪个国家的伟大作家是和官方同流合污的?哪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流传千古的作家,是替一党执政代言的?哪个有出息的作家是游山玩水,贪图享受的?哪个国家,哪个朝代的“文人圈子”是被政府包养,和官僚一个鼻孔出气的?

不过,我看,中国作协的声明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可取之处,但必须倒过来反说他们自已!它说,记者要珍惜自己手中的笔,珍惜自己写下的文字,珍惜中国新闻工作者的光荣称号。我看应改为:中国作协也应当“三珍惜”,记者批评你们是出于良知,是提醒和挽救你们,再过若干年后,中国实现了宪政民主,人民看到你们的这纸声明和堆积如山的“文学垃圾”,会替你们羞惭以至愤懑发问,凭什么用人民的血汗钱,养活你们这些为专制统治捧臭脚的无耻文人!

2010年4月12日于多伦多

附:酒店简介和房间价格表:

重庆申基索非特大酒店是重庆一家五星级酒店,它毗邻重庆奥林匹克体育中心,陈家坪汽运中心,步行仅数分钟可到达重庆陈家坪技术展览中心,二郎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它独有的“MY BED”概念卧具,高速宽带互联网接入,32寸液晶电视,国际卫星电视,国际国内直拨电话,语音留言服务,当日湿洗及干洗服务,MINI BAR,24小时送餐服务,室内保险箱,豪华洗浴用品。它的香味西餐厅,拥有诸多选择的自助餐和零点菜单,您可从中尽情挑选诱人的国际和当地美食。竹轩中餐厅:自然纯粹的粤式烹饪和畅快淋漓的川式佳肴,竹轩中餐厅都展现得馥郁惬意,配有9个包间,提供更多私密空间。和风日餐厅:荟集传统与现代风格的日式餐厅,提供地道的日本料理,配有一个塌塌米包间,尽情享受日式料理的精髓。雪茄吧:品雪茄,享美酒,感受现场表演的最佳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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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豪华间
含双早提前3天起 ¥1900 ¥1900 ¥1900  ¥1806 ¥1806 ¥1785 ¥1785 ¥12882 预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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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双早提前3天起 ¥2400 ¥2400 ¥2400 ¥2726 ¥2726 ¥2285 ¥2285 ¥17222 预订

『转载网上资料』

冉云飞:高官们的恐惧和政治射覆

冉按:这是应伟国兄的约请,所撰写的一篇读杜导正先生《赵紫阳还说了什么?》一书的读后感,现刊登出来以飨众位,并请批评。2010年4月17日9:12分于成都

改革开放特别是六四事件后,中共高层的一些老干部——如李锐、胡绩伟、李慎之、何家栋、于浩成、杜导正、李普、杜光等——开始怀疑自己为之奋斗的社会制度,并且反思极权制度之害,于是出现了一种社会现象“两头真” :早年追求真理、晚年追求真相。追求真相的行动就是,撰文批评极权之害,回忆自己和他人受迫害的历史,反思他们早年追求民主自由为何像海涅所说的“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为何反掉一个不算太独裁的政权,最终却迎来一个更加独裁的政权。这样的吊诡不仅使民众深受其害,也使他们中的一些人受苦受难,而且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更使他们的良知深感不安。

中共高层这些老干部,从内部抨击极权保垒的人,作为内部的“反水者”,由于他们曾是制度运营和政府执政的参与者,能够在信息普遍封锁、窜改、伪装的情况下,获知一些比普通民众更多的真实消息,因此他们的批评更有份量、更让人注目,令维护极权制度的当局头疼。这些来自内部的反对者,他们在位时所做的事情,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并且能够铭记,倒是他们退休以后,成就了他们另一番真正的人生,杜导正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杜导正在六四事件退休后,创办了《炎黄春秋》,帮助赵紫阳完成了回顾和反思改革开放与六四事件的《改革历程》,以日记为主体出版了《赵紫阳还说过什么?》,二十年来完成三件大事,可谓有功于当代,利国利民,必将彪炳后世。

《改革历程》我尚未读过,但从《赵紫阳还说过什么?》一书里还是可以大致了解赵紫阳的思想。赵紫阳的许多想法固然值得注意,如他主张中国实行联邦制,认为改革开放没有什么总设计师,只是共产党顺应民众的创造,“三个代表”是要堵住政治改革的嘴等都是不错的见解。但对于我来讲,体会最深的却是赵紫阳、杜导正、萧洪达等高官,他们对中共执政和政策制订不停的射覆式猜想和内心恐惧。由于中共执政是完全的人治,缺乏良好的制度保障,执政没有真正的透明度,因此从本质意义上讲,所有的人都是被蒙蔽者,没有谁能够循正当路径、公开程序知道真相。也就是说,极权制度最大的问题,就是任何连毛泽东,都不可能知道他想知道的真相,因为信息的截流、过滤、选择性,无处不在。一个“不明真相”的独裁者和一个混乱且互相都在制造人为信息不对称的政府机构,加上不受约束的蛮横权力,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有时甚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信息公开透明、在阳光下执政,本应该是一个现代文明的政府合法执政之必须,但极权政治的最大特点就是暗箱操作、愚弄民众,侵害和剥夺他人权利。

在如此背景下,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中国几千年阴谋为何如此发达,退下来的高官没有机会了解政策的制订和执行,又没有制度让他们可以前瞻,于是他们也只好猜测,谈言微中而已。赵紫阳说:“邓现在不了解下情,他周围的亲戚、朋友、上属,都只向他讲好形势,一片大好,不使他操心,这叫做精神疗法。他们讲的下边的情况,他恐怕一概不知。”其实这些退休高官在邓小平做出应变、南巡讲话和相关政策出台之前,他们又何尝能猜得透下一步的政策将会是什么?连赵紫阳被软禁得厉害,准备升级不准其见人,在张广友告知之前,他们根本不知情。即便张广友告知后,他们也找不到什么门路去证实这件事,只有等到赵紫阳真的不能见人后,杜导正才说:“张广友的消息被证实了!当时还以为只是谣传呢!左祸真的不可低估啊!”(P117)对于胡锦涛、温家宝,田纪云说,“胡是明白人,温很好。有一个力量想反他俩,不行。国内外舆站在胡、温一边。”(P194)与胡、温等高层领导如此近的人,得出这样不堪的判断,这是典型的射覆式政治的必然结果。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治方式,无处不在的特务政治,使得所有的人都成为猜谜者。在这种射覆式极权政治中,政权通过高压,来形成一种互相怀疑猜忌、人人自危的氛围,使恐惧内化成人的骨血,即便身处高位,也没有谁有真正的安全感。恐惧一旦内化成人的下意识行为,那么自我阉割、自我审查就变成一种条件反射的动物行为。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文化传统,以及极权政治的严酷现实,使得猜忌和恐惧成为一枚硬币的两面。极权政府不仅在整民众时极有创造力,在内斗时也不遑多让,所以许多共产党干部也深受其害。但许多人深受其害,却从不反躬自省,没有意识到这种制度之害的根由。杜导正很清醒地记录了他内心的恐惧,包括赵紫阳追悼会上他对管制他的警察发飙,出语大骂也是此种心态的反应。

许多人只看到老百姓害怕极权政府,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之中,但极权政府可以使任何人无安全,人人都处于恐惧状态,连高官也不能免却。“人将八十生死丢,哪管开除不开除,况我儿女都成长,活得更应该超轻松。”(P139)这看似的轻松的诗句,其实藏着很深的恐惧,连部长级高官都如此,小民百姓更会胆小如鼠。为了帮助赵紫阳完成其回顾和反思性的录音,杜道正、萧洪达等夏天关窗门闭读录音,整理成文字,同时采取狡兔三窟的采策略,他们将赵紫阳的录音在赵紫阳、萧洪达、杜星垣、姚锡华、杜道正几家各存一份。各存了一份都还不保险:“接受‘文革’的教训,我想过许多办法。但越是担心,越不放心。这一段藏我卧室,过一段转到幼女卧室。最后又藏到幼女置内衣的衣柜内,将录音带与文稿用她的内衣包裹起来,但是这还是不可靠。于是下决心交幼女带到香港去,存到香港保险柜里,这就万无一失了。”(P190)

如果说担心赵紫阳录音带被官方搜查并没收,只是具体事件的恐惧的话,那么下面两个梦,则可以证明恐惧在杜导正先生身上的内化。恐惧在人身上的内化,这是极权政治的必然特点,并不是说杜导正先生不勇敢,因为恐惧的内化已是一种下意识行为。我对杜先生晚年完成的三件大事敬佩不已,但我读到下面的两个梦,内心里真可谓感同身受。“今拂晓前一梦,记不得因为什么事,得罪当局,当局派员审查我, 寻机逃跑,在小巷里闯来跑去,好容易跑出村外一沙滩。坏了,迎面有人来围堵,我无可奈何地被捕了!系南柯一梦!”(P118)“拂晓前一梦似在原燕京大学小院内,赵紫阳住一小院,院外云集赵朋友十几二十人。赵形容憔悴,但话音朗朗。久,众人方散。我与赵耳语:‘近日,政治风声紧,持不同政见者遭捕。’”(P124)

两则虽是梦,但完全中国现实生活和政治在梦中的真实反应。虽然这两个梦并没有具体地发生在赵、杜二人身上,但的确在现实生活多次发生在许多人身上。杜导正对此的解释是,“荒唐有的不荒唐:中国的知识分子到今日处于一种内心的恐慌中,有时有恐怖的感觉,这种局面太不如欧美资本主义国家。”(P124)欧美民主国家早就有免于恐惧的自由了,极权中国当然无法比,其实当下中国政府给民众带来的高压和恐惧,与古代中国专制者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2010年4月3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