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公民语言

林贤治论散文精神,称鲁迅写杂文用的是“奴隶语言”,邵燕祥写杂文用的是“公民语言”。此论一出,《随笔》(2001年第3期)同时发表王得后的《奴隶语言和奴才语言》和邵燕祥《奴隶的语言和公民的语言》,对此作出回应。两位先生的文章都使我深受教益。但掩卷凝思,我感到,邵燕祥和鲁迅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年代,环境迥异,并无多少可比性,如要就此进行比较,与鲁迅同时代的胡适倒是很值得一比。

鲁迅多次说他的写作是奴隶的写作,“我觉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隶;革命以后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五四”浪潮之后,鲁迅继续以“奴隶的语言”写作,长期进行社会批判与文化批判。与此同时,虽然公民权利无论在“民国”还是“党国”的招牌下都毫无保障,但胡适挟着“五四”新文化运动带给他的巨大声望,即使在没有公民权利的情况下,他也始终以一种公民的心态,坚持像一个真正的公民那样说话、行事。他提倡负责任的言论,署真实姓名。他认为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公民权利,即使有了保障公民权利的制度也是脆弱、不堪一击的。他的思维不是“杂文思维”,作为白话文的首倡者,他更是身体力行,他的语言明白晓畅、直截了当,称他写作的语言为公民语言是恰如其分的。从《每周评论》到《努力周报》,从《新月》到《独立评论》,他的心态、思想、语言风格一以贯之。1923年,军阀政府通过“取缔新思想”议案,当时他正在住院,外间却盛传他逃走了。为此他在1月7日的《努力周报》发表《“胡适先生到底怎样?”》一文,直言:

“我是不跑的。生平不知趋附时髦;生平也不知躲避危险。封报馆,坐监狱,在负责任的舆论家的眼里,算不得危险。然而‘跑’尤其是‘跑’到租界里去唱高调:那是耻辱!那是我决不干的!”(《胡适文集·11》,北大出版社1998年版,109页)

这简直就是以公民姿态、公民语言写下的公民宣言。他这样写,也这样做了。所以,即使在1929年,面对血泊中浮起来的国民党政权,他的批评既不是从租界里发出的(当然我无意否定鲁迅最后十年躲在租界发出的批评),用的也不是曲里拐弯的奴隶语言

,而是明白的公民语言,直接批评国民党漠视法治、践踏人权的行为。这是胡适留给我们最大的精神遗产。

鲁迅说他只是跟黑暗捣捣乱罢了,他的语言也是非公民的语言,仿佛植物在石头下“弯曲的生长”,这也许不是鲁迅的过错,而是时代太黑暗了。如他所说:“现在只有我的装腔做势,吞吞吐吐的文章,倒正是社会的产物。”他受黑暗的伤害太深了,只能以黑暗对抗黑暗,没有带来新的亮色。而公民的语言来自内心深处光明的召唤,是出于战胜外部黑暗的一种选择。

即使今天,鲁迅的时代没有结束,“奴隶语言”依然盛行,我们还离不开鲁迅。哪怕邵燕祥也说:“至于我的杂文中,虽力求用公民语言,有时却仍露出精神奴役创伤的疤痕,那是因为不自觉地为奴隶太久太久了。”与其提倡鲁迅面对黑暗、专制时的心态与语言,不如让我们回到胡适,回到胡适的心态,提倡胡适的语言,也就是公民心态、公民语言。毕竟仅仅与黑暗捣乱是不够的。在公民身份、公民权利都缺乏制度保障的前提下,也能像一个真正的公民一样说话、行事。只有健康的公民心态、明白的公民语言、象样的公民行

为才有可能造成一个全新的公民社会,这是鲁迅所期待的“人”的社会,更是胡适一辈子所追求和实践的。

作为民族脊梁的鲁迅不容否定,正如不能否定胡适作为一个精神巨人无可置疑的价值,但这并不意味着鲁迅是完人,是没有缺点的,让我们重温这位先辈自己的格言,最完美的苍蝇也是苍蝇,有缺点的战士毕竟是战士。以胡适式的公民语言取代鲁迅式的奴隶语言,是民族现代化进程无法回避的必然,那么就让我们以公民的心态面对世界,从力倡公民语言开始吧。

刘逸明:离别的谷歌明日还会更好地重逢

谷歌退出中国的消息成为最近国际和中国国内舆论的焦点,谷歌虽然在此前为了配合中共当局对搜索结果进行过滤,但这次退出的举动却能让人窥见了谷歌这家跨国公司难以泯灭的良知和社会责任。谷歌的退出让中国官方自称“新闻自由”的谎言彻底破灭,也让其它跨国公司不得不心生忧虑。

谷歌退出,中国的新闻管理部门不惜暗中发动全国各地的大小媒体对谷歌进行愤怒声讨,很多报道和评论都充满了泼妇骂街之语,但在海外媒体上,对谷歌却是一片声援。2008年的西藏骚乱发生后,大多数网民和官方几乎保持了同一立场,但在谷歌事件上,国内网民也表现得空前觉醒,大多数人对谷歌表示同情和支持。最为令人欣慰的是,甚至有网民到谷歌中国总部对其退出表示哀悼。

自从3月23日凌晨谷歌正式退出中国,海外媒体上就一直充斥着有关谷歌的新闻,关注谷歌的不仅有美国之音、自由亚洲电台、BBC等国际知名媒体,诸如维权网、参与等致力于维权工作的媒体也给予了高度关注。境外媒体和国内媒体,官方媒体和民间媒体对谷歌事件的反应出现了巨大反差,在资讯传播渠道异常发达的今天,可以说让中共当局异常难堪。

谷歌退出了中国大陆,虽然原来的谷歌中国域名(http://www.google.com.cn/)已经停用,但对于喜欢用谷歌搜索信息的网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该域名会自动转向谷歌香港(http://www.google.com.hk/),谷歌香港和谷歌国际(http://www.google.com/)所搜索到的内容并无明显的区别,但在索敏感词汇和去造访敏感网页时,却往往出现一片空白,很显然,这不是谷歌所为,而是防火墙在作祟。

在谷歌进驻中国以前,中国大陆的网民只能使用谷歌国际,但自从谷歌进驻中国以后,不使用代理的情况下访问谷歌国际都会自动转向谷歌中国。掌握代理技术的网民在对谷歌中国和谷歌国际进行对比后,很容易发现两者的区别,谷歌中国明显过滤掉了很多敏感内容和敏感网站。但是,和百度相比,谷歌中国的搜索结果范围仍然要大得多,部分敏感信息仍然可以搜索到,只是无法打开而已。记得在2004年的时候,笔者在使用谷歌国际时,虽然打不开很多被防火墙屏蔽的网页,但通过谷歌快照仍然可以看到那些网页上的敏感内容,而谷歌中国所搜索到的敏感网页用快照却什么也看不到。

自从1995年互联网进入中国大陆以来,网民人数在15年间呈现出了几何级数增长态势。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在京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截止2009年12月份,中国的网民人数已经达到3.84亿,超过美国成为互联网使用第一大国。虽然中国的互联网使用人数世界第一,但互联网在很多地方的普及率依然很低,而互联网的使用者也以年轻人居多。虽然从一些公共事件上我们可以看到网络上强大的公民社会,但在现实生活中,公民社会的迹象在很多地方仍然不明显。

在互联网进入中国之初的几年内,在中国大陆所接触到的网络世界和自由国家所接触到的完全一样。但是,在当时,海外的中文网络媒体并不多见,而国内网民的数量也十分有限,即使有部分网民接触到了一些敏感资讯,但当局并不担忧舆论会失控。1999年是一个政治敏感年,不仅包含“六四”10周年纪念日,而且在那一年里法轮功组织被取缔。这之后,海外的中文网站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起初,海外的敏感网站并无防火墙阻隔,只要知道网址便可以自由浏览,而且不用担心会受到网警的监控。在网民数量与日俱增和海外中文敏感网站层出不穷的形势下,中共当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意识形态危机,只因技术水平有限,开始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让中国经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然而,中共高层的思想并不因为经济的发展和互联网的到来而变得开明。面对来势汹涌的敏感资讯,他们所考虑的不是如何顺应世界潮流开放言禁,而是想方设法地去封堵网络。在自己力所不逮的情况下,不惜耗费巨额民脂民膏请思科等外国公司提供封网技术。

在海外的中文互联网世界,法轮功组织和海外民运人士开办的网站曾是主流,但自从四川维权人士黄琦开办《六四天网》以后,国内人士开办综合新闻和维权网站的激情也日益高涨,诸如维权网、参与、、民生观察、独立中文笔会、新世纪新闻网等网站,虽然服务器设在海外,但管理者却多为国内人士,上面的很多信息也是来自于国内。很多突发事件都是由这些网站首先爆出,不少国际知名媒体都喜欢在这些网站上寻找新闻线索。

互联网和网络媒体的出现对中国传统媒体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为了有效地控制网络信息和网民舆论,2001年4月25日,“金盾工程”经国务院批准立项,2003年9月正式开工,2006年11月16日,一期工程在北京正式通过国家验收。几年前,很多网民在无法打开自己搜索到的网页时往往会埋怨有些网站办得不好,但在今天,很多网民却能马上明白,那是因为网络封锁在作怪。如今,“翻墙”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在前段时间网上流传的“中国女性新标准”当中,“翻得了围墙”成了新女性的必备条件。

从异议网站越来越多,而且访问量越来越大的情况看,网络柏林墙之外的这个世界正日益精彩,不论是法轮功网站还是民运网站和维权网站,都有数量不小的网民在每天关注着。而Twitter、Facebook等新型的微博网站也异军突起,和上述网站形成良好互动,让自由资讯更加迅速和广泛地传播。

在突破封锁的技术已经为很多网民掌握的今天,中共当局重金打造的网络柏林墙显然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随着时光的推移,违背民意的网络封锁举动最终将得不偿失。谷歌虽然在此前违心地配合中共当局过滤敏感信息,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和中国大陆说再见。毫无疑问,短时间看,谷歌的退出会让自己蒙受重大的经济损失,但放眼未来,这样的公司才能真正大有作为。

等到中国实现宪政民主的那一天,相信谷歌还会再来,重逢的那一天应该不会太遥远!

2010年4月1日

胡  平:国家不幸玩家幸——黑色幽默的黄金时代

我起码有20年不看央视的春晚了。去年有天读到一篇网文,说起春晚上赵本山的小品《不差钱》颇有讽刺现实的意味,于是找到那段视频看了看;不能说一点讽刺现实的意思都没有,但实在少得可怜。据说在这些年的春晚上,就数小品最受欢迎,而赵本山已经被奉为艺术大师。这未免就让人啼笑皆非了。后来又听说上海周立波的海派清口风靡上海,很有些像美国的脱口秀,结合当下的时事新闻,解构加调侃,还模仿当今在位的党国领导人。我特地看了模仿温家宝的那一段,非常失望,演员虽有天份,但整个表演却相当“主旋律”,不过是变个方式歌颂罢了,和美国类似的脱口秀正好相反。至于相声,相声本以讽刺见长,但如今的相声却惨不忍睹。

真是有愧于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啊!我们的时代是什么时代?我们的时代是历史上最荒诞最可笑的时代,是大家明知其荒诞可笑、但仍然不得不继续荒诞可笑下去、所以尤其荒诞尤其可笑的时代;因此也就应该是政治幽默政治讽刺的黄金时代。

因为今日中国仍然是共产党一党专政,共产党干了很多坏事,又可恨又可气。然而今日中国毕竟又不同于过去的毛时代,今天,共产党的意识形态不但早已彻底破产,而且变得面目全非。越来越多的民众看穿了共产党那套把戏。专制者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做贼心虚,干起坏事来没了底气,不但可耻,而且也很可笑。叔本华讲过,当人们突然发现一件事不协调,不般配,表里不一,自相矛盾,顾此失彼,捉襟见肘,而且又对比鲜明时,人就忍不住发笑。共产党说一套,做一套;台上一套,台下一套;昨天一套,今天一套;无处无破绽,无处不荒谬。今天的中国社会,简直就是一部荒诞派的连续剧。历史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时代么?我看没有了。

再一次感谢互联网。幸亏还有互联网,民间的嬉笑怒骂好歹有了出气口。打开中国的互联网,每天都能看到大量的笑话、讽刺与幽默。其中大部分都有很强的政治性,要么是直接针对专制权力,要么是针对专制权力下的种种腐败与丑陋现象。这中间既有古为今用,也有洋为中用,更多的则是国人自己的发明创造。荒诞的现实把许许多多人造就成讽刺家幽默家笑话大王,而生活本身则给我们提供了太多太多的生猛素材,实在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相比之下,赵本山、周立波那点货色算什么呀!

取笑专制权力就是否认其合法性

是的,最好的幽默与讽刺总是触及现实的,尤其是触及权力的。也许有人会说:为什么非要讽刺现实中的权力不可呢?只要好笑就行了嘛。不然。因为这涉及到笑的本质,笑的意义。

笑看上去很轻佻,其实它来源于我们的一种很深沉很严肃的情感:骄傲(孟德斯鸠和波德莱尔都指出过这一点)。笑使我们凌驾于引人发笑的事物之上。你笑某人,表明你比某人高明──起码是在某一方面比某人高明。怕被人笑话,就是怕被人瞧不起,怕被人小看。所以,我们常常见到城里人取笑乡下人,本地人取笑外地人,健康人取笑残疾人,男人取笑女人,如此等等。有的节目,其内容本身并不好笑,只因为采用了某种方言,于是就很好笑了。这实际上是表现出官话对方言的优越感。

正因为笑表现我们的骄傲,表现我们高人一等,所以有不少笑话段子虽然很好笑,但却显得有些刻薄,显得不够厚道,甚至显得很势利。取笑穷人、取笑乡下人、取笑残疾人都是很容易的,但也常常是很招人反感的。理由即在于此。

唯有一种笑话没有这种问题,那就是针对权力的笑话。因为权力高高在上,有权力就有不平等,这就需要用笑去平衡。取笑权力可以表现出人的平等意识。所以取笑权力几乎具有天然的正当性。民主国家里的政治笑话总是爱拿掌权的大人物开涮,就是这个缘故。针对专制权力的笑话自然就更正当了。专制权力是专制者强加给我们的,不是我们选出来的。专制者为了表明他们有统治我们的资格,必须要自吹自擂,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如“伟大光荣正确”,“先锋队”,如“三个代表”)。取笑专制权力,就是否认他们在道德上和智力上有什么高明,这就等于否认他们有资格统治我们,因此构成了对专制权力的挑战。取笑专制权力就是不承认专制权力的合法性,就是捍卫我们的尊严,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争取民主。

专制统治者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大不敬

同样是在讲演时有人往台上扔鞋子,美国总统小布什可以很轻松地用一句玩笑话来打发,中国总理温家宝却不能不摆出庄重无比的神态,义正辞严地去反击。这不是因为小布什有幽默感温家宝没幽默感,和东方文化西方文化的差别也没关系,而是因为两人的处境不一样,是因为两人的权力的性质不一样。

美国人取笑他们的总统,这不会影响总统权力的合法性。因为美国的总统是在与对手的和平竞争中赢得多数选票而产生的,本来就有一大批选民投的是反对票,因此,承认批评者反对者的存在,并不会影响总统权力本身的合法性。再说,如果反对者的人数增加,到下次大选时你得不到多数票,想不下台也不行。因此,美国的总统不怕有人当面批评嘲笑,另外,他想压制也做不到,所以不妨在批评面前表现大度,在嘲讽面前保持轻松。专制统治者就不行了。专制统治者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大不敬。中共领导人的权力分明不是来自人民但又必须冒充来自人民,因此他们最害怕有人公开批评与嘲讽,他们必须对别人的公开批评与嘲讽反对立即迎头痛击,把公开批评反对或嘲讽的人打成敌对势力,起码也要暗示对方心怀恶意。如果他用轻松友好的态度对待批评者嘲讽者,那就会使人感到批评他嘲讽他是正当行为,没什么了不起,这就等于默许乃至鼓励其他人也出来公开批评嘲讽。“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面如土。”一旦来自人民的批评与嘲讽获得了合法性,专制统治者自己的合法性就成了问题。这个口子一开,那还得了?

荒诞是当今中国社会的常态,只是我们见惯不经罢了

现代艺术史上有桩轶事:法国艺术家杜尚(Marcel Duchamp)把厕所里的小便池送去艺术展,于是这个小便池就被视为艺术。可见艺术和生活没有区别。生活中处处有艺术,只不过大家见惯不经,习焉不察,视若无睹罢了。一旦把它们从生活中抽离出来,就像把小便池里取出来放在艺术展厅里,你看上去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其实,不少西方现代艺术,都有点玩深沉、没事找事的味道。要说它们的那些构想,最合适的对象倒是我们中国。荒诞是当今中国社会的常态。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片断,再平常不过的,只要被聚焦,就成了讽刺,就成了艺术,就震撼,就惊世骇俗。

例如前年胡锦涛访问日本,期间参观了一所小学。有一位小学生问:“胡爷爷,你为什么要当国家主席?”胡锦涛回答:“小朋友,我告诉你,我本人不想当国家主席,是全国人民选我当主席,我不能辜负全国人民的希望。”这段问答自然很可笑。不过我相信一般人在读到这段报道时未必会产生强烈的荒诞感,因为我们对这类谎言早就习以为常,麻木不仁了。然而有天我从网上看到一段视频,里面正好有这段问答,顿时感到很荒诞,很可笑。我想,假如有人略做技术处理,让胡锦涛的这段回答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播放,那造成的荒诞感一定会强烈得多。假如我们把这段视频放给来访的中国政府官员们看,给中国的大使领事们看,给胡锦涛本人看,连放三遍,我就不信他脸上还挂得住,我就不信那些官员们谁还不如坐针毡。

笑是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到目前为止,民间流传的政治讽刺与幽默主要是文字形式,其次是图片,也有少量的是表演。由于音像录制技术的发展与普及,有一些讽刺作品采取了音像的形式。不过,自编自演自拍的具有政治讽刺意义的小品、相声或脱口秀,数量还很少。其实,要制作山寨版的小品相声脱口秀都很容易,因为它成本低,对布景道具的要求很简单,现成的素材或脚本到处都是,演员也不难找。有互联网作载体,传播应该不难(我在海外网站上看到过几个很不错的小品,但好像注意到的人不多,影响不大)。只是很遗憾,今天,我们还不能让那些政治笑话政治讽刺的节目在中国的大剧场公开演出,或者是在国内的电视台公开播放;换句话,由于这些作品无法在大陆公开演出,这就削弱了它们的效果。所谓削弱效果,不只是说观众少,影响小,而且还是说,由于你不能和更多的人一道欣赏,你获得的快感也会比较小。

这一点很有意思。我以为那是和笑的社会性有关。因为笑需要共鸣,渴望共享。一个人也可能独自发笑,不过这种情形比较少。更多的笑一定是和别人同在时发出的,人越多的时候越容易笑,而且笑得越欢。因为笑会传染,像打呵欠一样。但有一点不同,打呵欠的传染纯粹是生理上的。笑的传染还是心理上的。笑不只是感情而且是表情,笑常常是笑给别人看的,所以独自笑就意思不大。一个人独自笑,多少会感觉不自在,不好意思,甚至感觉有点傻乎乎,有点神经病,总之有点不对头,所以一个人独自不大笑得起来,偶尔笑起来了,也很快就止住了。有别人同在就不一样了。最好是和大家一起笑。广播里电视里播放相声、小品、脱口秀或其他喜剧节目,常常要有意地把现场观众的笑声也播放出来,有的节目本来是在录音室或录影棚里摄制的,现场并没有什么观众,制作者每每在合成节目时还要专门把几段早录好的笑声尽可能恰到好处地放进去。这就是为了让收音机电视机前的孤零零的你有种与别人同在,你是在和大家一起笑的感觉。这样你才能笑得畅快,笑得开怀。

另外,笑也是一种认同,大家一起笑,表明大家都有同感,表明大家是一伙的。别人高谈阔论,你插不进嘴,这还不算尴尬;别人讲笑话,大家都哈哈大笑你却笑不出来,那才叫尴尬呢。因为那表明你在他们的圈子之外,你是异己是另类,你会有种被当众排斥的感觉。赫尔岑说的好:“笑是最有力的武器之一。”那帮当朝的家伙未必都怕你骂他,但没有一个不怕你取笑他。笑具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构成对强权的有力颠覆。当一个个政治笑话迅速地流传天下并引起广泛共鸣,专制者不能不感到自己被大众所孤立,不能不感到自己权力的虚幻与脆弱。当专制权力成为万民取笑的对象时,那就离它的垮台不远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是的,讽刺与幽默常常有地域性,有时间性,特别是针对权力的讽刺与幽默。给美国人讲中国的政治笑话,抛开语言上的隔阂不谈,那效果也会打折扣;就算是讲给在美国的中国人听,劲道也会小很多。因为你讽刺的那个权力不在跟前,或者准确地说,你在强权的控制之外。古代的笑话,今人就未必觉得可笑,至少是不会觉得有那么可笑。现在再去讽刺四人帮,就没那么可笑了。这里的道理是共同的。因为政治讽刺与幽默既然是对强权的反抗,因此,唯有这强权就在当下就在头上时才最有力量。如果这强权是存在于别处,或者是已经不存在了,我们没有亲身感受到它的压迫,因此,针对它的那些笑话不再具有解压和出气的作用,其反抗的意义也大为缩小,那么,由此带来的快感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如此说来,在今日中国,由于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表达自由,因此,那些最好的政治讽刺与幽默还无法在公开的平面媒体上以及舞台上电视上大放异彩,那固然令人遗憾;但反过来说,正因为我们还处在强权的统治之下,因此,针对强权的政治讽刺与幽默才最为民众所需要,最能把其效力发挥到极致。这就是为什么偏偏在今日中国,政治讽刺与幽默能大行其道,方兴未艾,一批又一批讽刺家幽默家应运而生,引领风骚。

马克。吐温说得不错:“幽默的秘密源泉不是欢乐而是悲伤。在天堂是没有幽默的。”假如我们有充分的言论自由,假如我们有真正的民主选举,哪还容得这帮家伙在台上装腔作势,颐指气使?在今日中国,人民的处境很可悲。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很无奈。这就和我们日益清醒的公民意识以及尊严感、正义感形成尖锐的矛盾。正是出于对这一矛盾的痛切感受,产生了有“中国特色”的黑色幽默:它貌似玩世不恭,骨子里却极为严肃;看上去轻松愉快,实际上无比沉重;有的形式很粗俗,但表达的却是文明;它并非只是消解,它同时也在建构。我相信,一部当代中国政治史、心态史、文学史,艺术史,不能没有讽刺幽默这一大块。有这份才情的人真应该抓紧现在,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啦!

刘晓波候选“时代百人”

【明报专讯】美国《时代》杂志昨日公布年度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评选的200名候选人名单,其中入选的中国人包括因起草《零八宪章》而被判囚11年的着名异见人士刘晓波,以及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等人。

《时代》从2004年起每年都评选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分别来自「领导人与革命家」、「创业者与企业家」、「科学家与思想家」、「英雄与偶像」及「艺术家与娱乐界人士」五类候选人。民众可在网上投票,有关投票将於5月1日截止,《时代》不久将正式公布获选的100人名单。

《时代》﹕因《零八宪章》判囚11年

今年54岁的刘晓波是第二次入围候选《时代》年度百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去年,以刘晓波为首的《零八宪章》联署者获选「时代百人」,排名第77位。当年,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相关)、流亡海外的西藏精神领导达赖喇嘛、台湾的马英九(相关)总统则分别位列「时代百人」的第16、61和67名。

《时代》在这次评选中说,刘晓波是旨在推动政治改革的《零八宪章》最主要起草人,也是中国着名的政治异见人士和维权人士,他於去年12月25日被当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入狱11年。

王岐山薄熙来首次入选

另外,在今年候选名单中,身为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王岐山(62岁)和薄熙来(61岁)也首次名列其中。《时代》指出,王岐山作为中国最高层经济官员之一,成功带领中国度过全球经济衰退,使中国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大;而薄熙来自2007年任重庆市委书记以来,大力打击当地黑帮有组织犯罪,「使他成为中国最受欢迎、最深得民心官员之一」。

至於在企业家类别,中国最大网络搜寻公司「百度」(baidu.com)总裁李彦宏也成为候选人之一,而今年27岁的「80后」作家韩寒也是候选人。

美国《时代》杂志被誉为全球最具代表性与影响力刊物之一,曾成《时代》美国版封面人物的华人有蒋介石、宋美龄、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江青、李嘉诚(相关)、李登辉、张学友等,其中,邓小平两次成《时代》风云人物。

投票网址:http://www.time.com/time/specials/packages/0,28757,1972075,00.html

朱欣欣:像谷歌一样“逃离”中国

“谷歌”终于忍无可忍,被迫从中国大陆“逃离”,它不是被中国网友逼的,而是被中共专制苛政逼的,“谷歌”有志气!

本人2001年初涉网,谷歌引领我走向宽广的世界,提升了我的思考。随着中共网络“柏林墙”的封堵,“谷歌中国”搜索引擎的自由度越来越小,许多大陆难觅的信息即使找到也往往打不开网页。“谷歌”登陆中国时绝没有想到处于这样两难的境地:屈从中共能够生存,可得罪网友会失去市场。“谷歌”作出了一些妥协,“谷歌中国”越来越成了百度的翻版,失去了吸引网友的价值,大陆市场成了“谷歌”的鸡肋,所以“谷歌”今天的“逃离”实属必然。这对于那些以为按国际规则就能轻易在中国牟利的外资们是个警戒,中国是被中共这个地头蛇霸占的地盘,任何外资都得遵循这个黑道以法律名义制定的明规则和潜规则。

中国作为被中共绑架的最大潜在市场,吸引了逐利而来的外资,促进了中国的局部繁荣,但中国的“繁荣”是畸形的,是建立在几代人付出的血汗之上,充满了血腥的不公正,绝大部分财富撑起了中共少数权贵们的私囊,这使暴发起来的中共更加有恃无恐,用纳税人的钱封锁纳税人的网络“柏林墙”越筑越高,对自由民主人士的迫害不但变本加厉,而且延伸到境外。事实证明,中共专制体制不仅愚弄、搜刮本国民众,而且损害并毒化几百年完善起来的国际市场规则和商业道德。中国古训:君子谋财,取之有道。无论中外,谋财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谋取不义之财,甚至趁人之危、助纣为虐。外资不是慈善机构,但也要坚持自由、民主、人权等人类普世价值的基本底线,尤其是那些文化类、资讯类的资本,决不能损害中国人的根本利益。“谷歌”此举令人赞赏,这是谷歌企业信条“不作恶”的具体体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企业背后基本的商业道德、做人的良知和尊严。正如向“谷歌中国”总部送花的北大学子所言:“谷歌是互联网的入口。如果把大门给我们关闭,只留给我们狗洞,我们仍然会选择站立着,而不去使用那所谓的狗洞。谷歌就是互联网的自由。”美国众议员沃尔夫说得好:“在黑客袭击谷歌网站及入侵其电子邮箱后,谷歌应当退出中国市场。这是一项原则性的行动,就像过去的许多公司退出种族歧视的南非以及纳粹的德国一样。”

对于被腰包撑硬腰杆的中共,考虑的只是一党眼前的私利,北京宣传部门中共官员对博讯网记者表示,谷歌撤出中国是迟早的事,……这次整顿互联网是提高到亡党亡国的高度,一个谷歌简直是螳臂当车。这次整顿互联网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谷歌这种在中国有巨大影响力的搜索引擎完全地管理起来。

中共官方喉舌新华社在《中国拒绝“政治的谷歌”‘与“谷歌的政治”’》的文章中以文革的语言,指责谷歌的决定是“在美国政客和一些政府机构支持下演出的一场闹剧”,是“借助互联网输出思想,进行文化渗透、价值观渗透”。我的回答是,对于我等追求自由、反抗中共专制的中国人来说,世界上追求自由的人们是一个超越民族和国界的共同体,任何专制者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新华社只能代表中共少数专制者的声音,可以肯定,连新华社的记者们也不会认同这样的声音,这是新华社的“被”发言。凡是不愿交出头脑让别人控制“被思考”的正常人,都不会站在中共一边。任何人都有自由“输出”、“渗透”思想的权利,同时也有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任何权力不能替代和控制。

新华社质问“谷歌凭什么打着信息自由的旗号处心积虑地将美国的价值观和评判标准强加于中国,并通过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建立美国的思想霸权和文化霸权?!”只能说明中共的气急败坏。文章最后表示,中国不会被一家商业公司所要挟,并对“一家美国互联网公司企图改变中国社会和法律制度”的“狂妄和可笑的行径”表示不屑。只能说明中共的顽愚和狂妄。中共的挑唆,永远无法破坏有良知的中国人与世界自由民主力量的团结!

一些五毛党和网民对谷歌“搞政治”表示反感的言论不值一驳,让他们跟其主子“搞政治”去吧。

“谷歌”的“逃离”是对中共专制苛政的反抗,会带动更多的国人飞越中共网络“柏林墙”,跟随“谷歌”,“逃离”中国。套改一句名言“不自由,毋宁走”,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祖国,思想无国界。希望越来越多的国人胜利“大逃亡”,实现心灵的自由,让中共金盾工程围起一座“空城”,供专制者和五毛党在那里自听自话、自愚自乐吧!

“谷歌”今天的“逃离”让我想起中共老电影里常说的台词:“乡亲们,别难过,我们今天的撤离是为了明天的胜利,我们还会回来的!”“谷歌”暂时的放弃,赢得的是比市场更大更重要的人心。“谷歌”回来的那天,一定是一个自由开放的“谷歌”,一个属于自由中国人的“谷歌”,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我期待着,亿万中国网民期待着!

2010年1月17日一稿

3月23日二稿于石家庄望云楼

作者为独立中文笔会会员

姜维平:薄家父子骗钱追记

1984年薄熙来由北京空降大连市金县当书记,到2004年其被闻世震等地方官员挤出辽宁省,先是七品芝麻官,后是国企大省的省长,然后是国家商务部长,薄熙来不仅名利双收,而且其太太孩子,以至老子薄一波,岳父谷景生等都一荣俱荣,鸡犬升天,其生活腐败,出入招摇,派头风光,不可一世,在大连以至辽宁省,凡知情者无不切齿痛恨!正如大连晚报一记者说的那样,他操控媒体强奸了民意,否则就他们家族干的坏事,披露万分之一,就地法办,都足够枪毙他十个来回!

此言对矣!不用讲别的,单表他们父子相互勾结,里应外合,以题字为名,敲诈勒索,大肆索贿,足以说明这个在重庆自我标榜反贪打黑的英雄,不过是一个花样翻新,巧取豪夺,贪得无厌的败类,他唯一的不同是比贪官文强更狡猾和厚黑而已。

薄一波是书法家吗?

如果把薄一波和已落马的贪官胡长清和陈绍基做个比较,倒有许多雷同之处,他们一是当大官的,二是喜欢写字的,大概只有中国才有官员用书法骗钱的怪事。这三个人级别不同,字体不同,性格有异,但写的狗爬子字都很值钱,其中薄一波和陈绍基的字,我看过不少,比较熟悉,就艺术来说,他们只能算小学生水平,很不入流,但只因是手中掌握权力的官僚,故身价百倍,他们写的用一字万金来形容,绝不过份!

薄熙来在大连当权十几年,其成了恬不知耻的推销父亲书法作品的经济人,我在新闻界任职时,听到很多有关他帮助其父卖字,变相索贿的丑闻。从金州到大连市内,再到沈阳,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薄一波的狗爬子字,或做牌匾,或作补壁,因为是名家,是地方一霸的薄市长的老爹,一些官员为了升迁,一些老板为了生意,一些无耻文人为了附庸风雅,纷纷走后门拉关系,收买薄一波的字,慢慢地形成了一种荒诞的产业,真真假假,高深莫测,转手倒卖,身价百倍,不仅败坏了当地的社会风气,而且亵渎了高雅的书法艺术。

笔者少年时代与大连著名书法家于植元为邻居,后又与其过从甚密,八十年代中期曾撰写文章,以《酣墨飘香架金桥》为题在日本《书道艺术》杂志刊发,介绍于先生的学问书法,可证我与其交往深厚,1999年于先生对我说,薄家父子之贪婪和不明事理,是他一生所仅见,他回忆说,他自已的书法作品连日本首相竹下登都得花钱买,唯有薄熙来利用职权硬要白拿,还毫无感激之情。有一年他父亲过生日,薄熙来派大连市政府秘书长孙世菊带队专程赶赴北京祝寿,行前却强迫于先生为其写字,不给一分钱的润笔费,但是反过来大连有些人请薄一波写字,那怕是应酬小品,一鳞半爪,却是一字万金,绝不打折!于先生气愤地说,岂有此理!他还评价说,薄一波根本不会写字,也没什么功力和灵气,全凭官职的虚名,他写的破字仔细一看,连中国古代名家的帖子都没临过,只是小学生的水平,门都没入,这样的文盲也好意思写字卖钱,而且薄熙来脸皮厚,还到处张扬兜售!

于先生说,薄家父子心太黑!他晚年不再无偿地给他写字,得罪了心胸狭窄的薄熙来,多有不睦。有一回,辽宁省著名画家宋某桂被薄熙来请到大连丽景大酒店作画,薄及其手下的人,令有关方面支出了二十多万元,做为报酬,于先生认为不值,给薄熙来写了信,批评了这位画家,他认为不论怎样,可做一家之言包容,但因为薄和宋是近邻,同住仲夏花苑别墅,来往密切,于先生的诤言刺痛了他,从此把他彻底地得罪了。。。。。。薄的死党——大连国安局党委书记车克民等人,通过监听电话和跟踪方式,得知于先生向我透露了大连苏军纪念塔动迁内幕,我又把真相刊载在香港《前哨》杂志上,恼羞成怒,2000年底,于老担任大连名人协会名誉会长,挂靠市政协,薄熙来公报私仇,以查处该协会会长王某斌经济问题为由,不仅判了王会长有期徒刑12年,而且还恐吓已是古稀之年的书法家于植元,百般折磨,以至他酒后猝死。薄熙来终于为他爹薄一波报了仇,只因为于植元认为他父子不懂字只懂钱,便遭如此大难!天理何在?

一字万金不是夸张

薄熙来在辽宁省这十几年,不用讲批租土地,官商勾结,私下发财,光替他爹卖字索贿的钱就是天文数字。

人常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笔者年轻时交友广泛,多有耳目。许多企业老板与我往来频繁,我经常在他们的办公室或寓所里,见到薄一波的题字,甚至有的人自家收藏多幅,尺寸不一,内容各异,但价格均不低于每字万元,没有一幅是白送。既然如此,他们也个个感到受宠若惊。有一个搞房地产的姓王的老板对我说,他的这幅由薄一波书写的大中堂,不过四尺,竟收了一百万元!我说不值得,因为我以前和中国画院副院长卢禹舜是好朋友,其当年在黑龙江省美协任主席之职,其人品,画品都堪称一流,但他的写意山水画,也不过每平尺三万元左右;再说范增,乃书画大家,虽舆论对其品行多有争议,但其作品则洛阳纸贵,人所共识,其1990年曾书赠本人四尺书法中堂一幅,2009北京文物古玩界权威人士估价不过十万元,而中共元老薄一波呢?他的书法就算是名人字画,也不能超过卢禹舜和范增吧?

还是这位老板在2007年与我久别重逢后,一句话泄露了天机。他说,你写文章,挑人家薄熙来的刺,他能不抓你?!看我,花大钱买他爹的字,他给我批项目和地皮,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我也知道薄一波不会写字,但挂在这里,把找麻烦的人吓跑了!我还靠薄熙来赚了大钱!。。。。。。

就是这样,由于薄熙来的精心运作,薄一波的字在大连成了时尚艺术品和敲门砖,它成了荣誉和权利的象征,由此他们的家人,秘书都发了大财,薄熙来太太谷开来一度深受启发,也不甘寂寞地里外忙乎,或介绍宣传薄一波的字,或牵线搭桥赚钱,以至利令智昏,她求大连著名画家张某军教他画写意山水,叫儿子瓜瓜和邢良坤学陶艺,忙得不可开交,真是父子三代一切向前{}看!什么钱都赚!大连一位著名画家对我说,反正他求人不付代价,等学会了,画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也坐收银子,有人捧场,哪象我们?

甚至,在那段薄熙来独断专行的日子里,大连风行与薄家人员合影的照片,连一张和薄一波坐在一块的留影也价格不菲,许多人以能中介此事,和薄家拉上关系为生,也赚了钱,令它人眼红。

2007年,在大连一个黑龙江籍的房地产老板办公室里,我不仅看到他和薄一波的合影,而且还欣赏了他的歪歪扭扭的粗制滥造的所谓书法作品,它既无功力,又没章法,连运墨都不会,活象几个枯枝败叶,在风中摇摆,挂在墙上显得很不吉利,但该企业老板说,他自从有了这个东西,财源滚滚而来,他由薄市长处,批到了几大块位于大连立交桥下面靠铁路的廉价地皮,先贷款征地,再预收客户的购房款,靠盖民房发了大财!这叫书法效益,也叫一本万利啊!我问他买书法花了多少钱?他讳莫如深,一个劲说,不谈政治!不谈政治!。。。。。。我想,难道用薄一波的书法掩盖以权谋私的罪行,不是最大的政治吗?薄熙来应当明白:在他当权的地盘上,老板和贪官买的不是他父亲的字,而是他手中的权力,这是一种情节严重的行贿受贿的卑鄙的手段,是极大的犯罪!

就这一点看,被他抓起来的原重庆司法局长文强,收取某人一幅假画竟做价巨额受贿款,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所不同的是,文强是收了一幅画,薄熙来是既收藏名家字画,又高价强卖他爹薄一波的劣作!真是恬不知耻!其耻胜过文强百倍!

薄一波捐的款,是卖书法的钱?

回顾中共十五大召开之前,贪财成性的薄一波竟然慷慨解囊了一把,把全国的新闻媒体狠狠的忽悠个晕头转向,他一下子向山西省“希望工程”捐了三十万元,使人们对中共元老薄一波刮目相看,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啊,他是机关干部,哪来的这么多的钱?为何偏偏在此时风光一把?其真实目地究竟是什么?大连知情者议论纷纷。

有人说,薄一波近年因在大连卖字太多,招得老干部嫉恨,他们晚年大都写字卖画,比如崔荣汉,郝正平等人,却收钱不多,故写信给中央,薄一波自己也觉地有点过份,所以从卖字得到的巨款中挤一点也没啥!但薄熙来私下对他的哥们说,是我父亲几十年来出书写字,辛辛苦苦赚的钱啊,他无私地捐给了生他养他的故乡,说明他有境界,这样一报道,把不了解真相的老百姓,忽悠得流眼泪。但北京和大连新闻界的消息人士说,他爹捐的钱是薄熙来“小金库”里的银子,这样的“小金库”在大连比比皆是,比如彭永毅任职的所谓大连站前综合治理办公室每年罚没款多达2000万,这30万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精明的薄一波知道,只有儿子薄熙来上台,才能不被人民清算,否则吃进的肉,就必吐出骨头!于是他和中央有关方面达成协议,一方面为了堵住大连知情者的嘴,一方面为了薄熙来争当中共中央后补委员,薄一波不得不作秀,把钱花在刀刃上。

总之,为儿子花钱铺路买官位,薄家父子认为这是千秋万代永保基业的大事,但可惜,尽管薄熙来机关算尽,还请陈某芬写了题为《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的长篇报告文学,为自己大造舆论,但还是未斗过闻世震等辽宁省地方官,在对立面的视线里,他依然没能掩盖住自己贪污腐化的斑斑劣迹,如同今天打黑除恶搞运动一样,最后以失败告终。据称那次党内选举,他连一票也没得到。

难怪,此后他大病一场,在星海湾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一位记者买了一本《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的书,请他题名记念,他忽然发飙,扯过此书,丢在的下,扬长而去,令众人瞠目结舌,无所适从。一位大连老记说,薄熙来想起他们父子二人,花了几十万请人写书和捐款的事,钱财却打了水飘,岂能不窝火?

李小二案是个铁证

薄熙来在大连以太太的律师事务所为幌子骗钱,以他爹的书法四处忽悠,拙劣敛财,从大连直到东北,尽人皆知,只是共产党控制下的媒体装聋作哑,九十年代中期的一起典型案例曾流传了很久。

李小二是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一个私企老板,有几家企业,当时红遍半边天,他通过关系结识了薄家父子,也是巧妙地先是以求书法作品为由行贿,薄一波为其题写了“大北集团”几个鸟字,李老板很是慷慨了一把,给了个大份子,有人说是80万,有的说是100万,随后他去找薄熙来,薄下令从大连证券公司贷款了7000万元给他,投入下属企业,但齐齐哈尔市的记者说,李老板是个斗大的字不认一筐的人,他除了会请客送礼,买字卖关系,什么生意也不会做,下属企业连年亏损,后来因妻子和二奶内斗举报,斗出了贪官和大案,齐齐哈尔市委书记王树斌,因接受李小二的贿赂被判刑6年,另一市委组织部长沈某在家中浴室里割开动脉,畏罪自杀身亡,李小二则脚底抹油跑到了美国,至今音讯全无,大连的7000万贷款一去无踪,血本无归,企业清算时唯有中共元老薄一波的狗爬子题字,还挂在“大北集团”的办公楼上,面对齐齐哈尔的中心街道,日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王书记坐牢了,沈部长死了,李老板蒸发了,薄家父子发财了!齐齐哈尔的一位检察院的官员对我说,谁都不敢动薄家两个大贪,你说叫我们去抓谁?!难道光李小二有罪吗?!

官员不能卖字

其实,中共如果真的反腐,应当明确规定官员不论大小,一律不能以卖字为名,行受贿之实,因为一党执政下,没有监督和制约,而现在的所谓书法家协会,又都是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之下的群团组织,它和官员操控的新闻媒体联手作弊,把书法创作变成了骗钱敛财的工具,而薄熙来父子领引社会这种不正之风之先,污染了艺术空气,败坏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开启了一个敲诈勒索,变相贪腐的新时代,影响极其恶劣!

虽然,江西省长胡长清也通过书法索贿受贿,但笔者自幼酷爱书法,对“二王”,智永,孙过庭略有研究,我认为胡长清还有点功力,说他是书法家亦无不可,广东的陈绍基卖字价格不菲,但毕竟在公安战线名噪一时,也为岭南派的艺术创作做了一些有利的工作,而薄一波恶惯满盈,罄竹难书,其人解放前在山西“61人叛徒案”中居首,虽确有苦衷,但后来是胡耀邦给他平反昭雪,他却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反咬他致命一口,为世人所不齿!而且,六四镇压学生之时,他又助邓小平一臂之力,更添血债,此类遗臭万年的势力小人的书作,岂能传世教人?岂能值一文小钱?若不是其子薄熙来以权交换,暗渡陈仓,何人能买?

俗话讲:文如其人,见字如面,难道一个正直的人,会在寓所客庭悬挂一幅如上所述的恶人的书法助兴吗?

多年来,薄熙来不以其父劣行为耻,反以为荣,充分暴露了子学其父的反动本质,并预示了将来可卑的下场!最可笑的是,他自己连毛笔都拿不住,竟也在大连到处滥题字。比如“星海花园”的题名,本是硬笔字,却至今被某老板花钱请人刻成铜匾,挂在星海湾的一座大楼之上,供人品头论足,贻笑大方。另在大连图书馆附近,还有所谓“文苑广场”的题字刻石被风雨淋晒,歪歪扭扭,令世人嘲笑!现在,胡长清和陈绍基已成了贪官的典型,其过去价值连城的书法已被小民抛弃,谁会再去花钱买呢?独有薄家父子还很走红,听说在北京潘家园,他的字每幅还值个三千,五千。我想,别急,等薄熙来在新一轮政治权斗中落败,他们父子多年的罪行将水落石出,他再次进了大牢,那些文字垃圾就会被丢到焚化炉中,当柴烧,那些挂在闹市街头的牌匾就会被摘下,但他们祸国殃民的罪行不能忘记,因为他们是制度的产物,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深刻反思,是什么魔力,荒诞地使一个党棍,文盲和屠夫,错享了著名书法家的富贵与荣华?

2010217日于加拿大多伦多北约克

李劼新著《枭雄与士林》清明前夕在港出版

在清明节传统节日到来之际,旅居纽约的知名学者、作家、文艺评论家李劼,对传统、对定论、对习见进行反思和批判的一本犀利新著《枭雄与士林——20世纪中国政治演变和文化沧桑》,由晨钟书局出版推出,清明前夕(4月3日起)由田园书屋在全港上市发行。

正值中国大陆、台湾及海外华人世界因辛亥革命100周年抑或中华民国建国100周年的渐近,议题渐热,开始聚焦关注。李劼撰着此书,以敏感而有异议的政治和文化为两个交叉座标,审视20世纪中国的百年历史。所涉话题,深刻火爆,其论述具有对主流陈见的颠覆性震撼,其内容广涉中国现当代所有重大历史事件,所有重要的政治精英和文化翘楚。该书月旦人物,评骘群雄,慧眼独具,洞见迭出。其中一些章节,已在海内外网站上,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李劼此着推翻了诸多历史定论,重新评价了诸多历史人物,如孙中山、袁世凯、汪精卫、蒋介石、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赵紫阳等等。该书同时又揭示出别一种人文承传和文化景观,重新审察与评说王国维、陈寅恪、胡适、陈独秀、鲁迅、周作人、钱穆、熊十力、梁漱溟、徐志摩、邵洵美、施蛰存、钱钟书等人文形象。角度新颖,见解独到,在思想文化界独树一帜。

在美国着名出版社兰登书屋出版过英译本回忆录《我的反动自述》的知名华人学者、作家、耶鲁大学东亚系资深讲师康正果,对李劼此着评价甚高。他讚誉该书是“一部才力雄浑、胆识超逸、心胸海涵的巨着:洞察,犀利,雄辩,博洽。聚焦国共群雄的成败功过,品鉴文化精英的学养风貌;补缺痛史,解恨阅读。是投入学院黑龙潭的醉醒石,是撒向民间读书人的开心果;百年来难得的傑作,百年后可传的藏书。”

因著作《魔怔的乡村:中国文革期间的集体屠杀》(Communities Possessed: Collective Killings in Rural China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而称着学界的美国加州大学尔湾校区社会学系苏阳教授在李劼该书的推荐语中指出:“此书的贡献大概不在於对史实的发掘,而在於阐释对国家历史话语的反叛和颠覆。如李劼这一类的人文作者,会让人们反感其偏激,但又总是佩服其洞见。读者的阅读旅途总是被其激情所照亮:如果轻轻摸一下书页的纸面,每一个铅字都还是热的。在自由和人文精神缺失的现实里,这样的文字是信者的祷语、饥者的粮食。”

李劼,本名陆伟民,上海市人。曾在上海执教於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后因“六四”学潮身陷囹圄。1990年代末流寓美国,现居纽约。自1980年代以来,在海内外报刊杂志发表数百篇文章,在中国大陆、台湾和美国先后出版8部长篇小说、10部学术论着,其中包括1998年在大陆出版的5卷本《李劼思想文化文集》。李劼著述涉猎广泛,其文章和作品见诸海内外各大网站,幷设有文集,开有博客,拥有众多读者。新著的出版,这是李劼继八十年代重写文学史、九十年代重写中国晚近史和新世纪伊始重写中国思想文化史努力的又一次笑傲学林。

李劼的著述文章,一贯风格特异、立意高标。《枭雄与士林》新著的出版其主题的争议性、震撼性,将给海内外关心中国政治和文化前途与命运的人士对国族百年痛史带来进一步反思。对於中港台两岸三地愿意以独立、自省的立场去真正认识和瞭解现代中国的大、中学生以及广大青年读者,该着提供了与他们读到的所有教科书迥然相异的全新视角。

清末:没有旁观者的宪政运动

纪念《零八宪章》发布一周年征文

中国最早主张宪政的政治人物应该算是郑观应,1884年,郑观应上书清王朝,请求开设国会,他认为自己所处的时代已是“立宪时代”,“非立宪国几不能立于世界。”但他的上书被清政府斥之为“狂妄之方”。由此可见,虽然经过两次鸦片战争,腐朽的清王朝仍然以自我为中心,丝毫没有从体制上反思自身的意思。

1898年康梁的维新运动以六君子的被杀而惨淡收场。康、梁也被迫逃亡海外。但康、梁的维新是建立在中日甲午战争的基础之上。在中国人眼里,被英夷打败虽不能接受,但毕竟英国人来自万里之遥,与中国没有宗主与藩属的关系。1894年的甲午战争,却让中国读书人的自尊心遭受了致命打击。中国人眼中的蕞尔小国竟然能打败堂堂中华帝国,足见支撑我们两千年的价值体系出了问题。所以康、梁以立宪改良为主的维新得到了读书人的普遍赞同。这种认同也深入到清王朝的各层官僚之中。我们从清人孙仲玙(李鸿章侄婿)的《日益斋日记》中的一段话,可以清楚看出维新运动失败后,清廷各层官僚对此事的态度:(光绪25年)十二月十二日,诣昌言报馆,枚叔,浩成咸在,问傅相作何语,傅相自云:奉懿旨捕康、梁。且曰:如获此二人,功甚大,过于平发捻矣,吾当进爵。语毕大笑。傅相询余是否康党,余答曰:是康党,相曰:不畏捕乎?曰:不畏,中堂擒康党,先执余可也。相曰:吾安能执汝,吾亦康党也。濒陛辞时,欲为数十年而不能,彼竟能之,吾深愧焉。枚叔等闻皆大笑曰:奇事,康以六品官,而宰相为之党。未之前闻!故都人多目为康党。比召对,太后以弹章示之曰:有人谗尔为康党。合肥(指李鸿章)曰:臣实是康党。废立之事,臣不与闻,六部诚可废,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主张变法者即指为康党,臣无可逃,实是康党。太后默然。

不过,1898年康、梁的维新,其重点并不在民主宪政而在富强之道。慈禧也并非不知道康有为的苦心,实是出于担心大权的旁落。不管怎么说,维新运动只是对清王朝官员的一次宪政启蒙,并没有来得及进入实质的层面。

时间仅仅过了两年,到了1901年,经历了1840年以来的又一个不幸的庚子年后,大清“超女”慈禧不得不在西狞途中,从1901年1月到8月,连发3道上谕,要求大臣们参酌中西政要,就如何改革各抒己见。这样,我们也可以看到,宪政主张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还是为清廷排斥的激进思潮,到了甲午战争后的九十年代,已成了维新运动的旗帜,而进入二十世纪后,宪政就成为晚清最后十年的时代潮流了。

•从君主立宪到民主宪政 立宪派始终是宪政运动的源动力•

任何社会变革,最初的源动力无疑来自于民间,走在最前面的无疑也是民间力量的一些代表人物。1901年6月7日,梁启超发表《立宪法议》一文,提出了有关立宪的6点要求。在这篇文章里,他把宪法的法律特征说的很清楚:一是宪法至上,任何国家机关与个人都必须遵守。二是法律之母,宪法是其他法律立法的基础。更重要的在于,他认为立宪政体,即为有限之政体,君有君权,但君权有限,官有官权,但官权也有限。在他的主张中,改革后的政府必然是有限责任政府,这一政府的权力必需由宪法作出明确的规范和限制。在梁启超等人不断推动下,中国民间立宪派的势力也越来越强大。立宪派推动宪政运动的方式主要有两条:一是办报,从舆论上进行宣传。二是结社,从组织上进行推动。立宪派办的报纸主要有:1898年12月创刊于日本横滨的《清议报》,1901年12月因火灾停刊,共出100期。1902年2月创刊于日本横滨的《新民丛报》,1907年8月终刊,立宪派与革命党的论战梁启超就是以此为阵地。1907年创刊于日本东京的《政论》,只出过几期就停刊。1901年创刊于上海的《国风报》,1911年停刊。以及1902年创刊于上海的《外交报》,1911年1月停刊,1904年3月创刊于上海的《东方杂志》,1948年12月终刊。这些报刊为中国立宪派的形成与发展,以及中国民间宪政思想的发育,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立宪派的结社运动始于1904年慈禧七十寿辰之际发布的普赦党人的上谕:除谋逆立会之康有为、梁启超、孙文三犯之外,其余戊戍案内各员,均著宽其既往,予以自新。曾经革职者,俱著开复原衔;其通饬缉拿,并现在监禁及交地方管束者,著即一体开释。而真正的结社高潮的到来有两个时段,一是清王朝预备立宪上谕令公布之后,立宪团体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出现:上海宪政研究会,预备立宪公会,吉林自治会,宪政公会,帝国宪政会,政闻社,广东地方自治研究社,粤商自治会,贵州自治学社,贵州宪政预备会,湖北宪政筹备会,直隶宪政研究会,福建政与会等。二是在国会请愿运动过程中,又有一大批立宪团体出现:汉口宪政同志会,八旗宪政研究会,顺天宪政公会等等。在这些立宪团体的推动下,中国的现代政党开始出现,主要有政学会,宪政实进会,辛亥俱乐部,宪友会等。

这些立宪团体与政党以开启民智,积极参政,追求宪政民主为目标。特别是各省谘议局成立后,立宪派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民间力量,他们通过上书请愿甚至是街头运动的方式,始终对清王朝保持着强大的政治压力,迫使清王朝不断加快立宪改良的步伐。

•利国 利民 利君:官员支持立宪的态度成了清末的时代潮流•

民间立宪派的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中国二千年传统帝制在统治上的正当性地位。直至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以王权为中心的传统帝制无疑仍然保有其统治上的合法性与正当性。但是到了二十世纪的头10年,这种正当性地位就不存在了。我们从梁启超1901年的《立宪法议》一文中可以看到,梁主张的是宪法至上而不是君权至上。在他的笔下,君权成了一种有限权力,必须服从于宪法的制约之下。梁启超的这种主张逐渐成为士绅、知识分子、学生和商人的共识,也就是说,在二十世纪初的政治话语里,专制与独裁已不再为社会所接受,这是社会变革前夕最具指标意义的转变。

这种认识不但在民间,在清王朝的各层官员中也逐渐成为共识。我们说,当梁启超们在处江湖之远的民间否定王权专制时,对于统治者的威胁还不足以致命。但绝大多数的清王朝官员也认为专制体制不合时宜,缺乏正当性的基础时,政治文化的内容必然就会出现转变了。

从1901年1月29日光绪皇帝发布上谕宣布实行新政开始,到1911年底清王朝灭亡时止,10年间,清政府各级官员有关主张实行宪政的文章何止成百上千,仅故宫博物院汇集存档的有关立宪的奏折就有200多篇。这些奏折证明了清朝官员不仅支持清廷逐渐施行宪政体制,而且他们本身也是宪政运动的热烈拥护者和推动者。

官员们的奏折大致从清政府的官制、议院、地方自治、法律和司法、教育、财政等方面对应如何立宪,赞成与否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从这些奏折中我们可以看到,虽然有守旧派官员反对立宪,如御史刘汝骥在其《奏请张君权折》中就公开反对立宪,并有许多耸人听闻之言:四维不张,十日并出,以不独紫色郑声之淆人视听,廪廪有毁冠裂冕之惧焉。刘汝骥反对立宪的理由有三:中国根本就不存在君主制;中国实行宪政则有害无益;宪法中国古已有之,不必效法西方。另外如御史王步瀛的《奏改官制开议院投票举员地方自治之弊折》,内阁中书王宝田《条陈立宪改官制之弊呈》,候补内阁中书黄远藩《陈请即罢议立宪呈》等,这些奏折的内容者是反对立宪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更多的官员却是支持和拥护宪政改良的。从这些官员奏折的内容来看,他们的意见和民间立宪派人士对宪政的看法大都相去不远。

当时,无论是《清议报》、《新民丛报》还是《国风报》,梁启超都在上面发表了大量的文章。这些报刊的读者群除了士绅、知识分子、学生外,无疑就是清政府中的各级官员。梁启超的言论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了官员们的共鸣,或者说,官员们无法表达的一些观点通过梁启超的文章表达了出来。而且清末的立宪派人士大体具有这样的共同特征:1、出身于旧科举制度下的绅士阶层,有89%以上的人具有传统功名,不到11%的人不具有功名背景。2、曾在中央或地方政府担任过职务,多为中级官吏。3、由于时代变迁,部分具有传统功名的人,随着转变,曾进入新式学堂读书有的还留学海外。4、他们的家庭多数比较富有。5、他们大多数为45岁左右的中年人。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也可以得出下面的结论,在当时,绝大多数的官员与民间的立宪派人士具有相同的社会阶层背景。加上他们吸取知识的来源一致,所以他们也有着相同的思想意识背景。由此可以看出,在清政府的统治阵营里,官员们支持立宪和赞成宪政原则是毫不足怪的。

为了达到推行宪政的目的,官员们大力强调以教育作为人民转变为公民的手段。如曾经留学日本的翰林院庶吉士高桂馨在其《建言兴学理财练兵三事呈》的奏折中,他讲到:国家求治,分折言之,千端万绪,举之不胜其烦,舍旧图新,更不必牵连古义以曲为粉饰,故约举具要,不过兴学、理财、练兵三大政而已。上不学无以知行政之要,下不学不能为守法之民,故求教育普及,必心兴学为要义。(《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上册 219—223页)

当时曾管理过京师大学堂6年的南书房翰林袁励准在其《奏预备立宪须无人不学请广劝兴学折》中,他认为:毕年以来,科举废,捐纳停,然后之习科举者,自举贡以至诸生,皆为分筹出路,其因停捐以后求仕不得者,则又力图保举为进身之阶。如此而欲无人不学,为他日立宪之预备,是欲南辕而北其辙也。可否请旨停止各项出路,及各项保举,并饬下吏部、学部变通优奖民立学堂章程,凡输赀兴学毕业后考验合格者,除学生按奏定学堂章程奖励外,其输赀兴学又躬身其事管理合法者,量其学堂之阶级,计其学生之多寡,核其经费之巨细,分别酌给京外各项实官,庶使全国之人,非涉猎于学界者,无由蹴几于政界。十年后,民立学堂堂愈推愈广,强半具有国民普通之程度,则立宪之人格渐次增高,乃能上下同心,内外一气,不致徒托空言矣。(《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下册 980页)

在这些奏折中,他们都担心国民素质不高会导致立宪水准过低。与那些动辄借口民愚而不宜立宪的人不同,他们不但支持立宪,而且提出能使立宪得以顺利进行的方法。

很多被认为是反对立宪的官员其实是担心在施行宪政的过程中,由于人为因素导致相反的结果,所以在他们的奏折中,显示出更多的理性与稳重。如监察御史赵炳麟就主张,立宪必须在官民之间建立起高的道德标准。他引用礼记和朱熹的观点来说明,纲纪是治理家国的根本,所以一家有一家之纲纪,一国有一国之纲纪。他的主要用意在于要求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以加强对地方官的控制。一旦这些地方不敢擅自营私,那么就可以养成人民的公德,然后立宪才可以推行。他强调用人唯才的重要性,因而也毫不犹豫地要求严惩贪官污吏。更为宏观地,他引用古代法学家管仲的话,来说明以法律为手段,法律重则君尊,法律轻则君卑,君卑则国危的道理。如果能够养成人民的守法心,立宪就可以推行。

其实,对于宪政的本质,很多官员还是看的非常清楚的。黑龙江巡抚程德全在其奏折中就说过,立宪政体利于国、利于民、利于君,唯独不利的就是官。也就是说,宪政体制确立后,做官的人将会受到来自其上的君主与来自其下的人民全新规训的管束。他在自己《奏陈预备立宪之方及施行宪政之序办法八条折》中,对此的论述非常精辟:立宪事,论内阁之担负责任则利于君,论国民参与政权则利于民,论政体之齐一人心则利于国,独不利者官耳。盖众目相瞩,事理毕彰,欲徇私则既畏讥弹,欲贪婪则更多顾忌。(《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上册 254页)

虽然官员们大都明白施行宪政对自己并无多少利益,但从当时的史实来看,他们还是广泛接受了立宪的主张。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清朝末年,腐朽的专制极权政体更加让人看不到希望。另外,中日甲午战争给中国人心里造成的伤害,也使官员们具有希望国家强大的共同心理。

对于当时的立宪运动,不光是民间有很高的期望值,清政府的官员们大多也都怀着比较正面的憧憬。对立宪所做最动人的描述,来自福建布政使尚其亨,他说,宪法者有限制之义,人与人交际各有限制,不得侵犯他人之自由,国与国交际各有限制,不得侵犯他国之自由。一国共守之法曰宪法,万国共守之法曰公法,其义实相通焉……况所谓限制者,非国君弃其权,自由者,非国民任逾其检闲,实有法律以范围之。限制者,限制其法律之外,自由者,自由于法律之中,各保主权,各享利益,上不凌下,下不犯上。始也上下一心,共守此法以成政,继也上下一德,共保其国于治安。

所以:至于宪法之实际,唯广(教)育以开民智,理财政以厚民生,开会议以通民情,公裁判以伸民气,保商、惠工以操利益之胜算,制造、开采以资利用于无穷。海陆军队以御外侮,警察、官吏以靖内乱,请求医药以除灾疾,交通舟车以便行旅,邮政、电报以通消息,歌舞、游览以舒抑郁。裕其学识,足其财用,则民有礼而知耻,教养兼施,保卫周至,则民乐利而日进,是皆造国民之品格,使进于不可侮辱之境者也。(《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上册 260—261页)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宪政民主政治的画卷!从这里我们也能真切体会到,当时的官员对宪政民主体制的理解已经进入到何等高深的境界。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又是多么盼望这种政清人和的社会能够早日到来。在清政府的官员中,已经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政治话语,那就是权利与义务的观念。他们认为这些观念不仅适用于民众、官员,同样也适用于皇帝。所以在20世纪初的10年里,宪政民主已成为清王朝官员的共识,成为名副其实的时代精神。

•袁世凯等朝廷重臣摸准了宪政这块石头•

清政府众多官员对立宪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那些朝廷的重臣。而在这些大吏中,公开支持立宪的人就有袁世凯、张之洞和孙宝琦等。非常有意味的是,随后建立的中华民国又与这三个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张之洞虽然在1909年就去世,但辛亥革命最早的枪声却在他的辖区内响起,而且他所创办的两湖书院等新式学堂,造就了一大批清王朝的掘墓人,他的幕僚赵凤昌在民国建立的过程中也居功至伟,被后人誉为中华民国的产婆。孙宝琦则于1911年响应武昌起义,宣布山东独立,后来又两任民国国务总理,在他的任内,一直主张遵守宪法,以责任内阁自居。而袁世凯更不用说,武昌起义后,他劝退清帝,主张南北议和,对于中华民国,他实有缔造之功。

袁世凯应该是继曾国藩、李鸿章之后清王朝最具份量的高举革新大旗的人物。1901年11月,被当时的美国《纽约时报》称为“远远走在他这个时代的前面”的李鸿章病逝于北京贤良寺。10天后,慈禧把李鸿章留下的空缺给了袁世凯,不仅慈禧认为袁世凯是李鸿章最佳的衣钵传人,连美国《纽约时报》也相信,袁世凯会把大清的改革持续下去,从以后袁世凯的表现来看,《纽约时报》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但慈禧的判断却证明她不过是一个中国女人而已。

清末的改革运动,在清王朝的皇城内袁世凯无疑是最主要的源动力。袁世凯认为,自己对中国历史最大的贡献是废除了延续1300年之久的科举制度,对于这一点,那怕是再反对袁的历史学家,恐怕都无话可说。早在光绪29年的1903年3月,袁世凯就连衔张之洞一起上奏《请递减科举折》,他们认为科举是影响学校教育的主要因素:其患之深切著明,足以为学校之的而阻碍者,实莫甚于科举。盖学校所以培才,科举所以抡才,使科举与学校一贯,则学校将不劝自兴,使学校与科举分途,则学校将有名无实。为什么会如此呢:利禄之途,众所争趋,繁重之业,人所畏阻。学校诚期有定,必累年而成材;科举之诡弊相仍,可侥幸而期获售。因此,是科举一日不废,即学校一日不兴,将士子永远无实在之学问,国家永远无救时之人才,中国永远不能进于富强,即永远不能争衡于各国。况科举之为害,关系甚重,今纵不能骤废,亦当酌量变通,为分科递减之一法。《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辑上册,第104-106页。

1905年9月2日,袁世凯又与盛京将军赵尔巽、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岑春煊和湖南巡抚端方会奏《请废科举折》。他们认为:臣等默观大局,熟察时趋,觉现在危迫情形,更甚曩日,竭力振作实同一刻千金。而科举一日不停,士人皆有侥幸得第之心,以份其砥砺实修之志。民间更相率观望,私立学堂者绝少,又断非公家财力所能普及,学堂绝无大兴之望。就目前而论,纵使科举立停,学堂遍设,亦必须十数年后,人才始盛。如再迟十年,甫停科举,学堂有迁延之势,人才非急切可成,又必须二十余年后,始得多士之用。强邻环伺,岂能我待。欲补救时艰,必自推广学校始。而欲推广学校,必自先停科举始。拟请宸衷独断,雷厉风行,立沛纶音,停罢科举。

这一次,袁世凯、张之洞等人的奏折被清廷立马采纳,1300年之久的科举制度终于寿终正寝。

对于科举的废除,5天之后的1905年9月7日《时报》作出强烈反应:盛矣哉!革千年沉疴之积弊,新薄海臣民之观听,驱天下人士使各奋精神才力,咸出于有用之途,所以作人才而兴中国者,其在斯乎?

而英国人《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理循则说:中国能够不激起任何骚动便废除了建立那么久的科举制度,中国就能实现无论多么激烈的改革。(《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473页)

科举的废除极大的刺激了新式学校的发展,学生数量也激剧增加。1905年以前,在校学生不到26万人,但两年后,人数就超过160万。到辛亥革命爆发时,学生人数已达300万人,是科举废除前的12倍。为了保住这一成果,使清王朝不至于走回路,当时江苏省教育界人士曾上奏朝廷请明旨降谕不要恢复科举,在奏折中有这样的内容:一言蔽之,科举思想务富少数人之学识,以博少数人之荣誉,而仍在不可知之数。其思想也,但为个人,非为国家也。学校思想务普及全国人之知识,以巩全国人之能力,而不容一夫之不获。其思想也,视吾个人即国家之一分子也。科举之义狭,学校之义广,科举之道私,学校之道公。(《光绪三十年江苏教育总会上学部请明降谕旨勿复科举书》)

新式学校的发展为正在兴起的立宪运动提供了人力上的保证,那些就读于新式学校的学生是宪政思想最好的宣传员。

对于当时的立宪潮流,袁世凯也决不是一个旁观者。1904年7月,立宪派的主要旗手张謇主动给绝交20年的学生袁世凯写信,希望他象日本人伊藤博文那样在中国主持立宪。袁世凯经过一天的犹豫后,听从了老师的劝告,准备随时上奏慈禧,主张预备立宪。1905年7月,他联合张之洞、周馥奏请实行立宪政体,并请派大臣出洋考察国外政体。同时,袁世凯也在自己的辖区推行宪政。1906年,袁世凯委派天津知府凌福彭等筹设天津自治总局,作为直隶城乡最高的自治领导机关。8月,天津自治总局成立,下设法制、调查、文书、庶务四科。他命令每州县选派“举、贡、生员或中学堂以上毕业者,家道殷实、勤于公益之绅商”,分批进入总局附设的自治研究所,学习地方自治制度、选举法、户籍法、经济学、法学、财政学、政治学等管理国家必备的知识,培养自治人才。

为了让民众加深对地方自治的认识,袁世凯委派学习过法政又深谙土风的直隶人高振望、赵宇航、步以韶为宣讲员,分赴天津属府城乡,进行宣传,宣讲近代地方自治基础知识,并编译《法政官话》《自治讲义》,每月各一次,分发到各属张贴,要求切实达到“家喻户晓、振聋发聩”的功效。经过一年多的宣传、组织与筹备,1907年6月,天津开始按照选举规章选举议员。8月18日,天津议事会及议长、副议长等被隆重选出。这个议事会是中国第一次“普选制”试运行。这个样板被层层复制。1911年,天津的州县大体都成立议事会。

一般认为,象袁世凯这样的朝廷重臣的奏折其实是当时社会舆论的一种被动反应,但袁世凯肯定也看到了官员们对立宪改良支持和拥护的态度。也许张謇的信并不是打动袁世凯的真正原因,但各层官员广泛参与立宪运动之中,所上的奏折对立宪的论述也越来越多,使袁世凯不得不看清这其实已成为一种时代潮流。一贯谨慎小心,摸着石头过河的袁世凯最终打消自己的顾虑,在以后的时间里,他成了清王朝官员中革新运动的旗帜性人物,他的很多奏折不但促进了立宪的发展,也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不管现在的史学家如何评论袁世凯,我觉得都还处在非常不充分的阶段。

 •从新政到宪政 被逼无奈的清王朝•

1898年,康梁提出变法图强的主张,但维新运动只坚持了100天即告失败。然而1901年1月,慈禧就宣布施行新政,到了1905年,又宣布准备实行宪政,这其中时间的跨度只有两年,清王朝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原因无外乎两个:1900年的辛丑之乱,1904年的日俄战争。

对于1900年的辛丑之乱给清王朝带来的影响,《东方杂志》曾有文章指出:及乎拳祸猝起,两宫蒙尘,既内恐舆情之反侧,又外惧强邻之责言,乃取戊已两年初举之而复废之政,陆续施行,以表明国家有维新之意。1901年1月29日,清廷发出上谕,声称三纲五常虽为万世不易之理,但政府的统治方法则应顺应时势加以改革。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大清超女”慈禧也不得不承认,再不改革,腐朽的清王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而这道上谕一发出,满清王朝也就走上了一条维新改革的不归路。

日俄两国一开战,袁世凯就料定日本必胜。1905年6月4日,他会同张之洞以及两江总督周馥联名上奏,请求立宪。7月,慈禧不得不表态:立宪一事,可使我满州朝基永久确固,而在外革命党亦可因此涡灭,候调查结果后,若果无妨碍,则必决意实行。1905年底,五大臣出国考察成行,1906年7月,考察大臣回国,得出的结论是:东西洋各国之所以强盛,是因为采用立宪政体之故,中国之所以落后挨打,是因为采用专制政休之故。因此,他们认为除采用立宪政体之外,盖无他术矣。而那份摆在清廷御前会议上的《考察各国宪政报告》连同五大臣的汇报材料,无不出自立宪派领袖梁启超之手。关于这件事,梁启超在给好友徐佛苏的一封信里,曾经讲到过:近所代人作之文,凡二十万言内外,因抄誊不便,今仅抄得两篇,呈上一阅,阅后望即掷返。此事不知能小有影响否,望如云霓也。(诸文中除此两文外,尚有请定国是一折亦为最要者,现副本未抄成,迟日当以请教。)顷新归百事积阁,须以一礼拜之力,方能了之,故现在未能约公来谈,届时当相约也。(此文请万勿示一人,阅毕望即用书留寄返。)又同书徐佛苏跋注说:此函系乙已年发,所谓此文万勿示人者,系梁先生代清室某大臣所作之考察宪政之奏议也。所请余告秘事者,即当日某督有奏请立宪及赦党人之秘奏也。(《梁启超年谱长编》353—354页)

本来慈禧或许只想以新政换取大清王朝的强盛。但改革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如一股洪流,其势已不由慈禧所能掌控。加之1904年日俄战争以俄国人失败而告终。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这场战争不光是日俄两国之战,更是宪政与专制之战。张謇认为:日俄之胜负,立宪专制之胜负也。今全球完全专制之国谁乎?一专制当众立宪尚可幸乎?张謇把矛头直指大清,在全球已都是宪政国家的时代,孤立的专制王朝大清难道能躲过灭亡的命运吗?当时,要求立宪的呼声,已经“洋洋遍全国矣。”(《东方杂志》第11号)在一般国人眼里,宪政成了一个包治百病的神医,什么样的社会难题只有靠立宪后才能解决。由此可以想象,当年国人对宪政的渴望,已到望眼欲穿的境地。1906年1月出版的《东方杂志》的一篇署名为觉民的文章《论立宪与教育之关系》,就对上述国民情绪表露无遗:自日本以区区岛国,崛起东海,驱世界无敌之俄军,使之复返其故都而后,世之论者,咸以专制与立宪分两国之胜负。于是我政府有鉴于此,如梦初觉,知二十世纪之中,无复专制政体容足之余地,乃简亲贵,出洋游历,考察政治,将取列邦富强之精髓,以药我国垂危之痼疾。盛哉斯举,其我国自立之权欤,吾人莫大之幸福欤……盖专制者君主之护符,而宪政则人民之甲胄也。

在这样的潮流面前,1906年9月1日,慈禧公布了《仿行立宪上谕》,清廷明诏宣示预备立宪后,官方与民间都颇受鼓舞,于是急不可耐地请求速开国会以救时艰。到了此时,宪政的观念在晚清已立于不拔之地位了。而清王朝也在这种潮流的追赶和压迫之下,不断加快立宪的步伐。

到了宣统时代,满清皇室里已无人反对立宪了,他们所争的,无非是推行宪政的时间表而已。有人主张急进,有人主张缓行,但没有人主张不行。

•建立民主的立宪政体 宋教仁的革命党也融入时代大潮•

在清末所有的政治力量中,对宪政民主理念最缺乏了解的就是孙文领导的革命党人。蔡元培先生是最早的同盟会员之一,他对革命党人的看法是,同盟会有四项宗旨,但绝大多数的革命党人只知驱逐鞑虏而不知其它。所以在当时的革命党人里,弥漫的是排满情绪。党人朱执信以笔名蛰伸写的一篇文章《论满州虽欲立宪而不能》中说:吾今正告天下曰:中国立宪难。能立宪者唯我汉人,汉人欲立宪,则必革命,彼满州即欲立宪,亦非其所能也。所以他在最后说:革命者,以去满人为第一目的,以去暴政为第二目的。(《民报》第1期)

有这种观点的绝不仅仅是朱执信一人。同盟会元老之一的柳亚子也曾以亚卢为名写有一篇《中国立宪问题》,他在篇首开宗明义:十九世纪欧洲民政之风潮,越二十世纪而入亚洲。震雷一声天地昭苏,阳春一转万绿齐茁,自由平等之名词,始映于我邦人之脑膜。于是遍四万万人中所谓开通志士者,莫不喘且走以呼号于海内外曰:立宪!立宪!!立宪!!!其说也,吾深耻之……呜呼,我今日同胞之前途,唯自杀与自立二者耳,请自择之。于立宪乎何有!于立宪乎何有!(《江苏》第6期)

激进的革命党人的声音在晚清最后10年里,绝不是时代的主音。特别是1908年《钦定宪法大纲》颁布,1909年9月各省谘议局成立后,革命党人的声音已越来越微弱。

1905年至1907年,立宪派与革命党分别以《新民丛报》与《民报》为阵地,进行了长达15个月的论战。论战的核心问题就是要不要暴力革命。革命党人认为只有用暴力革命推翻清王朝,才能实行立宪。而立宪派则认为暴力革命将会导致社会下层的动乱,暴力革命的结果只会是极权专制的产生而决不会走向宪政民主。从今天的角度看当年的论战,立宪派对中国历史,当时的国情以及国家未来的走向的了解要比革命党人透彻很多。1906年,清廷颁布仿行宪政上谕后,梁启超曾主张停止论战,改为和平发言,但却遭到孙文、胡汉民等人的拒绝。关天这件事,立宪党人徐佛苏与革命党人宋教仁都有文字记载。

孙文虽然拒绝了梁启超停止论战的提议,但不久,他所领导的阵营却出现了分裂。先是焦达峰、刘揆一等人另组共进会,然后是与梁启超论战的主将章太炎同陶成章一起反出孙文为首的同盟会。而一直与孙文若即若离的宋教仁,也在1907年3月1日,正式向孙提出辞呈,离开同盟会总部,与孙分道扬镳了。宋教仁在他的日记中写道:盖孙文素日不能开诚布公,虚心坦怀以待人,作事近于专制跋扈,有令人难堪处故也。(《宋教仁日记》343页)

共进会成立后,主要在两湖地区发展,脱离了同盟会的政治主张后,共进会鉴于当时宪政主张已成时代潮流,一般民众向往的乃是怎么样把中国建成一个立宪国家。因此。他们也因时制宜,把同盟会的“平均地权”改为“平均人权”这样的口号,居然在两湖地区得到广泛的发展。1911年3月,共进会的首领刘揆一更是在《民立报》上发表联合汉、满、蒙、回、藏组织民党,申言:吾之所言,非革命主义而为变政主义。(《联合汉满蒙回藏组织民党见书》《民立报》1911.3.21)

远离同盟会的宋教仁于1910年底自日本回到上海。到上海后,他被聘为民立报的主笔,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国人才开始了解到宋教仁的治国主张。宋教仁在民立报上发表的《日本内阁更迭感言》中提出:盖立宪政治以代表国民公意为准则,而最适于运用此制者莫如政党政治。

自然,回到国内的宋教仁也亲身体会到当时立宪潮流的巨大震憾力,特别是身在上海这样立宪势力强大的地方,推行宪政成为最激动人心的口号。因此,在组织同盟会中部总会之时,宋教仁在中部总会章程中明文规定:本会以推翻清政府建立民主的立宪政体为主义。这一政纲与同盟会的政纲有了明显区别,当然也是因时因地制宜,采取现实观点,以适应当时的环境。
 
到了1911年的晚清,虽然已是山雨欲来,但各种政治力量汇聚的时代潮流也已指向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民主宪政。

余  杰:陶兴瑶与阿米尔,谁更有尊严?

陶兴尧,一个以自焚来抵抗强制拆迁而被烧至重伤的九十二岁的中国老人;阿米尔,一个四十九岁的在暗无天日的夹层中躲藏了二十一年的伊拉克人。这两个人,谁活得更幸福、更有尊严?

据英国媒体报道,萨达姆政权垮台之后,四十九岁的伊拉克男子贾瓦德•阿米尔终于从躲藏了二十一年的一道狭窄黑暗的墙壁夹层中走出来。他的第一句话是:“萨达姆真的下台了吗?”阿米尔是巴格达的一位居民。二十一年前,有一次在言语中支持了一名得罪过萨达姆的什叶派牧师。此言行被秘密警察汇报上去后,阿米尔当即被萨达姆下达死刑令。得知风声的阿米尔迅速逃往父母居住的偏远的约巴村。

一到父母家,阿米尔马上没日没夜地准备避难所,他在父母家两堵很窄的墙中间建造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夹层,仅在墙上留下小小的窥视孔,并在墙顶留了仅能容一人出入的活板门。当这道活板门关闭之后,这个不到三四平方米的小空间就立即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小窥视孔泄漏进一点微弱的光亮。阿米尔还在这个避难所挖了一口小井,建了一条通往屋外的下水道,在这个小室中储藏了足够吃上两个月的干粮。随后,他带上一只小收音机从墙顶的活板门爬进去,藏在这个狭小的墙壁夹层中。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藏就是二十一年。当美英联军攻下巴格达时,阿米尔通过收音机得知萨达姆垮台的消息,但他不敢立即出去。又过了几个星期,在确知已经安全之后,他决定告别黑暗岁月,彻底回到阳光下。

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阿米尔告诉记者,在这个夹层中,他天天靠听收音机度日。渴了,就喝从井中吊上来的水;饿了,就啃父母为他准备的干粮。每隔一段时间,父母就从墙顶的活板门上给他吊下食品。据阿米尔回忆,刚开始躲进墙壁夹层中的那几个月,是他最提心吊胆的日子。三天两头有秘密警察光顾父母的家,藏在夹层中的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有一次,当他从窥视孔中往外看时,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墙外,一个陌生人的眼睛也正在瞪着他看。他还以为墙壁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然而那名显然是秘密警察的陌生访客,只是严厉地盘问了阿米尔的父母几个问题,随后就离开了。

阿米尔的突然露面,让约巴村的邻居们大为惊讶。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阿米尔原来竟在父母家的墙壁夹层中度过二十一年,直到亲临现场看到那个窄小的黑暗洞天时,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名邻居说:“这简直就是一个阿拉伯神话!我们一直以为他失踪了,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而且就一直住在我们附近!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阿米尔的母亲拉姆斯娅•哈迪已经年过七十,在面对记者的采访时十分健谈。她高兴地对记者说:“我的儿子重见天日,对我来说这是最大的喜事,因为这给我的感觉,好像我又重新生了他一次似的。”他们一家感谢美英联军的正义行动,如果没有美英联军摧毁萨达姆政权,就没有阿米尔的重生。尽管大部分伊拉克人都很痛恨萨达姆,但平民百姓不可能战胜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共和国卫队以及秘密警察,萨达姆永远都会以“全票”当选。

我真是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在黑暗的夹层中生活二十一年。在这个狭小的夹层里,除了一张小床、一个连着下水道的便桶、一个手电筒、一台老得掉牙的收音机外,就只剩几张阿米尔年轻时的自画像了。从这几张自画像中可以看出,他曾经是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而当他从墙壁夹层中走出来时,是一副脸色苍白、胡子和头发花白的老头的模样。

阿米尔是不幸的,他在夹层中战战兢兢地虚度了二十一年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没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正常人理所当然享有的阳光和雨露。他比任何一名在监牢中的囚犯过得更加艰难。然而,他又是幸运的,他的很多同胞被萨达姆的长子乌代扔进狮子笼,或者被萨达姆的次子库塞拿枪对准后脑勺击毙。阿米尔毕竟活了下来,看到了乌代和库赛被美军击毙的下场,也看到了萨达姆被押上绞刑架的那一幕。一说起萨达姆来,阿米尔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独裁者毁了我的一生!”

我看到阿米尔的笑脸。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生活在夹层之中、喜欢生活在秘密警察的监视之下、喜欢每天晚上都等待秘密警察来敲门。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应当“宽容”的“生活方式”,我只能请持这样观点的人士亲自去体验。并不是阿米尔自愿的选择,而是一种邪恶的力量,逼迫他不得不生活在如同胶囊一样的夹层之中。所以,对这种邪恶力量的姑息,就是犯罪。在伊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英国首相布莱尔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讲说:“有一种荒诞的说法:虽然我们爱自由,但别人不爱。认为我们对自由的依恋是我们文化的产物。自由、民主、人权、法治是美国价值或西方价值;而阿富汗妇女满足于塔利班的鞭笞;萨达姆好歹为他的人民所爱戴;米洛舍维奇是塞尔维亚的救主。”布莱尔所嘲讽的那些看法,正是独裁者制造出来的麻醉剂,千百年来独裁者用它麻醉了亿万民众的心灵和肉体。独裁者们打着“捍卫传统文化和民族特色”的幌子,用民族主义对抗自由价值。然而,布莱尔掷地有声地驳斥说:“我们所拥有的不是西方价值,它都是人类精神的普遍价值。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老百姓拥有机会选择,选择都是相同的:自由,而不是暴政;民主,而不是专政;法治,而不是秘密警察控制。”

当我看到阿米尔饱经风霜的脸上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的时候,在中国的许多报纸上突然看到了另外一张脸庞:这是一张如同被风化的泥塑一样的脸,这张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比罗中立的油画《父亲》更让人心痛。这张脸庞的主人,是九十二岁的连云港市东海县黄川镇村民陶兴瑶。为抵制强拆,老人与儿子陶惠西共同自焚。儿子死亡,老人重伤。这张老人昏迷中的照片是在雪白的病床上拍摄的。无疑,中国的现实总是比任何艺术都要震撼人心,中国的现实总是比我们想象得到的丑恶还要丑恶百倍。

《新京报》记者崔木杨在题为《九十二岁老人自焚背后护子情》的报道中写道,自焚事件发生后,官方发布的消息里,陶氏父子都是脾气暴躁的人。邻居们却说,老人性情温和,是那种逢人就能聊上几句,每天都笑嘻嘻地过日子的人。陶兴瑶老人曾参加过淮海、渡江和金门战役等。老人的小腹上有一巴掌宽的伤疤,是金门战役时留下来。老人最常讲的故事,是肚子上的伤疤由来。他给家人讲,攻打金门的战斗中,他负伤,肠子被炮弹炸了出来,捂着肚子爬到红薯地,捡了一条命。后来他成了战俘,再后来他被交换了回来,可没过几年又被打成右派批斗。

这个细节让我不禁感叹历史的吊诡。如果那一场战役共军胜了又如何呢?如果台湾被中共占领了,今天的台湾人,哪能享有私有产权、选举权等基本人权吗?台湾也会涌现出无数像陶兴瑶、唐福珍那样为捍卫自己的房屋不惜以死相拼的人。如果陶兴瑶老人不接受战俘交换而选择留在台湾,又会如何呢?也许几十年不能回到故乡,但至少不会在九十二岁高龄的时候再受烈火焚身及痛失爱子的罪。而在今天的中国大陆,有谁能比陶兴瑶更加安全呢?就连陶兴瑶这样一个青年时代受中共的宣传蛊惑而为中共卖命的军人,到了九十二岁高龄的时候,都还要怒发冲冠、赤膊上阵,打这人生中最后的一场、也是最悲壮的一场战争,其他人又焉能幸免于难呢?

在成都居民唐福珍自焚之后,温文尔雅的诗人苏小和出离地愤怒了,他以《看哪,大火烧毁女人,铲车碾碎了房子》为题写了一篇评论。他写道:“这一时刻,公民的合法财产变得毫无意义,铲车才是最高裁判,这些巨大的机器像一些怪兽,凶猛碾过我们的家园,像一辆辆野蛮的坦克,如同杀进战场一样,摧毁了我们幸福的客厅和厨房,以及墙上的玻璃、卫生间里洁白的抽水马桶。”是的,铲车和坦克是一路货色。一九八九年的时候,他们就将坦克开上了街道,他们就用坦克碾压活人,今天动用铲车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作恶,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苏小和说:“这个国家养了那么多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高官,事实上他们只要主动纠错,是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为什么不去做,难道真的老了么,难道真的是担心自己官位稀薄,不得不明哲保身么。都已经是年近古稀的人了,难道做官比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伤害更重要么?不是说要仰望星空么?首先看看你的人民吧!一个仰望星空的人,也要记得低头怜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谁都知道,苏小和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逼得温顺如羔羊的公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自焚的人是谁。温家宝先生,请不要恬不知耻地使用“尊严”这个词了,汉语已经被你糟蹋得不成样子了。除非你与陶兴瑶一样去自焚,才能找回你自己的尊严。

这是一个牛逼的天朝。天津宁河县教育局党委书记刘广宝在做“拆迁户”工作时说:“在英国,你说不拆,任何人不敢拆你的。在中国,你说不拆,肯定把你拆了。我就这一句话,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全世界牛逼!”是的,你们很牛逼,但你们的牛逼就是百姓的苦难。必须承认,今天中国人的处境比当年萨达姆政权之下的伊拉克人还要糟糕,如果说我们“站起来了”,那么就是站起来去自焚的那一刻。倘若伊拉克到处都是像中国这样的野蛮拆迁的铲车,假如阿米尔父母的农舍被官府和开发商看中了,阿米尔再心灵手巧、再坚韧顽强,他还能继续躲藏在墙壁的夹层幸免于难之中吗?阿米尔已经够不幸的了,但陶兴瑶比他还要不幸。这位年轻时候身经百战的老人,在病床上忍受着大面积烧伤的钻心的疼痛,而且还不知道二儿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尸体,这才是“情何以堪”!

我们的尊严,我们的幸福,绝对不是温家宝先生赐予的。自由、权利、尊严和幸福,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和捍卫,从来不会像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下来,正如布莱尔所言:“我们是为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而战,为黑人或白人、基督徒或非基督徒、左派或右派,乃至百万不同的人的自由权利而战。自由:在爱和希望中养育家庭的自由、生存并由自己努力获得酬劳的自由、不在恐惧中向任何人下跪的自由、做你自己——在不侵犯别人自由的情况下做你自己的自由。”一个漠视阿米尔和陶兴瑶的悲惨境遇的人,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热爱自由的人;一个任由萨达姆戕害伊拉克人民、任由中共戕害中国人民的世界,不可能是一个充满公义和慈爱的世界。

二零一零年四月三日

齐家贞:紅狗(连载一):作者简介、序及后记

齐家贞简介

齐家贞今年本应六十九。可她说,从六一年坐牢到八七年出国这二十六年里,她尸位素餐没活出她自己,应该从岁数里减去。所以,她现在是四十三岁,还算年轻。

齐家贞二十岁因反革命叛国投敌集团罪坐牢,十年出狱后,曾以搬运、修理缝纫机、熨烫衣服、中学数学代课老师等工作谋生。后自学高等数学,担任四川电视大学重庆工业局电视班高等数学辅导老师。八四年秋,她就读电视大学”党政干部专修班”,两年后毕业。

八七年八月她到澳大利亚留学读英文初级班,定居澳洲。先后在饼干厂、餐馆、热水器附件厂打工。结婚后与丈夫伊恩o特纳开加油站八年,现已退休。

齐家贞四十万字《自由神的眼泪──父女两代囚徒的真实故事》,2000年5月由香港明报出版社出版。苦难催生了齐家贞写书的愿望,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六十岁做母亲。

2005年初,齐家贞完成第二本书,《红狗──一个被释女囚的真实故事》,是写她出狱后出国前的故事。她比喻自己象只剥了皮满身鲜血,因为没有死只得活下去的狗。本书于2006年9月,获澳洲南溟出版基金会资助五千澳元。

齐家贞是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会员,近年也写一些散文、小说及其它短文。《爱情树上的两片叶子》获2005年澳洲傅红散文金奖,《我家的姜黄猫》获台湾侨联文教基金会优秀散文奖。

齐家贞现在过着一生中最舒心,最宁静,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要用这样的好心情好日子,写出第三本书,《蓝太阳──澳大利亚,我的家》。

2009,10,10.

廖天琪:浴火重生齐家贞——为《红狗》序

齐家贞原本是个情感丰富的寻常四川女娃,但是灾难的时代把她造就成一个奇女子。出生于1941年的齐家贞的一生,可说是一部悲怆三部曲:1961-1971 十年劳改;1971-1987 沉浮于家乡重庆十六年,就业、婚姻、生育,一段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日子;1987至今,定居澳洲,成家立业、著书立说, 可谓苦尽甘来。

1961年,齐家贞二十岁,用卖掉母亲的表和自己的血的钱,买了火车票只身跑到广州,寻找偷渡出国的门路。她想到美国读书,想要当中国的居里夫人,还要带上她那已经被劳改过五年、曾是前国民党政府官吏的父亲。结果是父女俩人同时被捕,罪名是“叛国投敌”。父亲判了15年,女儿判了13年,同时在四川第二监狱服刑。这是齐家贞人生乐章的第一部分,凝重缓慢,万物俱悲,真是载不动许多愁。

史家将来要记下一笔,中华民族的历史在中共政权统治下,进入了三千年以来前所未有的黑暗时期,这个长达将近半世纪(1949至九十年代中期,有待历史学家以后定义)的黑暗时期中,文明遭摧毁,人性被撕裂,整个社会倒退至蛮荒时期。谁不幸被锁定在这一个时代的漩涡里,那么轻则伤筋动骨、苟延残喘地活下来,重则家破人亡、万劫不复。齐家贞二十至三十岁之间的青春岁月是在劳改营中度过的。地狱里光怪陆离的众生相和动物一般的生存条件,齐家贞在她的传记文学《自由神的眼泪》里,将父女两代囚徒的死里逃生的经历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从劳改营里出来的齐家贞三十岁了,她在中国这块经历了反右、大饥荒和文革这些史无前例的狂飙风暴遗留下来满目沧桑的故土上,又生活了十多年,从小监狱里放出来,又进入中国那个铁幕似的大监狱中,身上打下了劳改烙印的她,在街道邻里的睽睽众目之下,没有重获自由的感觉,也没有拾回应得的尊严和爱情,反而备尝生活的艰辛。她期待的爱情和家庭的温暖落空了,连带着头顶上一小片可以栖身的屋檐也失去了,令她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游走于父家与夫家之间。父亲和弟兄虽给她关爱,但是小小鸟巢容不下数名成年的子女,她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终于再度决定离开这块生了她,却未养育她,她所爱,却不被爱的国家。

离开中国,决定前往澳洲去开辟新天地的齐家贞,已经是个46岁历经沧桑的中年女子了。这段介于监狱和自由世界的16年生活,甚至比牢房里的日子更为艰难、复杂,令人心碎。她曾经一度有个念头:“回到监狱去”,至少那里有吃有喝,头上有块遮拦。然而齐家贞是个热爱生命、追求自由、向往爱情和幸福的人,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本《红狗》是作者将她16年之间,在老家重庆的生活忠实的记录。本书不仅反映了她个人的爱与恨、情与欲、得与失,这是以中国这个大舞台为背景,将形形色色的被政治运动扭曲了的小人物,生动展现的一幅令人惊心动魄的浮世绘。

就像每个年轻人那样爱作梦,即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齐家贞都还怀着梦想,但是她的梦一次次破碎。有一次一只遭人活生生剥皮的小狗,血肉淋漓地出现在齐家贞的梦里,她蓦然发现自己就是那只小狗,受人压榨、凌辱,痛苦却又无法言说、无力反抗。这本书的题目《红狗》就是作者的一种自我比喻。虽然今天的齐家贞是个事业成功,家庭生活幸福的女性,但是她要把读者通过时光隧道,让他们品尝当年的痛,以取得痛定思痛的震撼。

从劳改营里出来之后,家贞在邻居的冷漠猜疑的眼光下,回到已经支离破碎的父母家中,当时父亲还在劳改,不久母亲死去,她就跟四个成年的弟弟蜗居在狭窄不堪的家中,一边努力地工作,尽量赚钱养活自己。几经挫折和奋斗,终于当了电视大学的老师,自己也进入了进修班学习,并通过论文答辩。齐家贞渴望爱情和家庭,然而结了婚之后才发觉这是一个全然冷感的男人,她无法忍受他的冷漠、自私、猜疑,不得已又回到“娘家”,栖身于父亲、弟弟们那个小小的屋檐下。她对丈夫还是存有幻想,不免思念。她又放下尊严回到他身边,结果怀孕。然而丈夫怀疑她跟别人有私,对她极尽侮辱,两人甚至斯文扫地,大打出手。从此,这对冤家就在不休止的争吵、分离之中。家贞带着幼儿几乎流落街头。最后终于走向离婚之途。经过十多年的居无定所的流浪,家贞离开中国前最后两年,终于能住进一间小黑屋,算是有了自己栖身之地的“家”。

有个性、又好学进取,年轻的姑娘齐家贞不乏爱慕者,从初恋的小情人,到劳改营中的几个跟她有旧情的男人,命运把她跟这些人聚拢又冲散,最后再度让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重逢。私下相恋了二十年的两个中年男女,监狱的铁门、社会的藩篱,人们的眼睛和嘴巴,是隔在他们之间的千山万水。联系他们的只是几个瞬间,四目远距离接触中,相互交换的一束情思。齐家贞干凅的心灵和肉体终于在跟旧时的柏拉图式情人,在她寒碜的小黑屋里结合之际,得到了雨露的滋润。她那间不见阳光的小黑窝顿时篷蓽生辉,充满了生命的喜悦和祝福。然而两个将近半百男女的“偷情”也得像中学生一样偷偷摸摸,磨磨蹭蹭地避开邻居的耳目。在中国,人不能有隐私,不能有尊严,老大哥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

作者从自身的经历出发,揭露一个长久被噤声的禁忌题目——劳改营中的“性”问题。成千上万的男人被关在集中营中,精神上被党的教条主义涤荡,物质上饥不裹腹、衣不蔽体,从事牲畜一般的劳动。他们男性的迫切生理需要是没有人过问的。谁如果有“异常”(其实是正常)的表现,不遭毙命,也会受严重惩罚。几十年来共和国以革命的名义,阉割了它的男性。压抑的性、变态的性,加上极度贫乏、狭小的生存空间,造就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古怪性格的人和离奇的怪现状。齐家贞笔下的各色人物栩栩如生,多半的人都是性格上残缺不全的畸形人。就连她自己身上也带着某些心灵残疾人的影子,她的易受伤害、在“第一次”离婚时所表现的优柔寡断,都并不是真正的那个敢爱敢恨的烈性女子齐家贞。这位《红狗》的主人翁,真诚地记录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毫不掩饰自己的瑕疵,也不对周遭那些畸形的人和事作道德和价值判断。她用忠实的笔为读者做了白描,然而她的素描却比一幅色彩浓烈鲜艳的油画还震撼人心。

笔者跟家贞神交已久,一年之前才有机会见面。她身上既有传统东方女性的敦厚体贴、宽容大度,又糅合了现代职业妇女的干练刻苦、果断精明。她是个性情中人,一生的风浪和奋斗也没有改变她那颗温柔的心和执着的性格。跟她接触,令人产生一种动人的认知:爱永远比恨更有力量,个人永远比拥有军队和国家机器的政府更为强大。齐家贞活出了劳改,她活出了那个钳制人性的中国社会,浴火重生的齐家贞不是孤立的,在中国还有千千万万,这就是希望所在。

2008年2月12日于华盛顿

 

蔡咏梅:她的生命之花永不凋谢—-《红狗》序

 

我是在零五年墨尔本开会认识家贞的。这时的家贞已过耳顺之年,因此对她的初始印象自然是定格在她生命的黄昏岁月,青年时代的家贞如何只能凭想像了。后来看到她高中毕业时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家贞清秀娟好,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正是花季少女,她嘴角含笑,明亮的双眸,充满憧憬地凝望着前方。

看到这张照片我感伤不已。人生最值得留恋的就是青春岁月,但家贞的青春之花正待盛开已被狂风暴雨摧残而凋落,这张照片大概是家贞唯一可堪回味的青春倩影了。高中毕业后充满人生梦想的家贞仅因为想出国留学深造,当中国的居理夫人,结果成为青年反革命份子,被投入监狱坐牢十年,所有青春少女的欢乐、梦想全部被葬送,还连累家中四个弟弟的人生也被毁掉。历经十年黑牢重归人间,家贞与也是劳改释放犯的父亲及三个弟弟(母亲亡故,二弟正在劳改)摄了张全家福。这张照片上的家贞依旧是清秀佳人,但欢乐和憧憬已不在,前途茫茫,面向镜头的是一个忧伤憔悴的女子。这一曲悲惨的青春哀歌,家贞写进她已发表的第一部自传《自由神的眼泪》。

暴君毛泽东死掉,文革结束,中国冰封的政治寒冬开始解冻,但家贞的苦难并未结束。

毛泽东时代的中国的残酷阶级斗争政治扭曲人性,摧毁了无数家庭、亲情、爱情、友谊.暴风骤雨虽然过去,但给无数中国人留下了深不可癒的心灵创伤,许多劫后余生者仍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无法正常地建立家庭享受爱情婚姻的幸福。这时的家贞已三十六岁,情感的空白使她草率结婚结果陷入十年的婚姻地狱.家贞的丈夫也是受过政治迫害的苦命人,是个劫后余生的右派份子,两人本该同病相怜,相亲相爱,但他不爱家贞,他一直深爱的是早年由于政治因素而被棒打鸳鸯的初恋情人。只因为重新回到社会需要建立一个家庭,才功利地选择了家贞。渴求情感生活的家贞婚后发现真相非常痛苦。而且两人性格又水火不相容。家贞感情强烈,爱憎分明,但丈夫在下层社会挣扎求生打滚多年,养成冷漠寡情精於算计的性格,也使家贞难於忍受。两人性格不合,口角沖突不断,感情最后由不爱变成仇视,双方都用最激烈的言词来伤害对方,甚至不顾体面当众大打出手。家庭变成地狱,痛不欲生的家贞五度弃家出走,但那时大陆百姓生活普遍贫困物资缺乏,家贞竟找不到一片可遮风挡雨的容身屋顶,又不得不屈辱地回家忍受丈夫的冷漠和绝情。

离婚后家贞又和一个有妇之夫的前狱中难友发生婚外情。两人爱得炽烈,但在当时保守的社会风气中,只能偷偷摸摸约会,提心吊胆,还要受到自己良心的煎熬,最后不得不结束这一痛苦而又无希望的爱情。

家贞的婚姻和爱情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有中国那个时代的深刻烙印。家贞把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磨难写入了她新出的第二部自传《红狗》中。为什么选用这样一个书名?因为家贞在恶梦里看到一只狗被人活活剥皮浑身鲜血,这对她被现实血淋淋撕裂的情感生活恰好是一个极之鲜活的象徵,她在现实生活里常常重复想到自己舆这只红狗相同的命运。

家贞性格爽直透明,她的婚姻爱情、夫妻间的相互伤害和冲突也写得坦白暴露,读来令人沉重得透不过气来,有好几次我不禁在心里叹息道:哦,家贞,这样可怕的日子你是以何等样的意志熬过来的?在你瘦小的身躯究竟蕴藏着何等样强大的力量?

我发现中国女性面对逆境、面对生活的巨变所展示的勇气、意志、韧性及生命力的强悍,往往超越她们的异性同胞。而家贞即是最典型的一位。不论是十年黑狱的摧残,社会歧视带来的屈辱,贫穷生活的煎熬,还是感情生活的折磨,这一切家贞都坚强地熬过来了,而且始终咬牙奋发向上。她三十九岁当母亲,四十三岁上电视大学,一九八七年四十六岁,年近半百,不通英语,又远渡重洋只身到天涯一方的异国开始新的人生。失败的婚姻和痛苦的爱情并未挫伤她重新追求爱情婚姻的热情。她是如此的热爱生活,性格是如此的开朗澄澈,在我认识的家贞身上让人丝毫感受不到过去不幸生活留下的阴影。而最令人佩服的是,重未作过笔耕的家贞在她六十岁时又首次拿起了笔开始写自己的历史,为自己被摧毁的青春,被迫害的父母弟弟及一代被专制祭坛牺牲的所有难友们留下纪录。且不提忙於生计之余写书是如何的艰难,即或要唤回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撕开流血的伤口也需要无比的勇气。为此许多人选择了遗忘,但家贞作出了勇敢的选择。或许她的传记算不上甚么优秀之作,她也不是什么名流要人。但她的传记的的确确是一部血泪写成的个人奋斗历史,是一位坚强的普通中国女子不甘心於命运摆布的真实的生命写照。如今夕阳西下,家贞的青春已一去不复返,但她的生命之花没有凋谢,仍开得灿烂夺目,熠熠生辉.

2007年9月于香港

 

齐家贞:一个非正常活着的人—-《红狗》代后记

 

18岁我高中毕业,卖自己的血、卖母亲的浪琴表,两次去广州寻找“叛国投敌”门路;我毁了父母,毁了四个弟弟,毁了同学朋友,也毁了我自己,包括十年劳改后我的爱情婚姻。

非正常活着,重轭下喘息。

我们注意到1949年共产建政后,几千万中国人“非正常死亡”,这是人神共诅的滔天罪行;我们却长期忽视着另一种滔天罪行——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被歧视的“非正常活着”的中国人,它远远超过“非正常死亡”的人数,达几亿之多。齐家贞一个人的“罪恶”,就造成了包括她本人在内的一连串人的“非正常活着”。“非正常活着”的苦难不应该仅仅因为他们还活着而视而不见。

齐家贞的一生,是一盘下输了的棋。

棋,是怎么输的,谁的手在下?

“非正常活着”的人,为什么不能正常地活?

思考并解答这些问题,《红狗》才有存在的价值。

本书完成于2005年,由于种种原因,推迟4年出版。

感谢父母齐尊周、张则权给了我傻头傻脑不计功利的天性。

感谢四个弟弟:兴国、安邦、治平、大同,始终无怨无悔与我分担苦难。

感谢所有在我地位最低贱、生活最艰难、心情最沮丧的境况下帮助过我的人。

没有他们的慷慨,就没有这本书,没有他们对我的厚爱,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终生铭记他们的恩情。

感谢阿木(林明敏),在他视力极为衰弱的情况下,数次校阅本书。他认为《红狗》真实地写出了一个“非正常活着”的人,具有较强的时代特征。

感谢马修、心水等文友的帮助。

感谢澳洲南溟出版基金会资助本书出版。

齐家贞

2010年1月29日于澳大利亚

 

 

 

 

 

第一章:   一宿三餐

第二章:   魂兮归来

第三章:   金利胜,你在哪里

第四章:  “人改造人”的梦呓

第五章:  “翘尾巴”的敌人

第六章:   修道院出來

第七章:   說士遇到駁士

第八章:   和平路,我的梦魇,我的星辰

第九章:   不死的丑小鸭

第十章:   儿奔生,娘奔死

第十一章:  初为人母

第十二章:  四十三歲的女人要讀書

第十三章  幸福的大學童

第十四章:   “爱人”打架

第十五章:   重返我“家”

第十六章:  父親想做壞人

第十七章:   我和相似形

第十八章:   离婚弯弯路

第十九章:   小黑屋

第二十章:   再燃烧一次

第二十一章:暮春

第二十二章:进三步退五步

第二十三章:别离在即

第二十四章:给自己开个“追悼会”